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錯洋差 第二章
    「你說什麼,你並不想簽?」恩斯特濃眉一斂,隔著莫曼雷律師看向白芮妮。

    「沒錯,我不想離婚了。」背對著恩斯特,白芮妮緊張地不停抽空煙。

    「贍養費的問題相信我們已在律師的見證下,達到一定共識。」一年二十萬英磅,夠她過糜爛奢華的生活了。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釉紅的亮彩唇色,在她的薄唇上更顯亮麗。

    「我們並沒有小孩,所以應該沒撫養權的爭取問題。」除非她跟那遊艇大王偷生,但別想誣賴他。

    「除了這些之外,我們就沒別的可談了嗎?」她侷促忸怩,如神經質發作似的比手劃腳。

    「你認為呢?」他倒要聽聽她的見解。

    「還有我們之間的愛啊!」她大聲疾呼,沒愛兩人怎會踏過紅毯,共宣誓詞。

    「早已蕩然無存了!」他斬釘截鐵,不留餘情。

    這四字怎麼輕輕鬆鬆就從他嘴裡說出,還帶著怡然愜意的笑容。

    「恩斯特,我錯了,當時我不該鬼迷心竅,你也明白你長年在外……」她發現對方如冰如鐵,銳利的眼神不帶濃情愛意,想挽回他的心,很難。

    「住口,趁我還沒改變贍養費的數目時,你最好快把字給簽了。」見異思遷的女人像放生的毒蛇,隨時回頭咬你一口。

    「不,恩斯特,我是愛你的,那些雜誌上刊登的照片和杜撰的文字,全都是胡說八道,你也知道他們為了要刺激買氣,所以才……」

    「莫曼雷律師,請你告訴他簽了之後該注意到的幾點事項,特別是今後若是她再提及與我之間的任何關係,我有權利止付所有的贍養費。」變心的女人如腐爛的蘋果,不值得惜泥如金。

    「恩斯特,你忘了你曾在我去世的父親面前,說你要好好照顧我,疼我一輩子的嗎?」她以親情來椎他的心,試圖融化他冰封的情義。

    「我記得。」他陰鷙的細長眸子,伴隨著淡淡的吐氣聲。

    「那你現在怎麼還這樣對我?」她祭出她的父親,但願能奏奇效。

    「這並不包括你背著我偷人,跟情人在宣佈羅陀海邊裸泳,這還需要我照顧你,疼你一輩子嗎?」他氣憤地朝她怒吼。「有種你去墓園問問你父親,如果他也同意我的說詞,我無悔地愛你一輩子!」

    「這……」良心在敲著喪鐘,未問她就先判自己死刑。

    「我看沒什麼好談的了,三天內將離婚協議書籤一簽,否則的話,你一毛錢也拿不到。」他這話是交代給莫曼雷律師的。

    「你這麼快就想跟我離婚,難不成你在外頭早有女人。」她反目成仇,隨口來個欲加之罪。

    「我不是早有女人,但我能明確地告訴你,我遲早會有這麼一位女人的。」恩斯特不禁想起在台灣機場碰上的那位甜美有活力的小姐。

    那份純真與率直,如走進早晨的森林公園,用力吸一口芬多精般的舒暢。

    有好幾次,他竟惡意地想詛咒她婚姻失敗,至少這樣,希望之光才能從東方漸漸升起。

    「白小姐,相信湯姆遜先生已說得很清楚,請你在看過這份協議書後,沒問題的話就在上頭簽個字吧!」莫曼雷律師將離婚協議書與筆放在桌上,在恩斯特離去前,他還三令五申在他耳邊交代。

    白芮妮將離婚協議書拿起,忿忿不平地將它撕個碎爛,要她失去這樣一個好男人,說什麼她都不願意。

    只聽她趴在沙發上嚎啕大哭,但就算她哭瞎了眼,恐怕恩斯特也不會回心轉意的!

    異鄉的感覺,一切是那樣陌生。

    空氣是冷的,街道是冷的,來來往往的人群是冷的,就連她此刻的心……也是冷的。

    走在異鄉的街道,她看不到熟悉的街景,一棟棟古老歐式建築矗立在她面前,想著十幾個小時前還興致勃勃跟著海如與絲蒂說著往後的美好幸福,哪曉得白日夢的戲這麼快就落幕,快到連她自己都難以接受,總還以為石克勤是在開玩笑,也許就在下一個街口,他就開輛紅色掛著氣球的跑車,大聲地對她說對不起,還當場向她求婚……

    別傻了,那沒路用的男人,現在一定乖乖跪在他老媽面前,說他做了件豐功偉業的事,還將那個她看不順眼的台灣女人踢了回去,盡忠盡孝當個好兒子,說真的,其實沒嫁給這種男人也好,省得將來婆媳問題搞得她更神經分裂……

    試著調適完自己心情後,臨臨收拾起傷心的眼淚,她必須快找家航空公司或是旅行社訂位,早點離開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才好。

    走過兩條街後,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男一女的吵鬧聲,冷漠的路人頂多是側目旁觀,並沒人願意上前去為兩人調解或勸架。

    從兩人的外表看來,那男的擁有東方臉孔,而那女的則是位上了年紀的外國女人,兩人在一家旅行社前拉拉扯扯,言語上的爭辯聽來有些火爆。

    這種事讓她這種俠女看見,哪能夠袖手旁觀,即使自己現在自身難保,她也得挺身而出,為那可憐的女人仗義執言,說兩句公道話不可。

    「請問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嗎?」她用簡單的英語問了那個傷心的女人。

    中年婦女垮著一張花臉,手裡還死命拉著那年輕男子的行李箱,情緒甚是激動。

    「他……他把我的錢帶走,說準備回到台灣去,不再回來了!」

    又是個負心漢的故事上演!

    臨臨不用聽下文,光是聽那女人哭成那德行,用膝蓋想也知道是誰欺負誰。

    既然是同文同種的台灣人,她也省得跟他用英文溝通。

    「又是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小白臉,我問你,你是不是吃干抹淨就準備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訴你,我也是台灣人,既然都是同一種族同一國家的人,我就不能讓你丟台灣人的臉。」她挺著胸,無視眼前這位高大又壯碩的男子。

    男子一臉極不耐煩,就快要踏進旅行社訂完機票走人,怎會莫名其妙跑出這雞婆女,還一副非要管到底的堅定神情。

    「我不是要離開她,是我在花蓮老家的媽媽要我回去看她,過陣子我就回來了,是她自己在那疑神疑鬼,小姐,她腦筋有點問題,你不要被她的樣子給騙了。」

    中年婦女哭喪著臉,激動萬分。「不是的,他把我所有的錢都拿走,還提光銀行裡所有的錢,甚至將衣櫃裡的衣服全都拿走,種種跡象顯示,他根本就沒有再回來的打算,我知道是他母親不喜歡我,不能接受……」話說到此,她有些羞於啟齒。

    「小姐,你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出來,我也是台灣人,花蓮那地方我熟得很,他跑不掉的。」臨臨拍著胸脯,不容許女人被當成小狗欺負。

    中年婦女抬眼看了男子一眼,只見他以憎惡的表情看她,那副嘴臉彷彿在告訴她,要臉的話最好別輕易把話給說出來。

    「那麼見不得光的事,你最好少說出來丟人現眼。」男子警告的意味甚濃。

    「你這是幹什麼,玩黑社會遊戲啊,要是我記得沒錯的話,台灣駐英國的辦事處應該還有能力來處理這種跨國的感情糾紛,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上CNN還是BBC的頭條版,到時事情鬧大,你不見得能佔太多便宜。」要比恐嚇,她汪臨臨也算是大姐級的。

    聽臨臨這麼一說,男子翻了個白眼,氣得握緊拳頭,卻半點能耐也沒。

    「好吧,你快說吧,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算是促進中英文化交流嘍!」

    中年婦女在臨臨的撫慰下,這才說出,「那是因為他母親不喜歡我以前的職業,過去我是在一家俱樂部裡當脫衣舞孃,還跟前夫生有一個小孩,不過我可以很誠懇的告訴你,五年前我就已經辭掉工作,而且小孩也歸前夫所養,現在我安分守己在一家服裝店裡當店員,只是我沒想到,當他跟他母親提起我過去的職業後,兩天後他就要匆匆離去,這叫我怎能放心得下,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對待啊……」

    聽她這麼一說,際遇彷彿跟她差沒兩樣,同樣是個食古不化的女人在阻斷別人姻緣,只是這女人比她還可憐,不但耗費青春,還被他拐騙金錢,於情於理,她不能坐視不理。

    「她說的應該都沒錯吧!」回眼一瞪,彷彿看到石克勤的翻版。

    「她……她頭腦有點不清楚,你……你別聽她胡說。」心虛的臉轉為灰白,他不敢再正視臨臨。「她頭腦不清楚你就更應該留下來陪她、照顧她,而不是拍拍屁股走人,讓她半點安全感都沒有。」她戳著他的胸,像在罵一個無用的懦夫。

    「又不是我不願意跟她在一起,只是……我也不曉得我媽怎麼會那麼在意她過去的職業,而且她又生過小孩,這讓我家人很難接受,尤其是我媽呀!」他將所有責任往他母親身上攬,推得跟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你承認你想要一走了之,是因為你家人容不下她嘍?」哼,不打自招。

    「所以這回我就是要回台灣去好好說服他們,你幫我去跟她講講,叫她不要那麼死腦筋,我還是愛著她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那麼急著回去跟我媽據理力爭了。」

    「我聽你在放……」臨臨一氣之下差點口出穢言,幸好理智拉了線,讓她免於出口成髒。「既然只是暫時回去,那你就把她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還有還有,為了要表示你的誠意,也把你的錢一併拿出來,然後寫上一份切結書,再押個證件,那我就勸她放心讓你離開。」

    男子一聽這還得了,無疑是斷他後路嘛,真要照這女人這樣搞下去,他擺脫得了那老女人才怪,不成不成,他絕不能讓這多管閒事的女人牽著鼻子走。

    「我根本就沒拿她的錢,所以也沒必要照你的方法做。」男子存心想要賴賬。

    「有,在他的肩包裡有我辛苦存的兩萬英鎊,全都被他給拿光了。」中年婦女斬釘截鐵指著男子身上的包包。

    臨臨上前想要奪下他的包包,可是卻被他給一手撥開。「你也太多管閒事了吧,要是你還這樣糾纏不清的話,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你這種男人最可惡了,利用完女人後就一腳踢開,我最看不起你這種人了,虧你還是個台灣人,我真是蒙羞啊!」她拉著他的肩包,說什麼也不肯放。

    「這是我的家務事,你憑什麼管我,臭三八,不要惹毛我來修理你。」

    週遭圍觀著許多看熱鬧的民眾,這些人果真是跟倫敦的天氣一樣,冷得失去做人的那股熱情。「不行,我要是放你走,這位小姐就太可憐了,如果你真要走,可以,別讓這女人一無所有,把她辛苦存的錢給我留下,要不然我死都不會放開的。」臨臨使盡吃奶的力氣將男子的肩包護在胸前,這世界上才剛多出她一個可憐女人,絕不要再產生一個比她還要可憐無助的。

    「小姐,你放手吧,我不想連累你。」中年婦女看臨臨隨時有被暴力賜教的可能,趕緊上前要她別再搏命演出。

    「你……你怎麼這麼軟弱,就是你這種態度,他才會擺明了吃定你。」臨臨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下半身盤在地上。

    「可是,這……」

    「我再最後一次警告你,快點放手聽到沒有。」男子準備揮動拳頭,他看了看四周,最好在警察還沒來之前,他得趁這空檔快點將這女人給解決才行。

    「我絕不放手,除非你……你把錢拿出來,還是好好善待人家,別聽你媽那種死腦筋說的話,你不懂一個女人被遺棄的感覺,那有……有多麼地痛苦……」她是過來人,自是冷暖在心頭。

    「媽的,你就是要逼我動粗才行,好,別怪我出手太重。」他一手抓住臨臨的頭,想盡辦法要將她的身子和肩包分開,怎奈臨臨黏得跟三秒膠一樣,怎麼拔也拔不開。

    「你……你到底還不還錢……」儘管已是灰頭土臉,她還是堅定不移。

    這時男子發了狠心,將腳一舉,準備朝臨臨的腰際踢去,突然遠方傳來陣陣嗚按喇叭的聲音,人群主動向兩邊散開,一輛豪華黑頭加長型禮車慢慢駛入,在司機將車停妥後,便見一位高雅的棕髮男子,將車窗慢慢卷下。

    「英國是個注重禮節的國家,如今你一個大男人當著所有人面前欺負兩個女人,我想,我是有必要請警察來教教你,如何用紳士的禮儀來對待淑女。」

    這男子不就是……跟她搭同一班飛機來的恩什麼來著,若是她記得沒錯的話,他是前來與他老婆辦離婚手續的,看他出場的磅礡氣勢,再看看一旁人民對他景仰敬畏的態度,此人身份非同小可,來頭肯定不小。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中國人常掛在嘴邊的『緣』字,今日我終於明瞭它的意義了。」他緩緩從車裡走出來,並蹲下身,一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臨臨一被拉起,雙手朝屁股拍了拍,她清清喉嚨,像是立委在質詢院長。「冷眼旁觀就是你們對待鄰居的態度嗎?難怪日不落國會沒落了。」

    「我代替英國子民向你賠禮,而我也會讓你知道,我並不贊成暴力。」恩斯特將她的手執起,輕輕點吻她的手背,然後起身走向那名男子。

    「看你這打扮,應該是上流社會的人士,沒想到一向自私且自傲的上階人種,也有打抱不平的習性。」他暗諷恩斯特不需串場作秀。

    「就算我今天不是上流社會的人,光看你這種丟盡男人顏面的醜陋嘴臉,就足夠我激發正義感了。」筆挺的身軀如棵勁直的松樹,讓人有不敢輕舉妄動的態勢。

    「看來入下天多管閒事的人還不少。」男子準備動武。

    司機萊司汀見對方要出手,忙護衛在恩斯特前頭。

    「你先下去吧,我相信憑我拿到兩屆西洋拳冠軍的頭銜,要修理這不懂得尊重女士的魯夫,應該不成問題的。」恩斯特將兩邊袖子卷高,並擺好架式,那對炯炯有神的雙眸,在氣勢上就勝了對方一半。

    別說是一般人了,就算是個功夫高手,看到恩斯特那樣練家子的陣仗,也會提高十二萬分的警覺,而就算他能擋得了他的拳,恐怕也是兩敗俱傷,他絕對佔不了什麼便宜的。

    「好,算你狠,今天我是忘了帶傢伙,不過你給我記住,下次我不會這麼輕易就原諒你。」男子說完便要離去,可又被臨臨給喊住。

    「喂,那肩包留下,少在那邊裝白癡。」那裡頭可都是那中年婦人的血汗錢。

    「如果你不想要用你的臉餵我的拳頭,最好照著這位女士的話做。」

    在情勢不如人的情況下,男子只好怏怏不樂的將肩包打開,並把一包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丟在地上。

    臨臨忙打開一看,確定是那中年婦女的兩萬英鎊後,便忙交到她的手上。「好好把錢守好,男人沒了可以再找,下次眼光可要看清楚點,明白嗎?」

    中年婦女連聲感謝,握著臨臨的手久久不放,最後在互留連絡方式後,才欣慰地離去。

    在中年婦女離去後,臨臨這才回過頭,發現那張俊美的臉孔正靜靜地等她送客結束。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風波平息,她好奇的細胞爬上腦門。

    恩斯特漾出一抹俊朗的笑。「解你一圍,不該請我喝一杯嗎?」

    倫敦的夜充滿迷離,紅男綠女情網交織,在這成了悲歡離合的總站。

    有人開懷暢飲,慶祝一段新的戀情開啟。

    有人酩酊大醉,痛心一段舊的戀情結束。

    愛慾情愁像張蜘蛛網,網住每個身陷網內的男女,讓他們飛不了,也動不得……

    「什麼,你老婆不想跟你離婚?」在聽完恩斯特的敘述,臨臨己喝了三杯「藍色情挑」。

    「女人真是奇怪,想關住她,她卻想要自由,現在想還她自由了,她又甘願當只囚鳥。」酒量甚好的恩斯特,在幾杯威士忌下肚後,神智依舊清晰。

    「她一定是一時糊塗,識人不清,就像我……」她本來要以自己為例,但想到一說出口肯定是丟人現眼,索性把話再吞回去。

    「你不是要來這裡結婚的嗎?怎麼一個人跑到旅行社?你這麼快就準備買機票了嗎?」按照常理,這並不合邏輯。

    「我……我是怕到時候時間一忙,就忘了訂機票,反正剛好逛到這,所以順便就進來排定時間嘍!」穩住,穩住,千萬別讓對方看出她才剛被拋棄。

    「難道你未婚夫不幫你訂?」瞧她在台灣時說得興致勃勃,怎麼會一到了英國,卻是先跑來訂機票,有需要這麼急嗎?

    看她不停握著酒杯,摸著杯緣,笑容是擠了又垂,垂了又擠,像是刻意要笑出個毫無破綻的微笑。

    「我那未婚夫啊……比一想到那張臉她就想扁人。「工作太忙,沒空訂,所以叫我先訂。」

    「想必你未婚夫的事業一定做得很大,大到分身乏術,甚至忘了這麼一位可愛又純真的未婚妻。」他約略猜出,她已經被三振出局,而且是連續三好球,慘到不行。

    「是啊,他好忙的,一個男人把精神放在工作上,有事業心這才好啊,你說是吧!」咕嚕一口再灌乾一杯酒,她要圓謊圓到何時啊!

    「別再喝了,幸福的女人是不能一直酗酒的。」他搶下她的酒杯,怔怔望著幾近崩潰的她。

    「幸福……是啊,我是很幸福的,對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陪我未婚夫,要不然他可是會著急的。」在不爭氣的淚還未掉落前,她必須趕緊離開,以免穿幫露餡,那可是難看得很。

    「說得也對,要是他發現到他的小未婚妻不見,一定會相當緊張的。」她的心已千瘡百孔,他不忍心再補一刀。

    「那我走了,我想我們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面的,就算能再見面,我未婚夫一定會緊緊跟在後頭,也不方便和你多說話。」壓抑著快要掉落的淚水,她要再不走,這齣戲就甭唱下去了。

    「那……我送你一程。」心雖不忍,卻還是不願拆她的台。

    「你想害我被罵啊,要是我未婚夫看到,他可是會生氣的,你不希望看到我家那醋罈子發威吧!」紅紅的眼球配上顫抖的笑,看得恩斯特好生心疼。

    「說得也是,那你……一路小心了。」他送她出酒吧。「要我替你叫車嗎?」

    「不用,你先走吧,我打個電話給他,他會來接我的。」故意在包包裡翻來翻去找手機,還煞有介事地撥了幾個號碼。「親愛的老公啊,我在蘇活區的這家HALFMOON,你等會來接我啊!」

    也不知跟空氣聊了多久,見恩斯特還寸步不離守在旁邊,臨臨邊拿手機邊朝他揮手。「我不會有事的,你先走吧!」

    恩斯特滿心祝福地點了點頭,在繞進一條巷子後,這才停下腳步。

    他偷偷探出顆頭,看到臨臨落寞地將手機再放回包包裡,孤獨的身影漫步在蘇活區的街道,從那具抖動不己的背影看來,她應該是在哭泣。

    而且哭得很傷心。

    「爵爺,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萊司汀恭敬問道。

    「不,替我跟著那女子,不過你要小心,別讓她發現我們在跟著她。」為怕傷及她的自尊,恩斯特不願讓她察覺。

    就這樣,宛如一位發著光的小天使,緊緊守護在臨臨身邊,又為了怕嚇著她,他還要求萊司汀不要打遠光燈,不准按喇叭,除非她有需要,否則一概不准驚擾她。

    瞧她漫無目的走著,重複的街道有些還繞了兩次,有好幾次幾台疾馳而過的車子差點撞到失神的她,也有好多次,她在紅燈的時候就穿越馬路,這些觸目驚心的畫面,使得他有好幾回都想去拉她一把,但又怕她會惱羞成怒,氣他偷偷跟蹤她,因此,他不得不忍著去呵護她的衝動。

    不過他的擔心卻未就此消失,當萊司汀神色慌張地回頭告知恩斯特時,他的心這回更沉重了。「報告爵爺,前頭是……」他欲言又止,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說下去,沒必要吞吞吐吐。」只看前頭一些奇形怪狀的龐克男女站立街頭,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是的,爵爺,前頭正是倫敦最有名的……風化區。」也難怪恩斯特不清楚,這種中下階級尋花問柳之所,他是不可能涉足的。

    「風化區?」這小女人也真會走,哪裡不好走,竟走到這種龍蛇雜處的地區。

    「爵爺,那我們現在該……」萊司汀不敢貿然行動,一切聽從主子發落。

    「替我接通警察局局長。」他得動作快點,前頭已有幾個小混混在打她的主意。

    幾秒後,電話內便傳來一記低沉穩重的聲音。

    「湯姆遜伯爵閣下,深夜這通緊急電話,不知有何需要敝下為您效力。」莫雷局長用字嚴謹,可見得對恩斯特的尊重。

    「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馬上派幾名警員到你們這裡的風化區來,替我保護一位東方女子。」

    「保護東方女子?」沒頭沒尾,讓一向精明的莫雷局長也摸不著頭緒。

    「所有的疑問我私下再慢慢告訴你,總之,你盡快派人過來,到我的座車旁來聽我指示。」沒有時間讓他多做解釋,他的雙眼緊張地看著她被幾個不正經的小鬼調戲,卻又無能為力,幫不上任何忙。

    「你們想幹什麼,看你們年紀輕輕不學好,弄那什麼怪頭髮,鼻子舌頭還穿洞,不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隨便亂毀傷的嗎?」被四五個二十來歲的小鬼頭圍在中間,臨臨還是面不改色,拿出孔老夫子的格言來調教這些不長進的洋鬼子。

    「這東方妞還挺辣的嘛,瞧她那屁股又圓又翹,不曉得咬一口感覺怎樣?」手上甩著瑞士刀的小鬼頭,邊抽大麻邊盯著臨臨的臀部瞧著。

    這些面容枯槁,神態憔悴的吸毒鬼,成天不是嫖妓就是吸毒,搞得一身又髒又臭。

    臨臨心裡多少也有點底,但在酒精不斷催化下,她的手腳變得無力,軟綿綿地像要隨時化掉一樣。

    「你……你們別碰我,誰要敢過來,我……我拿剪刀把他給一刀剪掉。」她一手按著太陽穴,不知怎的,這本來只有四五個小鬼的臉,怎麼突然間全成倍數增加,都出現雙胞胎了。

    另一位眼凹頰陷的卷毛男嘿嘿笑道:「你說要用剪刀剪我們耶,那你得先用用看,看你捨不捨得剪嘍!」

    「是啊,那我讓她摸摸看,我保證我一定會讓她叫翻天,知道白種人都是上等貨,不像東方男人,就跟我念幼稚園的小弟弟一樣,這麼小小一小截,哈哈哈……」留著一頭油膩長髮的胡碴男,張著一口黑牙笑著。

    「下流鬼,天啊……頭怎麼這麼痛!」「藍色情挑」乃調酒中後作力最強,傻傻的她還連干四杯。「你們看,這妞兒還故意裝昏,兄弟們,想不想一起享受啊?」滿身穿洞的刺青男,淫淫地朝著身旁的夥伴們說道。

    「太好了,我好久沒吃東方口味了,附近幾條街的爛妞也吃得差不多,該換換口味了。」卷毛男嘴角滲著口水,巴不得一口咬住臨臨。

    眾人將臨臨圍得水洩不通,這情景看在恩斯特眼中,再也克制不住。

    「把車子開過去,將停在路旁的摩托車全撞倒。」在警力還未來臨前,他得先有所動作,不能坐以待斃。

    那些摩托車不用說也是那票雜碎的,萊司汀倒不是怕那些混混挑釁,只要他亮出他們的身份定會讓這些獐頭鼠目之輩逃之夭夭,他是怕萬一力道過大,定會傷及到爵爺的皇胄之軀的。

    「爵爺,那些摩托車少說有四五輛,不容易全撞倒。」他還得考慮一旁還有別的車子,以及一根二樓高的路燈。

    「看來我是有必要再另請司機了。」炒魷魚的味道冒出來了。

    「我明白了,爵爺,不過請你先把安全帶綁好。」要製造出聲勢,又要顧及到主子安危,萊司汀可說是臨危受命,神經崩得像纜車鋼索。

    「這台車硬得比坦克還安全,你快照我意思去做吧!」讓臨臨被那些雜碎吃上一點豆腐,他會把那些雜碎磨成豆漿。

    萊司汀油門一催,筆直地朝那些哈雷機車衝過去,只聽見匡唧咚嚨的聲音此起彼落響起,在那些小太保還未來得及看清是誰所為時,萊司汀已將車子迅速倒退,遠遠地停在馬路的另一側。

    「爵爺,他們走過來了。」拿著鋼條與鐵棒,這些血氣方剛的好鬥少年,非把這挑釁的車子砸碎不可。

    恩斯特朝左邊一看,放心說道:「不急,我們不會有事的。」

    算準莫雷局長派來的車子差不多趕到,而這樣的搏命演出,總算有它的功效存在。

    幾個青少年聽到有警車鳴笛聲音,紛紛做鳥獸散分開逃竄,反觀臨臨,卻相安無事地躺在路燈旁邊,安恬地睡起覺來。

    「爵爺,我們在賣命,她倒睡得挺香的。」這女人也太沒危機意識了,膽敢兩腿開開睡在路旁。

    「少廢話,快去把車門打開。」小心翼翼將宿醉的可人兒抱起,他得趕緊將她救離這是非之地。讓她有安全感,是他現在最重要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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