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天起,彷彿電影定格似的,時間悄悄地過去,關係卻始終如一地定在同一點上,不冷不熱地維持著。高彬雖然說過有一方厭倦了隨時可以解除關係,但恐怕有這種權利的只是提出者這一方吧?
也正因為那似乎永無止盡的索求,才使得邵雲沒有多餘的心神去胡思亂想。衝著這一點,他暫時還沒有與高彬分手的打算。
見當事人如此,久而久之,江夜也就不再過問他與高彬之間的事情了,只暗暗保護著他。
很快地,一個學期過去,又到了新生入學的九月,陽光爛漫地笑。
在一個忙裡偷閒的午後纏綿之餘,邵雲發現高彬的唇角一直上揚著,心情也較平常的好,似乎有什麼高興的事情。這是只有在他對某樣事物產生興趣時才會有的表情,沒等邵雲問,他就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
「你見過天使嗎?」
「啊?」
邵雲被問得如墜五里霧中,不明白他所指為何。
天使?
高彬會是對那種宗教事物有興趣的人嗎?他很懷疑。
「天使啊,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有著成人的身體,心智卻和小嬰兒沒兩樣,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高彬依然愉悅地說道,輕彈著煙灰,他逕自沈浸在自我的想像之中。
聽他這麼一說,邵雲立即明白過來了。
再怎麼說,他們的關係也維持了有一段時間,有些表面的事情還是知道的。高彬不僅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更準確說,只要是長相出眾的,都能引起他的興趣,尤其是那類美得驚人卻又單純得宛如一張白紙的娃娃型人物。此時他嘴上說的天使十有八九指的又是哪個剛剛看到的可愛孩子吧?
新生入校,對每個高年級的人來說,都是獵-的大好機會,高彬當然更不例外。對此邵雲只是莞爾,不做任何表示。
剛開始,他雖不插手高彬的事,但也覺得對同校學生出手似有不妥,但經一陣子觀察,發現高彬也是有原則的,不是隨隨便便摧花掃葉,只有在對方也心甘情願的情況下,他才會出手。
這麼說起來,高彬對那些情人比對他還要客氣得多呢。
今天也是,只有在他心情不錯的時候才會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平時除了做愛,瞄都懶得瞄他一眼,更別說聊天。說不定高彬就是認為和他在一起比較省事,才會經常找他的。
想起來這個人還真是閒,新學期到了,身為學生會長的人不是應該很忙才對嗎?怎麼還能夠一天兩三趟地來回他的實驗樓?
邵雲就是想不通,高彬這麼悠哉,是怎麼處理全校大大小小事務的?不過一個學期下來,他也總算見識到了他的優秀。
以前沒注意不知道,等到自己接手了才曉得,這個人根本沒那個必要待在這裡唸書,以他的水準,早就可以畢業了。專業課不用說,門門都是A等,報告隨便丟哪篇過去都是一篇上好的論文。高彬學的雖然是化學工業,但畢竟生在商業之家,不知是耳濡目染天養地成還是見多識多的關係,他所代理的學校公司也創下了佳績,令全校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拿他當神一樣仰慕。
英俊多金,狂傲不涓,才華橫溢,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新時期的天才就是這樣的嗎?
光是優點就可以把他全部的缺點給抹殺掉了。
邵雲想著不由得笑出了聲,引起高彬的側視。
「你笑什麼?」
「沒什麼。」
邵雲忙收起不自覺蕩漾開的笑,搖了搖頭。
高彬只睇了他一眼,沒有繼續問下去。
學生會長大人不忙,不代表邵雲也很閒。新學期的工作果然增多了不少,作為助教,屬於工資少,地位低,但事情又一籮筐的校園地層人物,少不了要忙碌一陣子,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也沒怎麼與高彬接觸。
所幸,高彬自從那一天跟他提到天使的事情起,似乎也找到了忙的理由,不再一天到晚來找他了。這種情況在以前也會偶爾出現一兩次,畢竟高彬的注意力又不全放在他身上。有其他人幫助分散了高彬的精神,邵雲反而覺得輕鬆好多。
這一天下午,難得抽到一點空閒,邵雲來到「夢中人」酒吧找江夜,才待了不多久,就接到高彬打來的電話。
「人在哪裡?」
高彬第一句話就問。
「我在『夢中人』……」
「我現在就過去!」
高彬沒等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江夜見邵雲才說了一句話就收起了手機,便沒好氣地道:
「那人不是好一陣子沒找過你了嗎?怎麼?死灰復燃?」
虧他還以為能趁此機會讓邵雲與那什麼見鬼的學生會長一刀兩斷呢。
江夜雖然在那一次之後沒再與高彬起正面衝突,表面上好似也認同了他們的關係,但不代表他對高彬心存好感。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人處於一種以邵雲為夾心,見面相識不點頭的狀況。因此儘管高彬有時也會和邵雲一起到「夢中人」來,但卻從沒和江夜說上什麼話。
邵雲對他的抱怨只是笑了笑,道:
「他想來不來那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何況我最近也比較忙。」
江夜翻了個白眼,嘀咕這道:
「你呀,還真是冷靜得可怕!」
之前他還擔心邵雲會不會愛上高彬,可依目前的這種態度看,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莫非是多慮了不成?
……但願如此!
因為就算是心理學研究生的他,有些時候也未必猜得出邵雲平靜淡漠的外表下想的究竟是什麼。
「如果這是恭維,我接受。」
邵雲啟唇一笑,不以為意。
正說著,門口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發生什麼事?」
江夜問向一個走過來的服務生。
「有一個人在店門口哭,我們怕影響生意,所以過去問了一下,誰知那人哭得更厲害了。」
那名侍者不知是好笑還是好氣地道。
「哭?是小孩嗎?」
江夜進店幫忙以來還沒遇到過有人在店門前哭鬧的事兒。
「如果是還好一點,可那個人至少也有十七八歲了耶!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看上去又不像是假裝的,真叫人沒辦法!不曉得是不是弱智……」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江夜正想出去看看,可客人又陸陸續續進來了。
邵雲站起來,示意他不用出來。
「我去幫你看看吧。」
如果是個學生的話,他好歹也是老師,知道怎麼處理。
結果邵雲在店門前看到的,是一個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的男孩子,雖然縮成一團哭泣,但還是看得出身材頎長,起碼比他還高上一點,可卻哭得淅瀝嘩啦的,一時間惹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在男孩旁邊的是「夢中人」酒吧的一名保全人員,正不斷地問著他: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您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拜託……不要在我們店門口哭好不好?有事慢慢說……」
男孩不理他,反而哭得更大聲了,弄得保全人員萬分尷尬。
邵雲忙走上前去。
「怎麼回事?」
保全人員一見是他,立刻如釋重負地道:
「邵先生!您來幫忙問問吧。我實在拿這人沒辦法。剛開始我見他在店門口徘徊了好久,以為有什麼事,過去一問,他馬上就哭了起來!」
由於邵雲是「夢中人」的常客,又是老闆侄子江夜的好朋友,所以大多數工作人員都認得他,傷腦筋的保全先生趁機會忙不迭地將這棘手的問題丟給他。
看著縮在地上因為他的靠近而把頭埋起來的男孩子,邵雲發現他的肩膀仍在抽動著,身子也微微顫抖,怕嚇著了他,忙柔聲問道: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嗎?請不要哭,我是A大的老師,有事可以和我說說。」
人們一聽到是老師,一般都會稍微放心吧,所以他把自己的職業說了出來。
那個男孩果然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如同鑽石般的淚眼。
「A大?」
「對,我是那裡的老師。」
邵雲猜測著又問。
「你是A大附屬中學的學生嗎?」
這一片是大學區,來往的人也以學生為主。
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還有些疑惑。邵雲這時也才看清了他的長相。出乎意料的,這個男孩竟長得驚人的脫俗,彷彿不沾一塵的水晶,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剔透的美。如果不看身材,單以脖子上方判斷的話,可能還分不清是男是女,因為那既不能說像男孩,也不能說像女孩,細白的肌膚,看上去就知道很柔軟的頭髮,亮閃閃的大眼睛……
天使!
邵雲的腦中相應地蹦出兩個字.
這副中性的模樣,真是像極了沒有性別之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
看到邵雲出神地瞅著他瞧,男孩又害怕起來,圓圓的淚珠眼見馬上就滾了出來。
「嗚……」
「別、別哭!」
邵雲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可男孩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身子縮得更緊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典型的不耐煩的語氣是……
「高彬!」
邵雲回過頭。
「這個孩子……」
一聽到高彬的名字,男孩立刻抬起了頭,淚光閃爍的大眼睛中放射出獲救的光芒。
「高彬……學長?」
「你是……」
高彬注意到邵雲前邊那天使般的男孩子,眼中先是閃現一絲詫異,而後嘴角彷彿發現什麼似地微微勾了起來。
***
「原來你是A大的學生。」
回到店裡,邵雲微笑著道。
這會兒他才曉得這個男孩子是A大農學院的新生。
嚴敬輝此刻已經擦乾了眼淚,規規矩矩地坐在吧檯前,像只膽怯的小狗,可能還不習慣坐高腳椅的緣故,動也不敢多動。
「哭了那麼久,需不需要補充點水分?」
江夜打趣著道。他第一次見到這麼能哭的男孩子,個頭不算矮,至少也有一米八,也算是個挺高挑的男生了,年齡算起來也進入成年人範圍了,給人的感覺卻像個小娃娃似的。一開始他真的還以為這小鬼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可現在看來又不太像。
「喝點什麼嗎?」
「AD鈣奶。」
嚴敬輝乖乖地說,有些羞赧的表情反而更惹人憐愛。
然而他說出的名字卻教江夜一愣。
「A、AD鈣奶?」
江夜確認地又問了一次,他可從沒聽說過有哪位男性客人點過這樣的玩意。
嚴敬輝緊張起來,以為江夜不同意他喝AD鈣奶,忙囁嚅著道:
「那……白開水好了……」
在家爸爸和阿健都是給他喝AD鈣奶的,說是有營養……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夜尷尬地笑笑,忙叫一個侍者去外邊買一瓶AD鈣奶回來。
看著嚴敬輝像個小學生一樣把吸管插到瓶子裡才慢慢喝起來的可愛模樣,每個人都感到格外有趣,連經過的侍者也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上幾眼。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哭嗎?」
江夜一開始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我迷路了。」
嚴敬輝臉上泛起淡淡的粉紅,像小鹿班比一樣的大眼睛閃了閃,澄澈得難以想像竟還有這麼純潔的淨土。
「迷路?」
從A大到這裡不過只有一段路程而已,居然還有人迷路?而且還是個大學生!
「我出來買套餐給阿健,結果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嚴敬輝指指一直帶在身邊的大袋子,裡面裝著幾個飯盒,透出溫熱的飯香。
「那你為什麼不問人?」
江夜不解地問。
不想嚴敬輝卻睜著那雙令人自慚形穢的無邪眼眸理所當然地說道:
「爸爸和老師都說,不可以在街上和不認識的人說話,會遇上壞人。」
江夜和邵雲聽了,目瞪口呆,一時哭笑不得。
天啊!那是什麼年代的教育,一個大學生怎麼還會有那樣的想法?
江夜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保全人員過去問話他就哭的原因,原來是害怕遇上壞人……
這小子真的是考試上的大學嗎?這種個性怎麼可能在競爭激烈人心不古的社會上生存下去?
邵雲注意到一直沒有說話的高彬,他正一眨不眨地直盯著嚴敬輝看,眼底是顯而易見的興趣。
「那麼,你認識高彬嗎?」
邵雲問的時候有意瞄了一眼高彬。
問到這個,嚴敬輝的眼睛頓時一亮。
「我見過高彬學長一次,是他救了小白。」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那次的大英雄,在受驚之餘他可高興得很呢。
「小白?」
什麼東西?
沒等嚴敬輝回答,高彬就開口了:
「那隻狗還好嗎?」
聽到高彬和自己說話,嚴敬輝興奮地使勁點頭。
「小白它變得好胖喔,總是喜歡到處亂跑,還喜歡亂咬東西,我都拿它沒辦法……」
一提到他的愛犬,話匣子就打開了。
聽著嚴敬輝滔滔不絕地談論著狗經,邵雲與江夜面面相覷,莫名其妙,而高彬則若有所意地擒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直盯著前面那張神采飛揚的臉。
看到他的那副模樣,邵雲想起了什麼。
天使……?
再看看嚴敬輝興高采烈的面孔,他猛然頓悟,隨即揚起瞭然的笑。
原來如此!
上次高彬所提到的天使就是這個孩子吧?果然是高彬會喜歡的類型。
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臉蛋,清新而又脫俗,在人群中一站便可看出與眾不同,個性又單純得像小嬰兒似的,童稚無邪,簡直就像是按照高彬的要求打造出來的一樣。
可愛的天使……
邵雲不禁多看了嚴敬輝幾眼,發現他真的是個人見人愛的寶寶型人物,光是這麼看著,心裡就格外的舒服,這也是為什麼在剛剛看到他哭的時候立即就起了憐惜的原因吧?
嚴敬輝好似和高彬很合得來,一直開心地說個不停。而向來很討厭與人閒聊的高彬這次居然也保持著溫和的笑容,洗耳恭聽,連眼神都既溫柔又有禮。
被冷落在一旁的邵雲與江夜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轉移了地方,來到吧檯的另一邊。
「他不會是對那個小鬼感興趣吧?」
江夜低聲問道。
「難說,嚴敬輝正是他最喜歡的類型。」
邵雲笑道,自然得彷彿此事與他沒有任何聯繫。
「餓狼一匹!連這麼純潔的小孩子都要染指,簡直就是犯罪!」
江夜不客氣地批評道。同是校友,他比較同情那只可愛的小綿羊。
天使配惡魔,一大俗!
邵雲只是淡笑,不予置評。正因為他表現得太冷靜了,反倒引起了江夜的疑心。
他掃了他一眼,問道:
「你不吃醋?」
那是什麼反應?一般人不是會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是滋味才對嗎?
為什麼邵雲什麼表情都沒有?難道說他的擔心真的是多餘的?
邵雲對高彬根本沒有絲毫的愛意與獨佔欲?
邵雲要笑不笑地給了他一眼,帶著戲謔的口吻道:
「怎麼?你還在懷疑?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醋可吃?莫非……」
他的眼中閃現出難得的狡黠,挨近江夜,在他耳邊輕輕地吐出:
「受我的影響,連江大少爺你也對男人感興趣了嗎?」
江夜差一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著。
「拜託!你不會是以為我對那姓高的有意思吧?」
他是在擔心他耶!竟然會被說成這樣!
就算他對男人有興趣,也絕對不會挑像高彬那樣的公子哥!自以為了不起!
「誰知道呢?你一天到晚都在疑心我是不是愛上他,真不曉得你擔心的究竟是他還是我 。」
邵雲聳聳肩,明知故問地道。
江夜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只得轉為一笑,自認倒霉地道:
「罷了,我總算知道『狗咬呂洞賓』是怎麼寫的了。」
看到邵雲那難得一見的俏皮,他的心也寬了許多。
只要邵雲能夠開心,其他的事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在兩人相視而笑的時候,有兩道冰冷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蕩了一下,又掃了過去。
高彬雖然在聽嚴敬輝說話,但眼角並沒有漏掉角落裡的邵雲,在用餘光瞥見他對江夜露出的那個笑臉後,眼底立刻不經意地閃過一道寒氣,但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放回到嚴敬輝的身上。
嚴敬輝突然停止了談論他的小白,驚喜地呼了一聲,跳下椅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阿健!」
高彬在後面也跟了出去。
***
見到嚴敬輝口裡念念不忘的阿健,邵雲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個來接小天使的正是今天中午在實驗室有過一面之緣的男生。當時他看到他一邊昏昏欲睡,一邊搬動實驗器材,擔心會出差錯,便叫他先回去休息,自己把準備事宜包攬了下來。
狄健人此刻的臉色非常非常的不好,可見他對嚴敬輝的路癡有多麼之火大,累死累活忙了一天下來,接到的卻是一個招領電話,十萬火急地趕過來又沒見著原本該等在原地的人兒,又急又慌又擔心的情況下,別想他的心情會爽到哪裡去,所以一見到嚴敬輝他便劈頭罵了起來。
見可憐的天使被罵得慘兮兮的,邵雲適時地為他們解了圍。
嚴敬輝的套餐正是為狄健人買的,在餓了一天的某人狼吞虎嚥期間,江夜與邵雲也瞭解到了一些事情。
原來嚴敬輝就是今年以榜首之名入校的在各院校之間大受歡迎的天使寶寶,據說還是A大校長大人的寶貝孫子,真是看不出來他的智商竟還有這麼高。
至於狄健人,則是嚴敬輝的青梅竹馬兼監護人之一。
他們有趣地發現,這兩個年齡相差無幾的男孩,雖是青梅竹馬,形影不離,但在性情上卻大相逕庭。嚴敬輝純潔如白紙,心裡想什麼馬上就會呈現在臉上,好似一尊水晶娃娃,令人憐愛不已;而狄健人,從外表看來,照理說應該是個挺受女生歡迎的英俊男孩,但由於總是板著個臉的緣故,難免給人一種陰沈冷峻不易接近的感覺,且聽他一張口就知道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在他們說話的這陣檔,高彬和嚴敬輝也在另一張桌子上不知談論些什麼,其樂融融。對於高彬的心思,江夜與邵雲都心知肚明,只有那傻得可愛的天使和這脾氣不太好的天使守護神還蒙在鼓裡。
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兩人,江夜忽心生一計,以極其曖昧的語氣對狄健人道:
「你可要注意一下高彬喔。」
瞅見狄健人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他又加了一句。
「如果你的天使沒那個興趣的話,就讓他離高彬遠一點,」他賊賊地笑道,「高彬那小子,可是男女通吃……」
男女通吃?!
狄健人果然如他想像地大驚失色。
「你……你是說……?!」
一看到他的那個表情,江夜就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心裡樂得偷笑。
就是嘛,怎麼能每次都讓那個狂妄的小子那麼順利?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電燈,把邵雲管得死死的,自己卻到處摘花拈草,玉蝶風流,不擺他一道著實不甘心!
邵雲無所謂,他可看不過去。
就算不是情人,總算得上是同伴吧?把人撇在一旁,自己卻在和別的人聊得樂不思蜀,真是有夠過分!
嚴敬輝聊的無外乎就是他的狗狗小白。在開學的那一天,小白曾經闖了禍,不小心咬壞了學生會的磁盤。在高彬的喝令下,學生會的那群凶巴巴(他認為的凶巴巴)的學長們才不敢把他和小白怎麼樣,因此高彬在他單線條的心目中就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大英雄,一人呼則百者應,令他崇拜不已。
高彬當然也感覺到了這一點,老實說他對狗一點興趣沒有,倒是狗的主人對他吸引力比較大。不放過任何趁虛而入的機會,他正預備利用這份天真的好感引誘童真無邪的天使一步一步走進他所設計的陷阱裡。
「男人應該學會喝點酒,來,嘗一點吧。」
見嚴敬輝總在吸著那可笑至極的AD鈣奶,高彬把喝了一半的「禁夜之將」遞到他手中。
「酒……?」
嚴敬輝好奇地看著酒杯中誘人的藍紫色,香醇撲鼻的氣味令他有一點點的心動,但猶豫了幾下後,還是搖了搖頭。
「阿健不准我喝。」
其實他也好想嘗嘗看酒是什麼味道的,但爺爺、爸爸還有阿健總是不允許,說他不適合,書上也說喝酒的不是好孩子,可是每當看到阿健喝酒,他就好羨慕。
他也想和阿健一樣……
阿健?
高彬的眉頭挑了一下,瞄向吧檯上的人影。
是那個一見面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好的小鬼。雖不是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他還是看得出那個叫狄健人的小子對嚴敬輝似乎相當重要。
這麼一來……
豈不是更有趣了?
高彬眼波一轉,勾起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不著痕跡地慢慢靠近一無所知還在眨巴著大眼睛苦惱的小天使,手臂也悄悄地環到他背後。
「稍微喝一點不礙事的,來,試試看。」
他一邊勸著,一邊將酒親自端到嚴敬輝的唇邊。
就在這時,狄健人衝了過來,一把奪下酒杯,將嚇了一大跳的嚴敬輝揪了起來。
「不好意思,敬輝不可以喝酒!」
天殺的!敢動敬輝的腦筋!他不活了是不是?!
狄健人萬分不齒地瞪著他。
高彬挑釁地抬高下巴。
「都是成年人了,為什麼不可以喝?」
很可惜的,狄健人並沒有被他的眼光嚇住,反而以更可怕的眼神瞪回去。
「就是不可以!走了!」
他不忘吼向還在頻頻後望的天使,拉過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吧檯裡的江夜看到這一情景,心裡早樂翻了。
「看,吃癟了吧?我就猜到那個狄健人不會買他的帳!」
有意思!看來那個天使監護人還不是白當的!
魄力不錯,不久一定能夠在校園裡大出風頭,整個A大要找出敢和學生會長大人正面作對的人還不多見呢,他自己就不用算進去了,真正可期待的倒是那小子。
江夜充分相信自己的眼光。
邵雲對他的惡作劇只是輕牽唇角,露出彎月般無奈的笑,沒有說什麼。
他感覺得出來,那個狄健人雖然表面上對嚴敬輝很凶,動不動就罵,實際上底子裡卻緊張得很。
那種彷彿對待孩童般的深深眷寵……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親身感受過……
即使被罵,心裡也像抹了蜂蜜一般甜滋滋的,因為他清楚地明白,在那責罵的背後,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憐與關懷,每每感動得他想哭又想笑……
然後,那個人就會停止了責備,心疼地為自己吻去一顆又一顆的眼淚……
「你在想什麼?」
高彬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旁,兩眼正複雜地盯著兀自發呆的他。
邵雲渾身一震,來不及收回思緒的他有些狼狽地躲閃著那探究的目光,嘴裡胡亂地道:
「沒、沒什麼!」
要死!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不該想的東西?!
極力壓制著因回憶而逐漸翻騰起來的感情,邵雲懊惱非常,想要拚命維持原有的冷靜,但他那急劇刷白的臉色和慌亂的眼神卻沒能躲過高彬的眼睛。
彷彿被什麼刺了一下,高彬的眼神剎時變得深黑起來,猶如注入了一滴由萬物精華濃縮而成的墨汁,蒼色的天空頓時陷入墨色的海洋之中,深得尋不到一絲光線,卻能夠感覺到隱隱的波動,暗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