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如楓又做這樣的夢了。總是在夢裡出現這樣一個男人,抱住她時充滿了難以說清的痛楚,每次都讓如楓在酸澀中驚醒。他是誰?
「如楓,起床了。今天是開學的日子。別又遲到哦。」廚房傳來了媽的叫聲。如楓大聲應了一下,甩了甩長髮,讓那古怪的夢見鬼去吧!今天可是自己大二的第一天,還等著上學期考試成績的公佈呢。而且,如楓已經向家人保證,今年絕對不像去年一樣,在混混沌沌中迎來考試,在一塌糊塗中結束答題,然後在爹娘面前沉痛懺悔,在妹妹面前無地自容。不,今年決不能那樣過了。本是同根生,而且還是雙胞胎,憑什麼自己就比不過妹妹?如楓做了個深呼吸,從床上一躍而起。
「姐,第一天就想賴床,可不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哦。」妹妹如榆一連揶揄,令如楓的臉迅速紅了起來。真不公平呀。雙胞胎有相差那麼大嗎?如榆完全秉承了爸媽的一切:媽媽如芸清麗的面容,爸爸來晉飽滿的智慧。自己呢!眼睛不夠大,還是單眼皮。他們家有單眼皮嗎?除了自己。如楓洩氣地垂下了肩膀。真不知道媽媽在孕育自己的時候,想了些什麼,搞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異種。
「媽,你很不公平耶。把妹妹生得這麼好。」如楓忍不住抱怨開了。
「又在胡思亂想了。」如芸賞了如楓一記鍋貼,「你那裡不好?如榆可是羨慕死你的身材了,既有高度又有曲線。」
「我哪有?」如榆不服氣地反駁,「我幹嗎要像她那麼波霸?」
「你胡說什麼?」如楓一下子紅了臉。同是雙胞胎,身高不等也就算了,偏偏連發育也截然不同。倒不是時間早晚問題,而是比例關係。如榆很幸運,無論身高,還是三圍比例,都與媽媽極為相近。自己就不太走運了。先是身高,直衝一米七十大關。如果僅是竹竿形也就罷了,三圍的發展也來湊熱鬧,逼得自己穿衣服都要買大一號的,要不然,行人的眼光就可以讓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即使如此,回頭率也是有夠高的。
「好了,不管有多不同,你們兩個都是從我肚子裡鑽出來的,不同更好。」如芸滿意地說道,「老公,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一胎兩個不算,還能生出這麼優秀的兩個來?」
「還不是我的功勞。」一旁看報的來晉自得地說,「沒有我的超常發揮,哪有如今承歡膝下的一對女兒。」
「都是你的功勞?」如芸雙手叉腰,準備開戰。接下來的,如楓不用想也知道,老爸除了色誘這招早八百年前就已用濫了的招式外,永遠不會選擇新的作戰策略。
「唉!」兩姐妹同時歎氣,也惟有這時,雙生姐妹才會現出難得的默契。
很好!如楓踱步走進校園,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早到半小時。她朝太陽望了望,誰說什麼什麼的,太陽就會打西邊出來。向來遲到的如楓今天不僅準時到,還早到,太陽公公不是蠻準時地自東方升起嗎?
「如楓,是你嗎?」同桌宛儀大呼小叫地衝將上來,如同瞪著一個稀有的物種,「你受刺激了嗎?還是家裡給你壓力?」
「要有這麼誇張嗎?只不過是早到而已。」
「只不過是早到而已?你知不知道,從小學一直到上學期,遲到向來是你的專利。」宛儀一副「天要下紅雨」的樣子。
「好像是真的耶。」如楓側頭仔細想了想,肯定了宛儀的說法,「怪不得我成績那麼差。好!從今天起,我決不遲到,決不早退,決不曠課,決不上課打瞌睡,決不……哎,你好歹也聽我把話說完嘛!」如楓追著逃離的宛儀,兩人一前一後跑進禮堂。
「都怪你啦。在校門口跟我說那麼多廢話,差點害我的早到作廢。」
「小姐,是誰的話更廢?」宛儀伸長手敲了敲如楓的腦袋。
「個子比我矮十五公分還敢敲我腦袋,你活膩啦。」如楓正要敲回來,宛儀早已躲到別人身後,這一下便敲到了某個倒霉鬼身上。
「哇!如楓,你什麼時候才能跟得上你的外表?」被敲者手捧腦袋,大聲埋怨道。
「霍正德,為什麼你每次都那麼倒霉?」如楓又是笑又是叫。
霍正德挺直了身軀,有些啼笑皆非,「好像每次要跟你們打個招呼,都要挨你的揍。如楓,你的柔道段數又增加了吧!」
如楓一臉驕傲,「那還用說,柔道可是我在學習期間惟一的強項哦!要不要抽個時間比試一下?」
「免了。」霍正德連連搖手。
「哎,你那一米八五的身高幹什麼用的?」
「好了啦,你們兩個別一見面就說不完話。要公佈補考人員的名單了。如楓,你做好準備哦!」宛儀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雖然知道霍正德對如楓一往情深,但以同樣的感情付給霍正德的宛儀,每次見到這種場面,心裡還是忍不住酸溜溜的。
「哇呀,我開始緊張了。」如楓雙手合十,喃喃自語。
「你在做什麼?」宛儀好笑地看著如楓。
「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霍正德在一旁涼涼地說道。
「霍正德,你欠揍阿!」如楓一拳打在霍正德的肚子上。
「喂,如楓,你太過分了。」宛儀看著霍正德痛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心疼得叫起來。
「很可疑哦,宛儀,你是不是對他……」如楓不懷好意地比了個心形。
「你別亂說話。」宛儀與霍正德同時打斷她的話。
「嗯,有夫妻相。我可先預定,到時侯我可是要做伴娘的。」
「如楓,你別亂說話。你明知道我對你……」
「噓!」如楓打斷霍正德的話,「要公佈了。」
霍正德神色黯然,每次都是這樣,自己要表白時,如楓便會顧左右而言他。想他霍正德也算是堂堂校草,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但只有如楓,幾乎視他為無物。不,有物的,只不過不是把他當小孩,就是視他為同性朋友。跟她談戀愛,根本是對牛彈琴。最出彩的一次是在過馬路時,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去牽她的手。不料如楓反而主動拉過他的手,他還以為如楓開竅了,沒想到如楓說道:「你放心,有我在,汽車不會撞到你的。」老天,如楓竟會誤解到他害怕過馬路,那時的他,真想就此被汽車撞死算了。這之後,他與如楓更是得不到一絲正常交流的機會,只能通過抬槓來引起如楓的注意。
「耶,順利通過。」如楓狂呼起來。
霍正德抬起頭,校長的目光正銳利地向他們處掃射過來。如楓兀自在高聲大叫:「好,接下來我要考優秀了。」
結果真如如楓所說,她不僅在之後的每一次考試中屢得優秀,更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研究生。只是這一年,來家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如楓的父親來晉失業在家,來家失去了惟一的經濟來源。
考慮到妹妹的前途,如楓放棄了學業,就在畢業的大學任助教,同時忙於做兼職賺錢供妹妹出國深造。雖然沒有繼續唸書是一個遺憾,但能這麼被人依靠,如楓亦覺得是一種幸福。
工作一年後,如楓參加了好友宛儀的婚禮,新郎是苦追如楓而不得的霍正德,現在已是靡非斯特集團在本地分公司的經理了。靡非斯特集團縱橫亞歐美三洲,橫跨多國財政,席捲數十個世界級的行業。在此處所設的分公司是電腦行業,像霍正德這樣一個經理級別的,也能住上洋房,開著寶馬。而關於靡非斯特的總裁,則眾說紛紜,異中惟有一同,他的行事手段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既狠辣又血腥。得罪他的人,連屍骨都不會剩下。
「新娘子好漂亮。」如楓端詳著宛儀,大聲讚道。
宛儀羞澀地低下了頭,「如楓。」她輕輕地問,「你說,正德會愛我嗎?」
「他敢!」如楓揮了揮拳頭,「他要是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我把他扁成肉餅。」
「噗哧。」宛儀笑著抬起頭來,「如楓,人家可是很正經在跟你談。你知道,他對你一直念念不忘。」
「別胡說了。」如楓捏了捏好友的鼻子,「愛他,直到他明白誰是他真正可以去愛的人。」
宛儀的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如楓,為什麼對你而言,事情都會變得如此簡單。」
「把事情想得簡單啊,傻瓜!」
「不。」宛儀偏著頭想了想,「是你特別自信的緣故。」
「我嗎?」如楓指著自己的鼻尖,那鼻尖略有些鷹勾狀,這使她在毫無表情時冷得幾乎沒有人氣。
「是的,你。」宛儀的語氣熱切起來,「你決定的一切,總是能實現。我和正德能走到一起,也是因為你的堅持。」宛儀到現在還是想不通,霍正德是個最理想不過的結婚對象,有過硬的家庭背景,父母都是政府部門的要員。他本人有著出色的外表,說實在,宛儀還沒見過可以比過霍正德的男人呢!更何況霍正德又能獨擋一面,年輕有為。而最最重要的,他的一顆心全在如楓身上,如楓那時又是最需要依靠的時候。可是,如楓不僅不接受霍正德,反而升級做了紅娘。宛儀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如楓故意相讓。「如楓,謝謝你的成全。」
「喂,你少蠢了好不好!」如楓搖了搖宛儀,「他不是我要等的人,我才放棄的阿。你以為感情是可以故意讓的嗎?」
「你究竟在等誰?」宛儀奇怪地問,「還有比正德更好的人值得你去等嗎?」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如楓喃喃自語,要是讓她知道夢裡經常騷擾她的男人是誰,她非狠狠地海扁他一頓不可。
「如楓,宛儀好了嗎?」霍正德在化妝室門外叫道,「今天來了貴客,我們現在就過去敬酒。」
「什麼貴客讓新郎如此興奮?」如楓拉開了門,霍正德一臉激動地站在門外。
「是總裁。靡非斯特的總裁大駕光臨。」霍正德只差沒有狂呼,「天,總裁竟會駕臨我的婚禮。」
如楓撇了撇嘴,「總裁,是皇帝嗎?要興奮成這樣?」
「如楓,你不知道啦。他可是靡非斯特集團的總裁。比皇帝還皇帝。不過,想不到總裁居然這麼年輕。如楓,你跟總裁有些神似呢。」
「我沒有這樣的親戚啊!」
「不,不是容貌,是氣質。你冷冰冰的時候跟他很像。」
「霍正德,你不會是因為總裁的駕臨而燒壞腦子了吧!」
霍正德笑了笑,沒有回答。不過,在他追求如楓被拒絕時,如楓的神情跟剛才總裁注視他的時候真的極為相似,冷冷的,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就是這個,讓他最終打了退堂鼓。
「走,我們去敬酒。如楓,你也去。」
「得了吧!你們要見這個大人物,我可沒興趣。」
「如楓,是你自己說要當伴娘的,哪有伴娘這麼不負責任的。」在宛儀的嗔怪下,如楓做出了讓步,去給那個「令霍亞德之寒舍蓬蓽生輝」的總裁大人敬酒。
若干年後,如楓注視著自己的一對雙生子,想起當年那場婚宴,想起那敬酒之前的一刻。如果那時,她不用做伴娘,不用出席婚宴,不用陪新娘去敬酒,不用碰見那個男人,那麼,她依舊可以過那種平淡卻平靜的日子,那種「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大樂,那種身心皆由自己掌控的自由生活。但是,生活沒有那麼多「不用」,命運之輪一經啟動,她與他的軌道終究會交疊在一起,任她怎麼想逃也逃不掉,更何況,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前。她根本連逃避的準備都沒有。
「我想逃嗎?」她微笑著凝視著雙生子甜甜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