盡千帆(下) 第十六章 懺魂火
    韓劍抱著昊兒,急急忙忙就往山下衝。雲棲竹徑本來遊人稀少,他這一跑倒還不打緊;只可惜一出竹林,就是西湖邊。風雨一過,杭州人遊興就上來了,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這可苦了韓劍,擠也不是,不擠也不是,最後牙一咬心一橫,為了雲兒也顧不得這許多!於是他一提氣,飛身上了屋頂,展開輕功朝著集市奔!

    饒是如此,到達集市的時候,也已是殘照當樓。

    找個偏僻位置下來,猛抬頭,卻看著那日頭慢慢沉了下去。韓劍站在城邊上,心裡竟隱隱有些發慌,忽然聽見懷裡鼾聲細細。

    韓劍吃了一驚,低頭一看,不覺笑出聲來:原來那小胡昊累了一天,此時竟仗著他懷裡溫暖沉沉睡了過去,蜷著身子,還微微挑著眉頭,活像只小貓。

    「這小鬼!」韓劍呵呵一笑,輕輕將手臂搖了搖,「哎,小鬼,醒來醒來!」

    「唔……」胡昊伸出小小的胖手,一把揪住他的髮絲,繼續打鼾。

    「哎,你這小鬼──」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還真是可愛得讓人不忍去吵醒他……

    韓劍無奈地歎口氣,喃喃道,「本來倒是該先把你送回去,只是雲兒……咱們先去配藥,好不好?」也不等胡昊答應,他已大步走進集市。

    這一次,他有了經驗,再不和人擠,只施展輕功從屋頂上走。不過半柱香光景,已看見一家藥鋪子。

    韓劍大喜,才不管驚世駭俗,一個飛身平平穩穩落地,風風火火衝進鋪子裡,對著那老闆就是一通嚷,將預先背好的藥方子一股腦抖出來。老闆被他一唬,楞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著藥童快去煎藥。

    眼看著爐火哧哧燒著,韓劍拾了板凳坐在一邊,心裡的焦灼竟是分毫不減。

    雲兒,他太清楚雲兒的個性……所以,一直以來心裡總是放不下他,所以……

    韓劍微微歎息,即使這次看來沒有什麼異樣,他依然近乎直覺地感到……

    什麼?!韓劍心中猛地一震,不對,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忽略的……不對,很不對,竹林裡那個微笑那回頭一眼還有那個傷痕……

    「噢!」想不通,煩惱。

    他只覺得頭像要炸了,只好放棄不想。轉頭卻看見鋪子外頭的街道,已是華燈初上。胡昊小孩子心性,又是生長在圍牆之中的小王爺,見到這般情景哪還按捺得住,一個勁往外跑,韓劍連忙伸手拉住:「小鬼,別出去,要走丟啊。」

    「才不會,本少爺從小到大還沒迷路過!」胡昊驕傲地撅起唇角。

    「反正就是不許出去!」韓劍也不含糊,一把將他抱起來。

    小胡昊吃了一驚,卻是雙腳離地了。他心中惱怒,一邊嚷著一邊雙腳亂蹬,想要掙下地來,可是韓劍雙手輕輕用力,他這一輪掙扎就全無用武之地,只急得一張小臉通紅通紅!

    韓劍笑嘻嘻看著,沒想到,真沒想到,有空沒空逗人玩竟是這般有趣,也難怪雲兒他……心中忽然一痛,雲兒,一個人孤獨地留在那裡,還受了重傷……你怎樣了?痛的心情一旦起來,就起伏不休,再難割捨。

    正想著,卻聽見一個孩童聲音,細細嫩嫩:「孫伯伯,你這兩天可見到我家大花?」韓劍回頭一看,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正攀著一個中年男子,滿臉焦急和希冀。

    「大花?沒見著。怎麼,它走丟了?」男子一怔,隨口回答。

    「沒錯,它從來就沒徹夜不歸過,更不要說兩天不回家了……」孩子低下頭,眼中淚光閃爍。

    「咳,這樣啊……」男子的神情終於有了些凝重,「大花……該十三歲了罷?」

    「嗯。」孩子應一聲,抬了頭,望向男子的眼神充滿迷惑,「怎麼了?」

    「原來,是這樣啊……」男子淡淡地一笑,似乎有些惆悵,「貓是很敏感又很驕傲的動物。大花一定是知道自己的死期……所以,才會離開。」

    「離開?死期?」孩子怔怔望著大人,他還小,還不懂得生命的無常。

    「對,貓是不會讓任何人看見自己死時的模樣的,就連最親近的人也一樣……也許是因為它的自尊心很強,也許……」男子輕輕地一歎,「只是不想看見你傷心,如此。」

    ……什麼,他說什麼?韓劍的心猛然一震,驕傲,自尊,即使是死的時候也決不願別人看見……就連最親的人也一樣……或是……只是不想我傷心……?!

    韓劍臉上血色,-那盡褪。

    說不清為什麼,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正當此刻,藥已煎好。韓劍匆匆忙忙丟下一把碎銀,提起藥壺就跑。他並不知道他的預感從何而來,只是,心裡很怕,從來沒有的慌亂——即使是三年前雲兒身受重傷,都不曾有過的心悸!

    顧不得底下的人潮,管不了那一聲聲驚呼,韓劍咬著牙提著氣,從一重重屋宇間飛快得掠過。眼前,只有那血色的日頭,緩緩的在往下沉……可惡!韓劍緊緊握著拳頭,早知道剛才就不離開他!……雲兒,你不可以有事,千萬不可以!

    屋宇與屋宇相接,竹林與竹林相連。焦急、懊悔、心中的情緒強烈得像要衝破胸膛!韓劍再無心流連身邊的草木,只尋著記憶尋著直覺,在竹林裡狂奔。

    眼睛發著紅,嘴唇也咬出了血,不知道找了多久,只看見林子裡漫起霧氣,而太陽……徐徐地收回最後一縷光。

    黑夜,即將降臨。

    林子裡暮色四合。韓劍的腳步已有些踟躇。他很累很累,這一天幾乎沒有休息過,心裡也一直懸著沉重的思緒。可是,不能停!翻找整個竹林,每一寸泥土都不放過!強架起不斷打架的眼皮子,韓劍心裡發著冷,目光掃過每一寸泥土、每一株竹子。

    他的目光驀然定住。

    胡昊吃了一驚,順著他所看的方向看去:那只是一片黑紫的泥土,然而,泥土上,卻盤著一條鮮紅的髮帶。

    風過晚樹林,吹得心裡一陣寒。髮帶在暮色裡,泛著濃濃的紫,宛如,乾涸的血跡。

    看到髮帶的-那,韓劍全身冷了,一下子化成了石像一般,他靜靜地站著。任胡昊焦急地推他,喊他,甚至哭起來……他已聽不見任何聲音,耳邊只有風,而眼前,眼前卻是那條鮮紅的髮帶!

    那是,雲兒的東西,可是,雲兒,你又去了哪裡……!

    「雲兒──雲兒──」心裡狠狠地一震,韓劍忽然抓起髮帶,衝進竹林裡大聲呼喚,「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你出來啊──說,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走了!你出來,你說!……雲兒……」

    由呼喚而斥責,由斥責而哽咽,聲音,也從響亮到了嘶啞,由嘶啞到了每一聲都含著血!

    他奔了一陣,腳步踉蹌,手裡緊緊抓著髮帶:「你出來……雲兒,你騙我……你倒是出來!」

    手中的藥汁,傾灑一地。

    韓劍狠狠地盯著髮帶,像要從裡面挖出什麼東西來。他的腳步,卻已放了慢,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在林子裡走,走,走……

    淡淡的娥眉月,掛上山頭。

    霧色迷離,林子裡面是千古的傷心,林子外頭,是萬家的燈火。

    火光恍恍惚惚映著林子,一片幽暗的藍。

    今夜何夕?

    韓劍茫茫抬頭,看見的是冷冷的天空,稀稀落落幾點星光……孤獨地燃燒,在幾千萬年以前,最後,連死亡也只願意孤獨。

    他頹然坐倒。

    「你騙我,雲兒。」

    不知道坐了多久,不知道該幹什麼……韓劍感覺不到身體裡血液的流動。

    冷麼,他問自己。一開始還能感覺到冷的,可是沒過多久霧氣的寒涼就侵體入膚,一寸一寸……後來麼,後來就不覺得冷了……

    一點也不冷,一點也不。他微微扯動一下唇角。

    晚風吹過樹林。霧氣濃濃淡淡,染出水墨色的印子,被天色一映漸漸深了,照出山下的煙火人間燈影重重。

    冷月下,很遠的地方,有貓頭鷹在叫。

    聲聲帶血。

    胡昊早已哭得聲音嘶啞,推到全身無力,只覺得天地茫茫,世界上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還有,就是那個失魂落魄不再有笑容甚至連眼淚也成為奢侈宛如行屍走肉的青年……

    絕望恐懼如潮水一般漫上來。他只能緊緊地抱住韓劍的腿,好似那便是救命的稻草……哭不出聲音,只能讓眼淚靜靜流著……因為至少,那淚水,是暖的。

    溫暖……韓劍空茫的眼中,忽然間隱隱有了一點神采,嘴唇艱難地動了一下,緩緩的,四肢似乎也有了知覺。微微側過頭來,發覺胡昊蜷在自己足邊,吹息細細,藉著月光看見小臉上淚痕兩道……想來,是哭累了,睡著了。

    這孩子,方才想必是又害怕又擔心,可苦了他……

    雲兒不在了,我自己怎樣已經無所謂了,可是不能讓這孩子受苦……韓劍心疼地看了胡昊一眼,伸出手去,小心拭去小臉上殘留的淚水。然後,輕輕地把他抱起來,淒然垂下了眸子:「昊兒,對不起,咱們……走吧。」

    離開,就阻隔了天上和人間,此生此世。

    韓劍深深吸口氣,徐徐吐出,這樣子,眼淚就不會流出來……雲兒,對不起……一直到最後的最後,我都不能陪著你走完,對不起……

    只是短短一句話一個決定,心中就輕易滴出血來……再次深深呼吸,韓劍強忍著胸口窒息般的悲痛,然後他抬頭,深深望了一眼蒼茫的天:

    雲兒,雲兒,天上人間,你知我懂我,不需言語。

    他站起身,向著山下一步一步走去,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的身後,竹林淒然而立,在夜色下看來竟是肅穆蒼茫,宛如墳塚。

    偶爾還有風淡淡的吹過,淒涼如一生的長歎……

    此生,此世,緣生,緣死。

    韓劍抱著胡昊,一步一步從雲棲山上走下來。一邊是西湖之畔晚樹婆娑,水聲細細碎碎敲打著堤岸,一邊是錢塘江上漁火點點,風高浪急。

    韓劍怔了怔,向錢塘江走去。

    他小時侯聽父親說過,錢塘江是連著大海的,杭州人的母親若是西湖,父親就是錢塘江。後來,聽雲兒說,錢塘江年年都氾濫成災,無數的人修築堤壩防著江水,最後死了,卻只是一葉葦席,載著屍骨葬身於江濤之中……生時要防著,死時卻必然歸於它的懷抱。

    命運何等諷刺。

    韓劍記得雲兒這麼說著,這麼冷冷笑著,然而這笑容之中,是不是無奈辛酸有沒有一點點淒涼……不記得了,他搖頭,恨死了自己的記性。

    月色幽冷,江水空空流轉,而江上的蘆花還沒開。

    如果開了,會不會像大漠上那一場白雪?

    ……不知道。

    他只看見遠離堤岸的地方,有一間小小的茅屋,裡面透出燈火的微芒。

    韓劍一震,定下心來向那裡走去。好歹,也要先填飽肚子。

    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他輕輕扣響了木板門。篤篤兩聲後,又靜了一會兒,屋子裡面才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是誰啊?」聲音很老,卻很有精神。

    韓劍一怔,連忙回答:「呃,在下、在下韓劍,因為城門關了趕不上宿頭,請問,老丈是否可以行個方便?」

    屋子裡又靜了下來。

    江上風冷,胡昊微微一顫,輕輕咳嗽兩聲。韓劍一驚,忙解下披風將他裹好,緊緊抱在懷裡。

    屋子裡的老人聽到咳嗽聲,微微吃了一驚:「你帶著小孩子?江上風大,也不怕孩子凍著?」語氣裡竟充滿了關切慈愛。

    韓劍一怔:「我……」

    老人微一沉吟,歎息一聲:「既然如此,你進來罷!只是進來以後,千萬不要亂碰屋裡的東西。」

    韓劍聽他說話古怪,也不起疑,只「恩」了一聲,道:「多謝老丈。」輕手輕腳推開門,閃身而入。

    屋子很小,被一簾葦席分作兩間。裡面看不見,外間只有一張桌子三把椅子。桌上擺幾個粗糙瓷碗,一盞油燈。

    一個老人以手支肘,靜靜地坐在一邊。燈火明滅,照見他一身樸素白袍,打幾個補丁,分明是窮苦人家打扮。然而……韓劍心中一震,儘管老人鬢絲如雪滿臉皺紋,眼神卻很清澈,眉宇間更有一股英華之氣!

    ……那氣質……好像雲兒……

    心裡不覺一酸。

    老人見他進來,抬頭看了他一眼。韓劍心裡又是一震,這老人的眼神寧靜悠遠,彷彿有很多很多前塵往事蘊在其中……來不及多想。

    老人站起身來,衝他淡淡一笑道:「看樣子你是累了,坐下歇會兒。對了,孩子是不是覺得冷?我給他沖杯熱茶。」

    「多謝老丈。」韓劍應得一聲,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他微微轉頭,看著老人掀開簾子──

    就在簾子掀開的一瞬間,韓劍心頭猛然一震!

    這種心靈深處的震盪,比他一生中任何一次都更劇烈更不能平復,一時間天旋地轉連靈魂都要發顫!

    布簾啟處,是滿室雲煙繚繞,一張草蓆居於正中。一個少年靜靜躺在蓆子上,身上覆著一幅白布,長長的黑髮垂落枕邊,掩映著清麗絕俗的容顏,卻早無半分生氣……

    只有全無血色的唇邊,兀自帶著一絲淡淡的笑。

    而這個笑容,卻是韓劍一輩子刻骨銘心的記憶!

    「……雲……兒……」一-那呆住了,彷彿連時間都忘記了流動,不知道很久還是片刻,嘴唇才記得動一動,吐出那個、他曾經以為將要埋葬在心底一生一世的名字──

    雲兒!!!

    重逢的時候,愛和怨恨和悲哀和欣喜失落有如洪水一樣,衝破心防,勢不可擋──韓劍阻不住,是的,沒有任何人能阻住──

    踉踉蹌蹌衝出去,絆到椅子,一把扯開簾子,撲上去緊緊擁抱少年荏弱的身子。

    溫熱的淚水決堤而出,濕了一片……

    韓劍抓住柳煜雲,像要抓住一生一世,喉嚨啞了,發不出聲音,就只讓淚水奔湧。

    雲兒,雲兒,雲兒,雲兒……

    心中和口中同時喊著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那一刻韓劍迷迷茫茫,懷裡擁著柳煜雲,心中只是亂只是痛只是喜只是……苦,耳邊卻分明聽得那老人的聲音:

    「不要碰我師弟的遺體!」

    一句話,卻不啻於晴天霹靂。

    韓劍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什麼?他在說什麼?……遺體?……不會,不會的!雲兒怎麼可能……

    顫抖著的手,緩緩地,搭向柳煜雲蒼白的手腕。

    ……沒有脈搏。

    韓劍的臉容,-那慘淡如死。

    「不可能……不可能……」他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眼前漸漸模糊了,目光卻還緊緊地鎖著床上的人,好像只要他的目光離開一點點,柳煜雲留在這世上最後的痕跡,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老人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很深很深。胡昊似乎受了驚嚇,縮在老人背後,抓著衣裳不肯出來。

    「韓少俠,」他長歎一聲,黯然地看了一眼柳煜雲,「我很想救回他,只可惜……等我找到師弟的時候,他已經氣絕身亡……」

    「……氣絕……身亡……?」韓劍轉向老人,恍恍惚惚笑了,笑容比哭還難看。

    「嗯,」老人淒涼地望著韓劍,「我是他的大師兄程青蓑。師弟自小身罹惡疾,羸弱不堪……我為了治好他的病,才苦研醫術十六年。到今時今日,我本來以為能妙手回春,只可惜造化弄人──」

    他長歎一聲,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

    燭火哧哧燃燒。

    韓劍看著燭淚一點一點往下流,想哭,眼淚卻堵著,怎麼也流不出來……

    心裡的血,是不是也乾涸了?

    「這是天意。」程青蓑頓了一頓,才接下去說,「幾年來,小師弟不顧傷病奔波勞碌,只憑著自小修習的《冰弦心經》,才撐得下來。他本來已是殘燭之身,卻又受了一劍,一下子傷病交加……惟有一死。不過──」說到這裡,他眸中驀然閃過一道光芒。

    韓劍猛地一震,急道:「不過什麼?程前……程師兄,求求你救他,無論怎樣都好……我、我……」心神一陣激盪,韓劍竟連話也說不清了。

    「不要慌。」程青蓑看了他一眼,眼神寧寧定定,更無半分猶疑。

    韓劍心中一震,漸漸安定下來,卻聽程青蓑淡淡地說道,「韓少俠,我不能讓他不死,卻可以讓他繼續活。」

    「這……?」韓劍聽不明白。

    程青蓑微微一笑:「一百年前被蒼聖教所滅的聖女教,和墨衣教一樣來自西域,卻是由雲南苗人創立。教中流傳的巫蠱之術,極為詭異高明。其中有一種叫做借屍還魂……」

    話音未了,韓劍已駭然打斷:「那、那你是要雲兒……呃,借屍還魂?!」

    程青蓑啞然失笑:「自然不會,這種方法早就失傳了。不過我曾經研究過一種叫懺魂火的草藥,發覺它可以補充死人體內的血氣。從而,可以借由它的效力,使死去不久、身軀臟腑完好的人,暫時和常人一樣生活。」

    欣喜-那沖上心頭,韓劍急急追問:「那,那雲兒有救了?!」

    「只有五年,」程青蓑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輕輕一歎,「懺魂火的藥力在五年之內,會慢慢淡去。五年之後……你莫忘記,他終究已經死了……」

    韓劍一時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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