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檀芷若就出院了,但病情好得很慢,她不時咳嗽、不時頭痛。
重感冒的檀芷若,嗅覺嚴重遲鈍,但那樣正好,她放了自己一個長長的假,和Adrien到處玩。那些以前在法國還沒有去玩過的地方,現在有足夠時間玩個盡興。
法國各個角落,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巴黎、南錫、史特拉斯堡、裡昂、馬賽、普羅旺斯,還有蔚藍海岸等等。
一開始她真的以為會好轉,除了感冒,還有心病。但是,沒辦法,一切都還是沒辦法。感冒好了,心病一樣嚴重。
在她的荒謬提議下,她和Adrien"交往"了一個月,可是在這其間,包括了無數場被她搞砸的約會,還有無數次因為愧疚以及懷念所引發的淚水;卻怎樣都沒有戀愛的感覺。
有一次,他們兩人到巴黎,到蒙馬特喝咖啡,到奧塞美術館看畫展,印象派的畫她很喜歡,但看著竟然哭了起來因為她想到丞天裡頭掛了好幾幅雷諾瓦的復制畫……
他不停的安慰她;她覺得Adrien太傻,陪她一起瘋。
她過得不好,這一切,可以說是自作自受。
她太任性了吧?任性到以為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但是,跟著自己不愛的人,她覺得一點進展都沒有。
每當她哭,Adrien就會安慰她,說著貼心的話,然後擁著她,她哭得更是厲害。身旁的人一定以為他們真的是熱戀中的情侶。
但是,誰知道,他們除了別扭的牽手之外,什麼都沒發生,就算是住在旅館,也都是Adrien自願打地鋪睡在地板上;她看了很難過,但他說沒關系。
終於,在回到葛拉斯之後,她又病倒了,除了長途旅行的疲累,還有抑郁的情況。醫生稱這個病情叫作營養不良。
天知道她真正是怎麼回事,她還得了心病。
白色的病房裡,檀芷若臥病在床。
她慘白著臉,笑著看Adrien,低聲說:"我很抱歉,我老是給你找麻煩,你一定覺得我很難纏。"
他搖搖頭,溫暖地笑了。"不,別這麼說。"
"我覺得我自己太傻。"她終於承認要自己再愛上另一個男人是一項蠢行為。"我太傻了,傻到不知道愛情這種東西不能強求,你卻還陪著我發神經。"
他抓住她瘦弱的手。"你至少學會了一門功課,那樣還是值得的。"
"我覺得很悲傷,無論我多努力試著去愛,但是我仍寂寞,看著你對我好,我就覺得很慌,因為我知道自己怎樣都回報不了。真的很抱歉!"
她說著,感受到Adrien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我還不清楚自己現在該怎麼做,但我想……我們……"
"我們結束吧!"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他替她開了口,手忽地松開。
"謝謝……"檀芷若微笑,感到如釋重負。"我們還是朋友吧?"她貪心到不想失去他。
"一向都是。"他照樣回答。
"生病請假不扣我薪水吧?"
"當然,你先前一直為J&A賣命工作。"
她笑得很燦爛。
"笑容果然還是適合你。"Adrien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別哭了,現在都沒事了,不是嗎?"他說著,拿起自己的電話,撥了個號碼。
"你?"她好奇著他的行為。
"喂?"電話接通了。"你的。"確認之後,他拋給她。
"做……做什麼?"檀芷若疑惑著,聽到電話另一端的聲音,旋即愣住。"你……"
(若?)
那是……是左斂賢!這聲音她還不夠熟悉嗎?她紅了眼,瞪著Adrien。(是你嗎?若。)電話那一端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格外地焦急不安。
"是、是我。"她虛弱地回應。
(你怎麼了?)
"我……"只說出一個字她便說不下去了。要用什麼樣的字眼才能清楚闡述,這幾個禮拜以來她痛苦不安的心境?
(你怎麼了,若?你在法國,還是台灣?)
"我……"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分離後的相思之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再壓抑自己的感情。
(若,好了,別哭了,都是我的錯……)左斂賢異常不安,口氣緩和下來,雖然不了解整件事的原委,但還是捺著性子安慰她。(怎麼回事,告訴我好嗎?若。)
"我……"抽抽噎噎了一段時間,檀芷若終於吐出幾個字:"我好想你,好想你……"
(別哭,我馬上去找你。別哭了,你在哪裡?葛拉斯?)
他前所未有的溫柔,幾乎教她柔腸寸斷。
"在、在醫院。"她哭得更厲害。"我在醫院,我好怕、好累……"她多麼害怕失去他,真的……
(醫院?)左斂賢大吃一驚。(你生病了?怎麼回事?)
"我……"
一旁的Adrien再也看不下去兩人說不清的對話,一把搶來電話。
"她生病了,只有你才救得了她,快點過來,我會到機場等你。"他簡單交代幾句話之後,把電話切斷。
檀芷若止住淚水,看著他沖動的對著電話大吼,一時還無法恢復的呆得住。
"你……為什麼要這樣?"Adrien總是無止境的對她好,她恐怕是無法回報了。
"沒什麼,我只是看不下去罷了。"他簡單的說,輕易地解釋一切。"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她對著他笑,眼角掛淚。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待會有廠裡的小妹來照顧你,我還有別的事要忙,晚點再來看你。"他轉身說道。
眼看著他要離去,檀芷若才赫然想起什麼似的,在他背後輕輕吐出一句:"Merci!"就這句話,抵過千言萬語。
"Jevousenprie!"他沒有回頭,用法文回了句"不客氣",旋即離去。
她想著即將要見到的那個男人,心底忐忑不安。但是,卻明顯地愉悅了起來。她要吃點東西,感覺有點餓了,她知道自己變得太瘦,她想要快點回復原來那個標准身材。
他呢?他一樣想念她嗎?
左斂賢推門而入,眼底有著不安、震驚;以及更多數不清的情緒。
"你……"檀芷若呆愣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三天的漫長等待,竟在這一刻成真。
"芷若的身體不好,你說話時要小心一點。"Adrien交代這麼一句之後,就離去。他深知這時候兩個人需要獨處的時間,至於他這個外人,還要快快閃人。
只是,他仍暗暗歎了口氣。
沒想到自己對她這麼好,還是失敗了,無法贏得佳人芳心。說來說去,愛情這種東西,除了緣分,還需要有那麼點運氣。
"你……過得好嗎?"左斂賢僵硬地開口,問了句笨話。看她那副模樣誰都知道她根本不好。
她搖頭,又點頭,哭得亂七八糟。
他走近,想要替她抹去淚水,但是手舉起,又擱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那個資格碰她。
她哭得更凶,猛地抓著他的手,就貼在自己臉上;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還有他的手掌。
"抱歉。"他低低的吐著這麼一句。
這一個多月以來他終於發現自己的懦弱,他懦弱到厘不清自己和其他女人的關系,也無力追回自己真正的愛。直到Adrien打了電話過來,告訴他芷若只有他來才有救,他才匆匆忙忙的趕到。
但是,他還有機會嗎?
"我想你……"她哭得一塌糊塗。"我以為我會好起來,很快就忘記了,但是我沒辦法,我試過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Adrien陪著我,我真的很傻,我……"
"我知道,全都知道。"他說著。在到醫院的沿途,他已經從Adrien那邊得知一切。
"我真的很寂寞,我想念你,但是我不知該怎麼開口。"她傾訴這幾天的思念。
"我還有機會陪你嗎?"左斂賢坐在她的床邊,低聲問。
她用力點頭。"我可以不計較,我什麼都不計較……"
看她委曲求全,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終於知道自己的鹵莽傷她多深。
"我們重新開始。"他承諾著,然後低下頭吻她。
這是一個熱情且細膩的吻,他小心地吻她,她熱烈地回應著。她好熟悉這個味道,他身上的體味,這回不再殘留有任何其他女人的味道。
她心滿意足極了。
唇舌交纏之際,她緊緊地擁著他,彷佛害怕會再次失去他。
他輕柔的吻著,從她掛淚的眼角,飄香的發絲,到頸部,直至她的鎖骨,他瞬間停下動作。她會給他嗎?
"給我……"她似乎看穿他的疑慮。"我想要成為你的。"
得到了這樣的許諾,他放肆地在她身上撒野。他的大掌撫過她的身子,發現她的身子瘦得像皮包骨。
"我害你瘦了。"他自責。
"沒什麼害不害的。"她套了句Adrien說過的話:"這一切都是你情我願。"在經過這些風風雨雨,她終於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扯著她的衣服,她呼吸急促得不知如何是好,弓起身,全身燥熱難耐。
驀地,他發現她身上有一條項鏈。
"你戴項鏈?"他覺得這東西很眼熟。
"這是左伯伯給的。"她難為情地笑了。她沒告訴他,其實在她離開台灣的那一天,她就一直把這條項鏈戴在身上,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因為她還希望能抓住一點什麼,留作紀念。
"老頭給你的?"他吻過那條項鏈。
"嗯。"她喘著氣點頭。"其實左伯伯什麼都知道,我都告訴他了,他就給我這個,說是當年他給左媽媽的定情物,現在要給我……"
他恍然大悟,難怪那時他說芷若要離去的事,老頭只是看著他,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也都沒有追問。
他繼續吻著她。
"好、好奇怪……"當他的吻落在她的渾圓時,她嬌喘、呻吟不已。"為……為什麼?"她欲掙扎,臉上卻浮現迷惑的神情。
然而,他卻沒有停止動作,手又去撩她身下的寬松衣褲。
"我、我覺得很熱……"檀芷若閉上眼,感覺到自己體內似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潮,正波濤洶湧著。
"很熱?"左斂賢邪氣地笑了。"哪邊?"說著,他的薄唇移到她的腹部,輕輕地舔吻挑逗。
她的身子忽地收緊,發出一聲嬌喘。
"我、我……"她說不出話來。
"還是這裡呢?"他用手輕輕觸碰了薄薄的底褲下的私密處。
"啊──"她倒抽一口氣。
"是這裡吧?"他的手指隔著布料輕輕搔癢,令她不安地扭動身體。
"對,就是那裡……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驚慌。
但那種感覺好奇妙,說不出來的。
"很快就會幫你治好的,別擔心。"他的吻不斷往下移動,終於,落在她濃密的性感地帶。"我會幫你。"他喜歡她未經人事的生澀模樣。
他粗喘,她呻吟。
"你知道嗎?"他吮吻她的渾圓,喃喃地說道。
"什麼?"
"我知道香水有促進性愛的功能,最早的春藥,就是由香精發展而成的。"他兜著她的乳蕾吻著。
"你──"她倏地睜開眼睛。
"我看了些書,做了些功課。因為我想要了解你的工作,進入你的生活。"他坦誠說道。
"你……"她感動莫名。
"不過……"他邪氣的撫著她如絲的大腿。"我還是覺得人的體味比較棒,你好香……我喜歡你的味道,這比春藥還要有效。你是我的香水情人……"
"哦……"她想要說話,但已經來不及,話全數被他的吻給吞沒。
她屈起大腿圈在他偉岸的身上,他適時進入她的體內……
終於,兩人的身體互相契合,而心靈,也緊緊連在一塊兒。
病房裡,彌漫著一室的春意……
病房外,護土正打算進去換點滴,Adrien攔住她。
"先別進去。"他擺擺手阻止她。
他知道這時候那兩人正在裡面做什麼,要不然,沒理由說話說了一個小時還沒結束。
"嗯?"一頭黑發、明顯有著異國臉孔的護土,奇怪地挑起兩道好看的眉毛。"為什麼?我是要進去換藥的。"
他搖頭,發現那名護士臉上質疑的神色和檀芷若有些的雷同,只是,表情任性多了。
"有最好的解藥在裡頭。"
"但我是照上頭給的指令行事的。"她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Adrien發現她瞪人的方式和芷若也很像,這……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她的識別證,Helene。"你喜歡Helene Segara的歌嗎?"他緊盯著她,發現她也有一雙美麗的東方黑眸。不知怎地,他下意識用中文問道。
"我是她的忠實歌迷。"她回答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嚇了一跳,結巴地問
:"你……會說中文?"
"當然。"難得遇到同好,他開心地笑著。"我也喜歡Helene的唱腔,她替鍾樓怪人音樂劇獻唱時,我甚至特地趕到巴黎,親至現場聆聽。"
她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懷疑他搭訕的真正意圖。只不過,這個男人的嗜好和她幾乎相同;而且,他會說中文……
"這樣吧,我等你下班請你喝一杯咖啡,你慢點替病人換藥,如何?"他倚著牆,有一種瀟灑模樣。"而且,我們可以聊聊我們喜歡的歌。"
"好吧。"黑發護士笑了。"我喜歡拿鐵。"
"我也是。"
兩人聊開了,Adrien看著她,忽覺剛剛的失戀算不了什麼。
C'estlaeie!
雲雨過後,檀芷若倚著左斂賢,眉頭微微鎖著,陷入思考。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煙味,混合著他的氣息,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安心。
"在想什麼?"他用手撫平她的眉心。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一個方法。"如何來證明兩人的愛情都是真實的。
"嗯?說來聽聽。"他寵溺地摟著她。
"我們……"她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因為要說出口,需要某種程度的勇氣。"我想,我們先分離一段時間。"
左斂賢蹙起眉,他不喜歡這樣的提議,但他還是捺著性子聽她說。或許,她有特別的理由。
"我們需要一段時間,來證明彼此的存在都是重要的。"
她定定的看著他名聲說道。"因為,我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你,或者恐懼著還有其他女人再來我們身邊攪局。"
"不,絕對不會!"左斂賢急急忙忙地保證。
"我知道不會再有新的,但是那些曾經環繞在你身邊的女人呢,那些所謂的舊情人呢?"說著說著,她的心口揪痛了下。
"若,我……"
"所以分開一段時間,我相信我們都對彼此有信心的,對不對?"她輕輕地在他臉上一啄。"那樣,我們都不見面,你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處理你身邊的風花雪月,表現給我看。到時候,我才知道你合不合格。"
"你要多久?一個月?兩個月?"他迫切的詢問。
她搖頭。"那太短了。"
"半年。"
她還是搖頭。
"要不?"
"一年。"她訂了個時間表。
"那麼久。"他歎息。"一年之後……"
"你沒辦法等?"她挑眉。"我等了你那麼多年。"
"好吧,為了你我等。"左斂賢說完,捧起她的臉吻了一下。
她笑了,甜甜的。
"我們要在哪裡相見?"他問。
"就明年,這個時候,這一天。到時候,你一定會知道我在一定會找得到,很容易的。"她對他承諾。
"好。"他摟緊了她。
葛拉斯的冬天不太溫暖,但她卻覺得心頭暖呼呼的,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機場上,檀芷若目送著一架架起飛的飛機,看著它們往天涯的另一方翱翔而去。她知道其中有一架飛機飛往台北……
一個她所愛的男人正在裡頭,也渴望地尋找她的目光。
"就這樣送走他了?"Adrien不太理解。真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卻又親手讓它飛掉。
"沒真正戀愛過的人不會懂。"她瞪他,但眼底有小小愧疚。
"一年啊……"Adrien念著。"你真的知道自己會在哪裡嗎?這麼肯定?"
她點點頭。"我已經知道要調制哪一款香水了,Adrien。"
她一臉的正經。
"是嗎?說來聽聽,說不定可以幫J&A大賺一筆。"他調侃道。
"具有東方味的中性香水。"她自信地說。
"然後?"
"我要參加明年的GiGi香水大賞。"她語氣堅定的宣示自己的目標。
"真的?"Adrien十分訝異。
她點頭。
Adrien恍然大悟。"我知道,原來你有預謀!你這女人真是的!"他搖搖頭,口中嘖嘖有聲。
原來就是這麼個GiGi大賞,把她和左斂賢的愛情拉長了一年之久。
"愛要及時啊!"他笑。
"怎麼及時法?"她睥睨他一眼。"說來聽聽。"
"例如……現在!"
"什麼?"她聽不懂,看著Adrien,發現他眼底有一抹好久不見的溫柔,但並不是對她的。
"我戀愛了。"他坦誠說道。
"這麼快?對象是誰?"她訝異。
"Helene。"他很陶醉地道:"黑發黑眼,和你一樣是東方人,而且,聰明到有個性。"
"你哪時認識的?"
"呃──"他噤口,怎樣都不肯把實話說出。
"嘿!"她抓著他的手。"說吧!"
"那是秘密。"他笑了。"很妙的!"
她見Adrien不再多說,便沒有多問。但無所謂,兩人終於是真正的好朋友,能夠彼此相知相惜。
她和Adrien就只有做朋友的份。
有了這種新體認,她釋懷地笑了。
情人啊……
對了,新一款的香水,就叫作"情人"吧,法語是……Amant!
"先送我回去吧,直接開到香水廠。"她說道。"在你趕去約會之前。"
"沒問題。"
而她在回到工作室後,嗅聞著自己熟悉的味道,才感到安心。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組合起來,就像魔法一樣,尤其是海洋,讓她想到台灣……
她閉上眼,回憶霎時都清楚的湧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