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看著俐珍,心裡的念頭不停打轉。總編輯正好在克理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撞見凱蒂,並說她才剛和路森通完電話。他想要討論進行巡回簽書會的可能性,但是他希望凱蒂能飛去多倫多一趟,向他解釋細節。
凱蒂不敢相信,她一點也不相信,為什麼他要叫她去?或許殷氏血庫現在嚴重缺血,心裡某個角落如此邪惡地低語,然後她痛苦地縮了一下。他想要她去多倫多的原因並不重要,重點是她辦不到。再次和他見面,她可能無法全身而退,至少她的心不能。她一點也不確定她的心在年會之後還活著,它現在仍然滿目瘡痍、血流不止。
「我很忙,俐珍。不能請克理代替我去一趟嗎?事實上,也許他可以接管和路森有關的事,」她語帶希望地說。「這樣也許最好,我覺得我無法掌握路森。」
「你不可以說不行!」
凱蒂快速轉身,看到查克走過來。
「任何可以讓那個混蛋出席巡回簽書會的可能,都值得你去。來回機票的費用,比起連鎖書店願意為這些巡回簽書會出的心力,根本就微不足道。而且這種宣傳,效力非常驚人。簽書會所到之處的地方報紙都會刊登報導,甚至可能會有電視采訪。如果你不想丟掉這份工作,最好搭上下一班飛機,去給我說服殷路克進行巡回簽書會。」
凱蒂懶得告訴查克路森的真名,因為她正忙著考慮是否該辭職。不幸地,經濟上的壓力不允許她辭職,她還有好多帳單要繳。查克認為她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哼了一聲,高視闊步地轉身走回辦公室。
「沒問題的。」俐珍輕拍她的手臂向她保證。然後,她也走回辦公室。
「這麼說,路森終於還是來找你了。」
凱蒂轉身看到克理微笑地站在辦公室門口。
「只是要討論巡回簽書會的事情。」凱蒂不理會他,逕自走向她的辦公室。
克理不相信地哼一聲跟在她後面。「對啊,沒錯。好像殷路森真的會進行巡回簽書會。別妄想了,他要的是你。」
凱蒂歎一口氣坐在桌子前。「請把門關上,克理。我不想讓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她等到門關上後才說:「他不想要我。」
「你在開什麼玩笑?那家伙為你瘋狂。」
「對啊,」凱蒂冷冰冰地低語。「從他一直打電話和送花給我就看得出來。」
克理坐在她桌子的角落上,聳聳肩。「嘿,那個像小偷一樣從套房溜走的人是你。你要想想,那家伙之所以猶豫不前,可能是認為你沒有興趣。」
凱蒂突然挺直身體。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心裡悄悄地燃起一絲希望。「你真的這麼 覺得嗎?」
「我敢用你的生命打賭。」
凱蒂眨眨眼,半笑了出來。「用我的生命,嗯?」
「沒錯。」他露齒微笑,離開她的桌子,走向門邊。「嗯,我百分之九十九確定,但是我並沒有自殺傾向。如果我錯了,你出事總比我出事好。」他離開她的辦公室。
凱蒂看著門在他身後關上,然後盯著桌上的文件。羅曼史會已經讓她的進度落後,她一直試圖彌補,卻因心煩意亂使得進度更加落後。現在,除非搞清楚和路森之間的現況,工作才可能進行。
她勿忙地自桌下拿出皮包,站起身。別再愁眉苦臉和自怨自艾,是讓厘清狀況了。尤其,如果還有機會……她不敢繼續往下想。她已經建立太多希望。
克理站在走廊上,當她走出辦公室時,揚起眉向後看了一眼。「你要去哪裡?」
「搭飛機。」凱蒂回答。
「喔。」他看著她走過身旁,跟著說:「嗯……你是否應該先打電話或寫信通知他?」
「他會接電話或看信嗎?」凱蒂輕蔑地說:「不了,這樣比較好。他要我去多倫多,我就如他所願,希望他准備好了。」
「嗯,小姐?你想要下車嗎?」
凱蒂的視線從路森的房子移回車內,勉強對計程車司機歉意的一笑,後者正坐立難安、膽心地看著她。他非常有耐心。幾分鍾前凱蒂己經付過車資,但是並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上害怕地看著車外的那棟房子。
「對不起,我……」她無助地聳聳肩,無法承認讓她抵達這裡的決心已開始動搖,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嘿,沒關系的,小姐。如果你不想下去,我可以載你去別的地方。」
凱蒂歎了一口氣,伸手至門把。「不用了,謝謝你。」
她下車並關上門,站在車道旁看著計程車倒車。因為直接從辦公室搭車到機場--她甚至沒停下來打包行李--所以身邊只帶了一個皮包。現在,她雙手緊緊地握著皮包,努力保持正常的呼吸。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這裡了。
「嗯,你就是在這裡,所以最好快點把事情解決。」她告訴自己。
利用這堅定的聲音壯起膽子,凱蒂走上人行道,走過前廊。她舉起手來准備敲門,然後因為想起現在還不到中午而停下動作。外面還是大白天,路森應該在睡覺。凱蒂猶豫地放下准備敲門的手。她不想吵醒路森。吵醒他,可能讓他很暴躁,讓這次的見面有個不好的開始。
她看看手表,十一點四十五分。距離天黑至少還要六個多小時。她考慮坐在陽台上等到天黑,但是六小時很長。此外,她非常疲憊。自從離開羅曼史年會後,都還沒好好地睡過一覺。她很想小睡一下,好提起精神、完全清醒地和他見面。
凱蒂轉身看看街道,歎了口氣。她沒有車,也沒辦法叫計程車,所以不能去旅館。而且,她也不要像個流浪漢一樣在他的前廊打盹。她再次轉身面對大門,猶豫一下,然後伸手至門把上。慢慢地轉動,她很驚訝地發現門可以打開。他沒有鎖門。哪一種白癡會不鎖門?任何人都可以直接走進他家而且攻擊他。她已經看過別人攻擊他,所以他不能宣稱沒有人會這樣做。她一定要和他好好談談這件事。
現在,她不能看著他的門沒上鎖就走開。她只要走進去,鎖上門,在他的沙發上小睡一下。這是為他好。凱蒂為自己的理由微笑,是有些勉強,但不無道理。
凱蒂關上門,而且上鎖,卻在快要走到客廳的時候,聽到廚房裡有聲音。她突然轉身,准備快速走到外面去並且敲門,然後又靜止下動。如果廚房裡的聲音不是路森發出來的呢?他應該正在睡覺,而且門沒有鎖,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走進來搶劫。凱蒂住在紐約,那裡的犯罪率很高。多倫多是個大城市,犯罪可能也很猖獗。她必須要去查看那個聲音是誰弄出來的,只要從廚房門口偷瞄一眼。如果是路森,她就溜出去再敲個門;如果不是,她可以溜出去跑到鄰居家打電話報警。
凱蒂轉身,小心地盡可能快速且安靜地走在走廊上。一走到廚房門口,她停下來深吸一口氣,把門推開一條縫……差點驚叫出來。廚房裡有一個女人--從她頭上的印花大頭巾和手裡的拖把與水桶看來,應該是清潔婦。讓凱蒂驚慌的是這個女人正快速地走向廚房門口。凱蒂絕不可能在那個女人出現時回到走廊並走出房子。
想不到其他辦法,凱蒂只好讓門關上,然後緊緊地貼在門後的牆上,閉上雙眼,並且屏住呼吸。門慢慢地打開了,凱蒂默默地等著。她聽到腳步聲從她身旁經過,慢慢地移至走廊上越走越遠。她張開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沒被逮到。再站在那裡一下,然後,突然間又因為怕那個女人可能會回頭看到她,就悄悄地走進廚房裡。
正當門關上的同時,凱蒂看到清潔婦停在客廳外面,好像想到什麼彈一下手指後轉身要回廚房。凱蒂驚慌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視線慌亂地梭巡過廚房,看到另一邊有一扇門,她沖向那扇門迅速拉開,裡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她猶豫了一下,幾乎可以聽到走廊上的腳步聲。那個女人已經走回來了。
凱蒂向下踩在第一個台階上。拉上門,留下一條小縫看外面的情形。過了一會兒,廚房門打開來,清潔婦進來,走到水槽邊離開她的視線范圍,一陣子後又走回來,這次是離開廚房。正要走出去的凱蒂停頓一下,決定保險起見還是再等一會兒的好。
現在,她幾乎站在一片黑暗中,感覺到身後的漆黑缺口,意識到房子發出的每一聲嘎吱聲,大約三十秒後,她的怯懦慫恿她去找電燈開關。把燈打開後,滿室明亮。凱蒂松了一口氣,這樣好多了。她正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頂端。
當她緊張地向下看了樓梯一眼時,腦筋停止思考。從她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個帶有光澤的桃花心木箱子的末端。
「那不是棺材,」凱蒂堅定地告訴自己。她試圖看清楚那個箱子,所以又向下走了一階。「那是一種嫁妝箱。喔,希望那不是棺材。」
雖然她早就知道那的確是棺材,她還是必須走下全部的階梯才看得到整個箱子。此時,她心中突然充滿了背叛的感覺。路森說過他並沒有死,而且也不睡在棺材裡。或者只是她自己認定他不睡在棺材裡?但是,他曾經說過他並沒有死。但如果他沒有死,那這副棺材是做什麼用的?也許他只是不想讓她煩惱,所以騙她他沒死。
他是對的;她很煩惱。
「喔,天啊!」她呼一口氣。「和一個大我六百歲的男人發生關系我可以接受,但是一個死人?」她因為恐懼而睜大雙眼。「這會讓我變成有戀屍癖的人嗎?」
她簡短地仔細思考一下,搖搖頭。「不對!路森並沒有死,他有心跳。我把頭靠在他胸前的時候,的確聽到他的心跳聲,而且他的皮膚不是冰冷的。嗯,涼涼的,但是並不冰冷,」她指出。雖然沒有別人在聽,但她覺得必須說服自己。直到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請注意,他的心跳曾經一度停止。」
凱蒂一想到路森被攻擊的那一晚就呻吟出聲,然後又呢哺:「死人當然不可能像路森一樣挺得出那完美的勃起,因為不會有血液流過那裡。」
這個理由讓她很開心,但她的聲音又再次背叛她。「當然,死後僵硬也不是不可能。」
「就打開它吧!」凱蒂厭惡地自言自語。她慢慢走到棺材旁邊,同時為了讓自己分心,就一直自我辯論。一邊說話分散注意力,一邊伸手打開棺材蓋。「或許這些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釋。路森可能是用它來儲存東西,像是大提琴,或是鞋子,或……屍體!」凱蒂尖聲地說出最後一個可能性,同時終於掀開棺材蓋……然後看到一個人躺在裡面。他的眼睛突然睜開,接著雙手抓住棺材的兩邊,開始坐起身來。同時間,電燈突然熄滅,凱蒂放聲尖叫。
路森坐起身,眼睛突然張開。他好像聽到女人尖叫。當那個聲音再次傳來時,他彈下床然後沖出門。那是一種因為恐懼而發出的尖叫,他沒辦法想像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聽起來很像某人遭到攻擊。他沖到走廊然後下樓,看著客廳時,發現一位清潔公司的員工呆站在那裡。那女人的臉很蒼白,害怕地睜大雙眼。
「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尖叫?」他問道。
那女人顯然無法說話,只是搖頭。路森轉身繼續往走廊沖去。雖然她臉上帶著恐懼,但是人並沒有怎麼樣。此外,尖叫聲似乎是從房子的後面而不是前面傳來的。在他沖向廚房的同時,另一聲尖叫劃破寧靜,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但是,這一次他發現尖叫聲不只是從後面,而是從地下室傳來的。
路森咒罵著撞開廚房的彈簧門。他已經特別交代過清潔公司地下室和樓上不用打掃,沒有人可以進去地下室。
「天啊,你們有多少人在這裡?」路森看到另一個女人僵硬地站在地下室門前,怒氣沖沖地問。她正盯著地下室看,好像這裡隨時可能爆炸。
「兩個人,先生,」這女人回答,然後馬上就哭叫說:「我只是把燈關掉,我只有這樣做。地下室的門開著,而且燈亮著--我只是把燈關掉。我不知道有人在裡面。」
路森不理她,逕自拉開門,把燈打開。雖然尖叫聲已變得有點沙啞,但是並沒有停止。路森樓梯走到一半時,聽到亞堤說:「沒事了,是我啦!真的,沒事了。」
路森走到最後一級台階時看見他弟弟站在樓梯旁,雙手像在安慰人似地舉起。
「亞堤?」他疑惑地咆哮出來,然後路森的弟弟半轉身,好像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路森,謝天謝地!我不是故意要把她嚇成這樣的。我是說,我聽到她自言自語地說了有關死後僵硬和棺材的事情,而且我知道她要來掀開蓋子,所以我就閉上眼睛給她一點小驚嚇,但是我不知道……」
路森並沒有在聽弟弟說話,他的眼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立於他地下室裡的那個女人身上。凱蒂。他的凱蒂。他們四目相接,雖然她一開始很蒼白且在發抖,但是已經漸漸恢復血色了--眼睛裡還閃耀著光芒,他希望那是因為看到他而感覺到的熱情與開心。
「凱蒂,」他低語。當她沖過來,微笑地張開雙臂,准備迎接她進入他的懷抱和生命。但是,凱蒂並沒有真的沖進他的雙臂中,她稍微和他擦身而過,吼著說:「你說過你不睡在棺材裡的。」然後開始用力地踏上樓梯。
嗯,那個光芒代表憤怒,不是因為看到他而產生的熱情。他快速地尾隨她上樓。
「我們不睡在棺材裡,我有臥房。」他向她保證。他發現臉部正好平視她上下顛倒的心形臀部,因而有點分心,而且沒辦法移開視線。我真的應該在家裡多搭建一些樓梯,只要有機會就跟在她後面上樓,他模糊地這麼想著。這真是非常賞心悅目啊!
「哈!那麼他在那個棺材裡做什麼?思考嗎?」她諷刺地問著沖進廚房裡。
「嗯,沒錯。事實上,我是在思考,」亞堤跟在他們後面,從路森身後這麼宣布。「一我發現棺材裡的黑暗以及寧靜可以幫我解決寫游戲程式時遇到的問題。」
「棺材?」
他們全都轉身看著還站在廚房裡的清潔婦。正當路森盤算著是否該消除這女人的記憶時,凱蒂發出了痛苦的聲音,跑到走廊上。
路森向前一步想跟著她,但是又停下來轉身看著弟弟。「你做了什麼?她很生氣。」
「我只是……她……」他苦著一張臉。「我聽到她走下樓梯,本來一開始還很擔心是不是清潔公司的人,但是後來我聽到她說話,認出了她的聲音。」
「她跟誰說話?」
「她自己,」亞堤馬上回答。「她想說服自己打開棺材,希望你不會在裡面。」
「那你做了什麼--閉上眼睛,然後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開棺材時,又突然張開雙眼,而且坐起來嚇得她魂不附體?」路森厭惡地問道。這是亞堤曾經對他們所有人都做過的惡作劇。
他弟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懷著歉意點點頭。
路森低聲咒罵,轉身准備離開,但是亞堤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我不是故意把她嚇成這樣的。我是說,她其實已多少預期到裡面會有人。她不應該被嚇成這樣,不幸的是,燈同時被關掉。她只來得及看到裡面的人不是你,卻來不及在那位節源太太關燈前認出我。」
他們同時停下來看向那個清潔婦,她則向後退,因為他們的惱怒而縮在牆角。這時,大門被重重地關上。路森再次准備沖出廚房,但是亞堤又阻止他。「等一下。我認為她不全是因為棺材的事情在生氣,路森。」
「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嗯,她說服自己打開蓋子的時候,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什麼樣的話?」
「呃……嗯,她似乎覺得和一個大她六百歲的人發生關系已經夠令人苦惱,但是和一個死人--」
此時,清潔婦倒吸一口氣。路森皺眉看著她。「出去。」他說。
清潔婦一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路森歎了口氣,轉身面對他弟弟。「我沒有死。」
「嗯,拜托。」亞堤轉動一下眼球。「我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而且她有點嚇壞了,想著這樣會不會讓她變成有戀屍癖之類的。她也想知道你那『完美的勃起』是不是死後僵硬造成的。」
路森感到很振奮。「她說我的勃起很完美?」
亞堤只變得目瞪口呆,然後舉起拳頭像敲門似地敲他哥哥的額頭。「哈囉!地球呼叫路森!她認為那是死後僵硬。」
路森打掉他的手,再次感到惱怒。
「那麼,這是誰的錯?亞堤,反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睡在那個該死的棺材裡,家裡有一個溫暖且愛你的妻子正在舒服在床上等著你,你到底在我家地下室的棺材裡做什麼?」
「我在寫血腥欲望三的時候遇到一些問題,需要好好地思考。而且,芮雪又不在家。她必須參加員工會議。」
「嗯,我建議你下次去別的地方思考,因為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個棺材弄掉。」
「啊,別這樣嘛,路森。」亞堤開口,但是路森轉身離開房間。
他大步走在走廊上,低聲自言自語。「死後僵硬?戀屍癖?她打哪想到這些東西?」 那兩個清潔婦在客廳裡交頭接耳,驚慌、快速地低聲交談著。當他經過門邊時,她們突然沉默下來,路森可以感覺到她們害怕地看著他。他完全不理會她們,直接走到大門邊。停在那裡拉開門邊的百葉窗,因為看到強光而有點退縮。需要一點時間才可以適應中午的陽光強度。眼睛適應之後,他馬上就看到凱蒂。她正站在他的前廊,像一只被棄養的小狗般孤獨地看著馬路。
當然了,她是坐計程車來這裡的,他這麼想到。但是,她進入屋子後計程車就開走了,而且現在她正試著決定該怎麼做;顯然她並不想走回屋子打電話叫另一輛計程車。
他歎一口氣放下百葉窗,拉開門。「凱蒂?」
她僵硬地站在前廊邊緣,但是沒有轉身。
路森再歎了一口氣。「凱蒂,請進來裡面,我們好好談談。」
「我真的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她的聲音很緊張,仍然沒有轉身面對他。
「好吧。」他把門再拉開一點,走到前廊。「那麼讓我來陪你。」
他走到她身旁時,凱蒂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會在我面前變老然後化成灰燼嗎?」
他氣惱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不會在陽光底下化成灰燼。」
「我也以為你不睡在棺材裡。」
「我沒有,是亞堤。他……嗯,他是我們家裡的怪胎。」
「非常謝謝你的美言。」
他們同時轉身看著剛開門走出來站在路森影子裡的亞堤。
「我要回家了。很抱歉我嚇著你了,凱蒂,」他嚴肅地說,然後路森的弟弟轉向他,加了一句:「請澄清死後僵硬及戀屍癖的事情,不然我也會很困擾。」
凱蒂臉紅了,須然因為自言自語被別人聽到,而覺得尷尬。她轉身背對他們倆走到旁邊去,預期亞堤會從前廊走出去。當他關上門而沒有從他們身邊走過時,她環顧四周,一看到亞堤已經不見了,眼中充滿懷疑。「他做了什麼?變成蝙蝠飛走了?」
「當然不是,」路森怒氣沖沖地說。「他穿過房子去車庫去,避免曬到太陽。」
「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相信,所以路森只好等著。過了一會兒,他們都隱約聽到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然後路森的車庫門打開,亞堤那輛有著黑車窗的小跑車開了出來。接著車庫門自動關上,而亞堤的車駛上車道,然後開上車路。
路森又等了一下,然後深呼吸並且說:「凱蒂,我愛你。我們跟布拉姆-史托克捏造的荒膠的故事根本不一樣,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們不會變成蝙蝠,也不會睡在棺材裡--除了亞堤,他很肯定睡在棺材裡可以幫助他獲得寫游戲程式的靈感。我沒有死,你沒有戀屍癖,我的勃起也不是死後僵硬造成的,是因為你。」
她聽到他最後幾個字而臉紅,雖然他不確定是因為難為情還是開心。他察覺到似乎兩者都有一點。她的姿勢不再那麼僵硬,肩膀漸漸放松不再武裝,但是在轉身面向他的同時,悲傷地歎了一口氣。
「你想要我相信,你和其他人一樣。」
「我本來就和其他人一樣。」他向她保證。然後,為了完全地坦白,他只好接著說:「嗯,除了嗜血、可以活好幾百年、不會變老或生病,還有……」他苦著臉,不再坦承。反正再說下去也無法加分。
「正常人無法控制其他人的心智,路森。」凱蒂指出。
「嗯……」他歎氣。「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神秘的力量。我們的血液使得身體更有效率。我們比較強壯,比一般人更有耐力。和相同體格的人比起來,我可以舉起十倍重的東西、跑得更遠、力氣更大。我那閱讀以及控制心智的能力從未造成問題,但是我認為那只是另一種加強的特質。有人說人類並沒有使用全部的腦力。嗯,這表示我們這類人的血液讓我們可以做得到這一點。或者,至少我們使用到的腦力比一般人多。這很可能像牙齒一樣,是生存的一種必要能力。」
他先讓她消化一下這些話,再繼續說:「但是,這些真的有關系嗎,凱蒂?事實上,某些方面我的確有些不同。但是,我愛你,凱蒂。全心全意地愛著你。難道我們不能不管這些,找個方法在一起嗎?我想要跟你結婚,和你一起生活幾百年。」
很好!我做到了,路森這麼想著。他殺死了自己的那只龍,把自尊和恐懼放在一旁,而且說出真正的感覺。現在,他的心與未來都在她手上。有那麼一刻,他認為一切都沒事了。凱蒂眼中充滿淚水,喜悅寫在臉上,而且開始向他走來。然後,大門打開,那兩個清潔婦悄悄走出來。她們像看到發瘋的連續殺人犯--或吸血鬼那樣一直看著他。
路森因為她們打擾了這麼重要的時刻而瞪著她們,而她們倆畏懼地後退,同時放慢腳步,然後其中一個抓住另一個人的手腕沖口說出:「我們不做了!我們已經打電話告訴公司你有多奇怪。公司要取消你的合約,你要去找另一間公司來打掃房子了。」
當她們開始向外跑、沖出前廊、跑上人行道、沖上停在馬路邊印有公司標志的車子裡時,路森歎了一口氣。然後,當她們留下輪胎急速刮擦柏油路所發出的尖銳聲音時,路森又漢了一口氣。
強迫自己苦笑一下,路森轉身面對凱蒂。「你看,你必須要嫁給我了。我似乎把全部的幫手都嚇跑了。」
凱蒂稍稍微笑,然後低下頭看著手。她的手指緊張地絞來絞去。此時,他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凱蒂?」
「我……我們要怎樣在一起,路森?你還可以再活幾百年,永遠都不會老,而我--」
「我可以轉化你,就像亞堤轉芮雪,儷希轉化睿格那樣。」他低聲地插話。他以為她聽懂了,但是顯然並沒有。他也發現,她還沒說她愛他。
「轉化我?」她的口氣似乎心煩意亂。「我可以和你在一起,永遠活著?不會變老?」
路森注意到和他在一起是她的第一個想法,而不是永遠活者或不會變老,因此松了一口氣。對大部分的女人來說,後面那兩點已經足以構成假裝愛他的誘因。
「那我的家人怎麼辦?我要怎麼解釋……」因為他握住她的手,所以她停頓下來。
「十年左右以後你就必須要消失。別人會注意到你沒有變老,如果你要向他們解釋,很有可能會使我的整個家族冒上生命危險,」他承認。原本他希望這一點可以在轉化她、且將她綁在身邊後再讓她知道。
「放棄我的家人?」她低語,顯然非常不開心。
「凱蒂,我們進去屋裡好不好?」他的手滑上她的手臂,撫摸著她。他想要和她做愛,用自己的熱情說服她。他知道這是會使人頭昏、且上癮的好方法。她不是唯一一個經歷這種雙重愉悅的人,他也是。路森與她分享他的興奮時,凱蒂也會本能地打開心胸,與他分享。這是一種難得的經驗,他們曾共同分享信任以及愛情,至少他這麼認為。他從來沒有和其他女人有過這種經驗。但是,她仍然沒說她也愛他。
路森決定他不在乎了。他想要她、需要她、愛她。他的自尊一點也不重要,不管要用什麼辦法,他都要得到她,而且要用盡他所知道的每一種招數。抬起她的下巴,他索取她的唇,用他們身體結合時所擁有的熱情吻住她。就好像她是為他而生的。她柔軟的地方他則很堅硬,兩人完全互補。路森緊緊地抱著她,低吼著把身體壓在她身上。他很想念她,渴望她的身體、她的微笑以及輕柔的笑聲。他不能再失去她。有那麼一刻,他以為自己贏了。
凱蒂歎了一口氣在他身下屈服,手臂滑上他的脖子,和他一樣拚命地抱著他。當他的手握住她的胸脯時,喉間逸出小小的呻吟--但是,他太操之過急。
結束這個吻,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大門。「我們進去屋裡。」
凱蒂抵抗著,臉上的熱情消失,類似恐懼的表情出現。她搖著頭。「不,不行。我需要先仔細思考。」
「你可以在屋裡思考。」他堅持著,將她拉向大門。
「不。你會和我做愛、咬我,而我會無法思考。」她把手抽回去,退至前廊邊緣。「我需要想一想,路森。你要我放棄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愛的每件事物。」
「所愛的每件事物?」他輕聲地問道,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
「不。我愛……」
路森屏住呼吸。如果她說她也愛他,世上便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把她拉進屋子裡占有她,而且轉化她。但是,就在她快要承認前卻不說話了,表情非常謹慎。搖一搖頭,她退到前廊邊緣。「我必須回家仔細思考,我必須要決定……」
凱蒂轉身准備走下樓梯,但是他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她害怕地轉身看著他,路森知道她怕他不給她選擇的機會。他也非常想這樣做。但是,他想到靈媒的話,而且知道自己不可能替凱蒂殺死盤踞她心中的龍。他已經克服了自己的障礙,不顧自尊與恐懼,把心交到她手上。現在,他必須相信她夠堅強,可以保護他的心。
他放開她的手臂,說:「我幫你叫計程車。」
凱蒂放松了,嘴角出現一抹感激的微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