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邦,年三十,天星幫幫主,因為對讀書不感興趣,從高中時期就參與幫務。高中畢業後原不打算繼續升學,但在老幫主趙世華,也就是他父親的堅持下,只得參加大專聯考,幸運的吊車尾上了T學院。
其實不是他資質不夠,只是他不願把心思放在課本上,他覺得實際經歷比課堂上的紙上談兵有用多了。
好不容易混了四年,也拿到那張他認為沒什麼用處的文憑,對父親算有了交代,從此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服完兵役後,他全心投入幫務,展現他過人的領導才能,每每能讓幫內兄弟心服口服。所以兩年前老幫主引退時,幫內兄弟一致推舉他繼任幫主之位。
在他的帶領下,天星幫一片欣欣向榮,擁有多家舞廳、酒廊、PUB,這些行業在衛道人士眼中不是什麼正當行業,卻是政府允許的合法行業。
至於那些不法的行業,像賭場、賭博性電玩等,他正計劃逐漸縮減,以期轉入正當行業
他又創立天星集團,將事業觸角深入房地產業,推出的幾個案子,都有不錯的成績,也打響了天星集團的名號。
前些日子,小龍幫的一位兄弟在天星幫的賭場裡賭輸了不少錢,心有不甘,認為是詐賭,不肯拿出錢來,與負責管理賭場的兄弟發生衝突,被打傷住院。
這個事件,引起警方的注意,這幾天緊盯著天星幫與小龍幫,希望能捉到兩個幫派的小辮子,抓人法辦。
雖然小龍幫是個小幫派,天星幫根本不看在眼裡,可是引來警方關愛的眼神總是不好。而且現在正值天星幫轉型的重要時期,為避免麻煩,還是少樹立一個敵人的好。
今天是雙方約定談判的日子,地點是天星幫旗下的一家酒廊,約定在上午未營業時間談判,以避免談判破裂時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就在他們的車子到達酒廊附近,一輛機車忽然轉入快車道,他們的車閃避不及,由後方撞個正著。
「碰!」的一聲,司機小江緊急煞車,卻嚇得忘了要下車察看,趙豐邦無奈地搖搖頭,先開門下車。
一下車,看見一個女孩正以非常滑稽的姿勢趴在一輛車的後車箱。他趨前一看,那女孩身子抖得好厲害,似乎這一撞,把她的魂都撞散了似的。
伸手扶她下後車箱,她卻腳軟得站不住,往他懷裡一倒。
她的頭埋在他胸前,他看不到她臉,只有對著她的頭頂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停了一會兒,她沒有回答。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
還是得不到回應。他伸手抬起她的頭一看,她早兩眼緊閉最了過去。
糟糕!是不是傷得很嚴重,不然怎麼昏過去了?趙豐邦趕緊將她抱上車,命令道:「小江,快開車到小畢的醫院。」小江一面開車,一面囁嚅道:「幫……幫主……」
「什麼事?」
「談判怎麼辦?」小江不安地問道。
小江不提,他真的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
「打電話過去取消,時間另訂。」
「是!」小江用力答道。
往醫院途中,趙豐邦才有機會看清女孩的臉龐。她嬌柔的臉上佈滿淚痕,雖兩眼緊閉,可他猜想她有一雙晶亮的眼眸:而她俏挺的鼻子下,是一張櫻桃小口。這女孩並不是艷麗絕色,卻清妍迷人。
不自覺的,他愈看頭愈低,幾乎碰上她的鼻尖,才警覺到自已靠得太近了。
發什麼神經!又沒近視,幹嘛看得那麼近?
但一個念頭卻猛然竄出腦際——他想吻她!這個念頭嚇了他一跳。對一個見面不到幾分鐘的女人,他竟然想吻她,他瘋了不成?
一直以來,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鷥燕燕多不可數,絕色也不少,可就從來沒有一個能讓他在見面幾分鐘後就想吻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門診時間還沒到,畢建國正悠哉地看著報紙。
忽然聽見有人喚道:「小畢!小畢!」然後就看見趙豐邦火燒屁股似的衝進來,手上還抱著一個女人。
喝!這是什麼狀況?他所認識的趙豐邦雖不是冷酷無情的冰山,但是沉穩幹練,曾幾何時見過他慌張的模樣。
「趕快看看她怎麼了?」趙豐邦的口氣十分焦急。
「怎麼回事?」畢建國忙起身問道。
「她被我的車撞了。」趙豐邦愧疚地回道。
「快放她到診療床上我看看。」畢建國一面掛上聽筒。一面指揮著。
畢建國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遍。
「沒有明顯的嚴重外傷,只有手肘,膝蓋輕微擦傷。」
「但是她昏迷不醒。」趙豐邦憂心道。
畢建國再次檢查她的頭部。沒有外傷,連一個腫包也沒有,應該不是頭部受傷。
「她在送來之前有什麼症狀?」畢建國問道。
「沒有,只是害怕的全身顫抖,」憶起她害怕的模樣,他更加內疚。
畢建國思付道:「應該是嚇暈了。」
「是嗎?」有這個可能嗎?她膽子那麼小嗎?
「總之,先將她送到病房觀察觀察。」
生怕女孩的傷勢有所變化,趙豐邦一直守在一旁,小江也緊隨在側;禍是他闖的,他得負責。
看著女孩仍緊閉雙眼,趙豐邦心中暗自著急,一口氣堵在胸口悶得難過。
好在送人病房沒多久她就醒了。
常麗圓緩緩張開眼,首先看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咦?這天花板跟她房間的不一樣;看向左邊也是白色的牆,再看向右邊,有一個男人正坐在她的床側。
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晰,剛剛被撞的記憶回到她的腦子裡。
那麼這裡是醫院嘍,那麼她是沒到學校上課嘍。一想到學校,倏地,她記起今天的第四堂是老姑婆的課。
開學時綽號老姑婆的英文教授曾警告過,雖不會每堂點名,可被她發現逃課,沒有活路,一律被當。
不行!她不能被當,她得趕到學校上老姑婆的課。
見她醒來,趙豐邦胸口的悶氣才得以吐出。
「小姐,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常麗圓根本聽而未聞,沒有給予他回應。
看著她呆滯的神情,趙豐邦著急了,頭也不回地喊道:「小江,快去請小畢過來!」
「是!」小江領命,迅速前去請人。
趙豐邦正想再次開口問她,只見她忽然起身,翻開被子下床。
她的腳剛站在地面,兩個膝蓋傳來的疼痛,使她站不穩的往地上跪了下去。
這一跪更慘,正好撞到膝蓋的傷口,痛得她忍不住哭出聲,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趙豐邦慢了一步沒有接住她下滑的身子,眼看著她跌下去,接著嚎啕大哭,她的哭聲讓他慌了手腳,他不會哄人,尤其是一個嚎啕大哭的女人,急得他只能跪在她身邊擁她入懷安慰著。
「別哭,別哭,醫生馬上來了。」
畢建國進入病房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今天真是讓他大開眼界,趙豐邦會哄女人,真是天下奇觀。
不過現在沒時間研究這些,先看看病人的情況要緊。
「阿邦,快抱她到床上,我再仔細檢查一次。」
小江想過來幫忙,卻被趙豐邦給擋住,他自己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對好友的舉動,畢建國再一次驚歎。太反常了,反常得大有問題!他腦子是這麼想,手卻迅速的對女孩施以一連串的檢查與問診,
「嗯,檢查的結果,你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手腳有些擦傷。不過有些症狀發作的比較慢,為慎重起見,請你留下來觀察至晚上才可離開。」
「什麼!晚上才能離開?不行!我得到學校去。」說罷,常麗圓一躍而起,準備下床。
趙豐邦連忙伸手攔住她,不讓她下床。
結果常麗圓這一起身,正好撞進趙豐邦懷裡。一股馨香倏地飄進趙豐邦鼻間,他有一剎那的閃神,才開口哄道:
「要聽醫生的話在這裡休息,才是乖女孩哦。」說完很自然的拍拍她的背。
之前兩次攬她人懷都是慌亂的情況下,沒有心情感受抱她的感覺,而方纔她撞進他懷裡,-柔軟馨香的身軀令他不由得一震,險些回不了神。
小江和畢建國都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
奇跡啊!天星幫的酷幫主會哄女人,要不是親眼目睹,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小江決定回到幫裡一定告訴兄弟們他看到的奇跡。
常麗圓怒視著這個抱著她的陌生男人道:「你不讓我到學校上課,要是我被當了,你要負責!」
「為什麼沒去上課會被當?」趙豐邦好奇地問。
想他大學混了四年,不想上課就編個理由請假,從不曾因缺席而被當。
「因為英文教授說過只要逃她的課就會被當。我從沒被當過,我不想破這個紀錄。你最好放開我,讓我到學校去,否則被當了,我會恨你的。」
這可嚴重了,他不想她被當,也不願她恨他。
趙豐邦苦惱地轉頭問畢建國:「怎麼辦?」
畢建國看著一臉怒容的常麗圓,思索著如何替趙豐邦解圍。
「你非去學校不可?」
「對!」常麗圓堅決道。
「既然你這麼堅持,好吧,但是需有人陪在身邊,萬一發生狀況,才能緊急送醫。」
「不必了,學校裡有老師、同學,他們會幫我。」常麗圓抗拒道。
「不行!不讓人陪,你就得乖乖留在這裡。」趙豐邦立即反對。要是她有什麼閃失,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你!」這人真霸道,常麗圓怒瞪著他。「哼!」轉開頭,不願與他相對。
「怎麼樣?趕快決定,免得時間來不及,假如你真被當了,就不是我的責任嘍。」趙豐邦故意催促她。
常麗圓氣得說不出話,趙豐邦當她是默許,要小江備車,送她到學校去。
在趙豐邦的扶持下,常麗圓一拐一拐的走進校園。
此時正是下課時間,校園內人來人往的,她很慶幸方才下車時趙豐邦想抱她進學校,她抵死不從,否則現在引起的騷動可能不止如此而已。
趙豐邦俊逸挺拔的身影,一出現在校園裡便引來不少注目的眼光,令她渾身不自在,她故意將頭壓得低低的,不讓人
風頭讓他一個人出就好,她才不想成為同學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行動不便使她覺得到教室的路好漫長,好不容易走進教室,方坐定,她的死黨鍾桂香就跳到她眼前。
正和同學談話的鍾桂香瞟見常麗圓進教室,即奔到常麗圓面前,哇啦哇啦的質問:「麗圓,常媽媽說你一早就出門了?怎麼到現在才到學校?說!你逃課到哪裡逍遙去了?為什麼沒有找我一起去?」
常麗圓無力的翻翻白眼。被車撞,躺在醫院算是逍遙嗎?還要找她一起去,又不是頭腦秀逗了。
鍾桂香這才看到她手肘上上了藥的傷口,大驚小怪的叫道:「你的手怎麼受傷了?」提起她的兩隻手檢視她的傷口。
「沒什麼啦!」輕甩開她的手,不想談起丟人的事。
現在想起來真的覺得好丟人,一個小車禍她就嚇暈過去。偷瞄站在身邊的趙豐邦一眼,他一定在心裡嘲笑她是膽小鬼。
「還說沒什麼,兩手都受傷了。快說!怎麼受傷的?」她鍾桂香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聽她這口氣還真像她的媽,看來不說出真相她是不會罷休的。
「只是出了一個小車禍。」
「什麼?」鍾桂香提高嗓門:「你被車撞了!除了手以外,還有哪裡受傷?有沒有去醫院檢查?」
「去過了,都是皮肉擦傷,不礙事的。」
鍾桂香緊張地問:「那撞你的人呢?要他負起責任,可別讓他溜了。」
這聒噪的女人竟然把他說成不負責任的人,還說他會溜走!趙豐邦不悅的挑起眉,忍不住回道:
「人在這裡沒溜,我會負責到底的。」
「你是誰呀?」鍾桂香這才注意到這個陌生男人。「啊!是你撞的。」
這傢伙就是撞麗圓的人,她得教訓他一下。
心思一轉,鍾桂香便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趙豐邦的鼻子開罵:
「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沒帶出門,要不然怎麼會撞到人,像你這樣……」
常麗圓抬頭看著鍾桂香,她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趙豐邦開罵的模樣,讓她突然想起國中時的一位美術老師曾形容,一手插腰、一手指著人罵的人像茶壺,被罵的人像茶杯。這有趣的畫面令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鍾桂香困惑地轉頭看向常麗圓。她罵人有什麼好笑的,不會是撞秀逗了吧?
常麗圓笑著學她的姿勢。
「像不像茶壺?」
看著常麗圓的姿勢,再看看自己,鍾桂香恍然大悟,面紅耳赤吼道:「常——麗——圓——」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她是在替她出氣,她居然取笑她,可惡!
趙豐邦則在一旁開懷大笑。這個女人真幽默。
喔哦!糟糕!桂香捉狂了。看出好友準備發飆,常麗圓正盤算著如何消她的怒火,這時——
「噹!噹!」上課鐘響,老姑婆準時踏進教室。
「老姑婆來了。」常麗圓趕緊出聲告知。
鍾桂香轉頭看老姑婆一眼,才悻悻然的回到自己位子上。
「呼!」常麗圓鬆口氣。好家在,老姑婆救了她一命。
想開口趕趙豐邦離開教室,卻見他已大刺刺地坐在隔壁空位上。
老姑婆掃視全班一眼,目光鎮定趙豐邦。「今天好像有位新同學?」
趙豐邦大方的起身自我介紹:「我叫趙豐邦,聽聞教授講課非常精采,今日特來旁聽。」
「胡說八道。」常麗圓暗自罵道。
「是嗎?」老姑婆得意地推推臉上眼鏡。「好了,現在開始上課。」
老姑婆的課還真難捱,一聽見「下課」,大家如釋重負。
鍾桂香已忘了生氣,快步來到常麗圓面前。
「走,我們一起去吃飯。」
趙豐邦拒絕道:「她受傷不方便,我叫人買便當過來。」
說罷拿起手機打給小江。
「小江,你到楓葉亭買便當,」睨了鍾桂香一眼,才又道:「買三個,送到學校來。」
鍾桂香瞪大眼。畦塞!這人真凱,楓葉亭日本料理店的便當一個要五百元耶!
這人真的很霸道,也不問一聲就逕自下決定!他的自大令常麗圓起反感。
「麗圓,這人好像很有錢耶!」談到錢,鍾桂香的眼睛就炯炯發亮。
「我怎麼知道?」常麗圓不感興趣地回答。
「你看他穿的是名牌西裝,吃的是一份五百元的便當,他肯定很有錢,你對他不好奇嗎?」
「不關我的事,」她為什麼要對他好奇,她才不想瞭解他呢!
「你真是……算了,我到隔壁班找美慧,便當來了記得叫我。」一份五百元的便當豈可錯過。
下午的課終於上完了。大家蜂湧走出校門。
趙豐邦依舊是大家注目的焦點,許多女同學眼露傾慕光芒直盯著他,
這些花癡!常麗圓嗤之以鼻。
趙豐邦招來小江,準備送常麗圓回家。
「上車,我送你回家。」打開車門等著她上車。
「我自己坐車回家。」她才不聽他的命令呢。
「那可不行,我得安全把你送到家才會安心。」半路上要有什麼意外誰來救她,他不願冒這個險。
「可是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我出車禍。」那會把她母親嚇昏的。
「這樣吧,送你到家門口,看你安全進門就好。」這樣總行了吧。
「對了,我的機車呢?」上車後,常麗圓才想起她的機車。車沒騎回家,爸媽問起該如何解釋。
「你那輛破車不要也罷,我買新的陪你。」那老爺車看起來不牢靠,該換新了。
「賣新的?那不是不打自招嗎?你幫我修好就行了,我不要新的。」
「小江,這事交給你辦。」趙豐邦吩咐道。
「是!」
「請在這裡停車。」常麗圓阻止車子前進。
她家在一條小巷內,是連棟的二樓洋房,屋齡約有三十年,外觀有些老舊。十五年前父親應聘到這裡工作,便舉家遷居至此。左鄰右舍都有十五年的交情,大家都熟透了,如果車子再往前即是她家門口,而這輛大轎車會引起鄰居的注意,屆時他們一定會好奇的追問個不停,她可不想自找麻煩。
「謝謝!」車子一停穩,常麗圓忙伸手欲開車門下車。
「等一下。」
趙豐邦傾身,拉著車門阻止她下車,手正好迭在她手上。
常麗圓一回頭,她的臉頰正巧刷過趙豐邦的唇。霎時。兩人為之一怔。
她尷尬地低下頭,滿臉羞紅,手上傳來他的熱度,更令她心跳加速。
小江由後視鏡中偷窺到這精采一幕,吃吃偷笑。
手握著她的柔荑,鼻聞著她的馨香,趙豐邦不禁閉上眼沉醉其中。
等不到趙豐邦開口說話,常麗圓抬眸望向他,見他一臉沉醉樣,警覺地挪開身抽回自己的手。
趙豐邦張開眼,直盯著她瞧。「你好香。」
常麗圓一怔,這是什麼跟什麼?不知該作何反應,又低下頭。
趙豐邦自覺失態,輕咳一聲。「你早上幾點上學?」
他問這個做什麼?心中雖有疑問,仍是照實回答:「七點半。」
「嗯,你可以下車了。」
「再見。」常麗圓聽話的下車。
趙豐邦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大門關上,看不見了,才要小江開車離開。
進門的常麗圓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的走入客廳。呼!還好沒人。
從廚房傳來流水聲,顯示母親正在廚房做飯,趁現在客廳沒人趕緊溜回房。
換上長袖襯衫,長褲,遮住手肘和膝上的傷,坐在書桌前發呆。
方才在車上,臉頰觸及他嘴唇的畫面,仍清晰地印在她腦中。手不自覺撫上臉頰,心開始不規則的猛跳,一股異樣感覺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