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你我做不到 第二章
    午餐時刻,柳巧眉偕同李琪芳坐在公司裡附設的餐廳,無視於週遭的嘈雜,盡情地大快-頤。實在是她們忙了一早卜,體力消耗過度,這寸拚命地補充營養。

    「唉!咱們那個美國總裁都就任一個多月了,而身為員了的我們,竟然還不曾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說來真是洩氣!」李琪芳邊吃邊哀歎道。這位神秘的新總裁,已經成為全公司上下的焦點人物,有關他的傳聞甚囂塵上,卻無從得以證實。

    「我們只是個小職員,當然見不到大人物,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柳巧眉含著食物回答。

    「聽說他是第一個征服美國華爾街的中國人耶!就是不知道年不年輕,長得怎麼樣?」李琪芳神往不已地繼續叨絮。

    「哈!一表人才!根據可靠的消息,他未婚,是個最有身價的單身漢!」 一個女同事經過,順便插花丟卜這句重要情報。

    李琪芳—聽,更是興奮極了!兩眼閃閃發亮地驚呼:

    「真的嗎?」

    「小姐,請你用點腦子,下管有沒有結婚,能坐上總裁這位置的,八成是個老頭子。你呀——就別作白日夢了!」

    「巧眉,有時候我真恨死你的理性,沒事老愛潑我冷水。」李琪芳鼓著腮幫子,佯怒地嘟嚷。

    「多謝讚美!」柳巧眉莞爾一笑。

    「巧眉,晚上有空嗎?」錢少華端著餐盤座了過來。

    「做什麼?」她有含著食物,口齒不清的。

    「請你聽音樂會。」錢少華苦追柳巧眉,已是人盡皆知的事了,碰的釘子也不少,但他就是不死心,在他之前已有不少男士斷羽而歸,所以凡是七樓的工作人員莫不私下打賭,看錢少華能不能成功地摘下柳巧眉這朵芙蓉花。

    「沒興趣。」她直接的拒絕。

    「她沒興趣,我有!我陪你去怎麼樣?」李琪芳快速地一接,好心地給錢少華台階下,也替朋友解圍。

    「我又沒請你。」錢少華更狠,不留情面地說道。

    「錢少華!我是看你可憐,老碰釘子,給你個台階下耶!反正你票都買了,不看多浪費。」李琪芳立刻反擊。

    「李琪芳!我又沒得罪你,你何必!」

    「我吃飽了,走吧!」柳巧眉起身打斷了錢少華的牢騷,對著李琪芳說道,再面向錢少華「你慢用!」語畢,率先離開餐桌。

    李琪芳也迅速跟進,臨走前還拍了拍錢少華的肩膀,以同情萬分的語氣調侃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須努力!」錢少華一溜煙的追上柳巧眉,一同走向一樓的接待大廳透氣。

    「巧眉,錢少華追了你一年多,你當真毫不動心?」

    「不來電,怎麼動心?」柳巧眉腦際瞬間又浮現那熟悉的影子,內心 一陣抽痛,下意識地又抓起捶掛在胸口下的那條泰迪熊項鏈把弄撫摩。

    「你心裡一直有個人,對不對?」李琪芳注視著柳巧眉的動作,認真地問道。

    「別瞎說!哪來的人?」她澀澀的否認。

    「我們認識少說也有七、八年了,你的個性我還不瞭解?你總是用活潑開朗的假象來掩飾你內心的脆弱苦悶,可惜你有一雙會洩密的眼睛,所以是逃不過我的法眼。」李琪芳一語道破柳巧眉的偽裝。

    她聞言一怔,眼底的脆弱一閃而過,然後她又挺直腰桿,——人的笑-朗-道:

    「小姐,你真以為自己是張老師?去去去!少在那兒班門弄斧了。」

    說完,她頭一揚面向大門口,突然怔住了!半晌,她如夢乍醒般的拔足狂奔,追逐—個正踏出大門口、莢挺碩長的男士背影。

    「巧眉——巧眉你去哪?」李琪芳莫名其妙地急喊。

    這會兒原來是仇剛伴著喬以,正準備出門前忘新竹的科學園區參觀。

    才相偕走到大門口處,背後即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驀然,一位明眸皓齒的女孩擋在仇剛畫前阻住他的去路,「轟」的一聲,腦子炸得一片空白。他當場傻眼,呆若木雞地瞪視著這位氣喘下休的女孩。

    柳巧眉杏眸圓睜、心跳如鼓、呼吸急促,震撼莫名地仰頭緊盯著西裝筆挺、戴著墨鏡的仇剛。她不禁眼泛紅潮,抬起顫抖的手,輕觸仇剛跳動的胸口。是……是他嗎?真的是他嗎?他……他復活了嗎?細長的手指滑過厚實的寬肩、手臂,碩長的身材是耶麼地熟悉……她下能置信地再忘上細睇他的容貌。不!不對!怎麼會是剛硬的臉龐、冷冽的唇角,還有……還有那鬢邊的疤痕……她忍下住地捉緊他的西裝領子,把整個粉頰埋進她的胸膛裡,恣意地廝磨轉動。這是她以前常向他撒嬌的慣有動作,他也總是寵溺地環抱著她任她鑽動,她再深深地嗅聞著。是的,是這味道,這感覺……他……他……他……真的是戚大哥……哦……戚大哥……

    「對不起,小姐,你這是在對我性騷擾嗎?」仇剛用力地吸氣,暗地握緊拳頭,拼足全力強抑下滿心激動澎湃的情緒,故意用揶揄的口氣說道。

    她愕然地抬頭。不對,怎麼不是宏亮清朗的聲音,而是沙啞低粗的破鑼嗓子?

    「你……你不是戚……戚……」她心中一酸,禁不住淚水盈眶,唇瓣顫抖得說下出話來。

    仇剛強迫自己無視於女孩的脆弱,似笑非笑地摘下墨鏡,一手攬住柳巧眉的小蠻腰,用力—按,緊貼著他燙熱的身體,故意輕佻地蠕動下半身;低下頭,嘴唇似有若無地滑過她的臉頰,俯在她耳旁挑逗揶揄地說道:

    「小姐,大庭廣眾之下,我可承受下了你迫下及待的熱情:要下,我們現在就去找個隱閉的地方好好地溫存一番,怎麼樣?」

    綠眼睛?怎麼會是清澈的綠色眼睛?她怔仲地望著……睇視著……哦,不……怎麼會是……綠色眸子……然後……炙燙的身體、溫熱的氣息、曖昧的語氣、猥褻的動作,終於震醒柳巧眉錯愕的神智。她一把推開仇剛,暴怒至極地謾-:

    「無恥!下流的東西!」她的戚大哥絕不會有這種輕浮的舉動,至此她終於確定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她的戚大哥,她的心瞬間又破碎下堪了。

    「小姐,你怎麼出口傷人呢?這可是你主動的,我只是附和你的需要而已。」他露出花花公子式的標準笑容。

    「我沒有,我只是誤以為你是……你是……」她低吼著,卻因失望而吐不出「戚大哥」三個字。

    「小姐,奉勸你想吊男人,就找個上道的借口,這種搭訕法太激烈了!」

    「你以為你是誰?梅爾吉勃遜?還是湯姆克魯斯?我吊你?我才不會這麼沒品味!」她不屑地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的戚大哥已經夠讓地傷心難過了,沒想到,他更是個討人厭的自大狂。

    「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仇剛邪邪一笑地指了指四周。

    柳巧眉大吃一驚!天哪!什麼時候周圍聚集了這麼多人?完蛋了!她準成了公司的大笑話,今後她要怎麼見人?

    「你少往臉上貼金了!」她腦羞成怒地漲紅了臉,雙手緊握成拳,恨下得上前打掉他瞼上邪惡的笑容。」是嗎?我對自己的魅力是很有信心的。小姐,你不妨考慮一下,我會是個好情人。」仇剛瀟灑自若地誇口,綠色眸子彷彿貫穿靈魂般的射出萬丈光芒,直視著柳巧眉。她的心一緊,頓感口乾舌燥、心跳如雷、:侷促不安地閃避他的咄咄目光。

    一旁的喬以則目瞪口呆。他幾時見過仇剛這副吊兒鋃鐺的痞子樣,更謬說那熠熠耀眼的笑容了,這……這太不可思議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實在是太偉大了!

    「無賴!我是一時認錯人,才會……才會……」柳巧眉支吾半天,心底懊惱不已。她幹嘛這麼衝動?這下好了,丟人丟到家了!

    「對下起,先生,她是真的認錯人,下好意思-擱你了,上班時間到了,我們得趕回去工作了。」李琪芳宛如救星般的翩然而降,一邊向仇剛道歉,一邊迅速地拉著面紅耳赤的柳巧眉離開這尷尬的現場。

    望著飛奔而去的背影,瀟灑的笑容立刻凝結在仇剛的瞼上,他怔怔地佇立著,心底波濤洶湧、悸動難抑,原來地不曾遺忘他,那條泰迪熊項練依然掛在它身上。

    巧眉……巧眉……你可知道,我盼這一別盼了多久?你可知曉,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已逝的故人,而是全新生命的仇剛。巧眉……巧眉……如果可以,我想緊緊地擁你入懷……如果可以,我願……

    「仇剛,咱們也該動身了吧?仇剛——」喬以提高音量地叫喚。

    「哦,好。」他如夢驚醒般的應著,接著又說:「喬以,幫我查查她在哪一部門工作。」

    「好……不過,不知道她的名字,怎麼調人事資料?」

    「柳巧眉。」

    「什麼!?」喬以揚眉訝異地望著仇剛,心想,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柳巧眉。」他沙啞地重複。

    「仇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喬以不解地詢問。

    仇剛不答,反而沉默地邁開步伐。

    「仇剛,難道你——」喬以趕緊追上去,停頓了問話,改以詢問的眼光投向仇剛,意思是——你一見鍾情了?

    「或許吧!」仇剛領會了喬以眼中的含意,不置可否地答道。

    「明天見。拜拜!」

    「明天見。」

    一肚子氣惱的柳巧眉,夾在下班人潮中步出瓊斯集團的辦公大樓,一邊和李琪芳揮手。

    打從中午她在公司大門口鬧了個大爆笑劇後,頃刻間,知名度暴漲,成了整棟大樓交相接耳的焦點人物。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整個七樓業務開發部成了參觀場所,而她則像隻猴兒似的供人觀賞論笑,其中有幾位屬一級以上的高層主管,更是不辭辛勞地特從樓上下來,一臉欽佩至極地嘖嘖稱道:

    「柳巧眉,你真是膽大包天!」

    搞得她莫名其妙,幾進捉狂邊緣,李琪芳調侃地取笑道:

    「巧眉,你乾脆多鬧幾次笑話,我好收門票,海削一筆。」

    而這一切 ,都拜那個無賴的臭男人所賜,最不可原諒的是,他竟和戚大哥如此神似!那背影、身材、輪廓……若不是沙啞的嗓子和那雙深幽神秘的綠眼眸子,她真要以為是戚大哥復活了,奇跡似的重回到她的生命裡。

    十年了,戚大哥走了整整十年了。逝者已矣,生者何堪?這十年來,她是活在悔恨和痛苦的回憶裡。當年若不是為了圓她的登山夢,也不會有奇萊山之行,戚大哥更不會失足跌落山崖底下結束他年輕的生命,同時也帶走了它的心、她的夢、她的歡笑……

    猶記那年她才十歲,她和姊姊跟著戚伯父第一人踏進戚家大宅時,迎接她的除了陌生的環境,還有一張溫馨如朝陽般的笑容。剎那問,父母遽世的痛消失了,她不再感到害怕、畏怯了,因為她已經有了戚大哥溫暖安全的懷抱,在那裡沒有風雨、沒有悲傷……

    她始終無法相信戚大哥就這樣離開人世間了,迄今他的屍骨也未尋獲,如何斷定他已死亡?她堅信,戚大哥一定還活在世上的某個角落,她如此相信著……

    哦!都是那個天殺的綠眼男人,無端地勾起她埋在心底處的悸痛,她苦澀地詛咒著。

    「巧眉!」 一個磁性的男性嗓音驟響,喚回她紛亂漫飛的思緒。

    柳巧眉聞聲回眸,一輛凱迪拉克緩緩地停在地面前。她定睛一瞧,探出車外呼喊她的人,赫然是戚惟傑!

    「戚小哥?!」柳巧眉下意識地皺起秀眉。

    咱們這位戚二少自接掌戚氏企業後,一躍成為頗富盛名的年輕企業家,下止將戚氏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也以晃蕩下-的浪子行徑聞名於上流社會,鎮日流連於花國營業中而樂此不疲。他的—雙桃花勾魂眼配上致命的笑容,不知迷死多少名門淑媛、影視紅星,因此自動上門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羨煞下少名流仕紳。

    枉費姐姐柳嫣然對他一往情深,而他卻四處風流、不懂珍惜;也不知從何時起,她對戚小哥已不若往昔親近熱絡,甚至可說是刻意疏遠,以保持距離。

    「巧眉。」戚惟傑笑容可掬地來到柳巧眉面前,輕快地喚道。

    「小哥,你怎麼會來這?有事嗎?」

    「有一陣子沒見到你了,剛好有個空擋過來接你下班,一起去吃晚餐。」戚惟傑瀟灑地說道,話裡頭可沒有徵詢的意味。

    「是你太忙了,上星期天我才回東胡看伯父呢!」巧眉微笑地應答,暗地裡卻苦思著推托晚餐的借口。

    「是嗎?怎麼沒聽嫣然提起?」他微微不快地喃道。

    「幹嘛?我回去還得敲鑼打鼓地昭告天下?」柳巧眉敏銳地捕捉到戚惟傑瞼上一閃而逝的微怏神情,故意誇張地打趣著。

    沒的事,走吧,陪我吃頓晚飯吧——「戚惟傑送開了打結的眉宇,不由分說地拉著柳巧眉上車。

    儘管內心是萬般的不願,柳巧眉卻也無可奈何地坐進他的凱迪拉克。沒辦法,「專制霸道」向來就是戚惟傑的英雄本色。

    一路上,不時地接收到戚惟傑拋過來的炯炯眼神及若有所思的笑顏,令柳巧眉一陣尷尬不安、如坐針氈,她隱約地覺得這是頓不尋常的晚餐。

    來到天母一家頗有特色的德國餐廳,戚惟傑更是恣意地揮灑他的男性魅力,體貼入微地替柳巧眉服務。而他猶如情人般的慇勤動作,讓柳巧眉心生戒惕,因為在她的認知裡,戚惟傑是兄長,是姊姊的意中人,絕下能參入其它雜質,破壞了這層如親人般的手足關係。

    「小哥,其實我們到鬍鬚張那隨便吃個魯肉飯就可以了,何必破費來這麼昂貴的地方?」她刻意使用「好妹妹」的語氣說道。

    「難得聚一聚,我當然要好好地款待你。」戚惟傑含情脈脈地凝望柳巧眉,他嘴巴上說得含蓄,可心裡面卻是日夜地思念著她呢!

    「這種浪漫有情調的餐廳,你應該帶姊姊來才對。」它輕鬆地說。

    戚惟傑聞言,臉一沉,語氣冷硬地說道:

    「我想帶誰來下用你多事,別破壞我的好心情。」

    柳巧眉一窒。雖然打小她就清楚戚惟傑多乖善變的性情,可沒料到他這麼厲害,變臉像翻書一樣,頓時空氣凝結,當場溫度驟降。適巧侍應生過來服務,才驅散了僵滯的氣氛,戚惟傑也警覺到自己凌厲的口吻,因而緩下瞼色把菜單遞給柳巧眉,溫和地說:

    「點菜吧!」

    了無興致地點了道德國豬腳,柳巧眉即掉開視線,凹下打量周圍的環境。

    待服務牛離開後,戚惟傑才重拾話題又開口道:

    「你最近工作忙嗎?」

    「還好。」

    聽說你們公司現在由美國回來的新總裁坐鎮是不是?」

    「是! 」她實在是懶得回答,因為那麼大的事,只要是工商版報章雜誌,哪家不是天天大肆地刊載報導?

    「巧眉,你……你是在哪個部門工作?」惟傑約會不忘公事地打探,誰叫他是個貪心的男人,既要江山、也要美人。

    「業務開發部。」瞄了眼戚惟傑閃爍關切的神色,柳巧眉當下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於是主動地再補充道:「我不是高階層的核心人物,我只是最基層的業務員,所以到現在還無緣見到我們的總裁大人呢!」

    戚惟傑微感失望,本想從柳巧眉口中探聽些瓊斯集團新總裁的消息,以利爭取該集團的汽車代理權,這下看來是泡湯了,他勢必得再另開闢管道了。

    「很抱歉,小哥,我幫下上你的忙。」柳巧眉直接了當地道歉。

    「巧眉,你說這是什麼話?」戚惟傑有些狼擔地說道。

    柳巧眉則不置可否地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再次感謝好心的服務生適時地送上佳餚,解救了閒窘的戚惟傑。,

    就著僵凝的氣氛,兩人沉默地用餐,望著低垂眼眸的柳巧眉,戚惟傑暗自懊惱不已。不對不對,這根本不是他期待中的晚餐時光,他原是希望藉這次難得的機會向她表露心聲,一吐深藏多年的情意,他何必多事去提瓊斯集團呢?

    驀然,一隻塗滿指甲油的纖纖玉手搭在戚惟傑肩上,接著一個嬌嗲甜膩的嗓音隨即揚起——

    「嗨!惟傑!」

    「蘭妮!?」戚惟傑抬首,錯愕地瞪視著平空出現的美艷女子蘭妮。她可是他眾多女友之一,也是佔有慾最強、脾氣最爆烈的一個。

    「不錯嘛,還記得我的名字,會不會打擾了你們?」蘭妮媚眼一瞟,拉開椅子逕自坐下,胸口處卻燃燒著一股熊熊妒火。「惟傑,我們才多久沒見,你就不甘寂寞地換了張新畫孔,手腳倒挺快的嘛!」語氣是夠嗆、夠酸的了。

    「蘭妮,別太過分!」

    蘭妮對戚惟傑含慍的警告仿若未聞,朝著柳巧眉問道:

    「小姐,貴姓?」

    「柳。」柳巧眉也簡單扼要地問答。

    「柳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蘭妮誇張作狀地問好,在它塗滿五顏六色的瞼上掛苦虛假的笑意。

    柳巧眉保持禮貌地頷首。看來,這位蘭妮小姐定是打翻了一缸子醋桶,她得小心應對,免得被醋酸淹死。

    「柳小姐,初次見面交淺言深,站在同是女性的立場上,我有些話要奉勸你,免得你將來吃虧上當,咱們這位戚總裁可是花名遠播的獵艷高手,換女人就像換衣服一樣,沒有兩把刷子的女人,是駕馭不了這匹野馬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蘭妮!」戚惟傑瞼色鐵青地低吼。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柳巧眉順水推舟地起身說道。

    她暗自決定,得找姊姊好好地談一談,勸她早日放棄花心的戚小哥,免得將來傷痕纍纍。

    「小哥,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謝謝你的晚餐。」—說罷,她倏地翩然離去,留下一臉得意的蘭坭和氣急敗壞的戚惟傑。

    「巧眉,巧眉……」

    「姊,你一定要放棄他。」

    「放棄誰?一進門就沒頭沒腦的。」柳嫣然呆楞地瞪視著一進家門就嚷嚷不休的妹妹。

    柳巧眉挨到姊姊身邊坐著,正預備開門時——

    「二小姐,回來了,今晚在家裡過夜嗎?」在戚家服務近二十年的老管家王媽,正端著茶水送到柳巧眉面前,慈藹地問。

    「不了,王媽,您孫子的病好了嗎?」柳巧眉接過茶懷,關心地詢問。

    王媽前陣子請了一個月的假,回家看顧她生病的小孫兒。

    「托大家的福,沒事了,不打擾你們談心,我先進去了。」王媽輕點著頭,悄然地退了下去。

    待王媽消失了蹤影,柳巧眉才認真地重拾話題——

    「姊,你對戚小哥用情到底有多深?」她可是一出餐廳,便迫下及待地趕回東湖,急切地想和姊姊長談一番。

    「好端端的,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柳嫣然詫異莫名地反問;

    「你先別管,告訴我嘛!」

    「巧眉,這世界上沒有度量衡可以用來衡量感情的深淺,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呢?」

    「我換個方式說吧!如果要你放棄戚小哥,你做得到嗎?」

    柳嫣然聞言,慼然一笑,幽幽地說:

    「做得到早就離開了,義何必耗到現在呢?」

    「姊,難道你對戚小哥在外面的風流帳,一無所知也無動於衷嗎?」柳巧眉握住姊姊冰冷的手。

    「知道了又如何?真愛他就得包容他一切的缺點,不是嗎?」

    「姊,你為什麼這麼-呢?戚小哥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你,你何必把感情浪費在他身上呢?」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做不到收放自如。」柳嫣然深鎖著眉宇,酸澀地嚥下滿腔的苦水,深刻地睇視著妹妹動人的容顏。她當然知道戚惟傑的心是在誰的身上,多少個夜晚模糊的夢囈,那一聲聲的呢喃,莫不狠狠地敲痛她的五臟六腑,而她有能怎樣呢?明知道她自己只是個替身,卻也沒有勇氣去揭穿,只能像個鴕鳥似的埋在沙裡。唯一可堪慰的是——妹妹的心尚遺落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上,而這也是戚惟傑痛苦的根源。

    「姊,我真不懂你!戚小哥這麼花心,女朋友是—個換過一個,你還這麼死心塌地地守著他,他根本不懂得珍惜你啊!」柳巧眉憤慨難下地斥道。

    「巧眉,你不懂!其實他的心裡是很苦的,他的心結,—時半載是解下開的。」

    「苦什麼?堂堂戚氏企業的年輕總裁,呼風喚雨的,英俊瀟灑又多金,他有什麼好苦的?」

    「你不明白,經營戚氏企業對他而言是個沉重的負擔,更是超過他的能力範圍;偏偏他又倔強、好勝心又強,極端的自卑混雜著高傲的自尊心致使他逼迫著自己扛起這一切,他的放浪狂羈都是為了發洩他內心的苦悶。」相信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柳嫣然這般瞭解戚惟傑極端矛盾心態的女人了。

    「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作為他糟蹋你的感情的借口。」柳巧眉不以為然地反駁。 「姊,你這種忍氣吞聲式的愛,更是縱容他變本加厲地利用你、傷害你。姊,放手吧!」她苦口婆心地規勸著。

    「巧眉,你能放掉戚大哥嗎?你能輕易地將戚大哥的影子從心底連根拔除嗎?」

    柳巧眉頓時啞口無言。

    「戚大哥已走了這麼多年,你不也無法忘懷他嗎?」柳嫣然霍地捉起垂在柳巧眉胸口下的那條泰迪熊項練,提到她面前搖晃著。

    「那……那不一樣!」柳巧眉懦懦地掙扎著。

    「告訴我哪裡不—樣?最起碼我守著的是一個活人,而你呢?」

    「戚大哥沒死,他還活著,他的屍體到現在還沒找列,根本就無法證明他已經……已經……」柳巧眉激動地哽咽了。

    「那他人呢?」

    柳巧眉一躍而起,急速地住外走,嘴裡咕噥著:

    「姊,我明天得早起,先回去了。」她大步地走向門口。

    柳嫣然淒婉的聲音,拉住了它開門的動作——

    「你逃吧!盡量地逃吧!無論天涯海角,事實終究是事實。」她的喃喃自語,也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是的,逃避痛苦是人類的本能之一,每個人也都有一套自己獨特的逃避方法,畢竟單純的逃避——是一樁最不費事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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