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真像個特意打造的牢籠,司徒青魁遍尋不著可行的逃脫之法,不下數十次恨恨地詛咒。
他曾幾何時像現在這樣窩囊過?雖然這個房間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電話,身上的大哥大也被他們搜走了。有窗戶,可是加裝了鐵欄杆,他又不能像大力士兩手一撐就開了個大洞;轉來轉去,似乎只有等送飯進來那段空檔可以利用。不過,以他的身體狀況硬衝出去還太勉強,所以他只好暫時乖乖地養傷,邇後再伺機而動。
但那個花癡大姐頭所說的三天期限就是明日,最遲他今晚一定得行動。
據他觀察,三餐都是那個稱作「浩二」的人替他送的。上回交過一次手,知道他不是個容易應付的對手……這可怎麼辦?
苦思當頭,門霍然被打開,走進來的人正是被司徒青魁不知偷罵過多少次的大姐頭。
「如何?考慮好了嗎?」大塚虹姬容光煥發,心情好得不得了。
「你來早了。」司徒青魁躺在床上蹺著二郎腿、一派的悠哉。
「來早來晚,反正一定得來,沒差。」大塚虹姬往雙人沙發一坐,姿勢極優雅地雙腿交叉,唇角帶著淺淺的微笑。「看你的模樣,我們應該沒招待不周吧?」
「今天沒帶那兩個跟班啊?」呵,千載難逄的好機會。區區一介女流,他司徒青魁沒道理嬴不了。雖然他從不動手打女人,但這是她逼他的,怨不得他。
「浩二在查安美美的資料,而豐……」大塚虹姬她瞟了他一眼。「正陪著她呢。」
司徒青魁猛然從床上跳起來,衝到她面前捉住她問: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大塚虹姬詭異地一笑,掙開他走到窗邊。
「她很快就要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了,我們怎麼可能對她做什麼?頂多……呵,豐會跟她一起做點愛做的事罷了。」
「什麼意思?」司徒青魁警戒地瞪著她。
「意思就是……豐要跟她結婚。」大塚虹姬故意吊他胃口地頓了好二會兒才說。
「不可能。」司徒青魁斬釘截鐵。「你少在這無中生有、信口開河。」他才不信安美美會隨隨便便答應嫁給一個陌生男人。
「笑話,她又不是你老婆,她想嫁誰難道還得經過你同意才行啊?荒天下之大謬。告訴你,他們倆是一見鍾情,二見呢,就索性人洞房嘍。」大塚虹姬存心以輕佻又暖昧的語氣刺激他。
司徒青魁一震,她的話正中他下懷。沒錯,安美美要嫁誰他是管不著,心中固然對她有好感,卻總笨拙地不知如何表達;更可悲的是,他對她的交友狀況甚或背景竟全然不曉,只除了人事資料卡上那些每個同事都可輕易得知的資料外。
見他神情頹然,大塚虹姬她感到一絲快感,更加落阱下石:
「你也別難過了,做不成情人,可以做家人嘛。她嫁豐,而你娶我,日後大家仍同住一個屋簷下,見面不難的。」
司徒青魁瞪她一眼,極盡挖苦地反駁:
「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厚顏無恥的女人,硬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娶你,你不幸福,他也痛苦,何苦呢?真後悔當初救了你。」他並非刻博惡劣之人,但她真的惹惱他了,才會對她如此冷酷不留情。
大塚虹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因他不留餘地的諷刺與不屑一顧的眼神而深受打擊,雙唇吶吶不能成語。在眼淚滑出眼角前,她倉皇地衝出房門——
聽到鎖門聲時,司徒青魁恍然記起自己的計劃,但已經遲了。
可惡,她幹嘛還記得要鎖門?跑就跑了嘛,莫非她仍不死心?
關於她所透露的消息他半信半疑,除非讓他親耳聽到安美美說要嫁給那跟班的,否則他絕不相信。
「該死的!」司徒青魁走到門前使勁踹了一下。
「放我出去——」
* * *
大塚虹姬在走廊的轉角處不小心撞進一具胸膛裡,
那人見她梨花帶淚,一顆心頓時被提到喉口,不禁慌了手腳問:
「大姐頭,發生了什麼事?」
大塚虹姬抬眼一瞧,淚落得更凶了。
「浩二……」
他們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而距離最近的則是他的房間,浩二於是不假思索地帶她回房。
關好門,他要將她安置在椅中,但她不願離開他的肩膀;遲疑了幾秒,最後兩人都移到了床邊坐著。
浩二暗暗歎了口氣。
他從小到大未曾見她這樣哭過,即使是原爺過世時也不曾。
眼淚使她平日的氣勢全消失殆盡,此刻她只是個脆弱的女人,那副憐人的模樣正揪著他的心。他很想吻去她的淚,但他不能,僅能以手為她擦拭。
究竟是什麼事情惹得她淚潸潸?
「現在願意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大塚虹姬搖搖頭,說不出口自己是被氣哭的。
那個可惡至極的司徒青魁,她何時受過這等委屈?敢這樣對她的人,他還是頭一個。走著瞧,她不會放過他的。
「是司徒青魁對不對?」知她者如他,很少猜不中她的心事。
大塚虹姬水汪汪的眼睛詫異地眨了眨,而後又垂了下來,沉默以對。
「他對你做了什麼?」浩二覺得胸口有團怒氣在凝聚。
「他只是說而已……」大塚虹姬的聲音仍有些哽咽。
傷人於無形的武器往往比有形的更為厲害。因為肉體有藥可愈,心卻無藥可醫。
「虹姬,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決定不讓你嫁給司徒青魁了。」浩二扳住她雙肩,慎重其事地宣告。
大塚虹姬一怔。
他……他叫她什麼?這……這是他第一次在她接手「大塚」後直呼她名諱?為了什麼呢?
她實在太震驚了。
「我沒有辦法把你交給一個不懂愛你、珍惜你,卻一逕傷害你的男人。我沒有辦法把我發誓會守護一輩子的寶貝隨便托付給這樣的男人,我沒辦法!」浩二真情流露地低吼,只因她的眼淚使他再也隱藏不住對她的一往情深。
什——麼!他在說什麼!大塚虹姬張口結舌……
「虹姬,我愛你,愛你很久很久了。當你梳著兩條小辮子,拿著一根枯樹枝跟在我和豐屁股後面習武練劍時,我就愛上你了;只不過我明白自己是什麼身份,因此長久以來只敢默默地愛你、關心你。我在心中發誓要守護你一輩子,即使有朝一日你尋得終生伴侶,我也會在暗處保護你不受任何欺凌;但一見到你被你要嫁的男人惹得淚眼婆娑,我再也無法忍受,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浩二一氣呵成,將沉澱在心底深處的愛意全化作言語表達出來。
大塚虹姬再也沒有比此刻更驚愕的時候了。
浩二愛她!天啊,這怎麼可能?
浩二與豐長她五歲,是父親由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小孩。打從有記憶以來,他們三姐弟一直都是兩人的跟屁蟲。父親不僅教育他們,更訓練他們;父親把他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而順理成章地她也把他們當自己哥哥。可是,浩二居然說——他愛她!
噢,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瞧見她的表情,浩二的理智登時拉了回來,他深吸了口氣道:
「我失言了,請……大姐頭當作沒聽到吧。」
明明進了耳朵,又到腦子裡環遊一周了,如何當作沒聽到過?只是……這……唉,她該怎麼回答?
「浩二,我……我……」
「別為難,真的。我想我……我瞭解你的意思。」浩二低著頭說。
「不是的,我——」大塚虹姬正欲解釋什麼,偏不巧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什麼事?」浩二問,但並沒開門。
「右使,『山口』的人來了。」通報者如是說。
「山口?」浩二走到門邊,與大塚虹姬相視一眼。
「讓他們在大廳等著,我馬上和大姐頭一塊去會見他們。」
「是。」必恭必敬地應了句,通報者退下。
「山口』的人來做什麼?」大塚虹姬蹙眉問,隨即想到自己哭得紅腫的眼,忙用手摀住。「怎麼辦?如何見客?」
「洗把臉,整理—下就可以了」浩二把大塚虹姬趕進浴室,自己則打開衣櫥挑了一件黑色襯衫更換,因為剛才她氾濫的淚水使他的衣服濕了一片,不換不行。
一分鐘後,兩人打理完畢,浩二又打了豐的大哥大要他即刻到大廳會合,然後他們三人一齊迎向大廳。
* * *
移駕至大廳,「山口」的堂主正好整以暇地端坐於客座上,一臉莫側高深的微笑迎視著大塚虹姬。
兩人目光交會,大塚虹姬也打量著眼前身份地位與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但,他看來已近殘燭之年,瘦弱的骨架散發著精幹,干扁的臉上則鑲著一雙炯炯利眸,其貌不揚卻氣勢磅薄。他—於是「山口」的堂主?
倘若不是因為閱歷多、見識廣,深知不可以貌取人,她實在很難想像勢力與他們相當的「山口」堂主竟是一個老頭子。
「想不到『大塚』的堂主竟是一位如此美艷能幹的奇女子,久仰、久仰。」山口雄司略揚嘴角說了番場面話。
「過獎了。」大塚虹姬輕輕牽動唇角。「今日山口先生親臨敝舍,不知有何貴幹?」
一直以來,「山口」與「大塚」都是互不相犯、各安其分;若非為了那個新建港口,他們也不會有所交集。但基於王不見王的原則,所有交涉事宜皆由第二順位者接洽,不料竟衍生出如此變故。
大塚虹姬望著老人,憶及喪弟之痛,內心百味雜陳……
「關於近來接二連三的風風雨雨,我想我有必要出面鄭重作個澄清了。倘若我坐視不管,任由誤會繼續擴大,那只會讓漁翁者得利。」山口雄司細長的眼腈閃若睿智的光芒。
「哦?」大塚虹姬虛應一聲,用眼尾分別瞟了浩二與豐。
「我從來都沒有與貴幫為敵的意思,令弟的死也絕非我方下的手。為了證明我方清白,我願意幫你揪出這個存心挑起兩方爭端的神秘者。」
大塚虹姬聽出了對方的誠意,事實上對於這事的謎底,她心裡多少也有個譜了。
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有了這樣的信念,大塚虹姬露出微笑,伸手端起擺在山口雄司面前的茶親自奉上,並道:
「那就先行謝過了。」
山口雄司非常滿意她的舉動,豪爽地接過大飲一口,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語調也隨之溫和了許多:
「聽說上回我們兩方那場械鬥你受了傷,嚴重嗎?」
「已經痊癒了,有勞山口先生關心。」大塚虹姬輕描淡寫。
「在此我代為道歉。」
「不。」大塚虹姬急忙揚手制止。「其實不對的是我,我沒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一口咬定兇手是你們,還大動干戈,造成兩方損失,在此我才要向你們道歉,至於我的傷,我的直覺告訴我並非你的人所為。」
「這麼說,你心裡有個底嘍?」
大塚虹姬搖頭。
「還沒。」
「看來要真相大白,非得趕快揪出那位神秘者不可了。」山口雄司下了定論,揚手將站在身後的兩名保鏢招到前方來。「右方的是秀,左方的叫拓,他們兩個能文能武,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今後有任何消息,我會派他們跟你們保持密切的聯絡。」
面如神雕的秀和拓向大塚虹姬微微一欠身,又退回山口雄司身後,像石像般分立左右。
大塚虹姬頷首,也招來浩二與豐介紹道:
「右使浩二,左使豐。浩二專工電腦程式,豐則有厚實的武術底子,他們是我父親留給我最有價值的寶藏,負責輔佐我也保護我。」
「我的年紀足以當你父親了,丫頭。很慶幸我今天來對了,也很高興我們相談甚歡,如果你不介意,願不願意稱我一聲叔叔?我膝下無子嗣,而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你讓我又佩服、又喜歡。」
「叔叔。」在兩方人馬的見證下,大塚虹姬自心底叫了一句。
化解了兩方芥蒂,團結力量大,「山口」與「大塚」的未來似乎撥雲見日,一片光明燦爛。
「哈哈哈,好極了、好極了。」山口雄司中氣十足的笑聲迴盪在整個大廳之內。「衝著你這句『叔叔』,那個新港口就讓給你們了。反正日後合作機會多得是,無須為一件小事爭執不下、傷了和氣,是不,丫頭?」
「謝謝叔叔。」大塚虹姬甜甜一笑。
「好了,事情就這麼說定,我也該回去了。」山口雄司站了起來,仍笑得合不攏嘴地喃道:「真好,目的順利達成,又多了個意外收穫。」
「叔叔慢走。」大塚虹姬與浩二、豐一路送山口雄司坐進車裡。
等車子揚長而去,他們才進屋。
「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我還以為他們是來找碴的,正準備給他們好看哩。」豐咧著嘴,手指關節握得嘎嘎作響。
「雖然那老頭表現得那麼誠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他如此輕易地就攀親帶故。大姐頭,凡事小心為上。」浩二總比他人多顧慮一層。
「你太杞人憂天了,我看那老頭和善得不得了。」豐不以為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浩二語重心長地道了句。
「浩二,我瞭解。」大塚虹姬給他一個瞭然的目光。但對於事情有這出人意外的結果,她很開心;對於後續發展,她也抱持著樂觀其成的心態。
「既然沒事了,我去看看美美。」豐早已坐立難安。方纔的臨時召喚打斷了他正要帶她去逛花園,現在可以去完成了。
望著他像一陣風刮走的背影,大塚虹姬搖頭輕歎,
「他被愛沖昏頭,沒救了。」
他何嘗不是一樣沒救了?表白心跡之後,他和她之間還可以一如往常嗎?
恐怕他是無地自處了……
* * *
「大塚」的總堂是一棟E字型的建築,左右兩翼分佈著堂裡弟兄,而豐與浩二則分居於最隱秘的裡間房,中間為大廳、會議廳、偏廳及吧檯間;後方一排為大塚三姐弟的房間,但如今已空了兩間,感覺上有些空虛、冷清。
安美美在豐的帶領下來到介於大廳與左翼的中庭花園,綠意扶疏、流水潺潺、鳥鳴唧唧,一片古意盎然,是很典型的日式造景。
安美美停在一棵古松下,捲起一根籐須把玩,上半身倚著樹幹,顯得既放鬆、又愜意。
一隻蝴蝶忽然吸引她全副的注意力,這種小東西是她以前根本不會佇足觀賞的;但身在如此美景中,突然飛來這麼個色彩繽紛、生命盎然的小東西,她不由自主地竟追逐起那只粉蝶,想像自己正置身於一幅生動美麗的畫中。
霍地,腳下一絆,安美美眼看就要跌個四腳朝天了;但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髮之際,豐已奔過來將她接個滿懷。
「小心。」
安美美雙頰赧紅,忙脫離他的懷抱。
「我有沒有說過你臉紅很美?」豐捧著她的臉,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你別哄我了。」安美美下意識伸手遮住自己的額頭,雖然紗布拆掉了,但在額那道被玻璃劃過的傷痕顯然不可能完全消失了。
「我從不哄女孩子的,我只是說真心話,尤其對我心愛的女孩。」自從安美美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後,他便斷然改掉面對女人時皆來者不拒的惡習了。
安美美但笑不語,移向一株山茶花旁,蹲下來欣賞。
豐伸手進口袋掏出一隻小錦盒,逕自盯視了半晌才蹲到她身邊輕聲道:
「把你的右手給我。」
「幹嘛?」安美美反射地把手藏到背後,眼裡掩不住驚惶。「你要我的右手做什麼?」
豐先是因她的反應一怔,繼而噗哧大笑。
安美美不明就裡地呆望著他。
「我說錯什麼了嗎?」
止住笑,豐搖搖頭,而後仔細地端詳起她,探問:
「休息了幾天,你的氣色好多了。有沒有……想起什麼?」
安美美的神情立即蒙上一層陰霾,黯然地左右擺動腦袋瓜。
「沒關係,慢慢來。」豐不自覺說著千篇一律的安慰辭,然後輕柔地執起她白玉柔荑,打開綿盒,將盒中的一隻純白金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
「這……」安美美微愕,睜大眸子注視著自己的右手。
「我們的訂婚戒指呀。之前那一隻可能在車禍中弄丟了,所以我又重新去找了一隻一模一樣的回來幫你套上。」
急中生智自稱是她未婚夫,但前日不經意瞥見她潔白柔細卻空空如也、沒戴任何飾物的五指,當下暗呼粗心,便急急忙忙到銀樓去挑對戒指,讓他們這婚得名副其實些。可看遍了金飾,總覺得黃金戴在她手上會顯得庸俗;於是轉移目標改尋白金,最後他被這對躺在不顯眼的角落,卻令他眼睛為之一亮、雕工極其精緻細膩的戒指攫住目光。毫不考慮地,他買下它們,自己馬上套了一隻,此刻再為她套上另一隻;而他心中的愉悅和知足,真是不言可喻。
「豐,我想……」安美美期期艾艾的,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想法。
「想什麼?」豐興味盎然地瞅著她。這可有趣,喪失記憶會令個人轉了性嗎?瞧瞧她一副嬌弱的模樣,和當初相遇時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簡直是天壤之別。
「能不能……」安美美遲疑了幾杪,而後主動取下戒指遞還給他。「在我還未恢復記憶前,能不能先不要訂下任何承諾?」
「但這承諾是早就訂下的呀。莫非——你不信任我?」
「不,我——」
安美美還沒說完,嘴就讓豐以吻給堵住。他帶點霸氣、帶點懲罰地輕咬她的下唇,舌尖並強行進入與她的,黏著、追著,慢慢地狂野轉變為柔情。他心醉神馳,享受著幻想與現實交融後所產生的甜蜜感覺……她的滋味,果真如想像中的美妙……
然而,安美美並沒像他一樣陶醉其中,這個吻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倏地,一道人影閃過腦海,她忙不迭想捉住它,奈何它的速度太快。
「啊!」安美美尖叫一聲,推開他痛苦萬分地抱著頭縮成一團。
豐猛地回神,見狀心驚,趕緊上前摟著她問:
「怎麼啦?頭怎麼啦?」
「痛……好痛……」安美美咬牙壓抑著。
「美美,放輕鬆、深呼吸,盡量讓腦袋保持空白,照著我的話做,乖。」豐邊說,雙手邊按住她的太陽穴撫揉著。
安美美閉上眼,枕躺在他交疊的雙腿,規律地吐納,讓他的手指替她驅走疼痛。
良久良久,安美美氣息回復平穩,緩緩睜開眼仰望著他,迎上他那雙盛滿關心的瞳孔,由衷地道了句:
「謝謝。」
「若你願意,我希望能永遠就這樣把你捧在手心裡。」他做了個將她捧在手裡、放進心裡的手勢。
「豐……」她瞭解他的好、他照顧她的無微不至,她不是沒感覺;但她就是不曉得哪裡出了問題,總覺得自己等候的並非他。
「好吧、好吧,不給你壓力。」豐咧咧嘴,扶正她道:「這戒指我就暫時替你保管,等到你心甘惰願戴上它時再說。」
安美美因他的體諒而感動得無以復加。明白自己的要求是任性了些,不過,在連她都不確定自己能做些什麼或者付出些什麼之前,背負大多感情包袱是一項極沉重的壓力,會令她喘不過氣來。幸好,豐是位明理之人。
「有些涼意了,走,我送你回房休息。」豐攏攏她的肩。
抬頭遙望逐漸西沉的夕陽,安美美柔順地由他摟著往房間走。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發現二樓的某個窗戶內,有雙參雜著不敢置信的淒愴目光,正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全看進眼裡。
尤其是那個接吻的畫面……那一瞬,司徒青魁感到自己的心被某種不知名的物體狠狠撞擊,心力交瘁的無力感讓他整個人癱在床上動也不動。
大塚虹姬說的是真的?美美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跟班嗎?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接觸的?她愛他嗎?
唉,只怪自己沒來得及向她表白,如今這些問題是問不出口了。
難道她當時拒絕他的吻,便是因為她早就心有所屬了?哈,他真呆,居然還企圖利用兩人獨處的機會試探他們兩個的未來是不是會有交集。原來他不僅白費心機,還自取其辱。
她猜透了他的心思嗎?她有在心裡偷偷笑他的不自量力嗎?
九個兄弟中,就屬他的面相是最兇惡不討喜。也許,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注定他芳心難覓,得孤獨終老……
去你的老天爺,太不公平!司徒青魁無聲地詛咒。
* * *
「什麼!」
「『山口』與『大塚』聯手合作要找出殺害『老三』的兇手!」渾身呆勁的男子從椅中跳起,小眼睛裡透露出暴戾之氣地質問跪在前方的男孩。
「是……是的。」男孩渾身打著哆嗦、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該死!」男子衝過去揪起男孩衣襟,毫不費力地將他丟到牆角洩憤。「瞧你辦的什麼鳥事,沒用的傢伙。」
那足以媲美相撲選手的力道使男孩受到猛烈撞擊,身子因承受不了而吐出一口鮮血,屋內頓時鴉雀無聲,幾名嘍囉更是不敢將同情寫在臉上。
這便是成事不足的下場。
「現在該怎麼辦?」唯一膽敢靠近兇惡男子身旁的女子面有慌色。「要是讓她查出來,一定不會饒過我的啦。」
男子一轉頭面向她時,表情即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溫柔得不可思議。
「麻美,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們查出任何關於我們的蛛絲馬跡。」他輕拍她的頰撫慰道。
這女子正是他的妻——當年拋棄一切堅持天涯海角追隨他的愛妻。在他們共結連理的那一刻起,他就誓言即便有朝一日可能負盡天下人,也絕不負她。
曾經,他承諾要給她全世界;如今,再次踏上他倆共屬的土地,他要做的正是奪回她當時所拋下的一切。
十年的歲月,他從有到無,拚命打造建立他的王國;十年後的今天,他要追隨自己而吃了不少苦的愛妻成為世界上最富有、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可是……」
他重重親了她一下。
「不會有什麼可是的,放心,一切交給我。」
她怯怯地抬眼凝看丈夫,絞著的雙手洩漏她心中極大的惶然不安。
「把他抬去醫院。」男子下了一道命令。
在此之前,沒有人敢對在地上縮成一團、正痛苦呻吟的男孩伸出援手。
勾勒出一抹陰狠的笑,他用食指點了幾名手下道:「你們去給我燒了他們的巢。」
女子一聽駭然,扯住丈夫的手阻止:
「不行,她好歹是我——」
男子以吻堵住她的話。
「麻美,相信我,我自有主張,嗯?」
被圈在丈夫懷裡的她一如以往,不再發表一絲反對言論。
丈夫是她的天,她樂於在丈夫的羽翼下備受呵護;就算得因此當個無知的女人,她也甘心。
男子滿意地暢然大笑,不理會眾目睽睽,一把橫抱起小鳥依人.的妻子往房間走去。
接下來可能有的血腥畫面,他不要讓她有時間可以想像;而床——則是他保護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