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雷聲在窗外響著,由雨帶來的寂冷,一點一滴的慢慢滲進窗. 新堂真啟獨自一個人落座在鋼琴之前,皺著眉,彷-在決定一件-常重要的大事。
無聲的大廳,襯著窗外傾盆的雨,新堂真啟終於下了一個決定。他拿起手機,熟稔的撥了一組號碼,果然,由話筒那端又傳來語音信箱的訊息。他不在意的瞄了眼時鐘,「我要離開日本,今晚十二點的飛機,公司就交給你了,兄弟!」
說完該說的事,他隨即切斷通話,緊接著打電話購買機票,和在台灣預定飯店,一切的事情結束後,他拋開手機,開始收拾行李。
在決定要走後,新堂真啟便一直開懷的笑著。呵!終於擺脫那群-著沒事就會纏他的死黨,和家中那兩個貌合神離的父母,以及兩個甚少聯絡的兄弟。一想到他們,他就煩躁的想抽菸,看了眼時鐘,才下午三點而已。放下拎在手上的衣物,熟練的為自己點上一根菸,然後在吞吐的白霧之中淡冷的質疑,如果真把公司交給一直不事生產的大弟,那公司會不會倒?訝-於自己的思緒,他不禁啞然失笑。都已經要離開了,自己怎麼還放不下?-熄了菸,轉身整理行李時,他心中更添數分堅決。
只不過,他雖決定了要走,可惜,卻有人非常不願接下他職位。突然,有人闖進屋內大嚷著。
「大哥!」新堂真持拿著自大樓管理員手中搶來的鑰匙,不悅的瞪著。
「唷!怎麼,你難得這麼快就接到電話了!」訕笑的語氣,新堂真啟回首的目光卻無半點笑意,充滿冰寒。
望著神色和平常不太一樣的大哥,新堂真持不免嚇退了兩步,因為,這樣的大哥有點怪。
無視於大弟臉上的懼意,新堂真啟伸手拿過他手上的鑰匙後,走到門口,「木崎先生,抱歉,打擾到你了。」
大廈管理員溫和的笑著,「不會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兩人,木崎濱肯定沒事後,才接過新堂真啟遞來的鑰匙,轉身走向電梯。
直到管理員走進電梯,新堂真啟才回身關上門,「你應該有事要對我說才對。」 聽著入耳的冷然話語,新堂真持一時說不出話。
「怎麼,啞了嗎?」他猶是訕笑的語氣,只是,微退去眼中的冰冷。
新堂真持見他態度稍微和緩,終於回復正常,「大哥,你為什麼要走?」他真的不瞭解,大哥都接位七年了,為什麼突然說要走?
面對大弟的不解,新堂真啟僅是挑眉一笑,半晌後才道:「因為累了。這個位置,我坐了七年;而新堂家的長子,我也當了二十七年,我真的累了。」
淡然低沉的嗓音中透著一種無奈的感覺,新堂真持無語的望著眼前這個大他三歲的大哥,他突然發覺,他好像從來都不曾瞭解過這個大哥。
看著傻掉的大弟,新堂真啟漠然起身,走至落地窗前拉開遮住窗戶的布幔。下一瞬間,一道閃電橫過天際,出現一陣刺眼的閃亮。
「大哥,你何時回來?」詢問著歸期,新堂真持已經認命,事實上,直至看見這樣疲憊的大哥,他才知道,一向全能的大哥,-不是神。
頗有興味的看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今晚的飛機,會不會停飛呢?新堂真啟回首看著回復平靜的大弟,「公司的事情,鈴木語那小子是個不錯的幫手。」
新堂真持注視著他,以著一種-於之前的優-態度說:「是!大哥,我會請他多幫忙的。大哥何時回來?」
新堂真啟聽了不免一笑,「你也滿精的嘛!這樣吧!等你哪天將小弟給拐進公司,我就回來。」
「小弟?怎麼可能!」新堂真持想起自己的小弟新堂真悟,不禁啞然失笑。他可是一位行蹤不定的名攝影師,哪有可能進入公司?想到這兒,他不免怨懟的瞪視眼前的大哥。
新堂真啟卻恍若未見的走向自己的臥室,然後在和新堂真持擦肩而過的瞬間,邪笑道:「要化腐朽為神奇嘛!」
「大哥!」他轉身想說些什麼,迎面而來的房門卻迫得他連退數步,「大哥!」他不滿的又叫了聲。
可是這一次,-頭卻傳來一陣大笑,一氣之下,新堂真持憤怒的踹了下門後,只好轉身走人。
而房內的新堂真啟在聽到大弟離開的關門聲後,更是開懷的又笑了笑。原來,他也可以這麼自然的和兄弟相處。
搖頭苦笑了下,他又看向時鐘。五點了,再不快點收拾行李離家,可能還會有不速之客光臨,想到此,新堂真啟便加快速度的整理行李。
在一間黑暗的房-,屋外同樣閃著雷電,只是屋內的人,卻是一個容貌俊秀、雅致得彷如絕代佳人的男子。
雲-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雨,再看向在黑暗中仍然十分顯眼的畫布,卻連半點提筆的力氣都沒有。難道,自己再也無法動筆了嗎?
雨柔!你如果知道自己的死,真能讓我放下你一直要我放的筆,不知道你是否會開心呢?
他無奈又悲慼的一笑,伸手推倒了眼前的畫架。聽著畫架倒地時沉悶的聲響,不自覺的,他閉起雙眼,淚,慢慢滑落……
愉快的步下飛機,望著這個不曾來過的陌生地方,新堂真啟只是淡然的打量著所看見的一切。
一個不算良好的地方,交通混亂,而人擠人的情形讓他更是不滿。轉身攔下一輛計程車,新堂真啟決定先在這個名為「台灣」的地方住上一些時候。畢竟,唯有在這樣繁忙的城市-,聽著不絕於耳的車聲,他才會習慣。
來到飯店,走進預定的房間,才剛放下行李,就聽見手機的鈴聲響起,新堂真 啟無奈的歎了口氣,認命的打開手機,「喂?」
聽著他像是忍無可忍的語氣,新堂真持依舊是皮皮的開口:(大哥,我這可是急事,你怪不得我!)
「急事?」不滿的冷哼一聲,新堂真啟對他口中的急事兩字滿不在乎。不在意他的反應,新堂真持只是淡淡的說:(大哥,你忘記把你上鎖的文件櫃密碼給我,而再過二個小時,按照你的行程表,我就要開會了!)
「文件櫃?」新堂真啟不解的反問,那種東西誰會上鎖?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疑問,新堂真持馬上感覺事有蹊蹺,(大哥,文件櫃不是你鎖的嗎?)
「不!」淡淡的回了一個字後,新堂真啟很快就反應過來。」真持,你去找鈴木語那-伙拿鑰匙,就說是公司的事我全交給你負責。要是他怕公司會倒,你可以順手把公司就這樣扔給他!」想也知道鈴木語那小子在想些什麼,新堂真啟暗自冷笑。他是不可能會放棄屬於他的新生活的。
聽完大哥的回應,新堂真持立刻回答 :(好的,大哥!)話說完後馬上-掉電話。他可不想坐上總裁的位置,只要有人要,他是巴不得奉送!
面對大弟的反應,新堂真啟無奈的搖頭一笑。關上手機的同時,心想如果真持真的也放棄公司,那好久不曾再見的父親會不會翻臉?
才剛想到這兒,手機的鈴聲又響起,新堂真啟火大的接起,卻在聽見另一端的聲音後無語。
(真啟。)新堂宗旭不顧他的反應,逕自喊著這個突然拋開一切遠去的兒子。
壓下不悅的感覺,新堂真啟-常冷漠的開口:「父親大人!」
(你為何拋下公司?)雖然已經七年不曾親自處理過公司的事,可是對於公司內一切大小事情,他仍然-若指掌。
明白就算父親將事業傳給自己,自己卻仍在他的監視下,所以他才會對於這樣的新堂家長子身份如此不滿。可是雖然如此,他也已習慣和父親保持一種「相敬如賓」的關-;所以對於父親的問題,一時之間,他無言以對。
對他的沉默以對,新堂宗旭-沒有破口大罵或是催促,他同樣只是無言。這孩子從小以來,和他的關-永遠只建立在事業或者學習上,他和他就只能這麼生疏。
思考良久,新堂真啟終於開口:「父親大人,我也該是到了為自己而活的時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不是解釋,也不算是理由,可是新堂真啟卻只想得到用這一句話稍稍緩和沉默的氣氛。
明白的看了看手中的電話,新堂宗旭-不像那些自以為是的父親,相反的,可能是因為他也經歷過同樣的成長環境,對於感情,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而這可能就是造成自己兒子出走的原因。
新堂真啟原本以為父親的反應會很激烈,直到現在他才發現,父親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冷靜。
(真啟,想走自己的路,那就去走,只要你認為不會後悔,一切也該值得了!)自己當年也曾如此想過,只是那時的他沒有真啟的勇氣。
不可思議的注視著手機,新堂真啟有一種他是不是聽錯的感覺,「父親大人,您剛才說 「
(你想走自己的路就去走,只要別後悔就好!)他很明白他會這麼訝-的原因,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和他再親近一些,而不是這麼的生疏。畢竟人老了,才懂得孤獨-不是一件好事。
確定自己聽到的話-不是錯覺,新堂真啟低啞的開口:「謝謝!」
(不用和我道謝,畢竟你是我的兒子。)他等著要說這句話,已等了太多年。
聽著父親那麼認真的一句」 你是我的兒子 「 ,
新堂真啟直到此刻才算是明白他們真的是父子。」是的,父親。」不像從前的生疏,卻也不像一般父子的親密,但他們總算是正視彼此在心中的地位。
聽到他改變對自己的稱呼,不再那麼生疏,讓新堂宗旭-常開懷,(保重!)
直到-上電話,他的臉上還-著無比燦爛的笑顏。
「保重!」重-著父親的最後一句話,新堂真啟注視著自己的手機。心想也許這一次的出走,可以讓分散的家人,慢慢的團結在一起。
遲疑的笑了笑,關掉手機的電源,新堂真啟將自己拋上了床,「既然父親已經同意我的離開,那麼台灣應該會是我這段時間的最佳落腳處。」
一想到要在台灣久待,新堂真啟便計畫買下一層公寓來當作自己的棲身之所,畢竟飯店雖然不錯,只可惜-不能算是私人空間。
舉步維艱的走在陽明山的山道上,雲-漠然的望著一切似乎眼熟卻又陌生的景色,這-是他和雨柔最後一起出-的地方,猶記得當她為了自己可以放下畫筆帶她出門時的那種歡欣神情,和自己對她所許下的那句「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常來。」的承諾。
只是現在記得這些又如何?青山依舊在,只可惜人事已非。
歎了口氣,雲-繼續邁步前行,就算他現在在藝術界的名聲有多響亮,作品有多搶手,可是沒了陪他一起高興、一起分享喜悅的人,那擁有這一切又有何用?
為何自己當初會為了畫展而放棄在醫院陪伴她?為何自己會那麼的自私?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這是他的錯,是他對不起她!
現在才為了她放下手中的畫筆,為了她放棄如日中天的畫家生涯。這樣的決定,只因為直到失去她後,才明白她對他而言有多麼重要。沒有了她,活著似乎也沒有多大意義。
雲-沉浸在思緒中,在山道上踽踽獨行,即使天色暗了,雷聲大響,任由雨滴落在自己身上,他仍是沒有反應的走著,似乎打算就這樣不停的一直走下去。
開著才剛在汽車展示場中買下的法拉利,新堂真啟很滿意這樣下雨的天氣,他喜歡一個人的雨夜。他一面仔細的看著路況,一面打量著攤放在一旁的地圖。
新堂真啟一面分心觀看地圖,行駛在一個大型的彎路上,突然他看見一個行人,他的心不禁一跳。完了,不會在第一天就讓他意外撞人吧?
新堂真啟的反應雖快,可是畢竟太晚察覺,就在車子停下的那一瞬間,他看見那個行人緩緩倒下。
「不會吧!」連忙打開車門,走向倒在地上的人,新堂真啟的心有著不安。
雲-在這樣劇烈的痛楚下,總算回神,忍著痛,看著步向自己的人,他的精神慢慢渙散。
半扶起倒在地上的他,新堂真啟一時驚艷於他所看見的容貌,但他仍快速回神,看著自己懷中的他自右手和右腳處緩緩流出的紅色液體,新堂真啟趕緊用手機聯絡救護車。」你還聽得見我說話嗎?」他似乎還有意識的樣子,新堂真啟不放棄地嘗試與他溝通。
斜躺在這個撐扶著自己的人身上,雲-勉強點頭。
「你對藥物會過敏嗎?」知道懷中的他還有知覺,新堂真啟馬上開口詢問他急救時的用藥問題。
緩緩搖頭,雲-努力的想讓自己保持在清醒狀態,因為,他想知道,這個助他達成死亡心願的人,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的血型是哪一型?」一面繼續和懷中的他說話,新堂真啟一面運用曾經學過的止血方法,盡力救護懷中的他。
聽著他頗為好聽的嗓音,雲-稍微想了下,才算明白他的問題。」A 型。」
「你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好嗎?」注視著懷中的他神色-常蒼白,新堂真啟只希望能挽回自己一時粗心所造成的錯。
點了點頭,雲-的清醒度已經隨著血液的流失而慢慢降低。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等待救護車的同時,他看著懷中人皺起那似乎可以魅惑眾生的美顏,「放心,你會沒事的!」他是真心期望他會沒事。不管怎麼努力,雲-都看不清這個非常努力的想讓自己活下去的他的長相,再也無法承受痛楚的他直接合上雙眼。也罷,何必強求呢?
察覺到懷中人似乎鬆懈了求生意志,「喂,醒醒啊!」
小心搖晃著他的同時,救護車特有的聲音在山道上響起由漫長的黑暗中醒來,雲-不解的聞著飄散在房內的藥水味。怎麼,自己沒有死嗎?
無奈的歎了口氣,是誰連死也不成全他?是那個意外撞上自己的駕駛嗎?雲-一面想,一面試著起身,卻在動作時,望見趴睡在自己床畔的他。
一張-於自己俊美帥氣的臉龐,輕合的眼瞼讓他無法知道他擁有怎樣的眼神,可是在這樣的角度下,雲-所望見的是一個十分出色的男子。
因他的敏銳,即使是在睡夢中,新堂真啟仍能察覺得到那道注視他的目光,他緩緩起身,迎上雲-的視線。
雲-看著男子起身,沉默無言。
「你還好嗎?」溫和的一笑,新堂真啟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他身上。
慢慢的點頭,雲-遲疑了一會兒,「你是誰?」
「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新堂真啟突然傻眼,半晌後才說:「我的名字是新堂真啟,昨天晚上在陽明山的山道上,不小心撞到了你。」
聽著他滿是歉意的話語,雲-淡淡低頭,「無所謂。」
「無所謂?」不解的回問,新堂真啟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看著新堂真啟追問的眼神,雲-只是冷冷一笑,「我不在乎生死,所以,無所謂了!」
不明白眼前的他曾經遭到如何的打擊,但新堂真啟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不希望看見他這樣的自我放棄。
失笑的望著新堂真啟臉上不苟同的神色,雲-只是轉移目標的打量起自己的傷勢,而這一看,他卻呆住。
「怎麼了?」擔憂的撫上雲-的額頭,新堂真啟不明白雲-的臉色為何突然蒼白起來。
愕然的眨了眨眼,雲-抬起從前被自己賦予一切重望的右手,看著手上纏滿繃帶,和此刻無力使手指彎曲的情形,他急忙看向新堂真啟,「我的右手怎麼了?」
直到現在,新堂真啟才看見他冷淡之外的另一個表情急躁與不安。面對他的問題,新堂真啟-未直接回答,只是起身走到床頭,按下床頭上方的紅色按鈕,「詳細情形等待會兒醫師過來後,你再問他。」
聽著新堂真啟的回答,雲-才驀然想起,自己不是因為雨柔的死,決定要放棄畫畫了嗎?那他又何必再執著於自己的右手。想到這兒,雲-的心中卻響起另一道聲音你的人生都在繪畫中度過,沒有了雨柔,此刻又失去右手,那你何必還要活著?
注視著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樣子,新堂真啟安撫的開口:「不會有事的,我有一個朋友是這一類手術的權威,我會想辦法醫好你的。」
「不!不用了,手廢了,也算是件好事。」歎息般的話語,雲-雖然注重自己的右手,可是因著雨柔的死,就算挽回了手也是惘然。
面對他頹喪的神態,新堂真啟不禁為之皺眉,「你的命,現在是我的,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你這樣下去。」他像是宣誓般的言語,卻是自己最肯定的宣告。
「為什麼?」他不解的望向說出這種話的他。雲——不想讓自己這樣活下去,因為,對他而言,活著真的很累,很累!
走回床畔坐下,伸手輕撫上眼前雪白的臉頰,「你是我撞上的,所以你的一切,我會負責。」新堂真啟-不在乎自己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求婚一樣,對此刻的他而言,只有讓這個美男子活下去,才是自己最在意的。
「我說過我不在乎你撞到了我。」他不明白他為何執著要自己活下去,他已經不想活了,為什麼就不能讓他一了百了?
雲-憤怒地瞪視著新堂真啟,如嗜血般,-惡冷佞。新堂真啟不在意的一笑,「雲-,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說得非常認真,有如誓言一般。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話才剛問出口,雲-就想起自己已換了一身睡衣,故而肯定他絕對翻過他的皮夾。
見雲-突然靜默,新堂真啟知道他已想到自己為何會知道他名字的原因。」你很特殊!」說這一句話,不是因為雲——於常人的美貌,也不是因為他不願存活的態度,而是因他所散發的纖細與脆弱,讓人很想保護他。
聽著新堂真啟的評論,雲-只是冷冷的別過頭。所謂的特殊,不過是在眾人之中較突出的某部分人,可是他卻不喜歡和別人相提-論。
看著雲-因為生氣而隱隱泛紅、不再蒼白的容顏,新堂真啟發覺自己似乎為這樣的雲-所吸引。
不解的看著直盯著自己的新堂真啟,雲-皺眉,開口道:「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新堂真啟愕然地收回自己的視線,一面向雲-提問:「你想待在醫院養傷嗎?」
直覺的搖頭,雲-從以前開始,就不是很喜歡醫院的氣氛。
「那你有住的地方嗎?」順著剛才的問題,新堂真啟婉轉的把話接到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上。
「沒有不!我有!」他原本已不願再回那個充滿回憶的家,可是面對眼前的這個怪人,雲-倒寧願回那個家去。
「你說了——沒有。」他微微一笑,心中有著一個想法。
聽著新堂真啟的話,雲-不悅的想將這個坐在自己身旁的他推開,免得再說下去,自己會被氣出病來。可是少了右手的幫助,光用左手使力的雲-卻不管如何用力,卻都無法動新堂真啟分毫,反而一時施力不均,整個人往前一傾,跌入新堂真啟的懷.
溫柔的扶著倒在自己身上的雲-,新堂真啟的臉上不再有笑意,「對不起,你別生氣了!」不知為了什麼,但他就是非常不願意看見雲-有這樣的怒氣。
藉由新堂真啟的幫助,好不容易坐回原位的雲-,這才發現除了右手之外,他的右腳也幾近失去知覺,一瞬間,驚愕的淚水滑落,難道自己就這樣成為一個廢人了嗎?
看著雲-纖長的睫毛上沾上的淚珠,新堂真啟心疼的將他擁進懷中,「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醫好你的。」感受著新堂真啟體溫的溫暖,雲-在哭了好一會兒後,靜靜地在他的胸膛上沉睡。
新堂真啟看著入睡的雲-,終於鬆了口氣,低身將他安置在床上。」雲-,我會醫好你的!」再一次說出口的話,是他不變的承諾。
就在新堂真啟想走出病房去找那個遲遲不來的醫師時,只聽見敲門聲響起,一名穿著白袍的醫師走入。
「請問你是病患的家屬嗎?」醫師一面翻閱病歷表,一面觀察雲-的情形,試探地問著。
「是的。」雖說自己和雲——不是家人的關-,可是對此刻的自己而言,雲-比家人都還來得重要。
點了點頭,醫師檢查完雲-的傷口後,轉身望向新堂真啟,「病患現在正處於不安的狀態,如果他有什麼過於激烈的反應,你要多體諒。」
「我知道。醫師,他的手和腳能夠復元嗎?」他當然會包容雲-的所有反應,但目前對自己最重要的,卻是雲-身體的狀況。
回頭看了下沉睡中的病患,醫師淡淡的皺了下眉頭,「他的腳-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因為剛開完刀,麻藥的藥效一時之間還沒退,所以行動不太方便,甚至會有感覺不到自己右腳存在的情況。」
「那右手呢?」看雲-對右手那般注重,新堂真啟也跟著在意起來。
沉吟了下,醫師歎了口氣,「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沒有辦法了嗎?」聽到醫師說出「我們盡力了」的那一刻,心有點痛。
低頭深思,醫師在考慮良久後,再次抬頭,「病患的右手如果能到德國去開刀,說不定會有奇-產生,另外,如果每天不間斷的替右手按摩和復健,可能對於右手神經也會有所幫助。」
「謝謝醫師。」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可能性,那他就絕對不會放棄。新堂真啟望著雲-沉睡中的純真睡顏,更是堅定了信心。
望著眼前人的執著,醫師打氣的說:「那就加油吧!」
「嗯!」點頭回應醫師的加油打氣,新堂真啟不想再看見雲-落淚,因為那讓他的心像是被揪緊般疼痛。
微微一笑,醫師拍了拍新堂真啟的肩膀,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開口:「既然是下定決心,就去辦出院療養的手續吧!」
「好的。」緊跟著醫師的步伐離去,新堂真啟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將雲-安排在自己所能看見的地方,他將實現對雲-的承諾。
「唔!」雲-在麻藥的藥效全退後,才從疼痛中醒來,望著顯然又是另一個陌生的環境,只是愕然了一會兒,就猜到這是誰的-作。
緩緩起身在床上坐起,雲-突然發現他能感覺得到他的右腳,雖然仍不靈活,可是他還能控制右腳的行動。面對這樣的情形,他終於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還能走。
推門而入的新堂真啟,一進房內就看見雲-愉悅的笑容,那一瞬間,他的心似乎漏跳一拍。
舉頭望著走近自己的他,雲-懷疑的開口:「我的右腳?」
「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你上次醒來時麻藥藥效沒退,所以才會誤認為你的右腳已經失去知覺。」將情況解說清楚的同時,他卻不想將雲-右手的傷勢告知他。
聽著新堂真啟的話,雲-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是嗎?原來沒事啊!」
「你現在的感覺如何?」新堂真啟在床畔坐下。
點了下頭,雲-淡淡一笑,「雖然右腳會痛,可是我很開心,至少我感覺得到它的存在。」
「嗯!」新堂真啟半轉過身,在左方的櫃子上拿起水和藥,「這是醫師指示說你一睡醒就要吃的。」
「我能不能不吃?」他一向厭惡吃藥,所以馬上就想拒絕。
「不行!」
話才落下,新堂真啟已直接將手上的膠囊放進雲-半開的口。
訝-的面對被扔進口中,已經半溶而滲出苦澀的藥,雲-被迫只能接過水將膠囊-下,慌亂之中,雲-還嗆咳了好一陣子。
無奈一笑,新堂真啟將嗆咳不停的雲-摟進懷中,體貼的拍撫他的背部。
「咳!咳!」難受的靠在新堂真啟身上,雲-發誓,下一次他絕對不要再吃藥。
「好點了嗎?」新堂真啟關心的詢問。
「呼!」猛然深吸口氣,雲-好不容易停嗆咳。
「你真的太過分了。」他忿忿地說著,他還不曾被人這樣對待過。
「會嗎?」溫和的以笑容面對著雲-的怒氣,新堂真啟站起身,準備將放置在外頭的電動輪椅推進來。
看著新堂真啟離去,雲——沒有多大反應,以他的性格來說,他-不願意對人示弱。
推著輪椅步入房內,新堂真啟望著低頭沉思的雲-,悠然一笑,「你在想些什麼?」
「我想什麼不用你管吧!」雲-在話說出口後,不悅的又躺回床上。
不知為何,只要面對著眼前的這個人,他就忍不住一股怒氣,原本的他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又生氣了?」將輪椅推到床旁,新堂真啟半蹲下身,望著側躺的雲.
望著在眼前放大的俊臉,雲-連忙向後一縮,「我才沒生氣!」
「是嗎?」伸手輕撫雲-皺起的眉頭,新堂真啟難受的歎了口氣,「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簡短的回了兩個字後,雲-翻身背對著他。
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麼惹怒雲-的事情,新堂真啟繞過床來到另一邊。」如果我做錯了事,我向你道歉,你別生氣,好嗎?」
看著委曲求全的新堂真啟,雲-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鬧脾氣的小孩。」對不起!」
被雲-突如其來的道歉給嚇住的新堂真啟,只能歎氣的開口:「我和你原本就素不相識,所以對於你的一些禁忌,我可能不小心就會觸碰到。能不能夠請你以後別馬上生氣,你只要把事情說清楚,我會改的,好不好?」
「你不需要這麼委屈的。」終於臣服在新堂真啟那溫和的包容之下,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眷戀的注視著雲-的笑容,新堂真啟淡淡開口:「我不覺得委屈,我只想讓你過得快樂。」
「快樂?」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想過這兩個字,雲-的神情一下子黯淡起來。
「唉!」面對著雲-的變化,新堂真啟只是歎了口氣,伸手將他抱起。
「喂!」害怕會被扔下去的雲-,只能緊張的抓著新堂真啟的衣服。
「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謹慎的將雲-置放在剛才準備好的電動輪椅後,新堂真啟才再次開口:「你試看看會不會用。」
他嘗試想讓輪椅移動,可是不管怎麼使力,輪椅卻是絲毫不動,面對這樣的情形,讓他有些不悅。」該死,為什麼都不動?」
新堂真啟在輪椅旁蹲下,拉過了雲-的左手。」看到這邊的這個按鈕了嗎?慢慢的壓著就可以動了。」
「壓這邊嗎?」雲-順從地照他的話去做。果然,才輕輕一壓,輪椅就向前滑了好幾步。
「可以動了耶!」愉悅的回頭一笑,雲-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滿足的看著雲-的笑容,新堂真啟向前邁了幾步,「試著轉彎看看。」
「嗯!」點頭應允後,雲-俐落的馬上轉了一個漂亮的彎,出了房間。
緊跟在雲-的身後,新堂真啟望著一學會使用輪椅就跑得快不見蹤影的雲-,連忙快步的跑向前,「你不累嗎?」
雲-搖頭回以一笑。」不會!」
「那你就自己練習吧!」看了看-,新堂真啟心想也該去幫雲-做午飯了。
「好!」才剛說完,雲-便在新堂真啟買下的偌大公寓內四處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