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一個纖瘦修長的身影來來回回地走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足音。那身影不時舉起手伸向電鈴,隨即又放下,如此反覆,與來回的踱步一同形容著門外人的猶豫。
加班直到近九點才下班,這是常事。
一整天,蔣書柏一心掛著關於七年前的那個秘密,深怕曾經賣身的事情被揭發,讓他比平常還感覺疲累。但因為答應了的事不好拖延,因此他仍然滿懷心事地陪李祖壽去買日文參考書。而在揮手跟李祖壽道再見後,他隨即便直奔宮城秀人下榻的飯店。
對他而言,現在沒有任何事比封住宮城秀人那張大嘴巴還要重要的了。
好緊張……蔣書柏拼命深呼吸著,但卻怎麼也放松不了心情,他只覺自己的心髒緊縮,不停砰咚砰咚地跳著。
他低頭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他抬頭看著房門半晌,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緊張。
這沒什麼好緊張的,只不過是要拜托他別說出七年前的事罷了,他們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想必宮城秀人也不會不答應吧!蔣書柏想著,隨即深吸了口氣,再重重地吐出,邊努力鼓勵著自己,邊伸出顫抖的手按向電鈴。
但是,就在他的手堪堪碰到那個圓圓小小的電鈴時,門突然毫無預警地開了。
一個手裡拿著鈔票回頭猛送飛吻的少年走了出來,差一點就撞到蔣書柏,好在他被嚇得呆住沒動,兩個人這才沒有撞上。但走出來的少年橫了他一眼,隨即像藏贓似的飛快地把鈔票塞進口袋。
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蔣書柏的雙眼不禁瞪大。
又一個?!禽……禽獸!蔣書柏忿忿地把視線轉向房間,只見宮城秀人穿著晨袍站在玄關處,半敞胸膛,漠然地看著他。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犯法的?!”蔣書柏踏進房間,話語不經思索地沖口而出。
宮城秀人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只是走到客廳,從酒櫃上拿下一瓶酒,慢條斯理地倒了杯酒,仿佛蔣書柏完全不存在似的。
蔣書柏火大了,重重地將門一甩,跨步跟進客廳。
“剛才那家伙還未成年吧?你居然花錢搞未成年的小孩……這是犯罪你知道嗎?”
宮城秀人斜睨了他一眼,“那又如何?”他輕晃著酒杯,意態悠閒地坐進沙發裡,舒服地靠著軟軟的椅背,“跟你有關系嗎?”
“唔……”蔣書柏語塞,一張臉不禁脹紅,“那、那是犯罪!是犯法的。”
宮城秀人微笑,喝了口酒,抬起一雙利眸直視著蔣書柏。
接觸到那道目光,蔣書柏的腦袋開始混沌起來,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來這裡的原始目的了。
“就算你是外國人,犯了罪還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
宮城秀人定定地注視著蔣書柏半晌,隨即將酒杯放下,玻璃杯敲上桌面,發出輕微脆響。
他起身向著蔣書柏靠近,腳步裡帶著濃重的壓迫感,蔣書柏不自覺地後退,直到背貼上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正想往旁邊逃時,宮城秀人的兩只手臂堵住了去路,將他鎖在他雙臂所形成的空間裡。
“怎麼?難道你想報警抓我嗎?”宮城秀人臉上仍然帶著滿不在乎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得蔣書柏怒從心起,挺起了胸迎上去。
“你別以為我不敢!”
“喔?”宮城秀人挑眉,“那或許我該設法堵住你的嘴。”
在蔣書柏還沒來得及意會過來時,宮城秀人一雙大手已經朝著他逼來,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扳住他的後腦,猛地吻上了他。
因猝不及防而封閉不嚴的唇被輕易地撬開,軟舌長驅直入,挑動著他的。
蔣書柏被這個狂猛劇烈的吻逼得忍不住閉上眼睛,感覺宮城秀人的舌在他口腔內肆虐,叫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舌尖舔過他的舌下、刷過齒後,撩撥著,蔣書柏感覺自己被觸動……
他想轉頭逃開,卻被宮城秀人固定住後腦而不能動彈。轉而盡力將手插入兩人緊貼的胸膛之間,蔣書柏使勁想推開宮城秀人,但宮城秀人卓越的吻技麻醉他的身體而使得力氣無法順利運\使到雙手之上,變成了可笑的掙扎。
宮城秀人一腳插進蔣書柏的雙腿之間,自腿上傳來的熱度曖昧,蔣書柏不自禁地心跳呼吸急遽加快。
而宮城秀人原本扣住他的腰的手接下來更順勢滑下,移動到他的臀部,搓揉著,挑逗起他,讓他有發出呻吟的沖動。
蔣書柏開始覺得全身不對勁了……
他的大腦現在是半清醒半暈醉,一邊享受著一邊卻頻頻發出警訊。
不、不行……蔣書柏努力想掙脫宮城秀人的吻。但是……唔……媽的!他有感覺了……
此時,宮城秀人的心跳聲響在他的耳畔,他知道宮城秀人跟他一樣開始起了生理反應。
這混帳!蔣書柏忽然惱怒起來。沒節操沒廉恥的該死家伙!他剛剛才跟另外一個男人搞過,現在居然又想對他下手?混帳東西……
抓住這個模糊的憤怒,蔣書柏猛地舉腳用力往宮城秀人的腿間頂去。
突如其來地受到撞擊,宮城秀人一吃痛,雙手的力道便松了,蔣書柏趁機一把推開宮城秀人,沖著他破口大罵:
“去你媽的!你別太小看我了!”
蔣書柏怒瞪著宮城秀人,用袖子使勁地擦著嘴巴。
“耍人也要有個程度,你當我是什麼?”
宮城秀人斜睨著蔣書柏,努力控制自己的臉不要出現“要命!好痛!”的表情。他不悅地耙梳了下頭發,將落在額前的瀏海撂起。
“哼……的確……你當你是什麼?有什麼資格闖進我的私人空間來,用一副捉奸的嘴臉指責我是個罪犯?”
捉……聽到這句話,蔣書柏的臉因為憤怒和羞慚而脹紅。正想反唇相譏時,卻被宮城秀人搶先一步。
“你跑到這裡來,難道就是為了來罵我一頓嗎?我愛做什麼是我的事,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是啊!這跟他的確沒有關系……聽見宮城秀人的話,蔣書柏莫名地煩躁起來。為什麼他會這麼憤怒呢?這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啊!
蔣書柏無法理解憤怒產生的原因,這讓他不由得惶恐,心沉落。
他握緊了雙拳,垂目注視著地面,黑亮的瀏海垂下,在他臉上布灑陰影,聲音跟著黯沈起來。
“……對不起……”
飽含水氣的聲音灌入宮城秀人的耳朵,使他將原本因不悅而別開的視線轉回蔣書柏臉上。只見蔣書柏別過頭,胸口起伏,像正強忍著某種情緒不使爆發。蔣書柏沒看他,匆匆地拋下這句道歉之後便離開了。
宮城秀人想攔下他,卻不知怎地沒有動作。
直至房門開啟,蔣書柏穿著整齊西裝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時,他才猛然醒悟似地追到了門邊。
走廊上,蔣書柏奔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宮城秀人握著門把的手松了,身體深處有種被抽光的空虛感快速蔓延。
他這是怎麼了?宮城秀人問著自己。不過是被踢了一腳罷了,他怎麼就這麼小器起來?
那聲“對不起”在他腦海裡像山谷回音似地圈圈回蕩,一股揪痛感攫住他的心髒。他沈吁了口氣藉以排遣,卻只得到徒勞無功的結果。
“秀人,你站在這裡干什麼?”一個聲音將宮城秀人自空寂山巔的幻象中拉回現實。
只見今晚接受劉文和的招待的大久保跟田邊兩人站在他房門口,狐疑地看著他。他們兩人身上殘留著酒跟香水的味道,看樣子剛才一定是流連酒國花界去了。
“啊,舅舅……”宮城秀人掩飾起自己的心情,“嗯……沒什麼,只是剛才好像聽到外面有聲音,所以出來看看。”
“唔,這樣嗎?”大久保點了點頭,臉上泛著滿滿的醉意。
“舅舅早點休息吧!”
“好、好……”大久保對他擺擺手,搖晃著身體跨步走開,走沒兩步,又回過頭來問他,“呃!這次這個案子,你覺得怎麼樣?”
“我看還是等明天早上再談吧!”宮城秀人現在一方面沒心情思考這件事,一方面也覺得這不是個談公事的好時機,便催促著大久保先回房睡覺。
只見田邊對他禮貌性地笑笑,道聲晚安,隨即扶著大久保走開。
宮城秀人黯然關上了房門,感覺耳朵裡像是有焦躁的蒼蠅在飛舞一般。
每當單獨置身於這樣的空間時,放眼望去除了無生命的家具還是家具,沒有人的氣息。他不想讓自己陷溺於寂寞,像墜身白茫茫的霧中,什麼也看不到、抓不住……宮城秀人快步走到套房內附的書房內,在寬大的原木書桌前坐下,扭亮了燈,現在的他需要藉工作來填滿這一片空曠。
但翅膀上沾滿空虛氣味的蒼蠅軍團仍然不放過他。
室內好靜……他抬頭環視室內一遍,目光焦距落在凌亂的床上。適才與那不知名少年的狂野交媾不留絲毫余溫,比酒精還不如。如果他是藉酒麻痺自己的神經,至少第二天他還擁有宿醉引發的頭痛,但現在……他什麼也沒留下。
鮮見地自我嫌惡起來。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找來那個少年呢?貪歡一晌,還是擺脫不了這莫名的躁亂。宮城秀人頹然靠上椅背,注視著天花板上的陰影──他想起了蔣書柏。
剛才,他是不是咽下了幾欲墜出的珍珠呢?宮城秀人想著。
──眼淚……他不懂自己為什麼如此牽掛著他,七年前的他、剛才的他……而這兩天的情緒反常又是為了什麼?剛才那個強吻他的沖動又是打哪兒來的?他已經不是他感興趣的少年了啊!
最讓他疑惑的是──為什麼在重逢之後,圍繞著他的空虛會突然間這樣無限制地膨脹?明顯得讓他無法藉由任何外物的幫助加以忽略?
書桌上,一個和陰影相反的燦亮物捕捉住他。
七年前的那夜和今夜在宮城秀人的腦海裡相疊。
蔣書柏不是他唯一的少年。自從發現自己的性取向以來,他也和幾個少年有過短暫的交往,可是他從來不會放任自己回憶,反正當少年長成大人後,總是有新的少年出現,而他也一直像年年追逐新綻花蕾的蜜蜂,不讓自己耽溺於一朵花。
但現在……宮城秀人看著那反射燈光的金袖扣,伸手拿起了它,緊握在手中,慢慢地放到唇邊。
閉上眼,他發現焦躁與空虛化身的蒼蠅驀然間“砰”地一聲消失。
緩緩睜開眼,宮城秀人感覺自己仿佛在一片迷蒙的白霧當中捉到一絲溫潤的光……
***
冬天的腳步近了,夜風開始帶著侵入骨髓的冷。
走出了飯店,蔣書柏拉緊西裝衣領,心沉甸甸地像顆石頭,胸膈之間仿佛哽著什麼,叫他好想大吼發洩。
但他只是悶悶地跨上機車,安全帽將冷風阻隔在外,但他覺得現在他所感受到的窒息感並不是安全帽的緣故。
到底是怎麼了?車流在四周穿梭滑動,他憑著本能騎車,心思完全縈繞在宮城秀人冷漠的聲音上。
──跟你沒有關系──
這句話的重量呈等比級數往他心上增壓,讓他不自禁地一逕催動油門。
跟他沒有關系……蔣書柏咬緊了嘴唇,七年前的那一夜只是陰錯陽差,他干嘛一直記著呢?他跟他之間除了那一夜之外就完全沒有關系了,他們對彼此而言都只是陌生人,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思索間,他茫然地闖過一個紅燈,完全沒有發覺響在耳畔的緊急煞車聲和震天響的喇叭聲。
他只是想著宮城秀人,七年前的那夜和今夜的相重疊……
心……好酸喔!他這是怎麼了?
懷抱著這樣的疑惑,蔣書柏對身周的一切渾然不覺。至於他是怎麼回到家、怎麼上床、怎麼沉入夢鄉的,他都不知道,只感覺身體好疲累好疲累。
而關於宮城秀人的簡短記憶,卻在他腦海裡如漣漪般無限回圈,成一張綿密的網,緊縮,蛛絲般沾黏住他的身體、意識……
直至第二天,他起床後照著浴室的鏡子,發現自己的雙眼有些窪陷。
“宮城……秀人……”不自覺地,他喃喃喚著這個名字。
***
糟了,睡眠不足……蔣書柏手撐著頭打呵欠。驀然間,耳朵裡竄進“宮城先生”這四個字,他仿佛被雷打到一般清醒過來。
驚慌地轉頭打量四周,他這才想起來,對了,他正在上班。
蔣書柏不好意思地坐直了,看見同事將好奇的眼光轉向他,他不禁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打瞌睡被發現了。但看著同事的神情,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蔣書柏拉正了下衣領,看同事仍然看著他交頭接耳,他直至此時才想起──啊!他忘記拜托宮城秀人別把七年前的事抖出來了!
天呀∼∼!他在做什麼?!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蔣書柏抱緊了自己的頭,瞠直雙眼盯著桌子。昨天他到底中了什麼邪了?為什麼會忘記說出那最重要的要求呢?那事關他的一生啊!
可是……想起昨天在飯店的一切,蔣書柏直想把自己給就地掩埋!他不僅沒有做那件最重要的事,反而還踢了宮城秀人一腳……嗚……萬一宮城秀人因此記恨,然後本來不打算說的也說出來,那他還怎麼在這公司待下去啊?
正深深地陷入懊悔地獄之中的蔣書柏此時看到桌前出現一個人影。他抬頭,只見剛才交頭接耳的同事之一對他說道:
“SUPER,電話,主任找你。”
“怎、怎麼了?”蔣書柏的臉隱隱發青。不會是那段年少無知的過去被發現了,叫他回公司遞辭呈吧?
戰戰兢兢地接起電話,另一頭傳來他們主任那仿佛被倒了幾千萬的聲音,但那把聲音現在卻叫出意料之外親切的稱呼。
“喂?SUPER啊……”
“是,我是。”蔣書柏被嚇了一跳,這還是他們主任第一次使用這個綽號稱呼他。
“干嘛那麼緊張啊?哈哈……”主任刻意放輕松了語氣,發出無意義的笑聲,“是這樣的,從今天開始呢,你就被調到專案事業處去了,這可是你發展的大好機會啊!我先跟你說聲恭喜。哈哈哈……”
“什麼?!”蔣書柏大吃一驚,“為、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長官賞識你的能力啊,其實,你剛進公司的時候我就很欣賞你,所以才會對你比對其他人的要求更嚴格,而你做得很好,不負我的期望,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現在能得到這個機會,是你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成果啊!呵呵……不過,我們無論做人做事,都要……”
耳聽得他們主任又開始長篇大論地講述人要自我要求、自我訓練……等等的話,蔣書柏現在是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會突然間被調動呢?總不會是因為他那天車開得好吧?
但主任這次的訓話還沒結束時,就聽到一旁傳出劉文和的聲音,而後電話被搶了過去。只聽得劉文和在電話那頭說道:
“喂?我是劉文和,蔣書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組裡的一員了,這次你要參與台東那個案子,上次給你的資料你有做過研究吧?”
“有。”蔣書柏心想這些人的態度變得還真快,上次那些資料他還給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哩!
“那就好,”電話那頭的劉文和松了口氣,“從今天開始,你要擔任宮城先生的助理,為期兩周,這陣子招待他的事就交給你了,你要幫公司好好招待他。”
“什麼?”蔣書柏失控地大喊起來,換來同事的注目,“劉主任,這……”
天呀!要他招待宮城秀人?有沒有搞錯啊?宮城秀人不是該跟著大久保先生他們一起回日本了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蔣書柏心裡亂成一團,想到要跟在宮城秀人身邊,他的大腦就一片空白。
“那個案子對公司很重要,希望你好好地做,務必要讓宮城先生答應投資,知道嗎?”劉文和說著,接著又交代了一堆,完全不給蔣書柏提出反對的機會。
掛上了電話,蔣書柏怔在座位上,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見剛才那兩個同事站在他面前。
那兩個同事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眼裡充滿“無法理解”這四個字。
“SUPER,加油啦!”同事羨慕地拍了拍他的肩,“恭喜你。”
“這……”蔣書柏還是呆呆的,無法反應。
“干嘛?還一副在作夢的樣子,”另一個笑了笑,“這是好機會啊!”
“可是……宮城先生不是要回日本了嗎?”蔣書柏問道。
“誰知道?”同事聳了聳肩,“聽說他是臨時決定要在台灣多留一陣子的。”
“對啊!聽說是他到公司去要求公司派你幫他的忙……跟他套好交情的話,以後你在日本客戶面前可就吃得開了。”
“是嗎?”蔣書柏瞪大了眼睛,“宮城秀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天吶!你居然不知道!他可是太子爺耶!所以才連職位比他高的大久保先生都重視他的意見,公司才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巴結他啊!”
“你們不是以前就認識了嗎?怎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同事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個、這個……”蔣書柏支唔著,他不知道是理所當然的呀!說是認識,也不過就那麼一夜的“交情”而已,誰會知道那麼多……
“欸,SUPER,你跟他到底什麼關系?”同事忍不住發問了。
“我也想知道他為什麼特別指定你。這麼重要的案子,我們都還摸不上邊哩!你們以前到底是什麼交情啊?”
蔣書柏還想不出好的推搪詞時,只聽得一個低沉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七年前我救過他。”
蔣書柏跟那兩人同時轉頭,在看清說話人的臉時,都不禁張大了嘴──
宮城秀人!他居然直接跑到工地現場來!
“啊……那個、那個……”蔣書柏緊張得額頭沁汗,口齒不清。
“只是一場小車禍,細節沒什麼好對你們交代的,抱歉了。”宮城秀人簡略帶過,走到蔣書柏身邊拉起他,“把東西整理整理,我們走吧!”
“去哪裡?”蔣書柏猝不及防和他的強勢之下,茫然地整理公事包。
“台東。”
“台東?怎麼去啊?”蔣書柏被他拉著手臂,忙亂地拉上公事包的拉鏈,“搭飛機嗎?還是……我沒跟家人講、也什麼都沒准備……”
宮城秀人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硬拉著他往外走,背影帶著那幾個業務狐疑與羨慕摻雜的視線。
走出了工地現場搭建得美輪美奐的預售展示屋外,一輛BMW就停在外面的停車場。
“開車。”宮城秀人發號施令,隨即坐進了駕駛座旁的位置。
這……這個人……怎麼這樣?!蔣書柏瞠目結舌地看著宮城秀人,這個人也太霸道了吧?他瞪圓了雙眼,不甘願地坐進駕駛座,正要開口時卻被宮城秀人打斷。
“現在先到你家,我給你十分鍾准備行李。”宮城秀人說著,隨即抽出文件來看。見蔣書柏沒有動作,他又補了句,“這是工作,希望你不會把私人感情帶進工作裡。”
看著宮城秀人挑高起來的眉毛,蔣書柏心裡的怒意跟著節節高漲。什麼嘛!混帳!居然拿工作來壓他……但是,沒辦法,誰叫他是領薪水的呢?又不能不聽公司的安排,可惡……
唉!這是為五斗米折腰人的悲哀啊!憋著一肚子氣,蔣書柏啟動車子,將車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