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資料隨意散置,男人翻著一張張攤在桌上的紙,越看臉上的寒意益發明顯。
唐曲繪倚著皮椅站立,手指輕敲著桌面,臉上儘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上回他確定了那人是誰後,又向她要了更多的資料,現下她帶來了,只是情況看起來似乎不太妙。
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幾度手癢地想翻看,卻都被他給制止。
「不得胡來!」他簡單卻嚴肅地說道。
受到了指責,唐曲繪美麗的瓜子臉立即皺成一團。
她不高興地咕噥了一句:「不好玩。」
真是的,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這樣看啊看的,偶爾翻動一下,也不許她加入,這樣究竟有什麼意思?
「這不是遊戲。」見到她不滿的神情,他又補上一句。
「這些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找來的資料。」她仍有牢騷可發。「我一得到這些就立刻拿來給你,自己連看的時間都沒有耶!」
讓她看一下有什麼關係嘛!
「線索是我提供的。」他毫不猶豫地接口。
唐曲繪努了努嘴,不再作聲,眼睛卻直盯著手上的資料。
「你真的願意?」思索了許久,她終於半歎氣半試探地問:「你真的願意為小-做這麼多?」
為什麼像她這麼優質的女人,就是沒有男人肯願意為她付出?唉!
「嗯。」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唉!」
「你女強人的模樣,沒有男人敢恭維。」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建議道:「與其歎氣不如先改掉你的蛇蠍心腸。」
「我?」唐曲繪不顧形象地哇哇大叫起來:「我可是公認的古典美女,你竟然說我是女強人?」而且還說她是蛇蠍心腸!她是黑寡婦嗎?這會不會說得太離譜了?
「別為自己找借口。」他淡淡地回道。「我說什麼你自己清楚得很。」
這女人第一眼給人一種嬌嬌弱弱的感覺,但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就會發現她根本是笑裡藏刀,不可小覷,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沒有什麼是她得不到的。他和她相處了這麼多年,被荼毒的經驗如此豐富,難道還會不瞭解嗎?
「反正說來說去就是我不對。」她垮下臉,哀怨地看著他。
不過,這個話題並沒有持續太久。
不知想到了什麼,唐曲繪優雅地笑了笑,而她的笑聲引來了男人的注意,對她投以防備的目光。
「你又有什麼計畫?」看她這副模樣,想必不會是什麼好事,他的直覺向來是準確無誤的。
「沒什麼。」她撇了撇嘴。「六月我就可以去歐洲度假了,想到心情就很好。」
「嗯?」度假的事,他是有聽她提過,「希望浪漫的意大利人和法國人不會被你凌虐得太慘。」他開始替他們哀悼。
「別這麼說,我正打算要住上幾個月呢!」她直截了當地道。「忙碌了好一陣子,當然要好好休息一番,不是嗎?」她以目光詢問他。
聽到這話,男人的視線終於轉向她。
唐曲繪立即投以一個極富魅力的微笑,只可惜,這對他似乎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是你答應我的。」相信他的記憶力沒有未老先衰,應該記得很清楚吧?
「我是這麼說過。」他聳聳肩,又拿起另一張紙。 「但是你的任務尚未結束。」
「我知道。」她嬌嗔了聲,「等我看到成果,馬上就會拍拍屁股走人。」她的話中
有話。「不然,你要不要一塊兒去?」
「免了。」她的樣子看起來不懷好意,要是他答應的話,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露出一臉惋惜的表情。
「別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她在打什麼主意,他還會不知道嗎?他瞪了她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資料。
曾經擔任傲宇集團的人事主任,後來因不明原因自動請辭,離開傲宇集團之後,立即進入……
突然,他的臉色一沉,渾身散發出足以凍死人的寒氣。
砰的一聲,他重重地槌了下桌面,然後,室內瞬間陷入寂靜。
唐曲繪不作聲,拿過他手上的資料仔細閱覽,才明白他為何如此震怒。
正當她要開口,通往裡頭的那一扇門餿淮蚩了一個小細縫,接著,一顆頭探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程-心。
唐曲繪和善地對她一笑。「沒事的,你出來吧。」她對她招招手。
門打開,程-心走了出來,手上還端著咖啡。「他在生氣?」
「沒什麼。」唐曲繪聞言笑了笑。
「我替他煮了咖啡。」她手裡捧著托盤說道。這咖啡是剛剛他告訴她說要喝的,而且正是他指定的藍山。
男人轉動皮椅,面對她,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沒辦法,這女人就是有辦法勾引出他內心深藏已久的溫柔。
「拿來吧!」
她有些赧然地笑著,將咖啡杯放在他面前。「小心點,別又燙到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願意再被燙一次。」他話中有話。
聞言,程-心羞紅了臉。
由於他的話過於露骨,她不禁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但,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眉問滿是真誠的喜悅,早已沉浸在愛戀的漩渦裡難以自拔,臉上無時無刻都閃動著耀眼而難以忽視的歡愉。
自從上次的事件後,他們的關係不再是以往的曖昧不清,漸漸變得明朗,雖然她偶還是會不安,卻已無法顧慮太多了。
而其中一個不安的因素,就是那個潛入傲宇集團的駭客。倘若那個駭客接受的是別升集團的命令,那麼肯定是這個男人主導的,屆時她該怎麼辦?這個問題總是沒有解答,而且有越拖越久的現象。
偶爾憶起這件事,她仍感到惴惴不安,但只要一面對他,她就會將這個問題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唐曲繪瞪著看似在打情罵俏的兩人,對他們話中的涵義一頭霧水。
「你們要談情說愛等我走了之後再慢慢來。」實在是看不下去,唐曲繪忍不住開了口。不然,她站在這兒不是,出去也不是,實在是好生尷尬。
聞言,男人終於整了整臉色。
「小。」他拿起桌上其中一疊資料,遞給程-心,「幫我整理一下。這個回信,還有這個,你看一下,下次……」
基本上,她雖然名為「持助」,卻都是做一些簡單的工作,實在是讓她啼笑皆非。
「做好了再拿給我。」他交代完畢。
「那我先去弄了。」她轉身回隔壁。
「好了。」唐曲繪清了清喉嚨。「我們言歸正傳。」
她伸手拿起那些資料,梢梢瀏覽一遍,目光也在那幾行可疑的字句上徘徊。
「這似乎內藏玄機。」
「我正是這麼想。」
「在傲宇擔任過主管,然後自動請辭……」她若有所思。
這點太明顯了,聰明點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其中有異。
唐曲繪臉上掛著不變的笑容,問道:「要我去查證嗎?」她傾身向前,臉距離他只有十公分。
即使兩人如此,他臉上仍是不動聲色,他的氣定神閒讓她相當吃味。
「交給你處理。」他授權給她。
真不好玩!
這男人簡直就像已經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就算她在他身邊胡搞瞎搞,他也不多加理睬,甚至連多瞧她一眼也不肯。
不過,她是不會放棄的。
「那就多謝了。」
瞬間,她的唇欺上他的臉,然後啾的一聲,一個淺淺的唇形就印上他的臉。
他蹙起眉頭,轉過頭。
「繪。」
「怎麼了?」她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
「你——」正當他要警告她收斂一點時,隔壁特別助理辦公室的門卻餿淮蚩了。
程-心從裡頭走了出來,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
剛剛那一幕,她必定是看到了,要不然她的臉色不會這麼難看。
「我只是剛好出來,有點事情……」程-心極力壓抑內心的激動,但似乎是失敗了。
「文件有點問題,像是這裡……」她慌亂地指著紙上的其中一個地方,兀自辯駁著。
「小。」男人拿走她手上的文件,嚴肅地望向她。
這小女人恐怕是想太多了。
她倒退幾步,望著唐曲繪,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有什麼立場說話?一切恐伯都是她一廂情願,不然為何方才唐曲繪親他時,他一點都不訝異,也沒有做出立即的反應。
這是第一次嗎?
還是在她看到之前,就已經有過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事的。」他試圖安撫她,「繪是——」
繪?叫得好親暱啊!
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這樣稱呼唐曲繪,但不知為何今天聽起來就是格外刺耳。
她吸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怎樣。」她笑了,但是硬擠出來的微笑卻有些淒涼,「只不過是情緒起伏過大而已……」
她邊說邊退到門口。
「我可以請下午的假嗎?」雖然是詢問,但她的口氣卻很堅定,「明天,我一定會來上班,只是現在不太好而已……」她現在連說話都覺得勉強了。
她現在到底該怎麼做呢?不過是暫時逃避罷了,至於其它,以後再想應該也不遲。
「拜託……」
說完,她倏地旋開門把,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淚水更是爬滿了臉。
她該怎麼辦呢?
此時此刻,彷彿有千萬個問號在她腦裡打轉。
隱約聽到他喚她的聲音,她以為他會衝出來阻攔她的離去,倘若如此,那還好些。
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或許是唐曲繪阻止了他……
算了,就先這樣算了吧!
幾個小時之後,程-心失魂落魄地倒在楚彤妍家中的沙發上,臉埋在抱枕中,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楚彤妍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敲打著計算機,偌大的空間裡只聽得到打字的聲音。
原本,她是直覺地想回心田避難,但走到了巷口,才赫然想起心田已經不適合當避難所了。
這下可好了,除了那棟空得跟什麼似的大別墅,她連最基本的避難場所都失去了……
最後,她來到這裡,一按門鈴,就看見楚彤妍歡迎的神情,霎時所有的偽裝都徹底粉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過,幸好楚彤妍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好心地替她拿來了抱枕和毛毯,又端來一杯熱可可,讓她溫暖到了心底。
「我想回來了。」她捧著熱可可悶聲說道。
想當初她是那樣信誓旦旦地說要把駭客逮到手,現在卻連心都被掠奪了。
「我想殘寒大哥不會介意。」楚彤妍微笑著。「不然,可以丟給我哥接手,他最近閒得跟什麼一樣。」
他身邊的女友一個換過一個,浪費太多時間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讓身邊的人都快看不下去。
「可是……」這實在太複雜了,況且,真要她離開,她仍然有些猶豫。
「叫那個男人來說清楚!」楚彤妍不高興地撇了撇嘴。在聽了-心姐的敘述後,她就為她打抱不平。
「我不知道……」她迷惑地望著遠方。
或許她有可能會乘著銀色的大鳥翱遊天際,然後飛向遙遠的地球一端,把所有的一切都拋下,讓一切成為過去。
但是……
夢想終究只是夢想,太遙不可及了。
「心田的生意沒有太差吧?」她問的是心田暫時歇業以前的事。
「當然。」楚彤妍笑著響應,「還有熱心的男客人一直追問你跑到哪裡去了呢!」
想到這兒她就覺得好笑。
聞言,程-心紅了臉。
「我又不是賣色的。」
楚彤妍也跟著笑了出來。
「-心姐,說真的,我煮咖啡的功夫有進步耶!」她得意洋洋地說道,聽起來就像是在邀功討賞。
說到咖啡……
「我想喝藍山……」不知怎地,程-心脫口而出,連自己也愣了一下。
「有啊,我有咖啡豆,好像放在……」說著說著,楚彤妍就跳下椅子,咚咚咚地跑向廚房。
「不是!」她慌亂地叫住她。「我是說,我想喝卡布奇諾。」
剛剛那一秒,她的腦中浮現一張讓她傷心的男性臉龐。
「卡布奇諾啊……」楚彤妍到處翻著。「可是好像沒有肉桂粉了……」她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係。」想了下,程-心自告奮勇地道:「要不然,我去買好了。」
或許只要讓自己忙碌,就可以暫時不用想起。
「-心姐……」楚彤妍有點遲疑,「還是要換成曼特寧、巴西聖多斯或美式濃縮?」
她一一列舉,卻還是換來程-心的搖頭。
「無所謂的,我可以順便散散步。」
「好、好吧。」雖然覺得有些不妥,楚彤妍還是妥協了。「要不要讓哥哥陪你去?」
楚奕風的家就在對面的那棟別墅。
程-心搖搖頭,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不用啦!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臨走前,她丟下了這句話。
唐曲繪的辦事效率極高,不到幾個小時,就掌握了新信息。
男人翻動著手上的資料,表情莫測高深。
幾分鐘的寂靜過後,他抬起頭。
「走吧。」
說完,他立即抓起唐曲繪的手。
「做什麼?」她實在弄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剛剛還一副陰晴不定的模樣,現在又成了急驚風。
他揮了揮手中的紙張。
「那個人的地址,」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渣叫作賈仁義。
「然後?」
「直接找上門。」他果斷地道,眼中瞬問燃起了一簇暴戾之火。
他絕對會讓那個人渣付出代價,而且是雙倍、多倍地討回。
他大步邁出去,唐曲繪急忙趕上,問道:「那小-呢?」身為事情的始作俑者,她是有些愧疚的。
「我要將兇手擒拿到手。」他淡淡地響應。 「這就是證明。」明天等她到公司,他不僅要說清楚事情的始末,還有一份獻禮。
沒多久,男人和唐曲繪闖了空門,進了賈仁義家。
連門鎖都沒有鎖上,他們準備好的開鎖用具根本派不上用場。
一看到裡頭破敗的景象,男人的眉頭立即緊蹙。
裡頭一片殘破,曾經光鮮華麗的裝飾早已斑駁破舊,而且在沒有任何保養的情況下,變得極為髒亂。
聰明點的人都可以很快下判斷,住在這裡的人定是曾經很有錢,現在若不是搬走了,就是家道中落。
他仔細地環視了四週一遍。
倏地,男人眼睛一閃,看到了一樣東西。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唐曲繪也注意到了。
「那東西——」
那是一個小瓶子,正擱在桌上。
男人拿起瓶子,然後遞給了唐曲繪。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瓶蓋,揚聞著,然後說了一個名字。
他的臉在瞬間變了色。
這是迷藥。
「這是自己調配的,純度不高,但是有一定的功效。」不會錯的,一定是如此。
聞言,男人的臉色更沈。
她繼續說道:「而且那傢伙出去了,但是他會去哪裡呢?」唐曲繪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我們還是先找到-再說。」
這實在是太危險了,程-心的安全變得難以確認。
「這東西,你留著。」男人指著她手上的瓶子。
「現在該怎麼辦?」她甜甜地問。
「回去了。」男人不再多說,腳步已經跨了出去。「這種地方沒必要多留。」再留在這兒,只會讓他覺得自己也變得污穢。
「那,人呢?」小-怎麼辦?「還有兇手?」
「回別升再說。」他自有辦法。
回到辦公室,他立即撥了一組緊急的電話。
(喂?)非常迅速地,有個男人接起了電話。
「是我。」他淡淡地開口。
(嗯?)尹殘寒低低地笑了,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而打來。
剛才,他才聽到楚彤妍哭哭啼啼地向他訴說程-心的遭遇。
「盡快聯絡你們其它的幹部。」他必須快點找到。
(怎麼了?)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