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鄭明琳告知眾人馬麗懷孕的消息後,馬麗頓時便成了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寶,雖然她照上班、照過日子,但生活不由分說的與昔日是大大的不同了。
祥嫂燉的補品更是每天一盅一盅的端了上來。
「敦敏,我不要再喝了。」馬麗苦著臉哀求一旁的薛敦敏。
「不行。」他搖頭,「你忘了嗎?醫生說你的營養不夠,你太瘦了,這樣不好。來,快把它喝了。」
他扮演起保母的角色,端起碗來餵馬麗喝湯。
捏著鼻子,馬麗把那一大碗烏漆抹黑的東西喝下。
「敦敏,你去跟祥嫂說我不要吃這些好不好?」每天至少一盅補品,她已經到了見碗變色的地步了。
想了想,薛敦敏問她:「你真的不喜歡喝?」
馬麗用力的點了點頭。
其實薛敦敏也不喜歡這味道,光是聞就想到良藥苦口,夫妻倆每天的功課就是和補品搏鬥,生活都快被一大堆的補品給填滿了。
「你說,如果一直喝這個東西,小孩以後生出來會不會皮膚很黑?」
薛敦敏的突發奇想令馬麗感到好笑,她保持鎮靜的說:「辦公室裡有一個小姐懷孕期間都吃水果,生的女兒皮膚好白皙、好漂亮哦!我想要是我每天吃這些,生出來的小孩一定會變成小黑人。」
她又繼續央求丈夫:「你跟祥嫂說,以後每二個禮拜吃一次就好了,不用天天弄了,很費工夫的。」
薛敦敏想想也有道理,萬一以後生出的女兒是個小黑人,他可能要拜託大哥把營造公司及百貨公司都當嫁妝才能把女兒嫁出去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答道:「可是醫生說你營養不夠……」
「我會每天都吃很多的。」她趕緊把握機會說服他:「正餐、消夜、零食,我一樣都不會少的,你可以監督我。」開玩笑,家裡都快成中藥店了,又沒人肯幫她吃,她實在怕極了補品。
薛敦敏大手一拍,「好吧!申請同意,准了。」
馬麗高興的摟住他的脖子,撒嬌地說:「敦敏,你最好了。」
懷抱著嬌妻,他心中有無限的滿足,他叮嚀馬麗:「不過你的體重可得爭氣些,要像個孕婦的樣子,可別輸給丁小雨的西瓜肚皮。」
※ ※ ※
兩人的如意算盤雖打得精,但當他們的補品抗拒計畫被祥嫂知曉,她可是一千個一萬個也不同意。
「誰說吃補品小孩會變黑人?」祥嫂怒斥兩個主子,一點也沒有愧色,彷彿她才是主人。
「呃……」薛敦敏有些結巴,但他絕不能害孕婦被罵,只好硬著頭皮說:「是我。」
馬麗拉拉他,挨罵兩個人都有份,怎好讓他一人去承擔。
「敦敏,你這笨蛋,哪有人吃補品會變黑的!?」薛敦誠嗤之以鼻地嘲笑弟弟。「虧你還念到碩士。」
「萬一我女兒生出來成了小黑人……」薛敦敏還是擔心。
「那我就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過戶給她,還幫她挑個金龜婿。」薛敦誠這話說得很豪氣。「不過丁小雨去照超音波都說是個男孩,怎麼你們兩個這麼不長進,想生個女孩?」對於這點他很不解,小孩的性別都還不確定,他們就擔心女兒嫁不出去,這對夫妻還真是寶。
「你女兒如果以後太醜嫁不出去,就把她嫁給丁小雨的兒子好了。」薛敦誠爽快地決定,彷彿他就是主宰一切的大家長。
一直不吭氣的薛家爺爺用力的打了他一記,「你閉嘴!他們一定會生兒子的!我家的孫子怎麼可以輸給丁家老頭。若說生女兒,也是人見人愛的白雪公主,絕不會是個灰姑娘。丁家能生孫子,我們也能,我們還要比他們多幾個。」
薛家爺爺和丁家爺爺是多年的老朋友,同樣中年喪偶,同樣事業有成,也同樣家裡人丁單薄。
「爺爺,現在可是女兒比較值錢。」薛敦敏不知死活的發言,他心裡可是盼望馬麗能生個女兒。
薛家爺爺想了想,「嗯,他們生兒子,我們再多生一個女兒,以後他們想抱女兒得來求我們。」他滿意地點頭。
薛敦誠見狀立刻說道:「上訴駁回,抗吃補品一案不成立。」
「錯!」薛家爺爺否決他的話:「三讀通過,本案成立。」
馬麗高興的看向薛敦敏,她終於不必每天和一大碗黑水奮鬥了。
祥嫂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祥嫂,別生氣了,你弄我還是會吃的。」馬麗討好的對祥嫂說。每個月喝幾次,比起每天都喝上幾次,這樣便足以普天同慶了。
※ ※ ※
丁小雨挺著一個大肚子來到薛家宅邸。
「祥嫂、馬麗,我來了。」她的大嗓門好像她才是主人一般。
祥嫂自廚房走出來,拿著一盤點心。「小雨小姐,快來吃一些。」
丁小雨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就吃。
馬麗聽到聲音,也從樓上下來。
「嗨!馬麗,你今天不用上班?」丁小雨大剌剌地吃點心,還不忘問候她。
「我如果要上班,你還找得到我嗎?」她覺得好笑,小雨這不是明知故問?
「呃,當然,我是來邀你一起去買Baby的日常用品的。」
「買東西?」她雖然還想不出來要買什麼東西給Baby,不過去看看好像也不錯。「好啊!就去看看。」她點頭同意。
祥嫂適時的出現,「若要出門先把這些水果、點心吃完再說。」
相較於馬麗的苦瓜臉,丁小雨倒是很快地就解決了自己眼前的那盤。
※ ※ ※
「你好厲害,小雨。」馬麗一臉敬佩的神色。她們出門前,小雨一下子就吃完祥嫂準備的食物。
「沒什麼,我在兩個多月時也都是吃不下,後來大家強迫我吃,才練就出我這身厲害的功夫。」丁小雨一臉沒什麼了不起的表情。
她們逛了幾家店,買了嬰兒的小鞋子、小衣服、玩具等。
「有些東西不必現在買。」丁小雨阻止了正要拿著「森林家族」玩具去結帳的馬麗。
「為什麼?」
「有很多東西到時候人家會送,買了太多會浪費。」丁小雨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馬麗低頭看著玩具,「可是這個玩具很可愛啊!」
「等你生女兒我再買給你。」丁小雨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馬麗追上前,「如果我生兒子呢?」生女兒才送?生兒子不就沒了?
「如果生兒子,你就買一套送給我玩。」丁小雨正色地說道。
馬麗皺眉,這是什麼邏輯?
不再辯解,她隨著丁小雨進了一家專賣咖啡和蛋糕的店。
「喂,快來,這裡有好多的可口蛋糕。」丁小雨出聲喚她。
各式各樣的蛋糕令馬麗目不暇給,她興奮地說:「小雨,這裡蛋糕的種類好多,好像——」
「好像在調步那家我們常去的蛋糕店。」接了話,丁小雨已挑好三塊蛋糕及果汁,帶著馬麗走向座位了。
馬麗還在興奮中,「小雨,你真棒,找得到這麼棒的蛋糕店。」
「沒什麼!這三塊蛋糕中,黑森林是我的,栗子是你的,乳酪一人一半。」
「嗯。」馬麗愉快的吃著蛋糕。
「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丁小雨狀似不經意地問。
馬麗敏感地接收到她話中的深意,「好很多了。」
「他向你提過嗎?」
馬麗搖頭,敦敏什麼也沒說過。
「沒有就好,他那時大概是博愛意識抬頭,禁不住有心人士的懇求,就糊里糊塗的以為自己可以幫助所有人。」
「可是……」雖然敦敏博愛,但一想到在書房裡不小心看到的照片,她的心就揪了一下。
「還有什麼其他發現嗎?」丁小雨察覺到馬麗有一絲的猶豫。
馬麗心想,也許那張照片只是一個巧合,一張他和同學的合照,她不想胡思亂想。她搖頭,「沒有什麼,大概是我多心了。」
丁小雨仔細地望向她,歎了一口氣,「有話就說,別悶在心裡。」
馬麗再想想,肯定地說:「應該沒什麼,別擔心。」
丁小雨看著她,「你真的確定沒事?」她非常不放心。
「我確定。」
待兩人將蛋糕、果汁一掃而空時,也差不多是夕陽西下時分。
丁小雨挺著大肚子起身要去買單,馬麗阻止了她。「還是我去吧!你挺個肚子怪不方便的。」
丁小雨點點頭,同意先到車子那邊等,由馬麗去結帳。
當她結完帳,正要走出蛋糕店時,發覺右側樹旁有一個好熟悉的身影,好像……
她連忙走出店外,並繞到側面,隔著低矮花叢,剛好讓她看清楚坐在裡面的那個熟悉身影,她一輩子也不會認錯的人——薛敦敏。
他就坐在裡面,和一個女子坐在一起。
而那就是照片中的那個女子。
一時間,她的血液彷彿暫時忘了流動,就這樣凝固在她的血管中。
然而,時間、空間倏地在週遭定格,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眼裡只有在蛋糕店內對坐的那兩人。
店內是談笑風生的才子佳人,店外是她的心如被千刀萬剮。
難道她心中恐懼害怕的事終究要成真?敦敏真的和這個人有些什麼嗎?
她不知道這名女子是何方人士,但憑她的第六感,這女子一定是「曉蓉」——敦敏告訴小雨他要娶的那個人。
馬麗呆呆地站在花叢後。而店內的兩人渾然不覺外頭有一雙心碎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而在車旁等待已久的丁小雨開始覺得不對勁,哪有人結個帳半天不出來的。她回店內去找,發現馬麗早就離開了。
馬麗到底跑哪兒去了?她心裡犯嘀咕。不過她才走出店外沒幾步,頭一轉,就看見馬麗了。
「馬麗!」她大叫,可馬麗卻渾然不知。
丁小雨走上前去,拉住馬麗,「你在幹嘛呀!」
被她拉轉身的馬麗臉上竟掛著兩行清淚。
丁小雨見狀嚇壞了,「你……發生了什麼事?」她不安地問。她有預感,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馬麗只是落淚搖頭,不發一語。
丁小雨向馬麗原本注視的方向望去,她也呆住了,她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情景。
酸楚悲痛的情緒同時撕裂著馬麗的心頭,她開始覺得眼前的世界已不屬於她,週遭的一切開始碎裂、碎裂,成了一片斑駁。她的血液開始逆流,心被撕成千萬片,世界在轉瞬間變成了無聲的沉寂。
丁小雨拉了一下馬麗,但發覺她絲毫不為所動,只好用力拉著她回到車旁,把她塞進車內,自己也挺個大肚子坐在駕駛座,萬般艱難的發動車子。
「也許是同事,一起喝茶而已,沒什麼的。」丁小雨試著安撫馬麗。
馬麗靜靜地搖頭。
「他們不是同事?那也許是朋友。」
朋友?也許是吧!如果敦敏和那女子是朋友,那她和敦敏是什麼?
敦敏是個對吃飯有潔癖的人。除了親近的人,他不和家裡以外的人吃飯,所以他幾乎沒有應酬。
非不得已的飯局,他也從來只是淺嘗二口立即走人,而今他和那位小姐同坐在咖啡店內進食,這證明了那個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異於常人。
馬麗內心深處的恐懼,硬生生的被逼上了檯面。含著淚,她告訴丁小雨:「她就是曉蓉。」
丁小雨聞言緊急煞車,羋好這個路段的車輛不多,但後方來車仍不滿的鳴按喇叭以示抗議。
丁小雨詫異的問她:「誰告訴你的?」
馬麗搖頭,「我的第六感。」
「沒經證實的話就別胡思亂想。」丁小雨安慰著她,「也許他們啥也不是,別庸人自擾。」
「如果他們什麼也不是,敦敏絕不會和她坐在那裡。」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馬麗定定地看著身旁的丁小雨,「你忘了?敦敏不和『陌生人』吃飯的。」
丁小雨當然知道他的怪癖,可是……「可是,他們也許只是喝杯咖啡。」她真的很想自圓其說的安慰馬麗,但此刻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們的關係有這麼單純。
歎了一回氣,丁小雨只好說:「懷孕的人別想太多,對胎中的寶寶不好。」其實,說來說去都是自己不好,沒事多嘴雞婆的告訴馬麗這件事幹嘛?惹得她現在傷心欲絕。
都是John不好,無端扯出一個什麼曉蓉來攪局;本以為沒事,但這下可出紕漏了。
丁小雨察覺到自己似乎惹了大麻煩,她實在想不出要說什麼話來安慰馬麗。然而,只要每次她一闖禍,就想快點回家。所以她想也不想,開著車子就往家裡前進。
安靜的車內,馬麗只覺得全身快虛脫,也不問丁小雨要開車去哪裡。她想,至少小雨一直都是幫著她的,如今自己只能信任她了。
隨著窗外的景色飛逝而過,以時速一百公里橫越市區的她們,不一會已穩穩地抵達家門口。
丁小雨下車,牽著馬麗進門,安置她坐在大大的單人椅內。
馬麗自然的蜷縮成一圈,藏在椅中,幾乎讓人察覺不出她的存在。
丁小雨暫時不理會她,她知道馬麗傷心時,總是喜歡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
她打開音響,讓音樂流瀉出舒伯特的「即興曲」。
這曲子在高興時聽,頗能心神領會,在傷心時聽,卻又像在傷口處撒鹽般,讓人整個被沉痛的情緒淹沒……
馬麗忘了時間,忘了空間,只是呆傻地癡望著前方,眼神彷彿投注在另一方不知名的世界。那裡有她的喜怒哀樂,有她的悲傷情愁。此刻,她只想讓一切都沉靜下來,沉澱在她心裡深處的小記憶盒中。
※ ※ ※
薛敦敏回到家時,已是月兒西斜的深夜。
他邁著大步走進家門,卻發覺屋內清冷,彷彿沒人在家一般。
他知道自己今天回來得太晚了,可也沒必要這般對待他吧!整座房子靜悄悄,像是把他遺棄了一般,怪嚇人的。
他東張西望想找個人,卻只有一室寂靜回應他。
該養些小貓小狗才對,他心想。馬麗早吵著要養寵物,但每每都被他拒絕,現在他才知道沒人在的家中多麼冷寂。唉,這就是人丁不旺的結果。
他回到房裡,邊沖澡邊覺得納悶,為什麼連馬麗也不在,他苦思不解,決定待會兒去問丁小雨。大姐她神通廣大、事事皆知,問她準沒錯。
洗過澡,他坐在床邊研究著馬麗放在床頭的書,全都是些日文書。介紹京都的楓葉、奈良的大和古道、鏈倉的佛像、東京各個花季的公園等。
薛敦敏隨手翻翻,笑了笑,馬麗這麼早就開始施行胎教,想讓寶寶變成日本通嗎?他暗下決定,等到小孩生下來後,他一定要帶著馬麗到日本度蜜月。
說來好笑,他們在國外結婚,竟沒有蜜月旅行。似乎他好像虧欠馬麗一些東西。他開始細想,果然是欠了些,譬如在台灣的公開儀式、教堂的婚禮、蜜月旅行,他們甚至沒有結婚照。
他得記在記事本上——補馬麗一個結婚照。
當年的婚禮在急就章的情況下完成,兩人只完成了法律手續,一點情調及浪漫的氣氛都沒有。嗯,他得好好提醒自己,記得補馬麗一個充滿鮮花及浪漫氣氛的隆重婚禮。
這時,窗外的車聲及開門聲、談話聲無端地闖入了他冥想的世界中,他的美夢被硬生生的打斷了。
總算有人回來了,他快步下樓迎接。
他看見大哥抱著馬麗,將她放在沙發上。爺爺、祥叔、祥嫂及小雨的先生趙佳平都在。
「發生什麼事了?」薛敦敏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薛敦誠看他的眼神既冷漠又怪異,彷彿他是陌生人般,這種眼神令他心慌,他看向薛容若。
而薛容若不發一語地坐在馬麗身旁,寵愛地撥開散落在她臉上的髮絲。
薛敦敏又看向祥叔、祥嫂,老夫妻二話不說地轉過身去。
氣氛著實詭異到了極點,他只好求助於趙佳平。「佳平哥,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他不解何以家人的反應如此不尋常。
趙佳平開口:「馬麗和小雨下午去逛街,大概太累了,先在我家休息了一下。」
逛街太累了?薛敦敏有些懷疑,不相信事情有這麼單純。
「別太刺激她。」趙全平若有深意地拍了拍他,「醫生說她目前的身心狀況都很差,最好讓她安靜休息。」
「她的身心狀況很差?」薛敦敏愕住,「誰給她刺激受了?」有誰如此膽大,敢傷害他的馬麗?
頓了頓,趙佳平再度開口:「小雨說,下午逛街時,馬麗在街上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所以情緒很不穩定。」
「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薛敦敏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麼。
此時馬麗悠悠的醒來,眼神渙散。
薛敦敏立即上前扶住想要起身的馬麗,「馬麗,你下午發生什麼事了?」
馬麗聞言,淚水立即紛紛墜落。
薛敦誠及趙佳平當下趕忙阻止想再發言的薛敦敏。
「叫你別再刺激她了。」薛敦誠像是吃了十斤炸藥般的怒氣衝天。
「她今天下午受的刺激夠大,別再傷害她、別再問她任何事了,讓她可以安靜的休息吧!」趙佳平也道,然後先行離去。
趙佳平的眼神總讓薛敦敏覺得這一切和自己有極大的關係。
馬麗止住淚水,像遊魂一般地回到房間,進了浴室。
薛敦敏攔下了也要上樓的薛敦誠,「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薛敦誠瞪著弟弟。「你下班後去哪兒了?」他不客氣地質問。
「我和朋友出去喝咖啡談事情。」他回答得有些心虛、有些不安。
「談事情需要關掉手機?」薛敦誠一張臉黑得像包公。方才聽了丁小雨說的話,他恨不得親手掐死敦敏。
馬麗他從十多歲看到長大,待她除弟妹外,也像是自己的妹妹般疼愛,若敦敏真的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傷害馬麗,那他絕對不會饒了敦敏。
「手機?我今天下班時就忘了帶出來,還放在辦公室裡。」
「放在辦公室?」薛敦誠冷哼一聲,不過,得知這件事令他稍稍消氣。
「大哥,請你告訴我,馬麗她……」
「沒事,她只是受了點刺激,不太能接受。多休息、少胡思亂想,在家安靜幾天就會好了。你給我記著,別問她今天下午的任何事,她承受不了的,多讓著她一點。」
薛敦誠說完便朝三樓行去,留下一臉錯愕的薛敦敏。
馬麗一定是真的受了莫大的刺激,因為家裡所有人的反應都太異常了。
※ ※ ※
馬麗洗好澡,又像遊魂一樣的踱回房間。她衝進棉被中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彷彿如此她才能得到安全的保障一般。
薛敦敏見狀,心都疼了。究竟是什麼樣的刺激傷害了馬麗?
他側坐在床沿,想和馬麗說話,可是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今他有種極大的恐懼。
當年她母親過世時,她雖悲傷但至少還能夠任淚水奔流,哀傷的情緒還得以發洩出來;而今,他從她眼中看到的是多種複雜的情緒。
這麼些年了,他以為他瞭解馬麗,如今他才知道,原來馬麗的萬般情愁竟都在心內堆積,偶爾才能由她的眼睛中窺探一二;他今天在她眼眸看到了心痛,這是不是表示,其實她內心中承受著比他所知更巨大的壓力及酸楚?
他順勢躺在馬麗身旁,雖然他不知道她的苦所為何來,但他想她會需要自己的支持及保護。非關言語,他用行動證實了他的疼惜。
馬麗的身子僵住了。薛敦敏竟用他們之間特有的方式來展現他的溫柔。
他怎麼能夠這樣?在下午她撞見敦敏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之後,他為何還能如此溫柔體貼的對待她?
想到此,她的眼淚又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
薛敦敏緊緊的圈住她,吻去她的淚,開始吟誦:
滴滴為愛流下的淚像晶瑩的珍珠
我願用一條不朽的紅絲線把它們串起
圍繞在她的頭項間
當作愛的禮物
馬麗聞言,眼淚落得更凶了。在她傷心欲絕的同時,他為何能如此溫柔的對她吟誦出韓國詩人的「愛的獻禮」,這份獻禮他不是該給他最愛的人嗎?在此刻對她吟誦,會給她多大的希望啊!
她害怕希望會幻滅,害怕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怕他最後留給她的是無盡的失望、落寞。
她拒絕去想會有什麼後果,此刻她的思考己鑽入死胡同中,糾葛難分,無法釐清。
薛敦敏不知道她心中的害怕,又開始將他所記得的情詩逐一吟誦,往常這都是打破他們之間沉默最有效的好方法。
念完了一首,他發覺馬麗的淚已稍稍止住,他想打鐵趁熱,迫不及待地又念出了第二首。
馬麗抬眼看向他,看著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那雙初識就令她深陷在其中的晶亮黑瞳。
薛敦敏眨著他迷人的眼睛,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感受著他富頻律的心跳。「你感覺到了嗎?」
馬麗迷失在他那二潭深泓之中,半晌說不出話來。
「別讓我擔心,你知道,我可以為你擋去一切風雨。」他輕吻著馬麗,想用溫柔的深情撫平她的不安。
如果他就是那一切風雨的成因呢?馬麗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