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女人香 第七章
    俊銘帶著依眉,展開他們第一次約會。俊銘打算用完餐,和依眉去看場電影,然後再上山觀賞夜景。

    所以他在餐廳,便將今晚的行程告訴依眉,詢問她的意見。

    「小眉,你覺得如何?」

    「嗄?」依眉錯愕的抬頭,她滿懷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的話,你可否再重複一遍?」

    俊銘老早就看出今天的依眉心不在焉,而且眉頭深鎖。他愛憐地問:「小眉,跟我出來很不開心嗎?還是你有最想去的地方,直說無訪。」

    「不,不,我很開心,真的。」依眉揚起笑容,舉起酒杯向俊銘示意。「敬你,謝謝你給我這麼美好的一夜。」

    俊銘受依眉傳染,也跟著勾起一抹笑意。他的杯子輕碰依眉的,暢快喝了一大口。

    酒精的作用使俊銘打開了話匣子,天南地北的和依眉閒聊。他們談到小時候、學生時代,以及最近的工作狀況。不過都是俊銘在說,依眉只在一旁靜靜地傾聽。

    依眉見俊銘說得眉飛色舞,臉上表情變化多端,她好羨慕,卻也好失落。她畢竟和俊銘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生長背景無法改變,就連往後各人的命運,恐怕也很難變更。

    說著說著,俊銘想起郁菁的謊言,他急忙澄清。

    「小眉,你記得沈鬱菁嗎?她曾經到過我家,還宣稱是我的……女朋友……」

    「嗯。」依眉點頭,她差點忘了有這號人物。「沈小姐是位美麗的千金小姐,有點難伺候,可是你和她站在一起,不僅門當戶對,外形也頗登對的。」

    「我對她只是兄妹之情,談不上愛。」俊銘握著依眉的手,輕訴著:「我深愛的人,只有你一個。」

    雖然依眉聽俊銘掏心掏肺的告白已多次,但每一總使依眉更深刻的感動。依眉好希望自己能無牽無掛的接受俊銘,好期盼她能以最純潔,最清白的心去愛他、關懷他;但這只是幻想,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無法彌補了,依眉心想,她已走上這條不歸路,注定不能回頭!

    俊銘見依眉毫無反應,他知道,此刻依眉必定又封閉自己的心扉,任思緒在裡頭翻騰,也不願開誠佈公的說出。俊銘索性扯開話題,讓氣氛不再僵硬。

    「待會我們去看場電影好嗎?聽說最近有部片子不錯,是有關殺手的故事。」

    俊銘輕鬆的說道,沒留意依眉臉色已蒼折,額頭冒著冷汗。

    「殺……手……」依眉唇齒打顫,喃喃吟道。

    「劇情精彩刺激,讓人直呼過癮。」這是孫秘書看完後的感想。

    俊銘提到要帶女朋友吃飯、看電影,孫允蘋便提議這部殺手電影,還保證俊銘看宛全豎起大拇指稱讚,所以俊銘抱著好奇的心態,興致勃勃的邀依眉去觀賞。

    依眉克制不住內心慌張,她深呼吸,讓大量的空氣減輕她的壓迫感。接著,依眉澀澀的啟口:「我……我想回家了。」

    俊銘這才發現依眉的異樣。基於上次楊家宴會的前車之鑒,俊銘快速買單,帶依眉走出餐廳。

    「小眉,你哪裡不舒服?」俊銘攙著依眉,心急如焚的問道。

    依眉勉強露出笑臉,隨便找個借口搪塞:「可能是剛剛那杯酒,我現在頭好暈。」

    「我們回家休息好了。」俊銘下結論後,安置好依眉,自己則坐上駕駛座。

    「可是電影……」

    「沒關係,」俊銘發動車子,「有的是機會啊!」

    「嗯。」依眉靠在椅背上,寬心了許多。但她還是不能完全釋懷,她知曉所有秘密,只能瞞住俊銘一時,瞞不過一世。這次的電影事件不過是個起點,依眉相信,還會有更多更大的衝突,會在日後的生活中引爆。

    依眉無助懼怕焦慮的情緒,也將不斷地加深。

    陳俊銘和林立雄的法庭對決已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律師事務所的員工正式進入備戰狀態。大家孤注一擲,盼能打倒惡霸,贏得這場官司。陳俊銘更是為此忙得沒時間歇息,他夜夜加班看報告,想以最有力的辯詞和證據搏倒非做歹的林立雄。

    說陳俊銘是名工作狂實在不為過,他整個心思都化在官司上面,把他最愛的依眉,以及前些日子惹惱的沈鬱菁全擺在一旁。連原本要帶依眉回陳家的計劃,也因為開庭突然改期而往後延。俊銘眼前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贏得這場正邪之戰!

    俊銘為著討回公道而奮鬥著,依眉卻是違背天理,與俊銘北道而馳。每天,依眉總會等俊銘出門後,才匆匆換套外出服,回組織報到。同樣在夜幕低垂,街頭閃起耀眼的霓虹燈時,她悄悄的溜回來,搶先俊銘一步進家門。她的行蹤女傭潔玲都知曉,但她不會向俊銘打小報告,因為她正是領導派來監督依眉的臥底,以防她動了輕生的念頭。

    現在依眉過著被軟禁的日子,和在美國相同。那時是領導命令她跟洪瑞希到美國去的,除了幫助她克服心理的封鎖障礙之後,就是研究她的能量,在發揮到極限時,會有何種情況發生。結果令所有人膽戰心驚!若非他們親眼目睹,也不相信瘦弱的依眉,居然摧毀得了一棟公寓!

    依眉對自己造成的恐慌全然不知。因為在實驗的過程,依眉是進入深度睡眠狀態;且在美國期間,她經常受藥物所控制,真正清醒的時間一天不會超過三個小時。那時還好,依眉天天沉睡,根本管不著自己身在何處,如今……依眉又接收到潔玲「關心」的眼光,她煩燥的走出客廳,將自己鎖在房間裡。

    這種生活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依眉想著想著又委屈的落淚。如果她離開俊銘,是不是會比較好?

    依眉拭去淚水,平心靜氣的思量著。至少俊銘的生命不會受威脅,依眉就能了無牽掛的做自己的事,不用夜夜提心吊膽領導對俊銘不利。倘若她真的拂袖而去,也沒回組織,領導就會放過俊銘嗎?不,依眉確定的搖搖頭,領導不會就此鬆手,他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有漏網之魚的人!

    依眉頓時陷入複雜交錯的愁緒中,剪不斷、理還亂。她幽幽怨怨的歎了一口氣,正巧被剛剛到家的俊銘聞見。

    他輕敲依眉的門,溫柔的問:「小眉,我可以進來嗎?」

    是俊銘,依眉的心竟因而雀躍不已。

    「有事嗎?」依眉意識到自己唐突的心境,她略為收劍後,才不輕不重的啟口。

    俊銘每每和依眉打照面,他都得先把自己的心跳調整好,以免和依眉講不到兩句話,他會心律不整送醫急救。

    「沒事,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住得還習慣嗎?」

    「嗯」依眉淺笑的頷首。「謝謝你把房間讓給我,你的床又大又溫暖,睡起來很舒服。」

    我的懷裡更溫暖!俊銘本想這樣回答,可是他覺得不妥,要是把依眉嚇跑了,他還得耗神費力把她找回來。

    「那就好。你儘管安心的住,什麼都不必擔心,嗯?」俊銘凝視著依眉的眼,給她一個可親的笑容。

    依眉亦回應他,只不過在她的笑大靨背後,隱藏濃烈的哀愁。

    俊銘識破依眉的偽裝,他忍不住握著她的雙手說道:「小眉,你有心事對不對?都怪我最近忙公事沒照顧到你,連和你問候都忽略了!小眉,你有任何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我沒事的。」依眉含糊的應了一句,抽回自己的手,但俊銘卻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反倒握得更牢。

    「你一定有煩惱,是不是機場那群人已經查出你在這裡了?他們想到你帶回去,是不是?」

    依眉驚詫的望著俊銘,他的敏銳觀察力令依眉不由得心慌。他……竟然猜中了!依眉擔憂要不了多久,準會東窗事發!

    萬一俊銘知道我是個嗜血的女殺手,他會以怎樣的眼光看我?依眉企圖從俊銘的瞳孔中洞悉一切,但她所見到的,依舊是萬分柔情,和些許的焦急。

    「小眉?」

    依眉猛回神,佯裝若無其事的安慰俊銘。「和他們無關。就算他們真的找到我要帶我走,我也會大喊救命,請路人制止。」

    「那你可要賣力的喊大聲一點,左鄰右舍才聽得見。」俊銘促狹的說道。「還有,事後一定得打個電話給我,讓我想辦法擒住他們。」

    「好!」總算瞞天過海了,依眉鬆了一口氣的答應。

    「時候不早了,你該睡了。」俊銘依依不捨的離開依眉身邊,臨別前仍不忘輕啄依眉的額頭。

    「晚安。」

    「晚安。」俊銘目送著依眉踏入房間,輕輕掩上門。就在依眉完全合上前,俊銘突然記起一件事,他伸出手臂擋住門板。

    「小眉,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依眉不疑有他,她做出個請說的手勢。

    「我們在機場重逢那一天,你為何一心一意想尋死?還有,你那天在草叢裡到底遇上了什麼?為什麼你身陷火海,卻毫髮無傷?」

    依眉的笑容瞬間消退,她的臉色倏地刷白,甚至發青。俊銘果然起疑了!依眉面對俊銘的問題,她的身子不禁微微顫抖。難道……難道今晚是他們再度分別的日子?

    依眉好久才發出她的聲音,「我……我拒絕回答。」

    拒絕回答……這句話把兩人的距離愈隔愈遠。俊銘望著失常的依眉,他的心被她的話震碎了滿地。有什麼秘密讓依眉一直守口如瓶呢?俊銘懊惱的想。這個秘密使依眉築起防護罩,可憐的俊銘只能待在外圍,不停的摸索破解的竅門。可是他終究能力有限,只能癡癡地注視著她,盼她再度開口。

    但,俊銘的癡情終究落空了。拒絕回答!拒絕回答!俊銘好恨,好恨自己為何捉不住依眉飄忽的心?

    俊銘落寞的收回手臂,讓依眉順利的關起門。

    依眉在門戶完全合上之際,她再也支撐不住,任身體頹坐在地板上,無聲的飲泣。

    殊不知房外的俊銘,仍傻傻的站在依眉的房外,失魂落魄的發愣。

    今日的陳家顯得熱鬧非凡。先是俊銘打電話通知母親江玉嫦,說他下午想偷閒半天,舒緩近來的壓力,所以打算回家一趟,順便向家人宣佈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不過俊銘並沒有透露要說的是依眉的歸來,他想讓父母、苡凡驚喜一下,也讓依眉重溫在陳家的生活的點滴。

    江玉嫦擱下電話,興奮得合不攏嘴。對這個全心為事業奔波、一年見不到幾次的兒子,江玉嫦可是心疼得要命,每每俊銘回來,江玉嫦都會準備一桌好菜,把俊銘餵得飽飽的,直到他喊吃撐了為止。江玉嫦歡喜的喚來李嫂,要她再去市場多添些好菜,讓俊銘能大飽口福。

    但他說的天大好消息是什麼呢?江玉嫦忍不住臆測。會不會是認識了好女孩,想帶來給她和宗南瞧瞧?好女孩——江玉嫦長歎一聲。上次的小眉原本也是俊銘心怡的對象,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活像對金童玉女,哪知道……唉!

    忽然有陣愉快的談笑聲,由遠而近的傳來。江玉嫦脫下圍裙,走出廚房探個究竟。

    「玉嫦,你看看誰來了」陳家南笑瞇瞇的說道。

    江玉嫦看清來者,嘴角也跟著提起笑意。「沈法官啊!好久不見了!請坐!」

    郁菁也面帶含蓄的笑容,恭敬的問候眼前兩位長輩。

    「沈法官,你有這個乖女兒,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陳家南很滿意郁菁的禮貌,他稱讚的說道。

    「她不讓我操煩就謝天謝了,高枕無憂我是想都不敢想。」沈應瑋打量郁菁今天的模樣,心中大大佩服她的演技,於是他促狹的說道。

    「爸!」郁菁嬌嗔的低喊,臉上驀染上兩朵紅暈。

    陳家南夫婦看到郁菁羞澀的反應,他們倆相視而笑。

    成功了!郁菁暗地裡快樂的大叫,只要保持這種女性柔弱纖細、乖巧溫和的特質,很快就能獲得陳家人的認同,搏得他們的歡心了。到時候,還怕陳俊銘不降服?

    「哦!對了,剛剛俊銘來過電話說下午會回來,沈法官你們待會就留下來用飯吧!俊銘看見你一定會很高興。」江玉嫦為客人端來熱茶,客氣地說。

    「俊銘要回來?」沈應瑋別有用意的瞟了郁菁一眼,果然,她正用眼波對父親打PASS。「我也好久沒看見他了,他最近是在為昌宇建設的訴訟忙吧?據說對方不好惹,你們要勸俊銘謹慎一點。」

    「他就是這副不屈服的個性,硬是阻止他,他硬是要嘗試!然後跌了滿頭包,還笑嘻嘻的說學到了什麼什麼。」江玉嫦感慨的說。

    「我最欣賞俊銘這一點。」沈應瑋笑道:「當初他要是沒有到處碰壁,也不會有今天這樣輝煌的成就了。」

    「說的也是。俊銘會在律師界出人頭地,全靠沈法官大力提拔!」陳家南懷著感恩的心,再度向沈應瑋致謝。

    「不敢當,不敢當。俊銘是位上進有為的年輕人,這一切都是他努力換取的,我只能算從旁指導,當個老師解惑而已。」沈應瑋又瞥見女兒的暗示,他旁敲側擊的問:「俊銘今年也二十八、九了,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他一直沒明說,應該是沒有吧!」江玉嫦答道:「倒是沈小姐長得漂亮標緻,追她的人不計其數哦!」

    郁菁抿抿唇,頰上的紅暈未褪反加深。她低著頭,把問題留給父親回答。

    「她呀!看不上那些毛頭小子,唯一獨鍾情俊銘一個!」

    陳家二老聞訊莫不驚慌詫異。沈法官的掌上明珠竟然喜歡俊銘?他們先是呆愣一會,隨即歡欣鼓舞的開懷大笑。

    「那太好了,沈法官,等俊銘回來我問個清楚,要是兩人都有意,我們就可以結為親家了!」江玉嫦樂得眼睛瞇了起來。俊銘的婚姻大事江玉嫦擔憂了好久,如今總算有著落了。而且沈鬱菁柔順溫婉,和小眉是同一類型的,俊銘肯定喜歡,那……那他們就等著辦喜事羅!

    郁菁從眼睫下觀察陳宗南夫婦的表情,她也不禁跟著笑開。陳俊銘啊陳俊銘,你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誰教你不先去打聽我沈鬱菁什麼來頭,想甩掉我,哼!門兒都沒有!

    在場的長輩都沒發現,郁菁羞怯的笑意,竟藏著邪惡的成分。

    俊銘沉悶的握住方向盤,全神貫注的開車。坐在他旁邊的依眉亦低頭不語,任廣播的歌曲迴繞在她和俊銘之間。

    依眉想就快到達陳家了,她的心情顯得沉重。不知道俊銘的家人記不記得上次發生的事件?那她該以什麼態度面對他們的質問?依眉煩躁不禁逸出一聲長歎。

    俊銘空出右手,捉住依眉的柔荑。「放輕鬆點,我爸媽是明理的人,他們不至於太刁難你的。你一進門就先陪罪,請他們原諒你的不告而別,我想他們會再敝開胸襟,歡迎你回來。」

    俊銘永遠是這麼體貼,依眉凝望著他的側臉,感觸良多的想。他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嗎?依眉猛覺有股醋意在心頭蕩漾。我在吃醋嗎?依眉驚詫自己的反應,莫非自己對俊銘的情感正與日劇增?!

    不可以!依眉堅決的排除這種荒唐的想法。她沒有愛人的權利,不是嗎?她一旦和某人親近,領導便會牢牢抓住此把柄,要脅依眉為組織效命。俊銘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依眉自認太愧對俊銘,若是再捲他入感情漩渦裡,她不成了千古罪人?

    「小眉,小眉,你還在擔心啊!」俊銘見仍在發愣的依眉,他拍拍她的手臂。「有我在,你放寬心吧!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俊銘停好車,溫和的回眸望著她。依眉接收到這勾魂懾魄的眼神,她迷惘了,她察覺自己的心頭已被俊銘佔滿,她的思緒也在無形中被俊銘的情感左右。

    而當他們一起進入陳家,更是在陳家掀起前所未有的風波。

    一踏進玄關,俊銘便瞧風恩師和郁菁正和父母談笑風生,氣氛和諧愉悅。汪玉嫦首先發現俊銘,她熱絡的上前招呼,但當她看清俊銘手牽的女孩子,竟是失蹤不知去向的柳依眉,她的笑容逐漸在唇邊凍結,神色變得怪異。

    「媽,你看,我找到小眉了!」俊銘推推依眉,好讓江玉嫦仔細的看看。

    江玉嫦神轉換,依眉很早就留意到了,她還是怯怯的喊一聲:「陳媽媽。」

    江玉嫦見俊銘一臉幸福洋溢,她不想當場潑兒子的冷水,只是口氣淡然的「嗯」了一句,算是接受了依眉的問候。三人魚貫的走入客廳。

    俊銘的出現,客廳內的陳宗南和沈應瑋父女理當更允喜才對。可是陳宗南瞪著俊銘身後的依眉,臉色也變得和江玉嫦一樣難看;而俊銘見著郁菁,原本的神采奕奕盡失,開始懷疑他們到陳家的目的。客廳的溫度驟降,每個人各懷心事頓時沉默。

    見到氣氛怪異,沈應瑋率先開口對俊銘說:「俊銘,你好久沒去我家喝茶聊天了,是因為工作繁重吧!沒關係,來,乾脆我們今天暢飲一番!」

    「對不起,這麼久不去拜訪老師您,我真慚愧。」

    俊銘懺悔的向沈應瑋一鞠躬。

    「我知道你忙。坐啊,在自己家裡還客氣什麼。」

    沈應瑋有些喧客奪主的邀俊銘入座,因為他見陳宗南夫婦兩人鐵青著臉不說話,為打破沉悶,他不得不這麼做。

    俊銘扯動依眉的衣袖,並拉著她在沈應瑋父女對面坐下。沈鬱菁見他們如此恩愛,整張臉血色褪得比白紙還白,她咬牙握拳,怒目嗔視面前的俊銘和依眉。

    賤人!郁菁在心底狠狠地怒罵依眉;她早該料到這美麗的女傭會用姿色誘拐她的俊銘。想當初應該設法把她趕出陳家,以絕後患。但是來不及了,郁菁盯住俊銘猶牽住依眉的手,她忿忿不平的直想把他們拆散!

    「俊銘,你陪沈法官聊聊,我去切點水果招待客人。」江玉嫦在離去前,又瞥了依眉一眼,才無奈的走向廚房。

    「俊銘,這位小姐是?」沈應瑋亦看出俊銘和她的關係不尋常,他不明就裡的問。

    俊銘關愛的望著依眉,他答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名字叫柳依眉。」

    「女朋友?」郁菁按捺不住的高聲尖叫。俊銘有女朋友了!原來如此,有了新歡就捨棄舊愛;郁菁的怒火已燃燒到極點,幾乎一觸即發。

    陳宗南和沈應瑋也都錯愕的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俊銘所言。依眉更是吃驚的掙脫俊銘的手,束手無策的垂下眼瞼。

    「俊銘,小眉她……」陳宗南猛地住口,差點將上回的舊事重提。可是客人在場,他不得不拿出做父親的威嚴,訓道:「我反對你和依眉交往。」

    「爸,為什麼?你和媽不是很喜歡小眉嗎?還一天到晚誇小眉又乖又溫柔,很得人緣。以前把她當寶貝疼,現在卻正眼也不看一眼!」俊銘不平衡的紓發自己的看法,替小眉叫屈。

    「不行就是不行!」陳宗南瞪著俊銘,板起臉孔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如果小眉是個正常人,我會同意你和她在一起,但是她——」

    「小眉哪裡不正常?」俊銘憤而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依眉之後說道:「她和從前一樣,又沒缺只眼睛少只胳臂的,哪裡不正常了?」

    「俊銘!」江玉嫦端出水果,制止兒子辯解。「好了,宗南,你也別再說了。大家先吃點水果吧!」

    弄成這種局面,大伙連吃水果的興致也沒有了。

    每個人都盯著那盤切得整整齊齊的水果,卻誰也沒心思動手品嚐。

    「爸,媽,」俊銘冷靜後開口:「小眉是無辜的,她沒有做任何錯事,你們為何如此排斥她?」

    聽完俊銘這席話,依眉整顆心沉落谷底。沒有做錯事?依眉覺得啼笑皆非,她做了數以千計的錯事,她做了!

    「我們沒有排斥她。」江玉嫦試著以溫婉的方式對俊銘說:「我們只是害怕。上次的事讓我和你的爸驚悸猶存,惡夢連連,半夜時常被嚇醒。」

    俊銘無言反駁,因為他提不出證據為依眉回答。

    他將目光飄向依眉,讓她自己解釋。

    依眉環顧室內的每一個人,大家的焦點全集中在她身上。看來她也隱瞞不住了,該不該通通說出來呢?依眉舉棋不定的躊躇著。

    「我回來了。」陳苡文和陳苡凡先後走進客廳。

    「咦?怎麼這麼多人?哎呀!俊銘,你可回來了,我好想念你哦!」

    苡文快速的跑到俊銘身邊,但看見依眉亦出現在陳家,她嚇得猛後退幾步。

    「魔……魔女,你回來了?爸媽,你們怎麼還敢讓她進門呀!」

    「姊,你胡說什麼?」俊銘往前抓住苡文的手腕,氣沖沖的說:「她是小眉,曾經在這裡住過的小眉!不是魔女!」

    「俊銘,是她主動纏上你的,對不對?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否則你很快就一命嗚呼了!」苡文好心的規勸俊銘,還不時斜瞟依眉幾眼。

    「哥,」苡凡也輕聲的說:「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小眉她的能力很可怕的,不信你自己可以問她!」

    「小眉!」俊銘記掉苡文,筆直走回她的身旁。

    「告訴他們,你不是他們想的那個樣子。」

    「我……」依眉在眾人的炮轟下,她熱淚盈眶。

    依眉欲言又止的眨著眼睫,內心的苦痛即將潰堤湧出。

    「是啊,柳小姐,」沈應瑋以旁觀者的身份鼓勵依眉,事實上他自己也很想知道依眉到底是何許人也,弄得陳家雞犬不寧。「把話說清楚,大家就還你清白。」

    「小眉——」俊銘亦心急如焚的注視著她,催促她盡速表明立場。

    依眉深呼吸一口,緩緩的說:「從小我就無父無母,是某個組織的領導把我帶回去,撫養我長大。三歲那年,他發現我會無緣無故發高燒,於是將我送入醫院治療觀察一段時間。他在那時從院長口中得知我的腦波和平常人不同,經由學術研究的結論證明,我有超能力,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特異功能。」

    大家都對依眉這個驚人的事實噤若寒蟬,誰也沒打斷依眉的話。俊銘更是難以置信的盯著依眉,呆若木雞。

    既然已透露這麼多,依眉繼續講下去:「十二歲,我進了位於美國加州的心靈研究所,做一系列的偵測實驗。領導為了要長久掌控我,於是在我昏迷做測試之際,請醫生在我的腦子裡裝上控制器,監督我能量釋放的次數。這顆控制器還有毀滅的功能,要是哪天我背叛了領導,他只要一按下開關,我腦中的控制器就會自動引爆……」

    依眉任晶瑩的珠淚溢出眼眶,順著臉龐滑下,俊銘看著脆弱無助的依眉,他的心痛得難受,他恨不得擁住依眉,給她有力的支撐。但他終究沒有這麼做,因為他見依眉已迅速的拭去淚水,恢復剛才的精神。

    「二十歲,」依眉深深地呼吸,堅強地又說道,「我在領導的特訓下,成為一名女殺手。由於我有特異能力,殺人不用武器,所以我成為領導不可或缺的手下,替他賺進不少錢財。組織賺的錢愈多,我的良心就愈受譴責。後來我再也忍受不了這種長期殺人的日子,我自動封閉記憶,在街上閒晃。俊銘在那時撿到我,把我帶回陳家,給我從未體會過的家庭溫暖。

    那是我活到今天,最愉快、最幸福美滿的時光,真的!我很慶幸自己能有這樣一段美好的回憶,就算會一鍇也無憾了。但好景不常的,我的能力又甦醒了,並為陳家帶來一場不小的災難,我心智迷亂的衝出陳家,在路上被領導派來的人攔截,將我藏到美國,以平息這場封我不利的風波。」

    依眉的淚又落下了,不過她強打起精神,說完該說的話:「感謝陳伯父和陳媽媽的疼愛,也謝謝苡幾的友誼。苡文雖然怨我搶走俊銘,但我還是要謝謝你,讓我不再軟弱,我最感激的是——」

    依眉將眸光調到俊銘的身上,她柔情的說:「俊銘,你總在我傍徨、孤立無援的時候伸出援手,溫暖我冰封已久的心。對我無以回報,我只能誠懇、真摯的對你說——謝、謝、你。」

    依眉倏地起立,對大家展露她最甜美的笑顏。之後,她輕盈地轉身,往門口邁去。

    就這樣,柳依眉得以坦率的走出陳家大門,走出俊銘他們的世界。依眉走了近百尺的路,不見俊銘追出來,她覺得自己似乎也走了俊銘愛戀癡狂的心。

    依眉再也撐不住疲累的身軀,她卸下偽裝,無聲的流著淚,心無言的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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