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四年無聲的娃娃。最近,我總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害怕自己若是再這麼過下去,後半輩子一定很淒涼。
每個人都輝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不安,因為未來是個未知數、不定數,而人類向來喜擅掌控一切;然而,我對未來卻充滿恐慌。因為我幾乎可以想象那將是一副怎樣的景象,與社會脫節的我形同井底之蛙,無知得令人憎惡,年華老去,喪失所有身為女人該擁有的美好特質……我不要那樣無味、可悲的晚年!
所以,我得開始替未來盤算,從此刻起。
而第一步,是自由與自主。
我決定打開窗,有形和無形的,接著鼓動我久未伸展的雙翅,重享自由的滋味。深怡說,倘若我一味地關住自己不嘗試高飛,那麼縱然我有一雙美麗的翅膀,充其量也只能稱作是雞,並非鳥。
同時,我也決定找份工作,擴展自己的生活圈,不再犧牲自己去迎合婆婆;反正她看我不順眼,與其在家裡相看兩厭,不如將彼此區隔開來,或許情況會奇跡的有所改變。
深怡又說,新時代的女性該具備獨立的思想、獨立的經濟能力和獨立的人際關系。而我深有同感。
現下已是兩性平權的時代,維持一個家庭,不該犧牲女性。所謂民主,是所有人的共同參與,女人走出廚房、走出家庭,進社會與男人站在相等的地位上展現各自的能力,女人不該再是守著家、等待她的男人和孩子們回家的可憐蟲。
是的,我要重拾自由,學習自主,不再當個伸手向老公討薪水、一手包辦家中大小事務的黃臉婆;並非學深怡成為女強人,只是活出自我,不會對未來充滿恐懼與絕望。
雖然我的起步晚了,但幸好省悟的不晚,一步一步循序漸進,我要讓自己不後悔來世上走這一遭。
紀羽蟬是回家了,但她卻答應了梁深怡的邀約預備到英國度假。她沒有將此事告知姜明勳,因為她知道征求不到他的同意,與其白費唇舌又走不了,不如先斬後奏;再者,此行她也許能順道至加拿大探望父母。
聽說大嫂好像又懷孕了,父母移民至加拿大與大哥、大嫂同住已七年;但荒謬得很,礙於婆婆口頭上的不准、暗地裡的阻攔,她竟無法前去探望家人,頂多偶爾電話聯絡。
如今,她漸覺自己的溫馴與沒主見可悲極了。
心中有了期待,面對婆婆的惡意刁難她不再覺得難過,一旦盡力完成分內之事,婆婆找碴與否皆干擾不了她的情緒,因為她心安理得。
那對母子沒發現,雖然她依舊順從,性格卻有了微妙的轉變。
平靜的到了周末,她的心卻隨著時間的逼近而雀躍不已。姜明勳不讓她出門,她也要求要去深怡那帶回行李。她想全了,星期一一大早,深怡帶著兩袋行李,她則直接到機場與她會合,然後直奔大不列顛島。
說起來,這樣好像有點像私奔,又有點像逃難,但不管如何,這一次她是下了決心,不再讓旁人左右她的想法。
“羽蟬,廁所的瓷磚有點黃了,你拿清潔劑進去刷一刷。”自從姜明勳帶她回來後,牛媽乖便存心不讓她閒著,整天把她當傭人般的頤指氣使。
“是。”紀羽蟬沒有拒絕,一想到再過一天便可離她遠遠的,不必再見那張可惡的老臉,她什麼都不會介意。
這兩天的忍氣吞聲可不代表她的妥協,事實上她未變初衷,姜明勳只能選擇一個女主角,要她或者他媽媽,她反對再玩三人行的游戲。未免她的度假計劃節外生枝,她不得不如此。
將及肩的自然卷發隨意扎成個髻,紀羽蟬帶上塑膠手套走進浴室,把清潔劑灑在四周,手拿刷子逐一刷了起來。
牛媽乖監視般的站在門外好一會,然後才走到客廳看電視。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紀羽蟬以為婆婆會接,但鈴聲直響個不停,她歎口氣,抽掉手套跑向電話,在她的手要觸及電話前一秒,偏偏被婆婆接走了,她抑住心中不快,又往浴室走了回去。
“她不在。”
一聽到這句話,紀羽蟬飛快搶過話筒,牛媽乖嚴厲的眼瞪著她,她轉過身不予理會。
“喂——深怡,是你啊,有什麼事?”
“如何?你保密防諜的工作有確切落實吧?後天走不走得開?”聽到那壓低的嗓音,梁深怡便明白紀羽蟬又是受委屈了。
“嗯。”紀羽蟬以單音節作答,教人看不出端倪。
“後天早上九點半,在機場大門口,你藉機溜出來,我等你。”梁深怡很有默契的只述不問。
“嗯。”
紀羽蟬掛好話筒,牛媽乖的聲音立即傳來。
“怎麼?又要出去了?明勳可是叫我看著你別讓你亂跑,你不要給我找麻煩。”
“媽,我沒有。”
牛媽乖歎了口長氣:“如果你們肯生個孩子,家裡也不會這麼死氣沉沉的,真不知現在的年輕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姜家幾代單傳,老伴兒走得太早,剩這獨生子娶了個蹦不出半顆子兒的媳婦,但願祖先保佑姜家千萬別到了這一代便斷了根,否則她拿何顏面去見老伴兒?紀羽蟬不曉得該如何為自己辯解,最後沉默的回到浴室洗洗刷刷。
牛媽乖睨著她的背影,心中不滿愈擴愈大,暗忖要是今年她的肚子再沒消息,那她就不得不使出殺手鑭了。
沒辦法,姜家的未來掌握在她手上,她不能眼睜睜任由姜家斷了香火。
婆媳過招七十回——走著瞧!
星期天的上午,通常都是姜明勳補眠的時間。上班族的生活固定卻乏味,而他平日沒啥大興趣,所以只好用睡覺來度過空暇時刻。
但今天不同,他不但起了個大早,還主動幫忙紀羽蟬做早餐,毀了他老媽“男人不入廚房”的戒條。
紀羽蟬心系即將來臨的自由,對他忽然體貼入微的舉止反而有些不習慣,惟恐他瞧出一絲不經意劃過她臉上的雀躍。
“今天我們出去走走吧!”姜明勳微笑著提議。
“出去走走?”紀羽蟬難掩意外。“去哪?”
“隨便啊,看你想去哪,咱們就去哪。”
“你媽呢?”
“今天只有我們兩個。”他故意湊近她耳畔吐著熱氣道。
紀羽蟬不著痕跡閃開了。
“可是,我今天不太想出門耶。”她對他擺明的討好沒太大反應,婚後若非必要場合,他們幾乎不曾共同出游,搞不懂今兒個他在想什麼。
“那就算了。”姜明勳碰了個釘子,聳聳肩,踱開了去。
夜晚,紀羽蟬早早上了床,預備養足精神,展開明天的旅程,不料姜明勳的身子又靠了過來,一只手摩挲著她的玉峰,意圖明顯至極。
紀羽蟬輕輕推開他,往旁邊挪了挪。
“羽蟬,我要……”姜明勳再次進攻。
“明勳,我很累了,想休息。”紀羽蟬用棉被蒙住了頭。
“只要一下就好了。”姜明勳誘哄著。
聞言,紀羽蟬倏地坐起身——
“你為什麼老是這麼自私,只考慮自己需求,卻不理會他人的想法?只要一下?你娶我當老婆的作用只是你洩欲的工具?”
“你在說什麼?”被她一吼,姜明勳“性”致全無。“夫妻間親熱本來就很正常,我才懷疑你是不是性冷感呢!”
他的口不擇言傷了紀羽蟬,就見她的臉色刷地變白,咬住下唇不發一語。
姜明勳把被她獨占的棉被拉過來一半,悻悻地平躺著,眼望天花板。
“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久久,紀羽蟬低訴。
果然他心裡是這麼想的。
“睡覺了。”姜明勳懶得再講。
“如果……你想另外去找位熱情如火的女人,那你就去啊。”紀羽蟬故做淡然道。
“你煩不煩?不要就不要,干嘛說那些有的沒的?”姜明勳不耐煩的把棉被奮力一甩,不巧擊中了正坐在床邊的紀羽蟬,她一個不穩,尖叫一聲跌落床下。
“羽蟬?”姜明勳嚇了一跳,忙跳下床察看她有無受傷。
紀羽蟬並無大礙,只是摔著的部位有些疼。她不敢置信的是原來姜明勳竟有如此粗暴的一面,繼上次那個她有生以來的頭一個巴掌後,他這個性中潛藏的因子似乎逐一顯現。
思及此,紀羽蟬退縮的閃避他的關懷。
“對不起。”姜明勳收回手,注視她片刻,然後沮喪地起身:“我今晚去睡客房。”
紀羽蟬的雙手不停緊握,直到他退出房外,恢復一室寂然。
此刻,她更加期待明日的到來……
翌日,姜明勳與紀羽蟬兩人因昨夜的不愉快而顯得有些尷尬,於是,姜明勳沒吃早餐便直接上班去了。
紀羽蟬則因一夜沒睡好而變成輕度熊貓眼,不過她的心情是雀喜的。
牛媽乖將小倆口間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皆看在眼裡,但不動聲色。
九點半光景,紀羽蟬收拾了餐桌、曬好衣服、擦淨地板,完成了每日必做的家事後,趁著婆婆不在客廳的空檔,她整裝完畢,帶著護照欲趕至機場與梁深怡會合。
孰料——
這節骨眼兒,姜明勳居然回來了!
夫妻倆在門口打了照面,露出相同程度的錯愕。
“你……怎麼回來了?”紀羽蟬慌張得結巴。
“我回來拿樣東西。”姜明勳上下打量她。“你穿這麼漂亮——要去哪?”
“有——嗎?我正要去超級市場買點東西。”該怪她平日穿得太隨便了嗎?才讓他覺得她穿了套裝便是要去正式場合,事實上,她連妝都沒化。
“是嗎?”姜明勳有點懷疑,但他沒時間蘑菇。“我要馬上趕回公司,你早去早回。”
“喔,好。”紀羽蟬點頭應允。
姜明勳進屋拿了他要的東西,隨即匆匆離去。
紀羽蟬松了口氣,繼而奪門而出。
當她趕到機場時,梁深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斷來回張望,而機場正第二次廣播飛往倫敦的班機即將起飛,請旅客盡速登機。
紀羽蟬氣喘吁吁的停在梁深怡面前。
梁深怡一見著讓她提心吊膽好半晌的人後,旋即喋喋不休:“你搞什麼?這麼慢!我還以為你有了狀況出不來,又不敢打電話給你。”
“我的確差點出不來。”紀羽蟬打斷她,覺得口渴不已。
“怎麼回事?啊,算了,先登機再說。”梁深怡怕再這麼講下去,飛機要放她們鴿子了。
“喂,我的行李。”紀羽蟬拔腿跟著她跑向登機門。
“哈。”梁深怡將右手邊那一袋塞給她。
直到坐進了機艙後,兩個女人皆喘了口氣。
“總算安全了,就算姓姜的發現,也莫可奈何。”梁深怡得意說道。
“那可不一定,天有不測風雲,咱們坐在飛機裡,說安全還太早。”
“呸呸,烏鴉嘴!”梁深怡丟給她一個衛生眼。“對了,剛剛你說怎麼著?”
“也沒什麼,只是我要出門時,明勳巧無不巧的回家拿東西,但幸好他沒起疑。”
“是嘛,代表你這趟旅行是非來不可,所以沒人阻擋得了你。”
紀羽蟬笑笑,沒提及昨晚與姜明勳的口角。
“你昨晚沒睡好吧?瞧你黑眼圈都出來了,等會吃完空姐送來的東西,睡會兒覺,恩?”
“恩。”
歷經十四個小時的飛程,梁深怡和紀羽蟬抵達倫敦時,倫敦已是早上八、九點光景。下飛機後,紀羽蟬眨了眨眼,適應異國的陽光。
現在台灣應正值深夜吧?姜明勳發現她失蹤了嗎?他是憂心如焚,抑或是暴跳如雷?
管他的!未來這十天完全屬於她,誰也不能干涉。
方才在機上睡了一覺,雖然不挺舒適,但養足了精神,正好可以應付這嶄新的一天。
走進機場,梁深怡隨即左右張望,似在搜尋什麼人。
“你在找誰?”紀羽蟬問。
“朋友。我們這十天要住她家,我在上飛機前有打電話給她,她說會來接我們。”梁深怡邊答仍邊尋,突地眼睛一亮,拼命招手。
“May!I'm here!”
不遠處的人潮中有一女子回頭,喜出望外的奔了過來,給了梁深怡一個結實的擁抱。
“好久——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了。”梁深怡拍拍她,然後為彼此作介紹。
“這是羽蟬,我國中到現在的好朋友;這是May,我童年的玩伴,雖然分開了十多年,但友誼歷久一樣濃。”
兩人聽完不禁莞爾一笑。
“怎麼你愛搞笑的個性一點都沒變?”May搖著頭說。
紀羽蟬打量著眼前朋友的朋友,移民英國多年的她免不了染上了該過的民族氣息,即便膚色不變,但打扮入時,連說國語都帶著濃濃ABC的腔調。
“如果變了就不是我了嘛!瞧你,變得這麼成熟美麗,若不是你寄照片來給我,我都認不出你了咧!”梁深怡故作垂涎三尺。
阿May把手掌貼上梁深怡的臉頰往旁撇去,打掉她的一臉垂涎相。
“愛拍馬屁的個性也沒變!”
“咦?我是實話實說,否則——對了,你的Honey呢?”梁深怡又四處張望。
“別找了,他在外頭等著。走吧,回去再說。”May熱情的一手挽住梁深怡、一手挽住紀羽蟬。
紀羽蟬很少與陌生人如此親近,因此顯得有些不自在。
三人步出機場,May帶領她們坐進一輛頂級豪華的德國進口車,黑又亮的車身光彩奪目;讓人覺得身份似乎也隨之尊貴。
May並不住在中國城內,而是居處倫敦近郊的別墅區;可想而知,May的家世也挺顯赫。
坐在車裡的四個人,除了紀羽蟬以外,皆以英文熱絡的交談,沒一會兒,梁深怡已和May的男友傑克熟得像多年老友。
抵達目的地後,馬上有兩位傭人下來幫她們提行李。傑克去停車,May則招呼梁深怡和紀羽蟬進屋。
“來,先坐,你們搭了這麼久的飛機,一定累了吧?”May吩咐傭人為她們倒茶。
“還好啦!我們從台灣一路睡到了英國,現在精神飽滿,等著你當向導帶我們一游這美麗的倫敦市。”梁深怡說著還伸了個大懶腰。
“那有什麼問題。”
“對了,伯父、伯母呢?”梁深怡打量著好友的家,看來他們生意是愈做愈大了,這個房子比當年在台灣的那一間大了簡直有三倍之多。
“他們哪,說什麼不打擾我們年輕人,要把房子讓給我當明天生日Party的場地,兩人手牽手到瑞士五度蜜月去了。”
“哇!伯父、伯母恩愛依舊,真讓人羨慕。”梁深怡嘖嘖有聲。
“有啥好羨慕的?眼光放低點,自己去找一個不就得了?”May慫恿著。
“少來!別因為自己就要走進自認為幸福的愛情墳墓裡了,便雞婆的希望大家都能跟著你一起進去。”梁深怡嫌惡的擺擺手。
“你還是這麼冥頑不靈。”May搖搖頭道。
紀羽蟬在一旁不由得抿唇輕笑。
停好車的傑克走進客廳,俊偉不凡的體態、軒昂的氣度,一舉手、一投足充滿了英國男子專有的紳士風度。
乍見傑克時,梁深怡其實有些訝異,原以為May對象也是個華僑,沒想到居然是個道地的倫敦人,這就難怪之前May為何不肯多少透一點了,原來是怕她驚訝過度。
事實上,在倫敦街頭,所見的大部分人並非真正的倫敦人。今天的倫敦幾乎可以稱作是個小型聯合國,例如街名如老猶太和倫巴底,讓人聯想起中世紀的猶太和意大利商人及銀行家;例如中國春節時,中國城會舉行舞獅表演,或八月底的加勒比海式諾丁山狂歡節;例如在海德公園裡可以看到美國人打壘球、哈默斯米思的電影院正上映著愛爾蘭片,及攝政公園裡的清真寺有著虔誠的回教徒正在禱告;另外,外國美食也豐富了倫敦餐館的內容。心血來潮時可在咖啡屋裡飲用意大利卡布其諾咖啡並品嘗法式糕餅,或在希臘客棧裡淺酌有松香味的希臘葡萄酒,也可造訪日本餐廳的壽司吧,來一客生魚片當午餐。
倫敦接受各色人種,並吸收了他們的傳統和優點,雖然剛開始時,他們都是外國移民,但最後都成為不折不扣的倫敦人。
來過倫敦幾次,但她還是第一次與純正倫敦人談話。由傑克的談吐感覺起來,他是個很體貼的男人,May應該會幸福的吧?
每個人的觀念不同,她不能要求她的每一位好朋友都跟她一樣抱獨身,但可也別像紀羽蟬這麼慘才好。
不過,基本上,May和紀羽蟬的思想與個性是迥異的。紀羽蟬受的是傳統的思想灌輸,太過固執和堅持;May則因生活環境的影響,開放、開朗且開通,所以,她應當沒必要太擔心才是。
“明天預計有多少人會來參加你的Party?”梁深怡問到了正題。
May想了會,保守估計:“三、四十人跑不掉。”
“哇,人緣這麼好啊?”梁深怡咋舌。
“哪裡,大學同學和公司同事給面子,賞臉啦。”May謙虛道。
紀羽蟬在旁聽她們老朋友敘舊,感覺自己像個外人,即便她們盡量用國語交談,但其間仍會交雜些英語,讓英文不靈光的她是有聽沒有懂;相對,她也是此刻才發現梁深怡英語流利得像在說自己的母語。
傑克見她發呆,企圖友善的跟她交談,但她卻只能尷尬的搖頭又搖手,表示自己聽不懂。
接著,他們三人延續了在車上時的熱絡氣氛,又天南地北、滔滔不絕的聊了起來。
紀羽蟬以手支頰,百般無聊的轉動煙柱四處觀望。末了,還不經意的打了個呵欠,覺得眼睛有些干澀、眼皮有些沉重,不知不覺打起瞌睡。
談天中的三人,離紀羽蟬最近的傑克先住了口,以眼神示意兩位女士暫停,指了指頭一寸寸傾斜的紀羽蟬。
“哎呀,我們冷落她了。”梁深怡驚覺。“她英語只有國中程度。”
意思是剛起步。
“是嗎?我以為她天性不多話。”
“不多話是真的,但冷落她又是另外一回事。”梁深怡走近她,扶著她的頭。
“怎麼辦?”
六只眼睛全集中在熟睡中人兒的臉上。
“可以請傑克抱她上你為我們准備的客房嗎?”梁深怡詢問。
“那有什麼問題?”May爽快答應,推推親密愛人請他舉手之勞一下。
傑克依言輕而易舉橫抱起紀羽蟬,May帶路,傑克居中,梁深怡殿後,四人六腳上了樓,其間,May喃喃道:“真不敢相信她就這麼睡著了。”
“她很少外出,由此看來她對時差挺敏感,只是不自覺。”梁深怡替紀羽蟬說話。
這房子總共四層樓,一樓有客廳、餐廳、廚房、影視廳等,二、三、四每層樓各有四間大房間,May住二樓,她父母則住四樓。
May安排二樓左翼的兩間房給她們。梁深怡挑了靠樓梯的第一間,而第二間便順理成章給了紀羽蟬。
將紀羽蟬安置妥當,三人又下樓來,邊享用僕人剛烤好的小餅干和芳香濃郁的皇家紅茶,興致未減的繼續聊天,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
“時候決定了嗎?”梁深怡問到了關鍵題。
“明晚先訂婚,其它慢慢考慮。”May一臉甜蜜。
“父母不在場,可以說訂就訂嗎?”
“這裡又不是台灣,明明是自由戀愛,到訂終生時卻硬要指定個媒人婆出來,符合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嘖,老掉牙!這裡每個人都可以為自己作主。”
“喂喂,就算你喝洋墨水長大,也別用那種歧視的態度批評自己的國家嘛!現在的台灣多民主啊,哪還來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沒瞧見咱們那李登輝先生,和藹親切得像自家爺爺咧。”梁深怡反駁道。
“是嗎?有這麼大的改變?”May保留懷疑。
“小姐,別忘了,咱們快邁入三十大關,你離開台灣都二十年了耶。”
May臉色一變,捶了梁深怡一記:“討厭!干嗎提醒人家歲數?我恨不得能得選擇性失憶症呢!”
“喲!原來咱們宮雪花小姐是所有女性的集中縮影啊!”梁深怡挑眼笑道。
“誰是宮雪花?”
“一位四十多歲的港姐,身材一流、美艷動人。”
May張口結舌。
梁深怡了解她心裡的想法,輕抿了抿唇:“大部分人窮極一生,似乎只有追求兩樣東西,年輕時因為時間太長,所以拼了命用兩只角去追四只腳的錢,等到錢追夠了,時間卻不多了,所以又希望用錢買段時間,捉住青春的尾巴或找回青春,累了一輩子,何必?”
“你不也是這樣?”
“基本上,我屬於那小部分人。雖然我熱愛工作的背後也是為了追求物質享受,但我不會想留住時間,賺多少便享受多少,這是我的座右銘。”梁深怡說得灑脫。
“那你是把我歸納進那大部分人裡嘍?”May掀著眉。
“不不,這得看你這個人的價值觀如何。雖然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了解自己,但應該會有某種程度的自覺才對。”
May歎了口氣後坦承道:“的確,我想我應屬於那大部分的人,尤其是無法容忍年老,會希望用有形的東西去換回無形的時間的女人。”
“May,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永遠都愛你,最愛你。”傑克深情款款,適時遞上一句甜言蜜語,將阿May的芳心整個給融化了。
相偎的兩人便這麼無視他人存在的你儂我儂起來。
梁深怡識相的不吭聲,見兩人暫無分開之意,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打算上樓整理行李去。
真是可怕!情人間偶爾甜言蜜語也就算了,哪有像牛皮糖似的黏得緊緊的?要是她呀,絕不敢恭維。
難以理解,為何所有人都認為婚姻是人生必經之途呢?眼見好友們一個個走進去……好傻!
或許正因為她太過理智,所以在一般人眼中反而變得特異。是嗎?面對感情時太過理智,會很糟糕嗎?
來到英國的第一個早晨,紀羽蟬睡覺、梁深怡思考,以各自的選擇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