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大張著貓兒眼四下看,「這就是你的寢帳?化外之人果然不懂得享受,連我的小窩都比不上了。」搞半天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找錯地方啊!
耶律奇也不理他,伸腳踢開滾到地上去的酒壺,又踢了踢裹著毯子睡得正熟的洛淨一腳,「起來了,有人要找你。」
千辛萬苦才讓自己清醒了一點點的洛淨努力把頭從毯子裡鑽出來,「誰啊?沒見本公子在睡覺嗎?沒禮貌。」
「你就是洛淨?」青璃大張著嘴,冤枉了,早知道就不用害他跑那麼多帳篷找人還被耶律奇當場抓包了。
迷濛的眼波好不容易才對準了焦距,洛淨倒還認得他,「哦,我就猜你是來救我的人,不過,你怎麼會不認得我呢?」
「我為什麼要認得你?你以為你很有名嗎?」青璃看不慣他在毯子裡躺得那麼舒服,「喂,你對來救你的恩人好歹有禮貌一點吧?是不是應該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呢?」真是,他還想躺著呢。
手腳都緊裹在毯子裡的洛淨努力掙扎著,想要讓自己順利坐起身來。
被兩個人直接忽略不計的耶律奇看不過眼的伸手把他扶起來。
洛淨是天生的懶骨頭,眼睛尚未完全睜開的他對目標的位置感好到極點,沒有半點偏差的順勢就靠上了耶律奇結實的肩背,嘴裡還不忘喃喃的道謝:「先借來用一下,等會兒就還你,謝謝你哦。」
好不容易讓自己稍微坐直了一點,洛淨看著青璃問道:「是你要找我嗎?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花木蘭。」青璃低頭看著洛淨的眼睛對他說,「是來救你的人。」
「名字很好聽啊,就是像女孩子。看你這樣子,雖然很漂亮,可怎麼看也不會是女孩子。」洛淨仰著頭看他,沒一下脖子就軟了,抱怨的道:「你坐下來和我說話吧,這樣子我很累呢。」
青璃沒奈何的坐到洛淨面前,和他倆倆對望,「你實在有夠懶啊,比我還要懶,不容易呢。」
洛淨半瞇著眼看他,慵懶的道:「說實話,你真的是李大哥派來的?劉大哥知道他派你來嗎?」
「你問的都是廢話,」青璃托著腮看看一臉無可奈何的耶律奇,再看看他,「如果不是李廷玉叫我來,你當我沒事做啊?很遠呢,整整500里的距離,累死我了。劉元度當然知道是我來了,你這麼說的意思,難道是他敢反對?」不滿意洛淨那彷彿看不起他的能力的語氣,臉上馬上有點變色了。
「看你這麼迷糊,連我和耶律奇都不認識,實在很難想像他們倆會放心讓你來啊。」洛淨懶懶的笑著,伸手抓起放在牆角的酒囊遞給他,「西北邊陲盛產葡萄,當地自釀葡萄美酒與中原美酒別有不同滋味,值得一品,要不要試試?」
青璃接過酒道:「那我倒要好好嘗一下了,也不枉來大漠走一趟。」拔開酒塞往嘴裡咕嘟嘟灌下一大口,抬手拭去唇角酒漬笑道:「果然好酒,我可不可以帶一袋回去?」酎炎向來好酒,帶回去給他當禮物好了。
洛淨也不問耶律奇,當自己主人般隨意一揮手,「好啊,沒問題,多拿幾袋去吧,反正不要錢的。」
青璃也不客氣,自行去牆角一手拎了兩隻酒囊,轉頭看洛淨還窩在毯子裡靠著耶律奇的肩,忍不住大搖其頭,「你怎麼還賴著不起來?」
「我累,想睡覺。」洛淨眼睛眨啊眨,就是睜不大。
「你躺在那裡我怎麼帶你走啊?」青璃彷彿沒看到耶律奇瞪著他的眼,自顧自的跟洛淨說著。
「怎麼可能?」洛淨還是懶懶的靠著耶律奇,「你我現在的樣子像是逃得出去嗎?別開玩笑了。」
耶律奇輕笑起來,「看樣子你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起碼比他好。」隨手指向青璃,「居然把我契丹軍營當菜市場,說來就來,還想說走就走。」
驚奇的看著他們倆,青璃終於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了:「你不打算放我和他走?」搞什麼?他是狐仙呢,他沒把契丹軍營鬧個底朝天就已經很夠客氣了,這個凡人居然想拘禁他?真是不要命了。
耶律奇冷冷的一笑道:「如果就因為你們派了個人來我就要交出他的話,那我還不如直接放了他或殺了他算了。」
青璃皺眉道:「犯殺生大戒死後會被處罰的,我勸你還是少殺人多積德比較好。」
「就是就是。」洛淨本來昏昏欲睡,一聽這話又精神起來了,「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有什麼好打好殺的,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有什麼事坐下來喝杯酒,聊聊天,自然就解決了是不是?」
青璃立刻附和:「對啊對啊,難得來人世走一趟,當然還是喝好吃好最重要嘛,整天打打殺殺的,不知道漏了多少好東西沒機會吃到,不知道漏了多少美女沒時間欣賞,虧大了嘛。」
「對了,不知道京城的醉紅樓最近有沒有來什麼新的美女。唉,你不知道,這鬼地方真沒什麼美女,你就算我這麼多天來見到的第一個美人了,可惜還是男的。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的,有機會我帶你去醉紅樓看美女,那裡啊,不是我誇,鶯鶯燕燕,各擅勝場。」洛淨獻寶般的吹噓著,
耶律奇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一個洛淨已經讓他受不了,再來一個青璃,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壽命在減損中。
已經夠讓他氣的了,不想青璃居然很有興趣的問:「醉紅樓是什麼地方?」
「你沒去過?」洛淨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他,「你居然連勾欄院也沒去過,真是好難得啊,我認識的人裡,你是第一個呢。」
青璃不滿的道:「那有什麼奇怪,我的朋友他們都不去那樣的地方,有損道……」趕緊閉上嘴,差點說漏口了,他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狐仙。
「為什麼不去?」洛淨好奇的問,他身邊都是富家子弟,逛逛花樓,喝喝花酒算是日常活動。
伸指輕敲洛淨的腦袋,耶律奇笑道:「你以為個個都跟你這敗家子一樣?」
青璃若有所思的看他,也許連耶律奇自己都沒發現他口吻裡的寵溺吧。
「你又罵我敗家子?」洛淨靠在他肩上,手腳都裹緊在毯子裡,只得用手肘狠狠的拐了他脅下一把,以示懲罰。
「你不是嗎?那就奇怪了,那我還真不知道誰才稱得上敗家子了。」耶律奇取笑著他,手指無意識的在他垂散下來的髮絲上輕拂。
洛淨瞪了他一眼,仰天打了個呵欠,「好困哦!」
他自己不覺得怎樣,青璃倒有點尷尬了,眼看著這兩人間波濤暗湧,他可不好意思一直夾在兩人中間當餡餅。
「那我先走了。」拎著兩袋酒走出帳篷。
突然想起了不對,又轉進來,正好看見耶律奇溫柔的把洛淨放在床上蓋好毛毯。
看著他於瞬間沉入睡鄉的臉,耶律奇的手忍不住輕輕撫上那片白皙,飛揚跳脫的眉直直挑入髮鬢,細長靈動的鳳目就算緊閉著也彷彿在眼角帶著笑意,鼻樑挺直而秀氣,唇薄而飽滿,粉紅的色澤,讓人感覺柔嫩而可口。
如受了蠱惑,手指停在那誘人的唇上,再也移不開。
「我想,我還忘了一件事。」青璃有種棒打鴛鴦的罪惡感,「我忘了把他帶走了。」
耶律奇擋在洛淨身前,「你以為我會讓你帶走他?我放你離開已經很給李廷玉面子了,說到底不過是不想兩國開戰,而不是怕了你們。希望你懂得好歹,不要再提出這種愚昧的要求。」
青璃皺眉道:「你不會以為沒你放行我就離不開這裡吧?任何地方我想去便去,根本沒什麼能阻得了我。」
「好大的口氣。」耶律奇輕笑起來,「你走吧,我不想為難你,回去告訴李廷玉,如果他要洛淨,叫他親自來一趟。」
「他來了你就會放人?」青璃微微搖頭,「搞不好你只是要誘李廷玉入局罷了,至於洛淨,我要你放他實在是很困難。」
耶律奇笑容不變,「不錯,我不會放他,不過,既然李廷玉想救洛淨,那麼除了他自己來外,我看不會有別的方法了。為了洛淨,明知是局他也一樣會來吧?花木蘭,雖然你的身份來歷讓本帥很起疑,不過本帥也不想追究,你的問題還是讓李廷玉去頭痛好了,你可以走了,不管是我存心放你,還是你憑自己本事出去的,總之你盡快離開軍營。」
「這麼急幹什麼?想和他親近啊?」青璃漂亮的眼看著耶律奇臉上不由自主冒上來的熱騰騰的紅暈,忍不住失笑,決定要氣一氣這個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元帥。
「我勸你別費那個心思了,洛淨跟劉元度早就情愫暗生,私定終身了,你啊,你這輩子是沒戲啦,等著投胎轉世再說吧。」
笑著說完這一串話,也不等耶律奇反應過來,拎著兩袋葡萄酒轉身就跑。
耶律奇初時一怔,沒明白他說什麼,及至回過神來,一張臉早已氣得鐵青。
而不知青璃引起的軒然大波將波及自己的洛淨兀自睡得香甜,只是睡夢中突然覺得有點發冷,好像背後有人在算計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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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著兩袋酒回軍營的話,被李廷玉看見又該罵我了。」青璃想來想去,「乾脆都拿去送給酎炎算了,反正也好久沒見到他了,給他送酒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得半死。」
以縮地之術瞬間回到酎炎修行的山上,上次來還是成為花木蘭之前了,被酎炎灌醉的蘭若才會一時說漏嘴指出他雷劫將至。
已經,好久沒見這幫朋友了啊!
「酎炎、酎炎……」一路高喊著奔向酎炎的洞府。
居然只有守門的小妖在。
「你家主人去哪裡了?」青璃大感掃興,大老遠興沖沖的拎了兩袋美酒來找老朋友喝一杯,他居然還不在家。
「主人因為將衍靈子的本身靈玉遺失下界,如今聽聞衍靈子已經托生人間,便下界找尋去了。主人離開時曾言道,若不能尋回衍靈子,他也不會再回山了。所以,不知道主人要什麼時候才回來。」小妖據實說了。
青璃一怔,衍靈子的本身靈玉?莫非,就是上次酎炎獻寶般拿給他和蘭若看的那塊能將清水變美酒的玉?
「他這一投胎,卻到哪裡尋去?」青璃大急,等酎炎尋得衍靈子回來,都不知是幾時了。
一頓足,直下地府尋閻王老兒去。
「你這狐狸又來干了。」閻王一見青璃就大皺其眉,「上次騙我把你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去還不算啊?你又想幹什麼壞事了?」
青璃笑嘻嘻的道:「我給你送美酒來啦,居然說我幹壞事,那我走好了。」拎著酒,轉身作勢欲走。
一聽有美酒,閻王趕緊攔住了他的去路,涎著臉道:「既然今天小狐狸這麼好心來給我送酒,如果不收就太對不起你這一片心意了。」一邊說,一邊手也自覺的伸向了青璃提著的酒囊。
「別急啊,你以為這酒是白給的嗎?」青璃不客氣的打掉了閻王伸過來的手。
閻王那張陰沉沉的鬼臉立刻成了苦瓜,「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青璃拔開塞子迎風一晃,酒香飄進了閻王的鼻尖,「這可是上等的好酒哦。」
「唉!」長長的歎了一聲,閻王自願上勾,「說吧,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趕緊說了我給你辦完好喝酒。」
青璃道:「我只想查最近有沒有什麼神仙被打落凡間。」
「神仙?」閻王看看他,又看看酒,突然道:「你是不是想查衍靈子?」
青璃笑著一把揪住他的鬍子,「果然很聰明啊,那你還不快去查?」
「放……放……放手啦,拉得我鬍子很痛,真是不懂禮貌的小孩。」閻王護著鬍子直呼痛,「我馬上就查好啦,你快放手。」
青璃鬆了手,貓兒眼瞟向了一邊的判官,「沒聽見閻王的話嗎?看來你對我的酒不感興趣了。」
判官趕緊道:「別急別急,你沒見我在翻嗎?馬上就可以找到了,記得把酒給我留多一點啊。」
「你趕快找吧,廢話還真多耶。」青璃看他慢的那個樣子真想搶過來自己翻查了。
判官和閻王擠在一處找得汗水成串掉,青璃就靠著公案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還不時威脅兩人:「雖然是兩袋酒,不過其中一袋是要送朋友的,所以只有一袋留給你們,但是,如果你們自己動作太慢,等我喝完了酒才找到那就跟我沒關係了哦。」
「動作快快快!」閻王一邊心疼的看著酒囊,一邊催著判官。
「找到了,找到了。」判官抓著一頁紙站起身來。
「江南,水家村。」青璃看著那下面的一行小字翻了臉,「這又是怎麼回事?」
「千年孽緣,」閻王指著那幾個字道:「神人下凡,豈是普通人家可以收留得住?何況他是受罰下凡,理當先修行功德,也就是說,當他轉世後,會在人間逗留千年,以修功德。」
青璃皺起了眉,「那要如何找到他呢?」
「當然是等一千年後,到凡間去找啊。」判官盯著他手裡的酒囊,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青璃的眉皺得更緊了,「為什麼要一千年後?他不是已經投胎了嗎?」
「要先修行,再還清本身孽債,以乾淨之身回返天庭。」閻王一邊說一邊從他手中搶過酒囊。
「千年啊,千年以後的話,酎炎要怎麼去找他呢?真的要等他千年?」青璃抓起手邊的另一袋酒衝了出去。
他一定要去找回酎炎,不能讓酎炎為衍靈子等上千年。
整整一千年啊,無數的輪迴,無數的守侯。
酎炎對衍靈子的心思,也許酎炎自己還不知道,但當局者迷,他這旁觀者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思慕、喜愛、依賴、信任,不含一絲雜質的愛戀之情。
但,那也是為仙界所不容的戀情。
他們苦修千年,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容登仙班,此事一經敗露,不要說成為上仙,就算想如現在這般清淨悠閒當個散仙怕也是不能夠了。而且,還會牽連到衍靈子,他才剛剛被打下凡間以贖罪孽,如果又生事端,只怕不得善了。
酎炎,你千萬不可出事啊。
你所愛上的人,是上界之天神,你,怎可以如此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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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玉今天已經是第三十次歎氣了。
劉元度微笑著斜睨他,「怎麼花木蘭一走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不覺得奇怪嗎?馬自己跑回來了,他卻失蹤了,這怎能讓我不急?」李廷玉大皺眉頭,青璃騎去的那匹馬是他的愛騎,卻在昨天晚上自己跑回營中來,「它本來應該是陪著花木蘭去了契丹軍營,難道路上出了什麼事?」
劉元度只是笑看他,「對啊,沙塵暴這個季節是比較多的,還有馬賊呢。」涼涼的刺激著李廷玉。
著急的團團轉,李廷玉突然回頭看向劉元度:「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
眉尖略略一剔,「我為什麼要擔心?」
「就算你不管花木蘭的死活好了,可是阿淨的安危你也不管了嗎?」李廷玉看著他,心裡不是不起疑的,洛淨對劉元度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人,他不可能會不在意。
一提到洛淨的名字,劉元度馬上笑不出來了,「我想,花木蘭並沒救到阿淨。」
李廷玉奇怪的看他,「我並沒叫他救阿淨,只是讓他去問問契丹有什麼要求才放人而已。」
「但是他肯定是打算救阿淨回來的,我敢肯定,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帶阿淨回來,可是,我不認為耶律奇會給他這個機會。」劉元度彷彿將青璃看透了般不急不慌的說著。
「不可能。」李廷玉當然不信了,「花木蘭雖然身手算是不錯,但應變能力很差,迷糊又懶散,憑他一人之力要從契丹軍營中救出阿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那也太冒險了,他只求那個小迷糊蟲現在平平安安的站在他面前就足夠了。
劉元度只是微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呢,廷玉,只要有他在,我們就不會輸給契丹人,你放心好了。」
「你怎麼如此肯定?難道他真有什麼來頭不成?」李廷玉又開始皺眉,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總覺得自從見到那個花木蘭以後自己皺眉的次數就增多了不下一倍。
「他的來歷不是因為你這為大將軍最清楚嗎?你自己用花名冊點的人數,怎麼現在倒來問我了?」劉元度故意取笑他,「不會是因為看他長得太可愛了,所以就沒有仔細對照吧?」
李廷玉瞪了他一眼,不悅的道:「花名冊上說,他是河南商丘人氏,出生農家,沒什麼不對啊。」
「你真的毫無所覺?」劉元度唇角噙著一抹笑,「真的,會一無所知?這可不像你啊,廷玉,你外粗內細,觀察力一向細緻入微,斷無可能對花木蘭沒有絲毫懷疑,你說,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李廷玉考慮了一下道:「不錯,我有懷疑過,普通農家少年哪有如此白皙細緻的肌膚?而且膽大妄為,無法無天,倒像被寵壞的富家子弟。」
劉元度似極力忍住笑般拍了拍手,「不錯不錯。」
李廷玉和他相交多年,哪會不知道他的脾氣,怒目而視道:「你有什麼問題就快說啊,不要拿我當笑話看。」
「只是覺得向來都謹慎小心的你,居然會對他如此放心,還同住一所帳篷,一點都不擔心他是奸細嗎?」劉元度笑著搖搖頭,「劫數啊,劫數啊。」
李廷玉也正在想,自己出生軍旅,鮮少如此信任別人,偏是他迷糊的傻樣子讓自己怎麼也提不起防備之心來。
「總覺得還是不放心,」一想到那個迷糊的傢伙,又開始坐立不安了,他自語著,匆匆出了帳篷。
劉元度一怔,眼看著一切都如意料中發現,李廷玉這是要幹什麼去?
「你去哪裡啊?」
「我出去找找看,萬一花木蘭遇上危險了怎麼辦?」李廷玉招手喚張希備馬。
劉元度忍不住大笑,果然,劫數來了誰也攔不住啊!
「張希,快備馬啊,你跑去哪裡了?」李廷玉遠遠的看見張希跑過來,忍不住斥責道:「不是叫你在帳外聽令的嗎?」
氣也來不及喘上一口,張希急急的道:「將軍,花木蘭回來了。」都知道花木蘭被李廷玉差出去辦事,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事,也不知道去哪裡,只是昨天馬自己跑回來時,大家都擔心得不行。
「回來了?」李廷玉先是一喜,接著又一驚,如何回來了卻不和張希一起來見自己呢?「他可是出了什麼事?有沒有受傷?他現在人在哪裡?」
「沒有受傷,只是好像很累的樣子,張濤和林江扶著他過來了。」張希向旁邊一指,「那,快來了。」
翹首一望,果然見青璃被兩個士兵夾在中間過來。
「怎麼了?」趕緊上前,將他從林江張濤手中接下,靠在身上。
青璃臉色蒼白,神情委頓,似大病一場又干了苦力般,被李廷玉一攬入臂彎,便身不由己的倒進他懷中去。背心一貼及他寬闊的胸膛,莫名的有了安全感,長出一口氣,軟軟的道:「我好想睡。」用頭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就此睡去。
李廷玉見慣了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一時竟心疼起來,伸手將他打橫抱起,轉身便回帳篷,還不忘吩咐眾人:「快去請大夫來。」
劉元度正要出去,見他抱了青璃進來,不由一驚:「花木蘭?他怎麼了?受傷了?還是死了?」
李廷玉也不理他,把青璃小心的放在床上用毯子蓋好。
劉元度伸手一搭青璃脈門,眉心皺了起來,「他消耗了太多精力,疲累過度,不就是讓他去契丹軍營看看嘛,何至於此?他究竟是幹什麼去了?」
李廷玉知他對醫理素有研究,見他臉色微變,忍不住問道:「花木蘭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受了內傷?嚴重嗎?」
劉元度搖搖頭道:「他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李廷玉長舒了一口氣。
劉元度眉頭緊鎖,「我卻不放心了。」
「為什麼?你是在擔心洛淨嗎?」
「不,阿淨自有他的緣分,倒是你……」劉元度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廷玉頓感詫異,「我?我怎麼了?」
「沒什麼,總之,一切自有天定,終究非人力所能改變啊。」劉元度無可奈何的道:「花木蘭沒什麼事,你讓他靜養就可以了,不必傳大夫來。」看一眼青璃,輕歎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李廷玉看著青璃蒼白得全無血色的臉,雖然劉元度說他沒什麼事,但心裡總是難受,恨不得替他大病一場。
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臉頰,努力想讓自己感受他生命存在的跡象,來讓自己安心。
那樣慘白的青璃,彷彿失去了翅膀的蝴蝶般脆弱。
心痛,如刀割。
恨不得自己從沒讓他身陷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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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璃其實是因為穿越了太遙遠的空間,找尋他的朋友酎炎,告知他衍靈子的下落,好不容易在千年後找到了酎炎,已是於事無補,他非但已經找到了衍靈子,而且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酎炎愛上了衍靈子,而衍靈子也愛上了酎炎。
已經,沒有什麼力量能讓他們分開了。
明知沒有退路,他們還是堅持要在一起。
那一袋葡萄酒,就算是自己送他們的祝福吧。
只是希望他們幸福。
就算那幸福來得太晚,又或並不長遠。
只要他們在一起,只要他們開心,其他的,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吧。
那麼,自己呢?
有什麼東西,是自己感覺最重要的呢?
以前,是蘭若和酎炎這兩個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以後呢?
而誰,又會當自己是最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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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好點了沒有?」李廷玉端著一碗參湯進來,見青璃已經下床開始東摸西摸,臉色也好了很多,大是歡喜。
青璃一見他手裡湯碗就大皺眉頭:「又要喝藥啊?我說了我沒病啦!」
李廷玉趕緊解釋,「這不是藥,這是參湯,補氣養神是最好的了,你現在身體虛弱,正好補一補。」
「不要喝。」青璃轉開臉不理他,開什麼玩笑,他堂堂的狐仙用得著喝那種東西?補氣養神?不需要的,只要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月下吸取月之陰氣,再加以修煉便是了。
李廷玉和他相初多日,早已熟知他脾氣,從懷中取出一小瓶蜜汁,「你要嫌難喝呢,我帶了蜜汁來,這下總可以喝了吧?」
青璃看他一臉誠意,加上這幾天雖然身體太過疲累,一直初於昏睡中,但神智仍是十分清醒,也知他多日來不眠不休照顧自己,對他甚是感激,也不忍讓他太過擔心自己,當下接過碗一口氣喝乾。
把蜜汁遞給青璃,李廷玉寬慰的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早點好起來吧,也免得大家擔心你。」
青璃突然起了促狹之心,笑道:「是大家都擔心呢?還是你擔心呢?」
李廷玉頓時紅了臉,「當然……當然大家都在擔心你啊。」
「那你呢?你有沒有擔心我呢?」青璃故意擠兌他,「對了,你一定很高興現在沒人和你搶包子吃了。」
李廷玉見他不高興,趕緊辯解:「沒有沒有,我也很擔心你,我真的很希望你早一點好起來。」
「是嗎?」青璃突然伸過頭對著他的臉,近得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青璃呵出的熱氣輕輕噴在耳邊。
「我看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這麼關心我了。聽說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看著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有沒有說謊呢。不知道是哪個時候的人說的了。不過這次雖然耗費了不少精力,但是見識了很多東西呢,以前怎麼就沒想過去另一個時空玩玩呢?」青璃喃喃自語著,「可是,那些時空裡卻都沒有你啊,雖然很好玩,最後還是回來比較好吧,你還在這裡等著我呢。」
李廷玉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知道他的話裡對自己甚是看重,十分高興,「木蘭,我當然是真的很關心你啊,你剛一走我就後悔了,下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去冒險。」
青璃突然瞪著一雙貓兒眼看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李廷玉問住了。
是啊,為什麼呢?
他對劉元度好,對洛淨也好,因為他們是他的朋友,但這個花木蘭呢?
他雖然總和自己鬥嘴賭氣,但自己心裡也是把他當作朋友有在看待的吧,不然也不會如此緊張他的生死安危。
可是,如果換了是劉元度和洛淨,就算他緊張,就算他關心,也不會有恨不得與之同生共死的念頭。
是的。
他真的有過這樣的念頭,如果這個小笨蛋真的救不回來了的話,他,他……
他會怎麼樣自己也不知道。
不,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想,或者也是不敢去想。
那後果,必定嚴重到他不願去相信。
青璃見他臉色凝重,又半晌不出聲,甚感沒趣,「算啦,只是隨便問問,說不出便不說好了。」
真是,有什麼好問的呢?難道還真會奢望他說是因為重視自己嗎?
李廷玉聽他聲音裡大是不悅,忙道:「我當你是自家兄弟,當然要關心你了,而且這趟苦差也是我讓你去的,要不是我,你也無需如此受累了。」
「哦,只是這樣而已嗎?」青璃淡淡的,仍然的一臉的洩氣模樣。
不捨見他如此模樣,李廷玉又道:「而且,你又這麼可愛,我也很是喜歡你這個小兄弟啊。」
青璃一雙貓兒眼亮亮的看著他,「真的?你很喜歡我?」
「對啊。」李廷玉確實喜歡他的活潑可喜,此話倒也不是違心之論,「軍中上下,哪個不喜歡你了?你走了一天,大傢伙兒就擔心了一天,連張廚子也說,沒你等著吃他的菜,他都沒興趣做飯了。」
青璃眼珠滴溜溜直轉,「不要又扯上了大家,你只說你自己。」
李廷玉大是尷尬,自己雖然喜歡他,但都是男子,怎好隨意告訴他自己對他的喜愛之情?
正自躊躇,忽聽得劉元度在帳外喚他:「廷玉,廷玉,你在哪裡?」
「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李廷玉一頭說一頭逃也似的溜出了帳篷。
身後青璃清脆的笑聲一直送他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