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鳳于飛 第二章
    車行轆轆,一隊龐大的馬隊護著一輛馬車在積雪的泥地上行駛,裝飾成喜氣洋洋的大紅色馬車後面還有一隊騎著馬的鑼鼓隊,嗩吶鑼鼓齊鳴,標榜著這是一列送親的馬隊。

    馬隊裡還有馱運著嫁妝的隊伍,排在中段,因為沒飄雪而故意不蓋上的箱籠裡裝著滿滿的珠寶玉器、綾羅綢緞……全都是西門寒鴉為了擺排場而故意露出來給路人看的,反正他西門家勢大,諒必沒有人敢動他家財物的腦筋,因此西門寒鴉才毫不在乎地擺這種門面,他要讓全天下人看看他的財勢。

    當然,最主要的是要給東方和南郭兩家人看看,好把他們給比下去。

    路旁還有些江湖人物跟著趕路,他們也是要到雪鷲城去參加這場婚宴的,而路上的閒聊話題,當然就是這件婚事了。

    「這真是天底下最新鮮的婚禮了,兩個男人,怎麼成親啊?」

    「你聽說沒有?聽說西門家的人天生體質怪異,要到十八歲才會轉變別。他家二公子今年十七,明年就會變女的。」

    「是嗎?我聽說是因為西門家獨傳武學所致,練到第一重是變女身,第二重是男身,到第三重就沒性別,第四重就不得了,隨便要男要女要沒性別都成。」

    「你這話不通,那萬一生下來就是女的,那不是一出娘胎就有第一重的功力了?太扯了吧?」

    「這……我也是聽人說的呀!」

    「我聽過另一種,據說西門家的人體質天生怪異是有的,但是呢,是生下來一定是男的,其後就隨著功力的高深程度而有變化,普通人去練他家的功夫是不會變的。」

    「是這樣嗎?」

    「那萬一西門二公子婚後還是拚命練功,練到了第二重,那北宮大公子娶的還是個男人啊!真慘!」

    「管他呢!反正去喝喝喜酒、看看熱鬧也不壞啊!而且,聽說西門二公子長得貌若天仙……嘻嘻……」

    「不能笑,萬一你這一笑被寒鴉寨的人看了,鐵定當你是在嘲笑他們,到時你命就沒有了。」

    這些話全都是西門寒鴉和北宮雪鷲傳出去的,他們畢竟也怕被所有人恥笑,因此派人到處去散播這些話,以使得這場婚禮不那麼驚世駭俗,另外,他們也派人明恐嚇暗威脅,不准有任何人私底下嘲笑他們兩家,因此,一路上絡繹不絕地往雪鷲城而去的江湖俠客,每個人的臉上表情俱都莊嚴肅穆,像是去朝聖似的。

    而坐在車裡的西門紫菀一路上只是扁著嘴,忍著淚,說什麼都不願意讓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掉出來。

    「爹,你放了我好不?」西門紫菀苦苦哀求著,不停地扭動身軀,想弄開綁著他的鐵鏈,而鐵鏈的另一頭則連著一個鐵箍,正套在西門寒鴉的脖子上。

    「不成!你一逃,爹也不要這脖子上的頭了,沒臉見人,要他幹嘛?」西門寒鴉指了指自己的頭。

    「爹啊!」西門紫菀努力地張大眼睛,怕一眨眼讓眼淚掉出眼眶之外,「我答應過你不逃的了,你還綁著我做什?」

    「我不相信你,那時要不是我聰明機警,在你逃走前抓住你,我現在已經要自刎了,不成!我絕對不放!」

    「爹——!」西門紫菀嘟起紅嫩的唇,「我想解手,放開我!」

    「想解手?」西門寒鴉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自己兒子,隨即彎下身去,這一彎身,脖子上的鐵環險險把他勒死,但他不愧是為求勝利可以臥薪嘗膽的人,硬是強忍著痛,自座位底下拿出尿壺來。

    「放開我啊!我雙手被反綁在後面,我怎麼解手?」

    「沒關係,爹幫你。」

    「爹——!」西門紫菀痛苦地哀嚎著,眼淚真的快掉下來了。

    「怕什麼丑?你小時候爹也是幫你換過尿片的,來,爹幫你就好。」

    「爹啊——!」西門紫菀眼眶盈淚,一滴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

    天吶!他前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他會有這種父親?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命運?天吶——!西門紫菀含淚無語問蒼天。

    雪鷲城裡,一片純白的景致裡添加了許多大紅色的裝飾物,紅色燈籠、紅色錦帳、紅色窗花……紅梅林也非常應景地開了滿滿一片,為整個雪白的雪鷲城增添另一種顏色。

    點著大紅喜燭,暖著一室洋洋喜氣的花廳裡,北宮青楓兄弟們的母親——北宮金珠怒火騰騰地指著北宮青楓的鼻子大罵:

    「你你你……你這個呆木頭,你娘我這麼聰明,怎麼會生出你這個笨兒子出來?這種婚事你也答應?」

    「是爹做的主啊!」

    「喔!你爹做的主你就聽,萬一你爹瘋起來要你娶個畜生你也娶不成?」

    「呵……好在爹沒瘋,不然我可兩難了。」北宮青楓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

    「笑?你還笑得出來?」北宮金珠氣得雙手插腰,「你到底有沒有搞懂啊?你要娶的是個男的耶!」

    「我知道啊,可是爹……爹不想輸給東方、南郭兩家嘛!我身為兒子,深受父母養育之恩,說什麼都不能讓爹難過……」

    「你……」北宮金珠實在拿這個兒子沒辦法,轉目一瞧其它五個兒子全杵在一邊,便開始遷怒,「你們啊!你們也沒用!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大哥這樣讓你爹擺佈,一點兄弟情義也沒有,我是這樣教你們的嗎?還幫著張羅這張羅那的,要是啥都沒有,這婚禮自然也沒啦!你們的豬腦袋就連這點也想不到不成?我真不敢相信你們是我生的。」

    「娘,這不能怪我們啊!我們當初也反對過的,」北宮霜竹滿臉無辜,「可是爹當著我們的面老淚縱橫,這……你叫我們怎麼辦呢?」

    「是啊!爹還拿出劍要橫劍自刎,我們不能不聽話啊!」北宮銀柏攤攤手,表示無奈,他們也是逼不得已的。

    「而且,大哥是當事人,他不反對,我們在一旁窮緊張也沒用。」北宮金萱說。

    「唉!」北宮金珠坐了下來,「都是我不好,我把你們教育得太乖巧、太孝順了……早知如此,我就該把你們教得不孝一點,尤其是你!」她伸指點了下北宮青楓的額頭。

    「娘,您別擔心,」北宮青楓給母親一個安撫性的笑容,「我想爹這只不過是一時的意氣,只要這場婚禮一過,一切就會不算數的,那西門紫菀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不會當真甘願當咱們家的媳婦的,爹只想贏過另外兩家而已啊!我先成親,我就贏了,爹也不會硬是堅持要我跟西門紫菀生活一輩子的。」他轉頭看看弟弟們,只見北宮丹菊氣嘟著嘴,眼眶紅紅的,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放心吧!這只是一場戲而已,別想那麼多。」

    「可是……可是大哥娶了個男人的事還是事實啊!那樣大哥的名聲不就……我也不要叫一個男人大嫂!我絕對不要!就算是演戲也不要!」北宮丹菊忍不住哭了出來。

    「菊弟,別哭了,名聲乃身外之物,大哥不在乎那些。」

    「可是……可是……」北宮丹菊仍是哭著。

    北宮金珠看著兒子們全都滿臉無奈,她自己也緩緩歎了口氣,說:

    「都是你們那個笨爹害的,真是的!年紀都一大把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愛賭氣,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他!」

    北宮青楓想著,他爹……真的是像個孩子一樣……想到這點,他忍不住微笑了。

    北宮、南郭、西門、東方四家雖然自他父親年輕時起就不斷地比來比去、爭來爭去,但是,四家卻合力維持武林和平,鮮少有流血事件發生,這樣看來,這四個老長輩的孩子氣還真是居功厥偉,因為他們有懂得如何傷氣不傷情的智能,因此無論怎麼鬥,也都還是無害的,以這種不傷人的方式來發洩自己的鬥爭本能,在他看來,算是很健康也很智能的一種方式。

    因此,他對於四個老人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舉動,只覺得可愛,要換做險惡一點的人,大概老早先想辦法去拆散東方紅櫻和南郭白蓮這對有情人的婚姻了,或者更狠一點,直接和西門家聯手,先滅掉東方、南郭兩家,殺他個血流成河,平分天下,獲取最實質的勝利。但是,他的父親卻選擇這種兒戲似的方式來得個表面上的勝利,為此,他感到開心,也為自己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

    但看著母親弟弟都在長吁短歎,他不禁想到西門家的人,也想到西門紫菀,他以一個男兒身的身份嫁到北宮家來,想必是更難堪的吧?即使是演戲,只怕也難抹滅那曾經「嫁」給一個男人的事實,怕是容易遭到眾人的側目恥笑吧!

    「唉!」想到西門紫菀的遭遇,他忍不住為他歎氣了。

    不一日,寒鴉西門一家人馬已經抵達了雪鷲城,而西門寒鴉也解開了西門紫菀身上的鎖煉,不過,他還是不相信西門紫菀會乖乖地不逃,於是他便將西門紫菀鎖在房間裡,還派了他大哥——西門朱槿看守他。

    「大哥……你就當疼我,放我走好不好?」西門紫菀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死心地推著被木條封死的窗戶。

    「不行……」西門朱槿對著鏡子,專心地用修長漂亮的手指梳理著一絲不亂的鬢髮,然後滿意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笑。

    「大哥!你忍心看著你弟弟我被另外一個男人……那個嗎?」

    「忍心啊,為什麼不忍心?」西門朱槿不看自己的弟弟,只是專心一意地檢查自己的髮梢有沒有分叉,「爹說了,你不嫁的話,就讓我替你嫁,所以……我死也不會放你逃走的。」

    「這……」西門紫菀緊握著雙拳,全身發抖,「太過分了……爹這麼做真是太過分了,如果要傳宗接代,搞不好我還比你有用呢!為什麼卻要犧牲我呢?」他斜睨著西門朱槿,只見西門朱槿還在顧影自憐,他這個哥哥一向不太正常, 覺得全天下只有他最漂亮,所以根本沒女人能進得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爹卻偏偏要這樣的西門朱槿肩負傳宗接代的大任,根本是腦袋有問題。

    「沒辦法啊!你是北宮伯伯親口指定的長媳,你就認命吧!不過,北宮伯伯還真沒眼光,我比你美得多了,不是嗎?」西門朱槿撫著自己的臉頰,萬般哀怨地歎了口氣。

    基本上,他絕對不是對北宮青楓有意思,他只是因為當初北宮雪鷲說紫菀是所有孩子裡最漂亮的一個在不平罷了。

    「這麼哀怨,那你就替我嫁了吧!」

    「才不要!」西門朱槿一撂髮鬢,「我見過那個北宮青楓了,他才配不上我的美貌呢!唉!我看……我這輩子是注定要孤獨一生了,這茫茫天地間,去哪兒找一個跟我一樣出類拔萃、得天獨厚的人來匹配我呢?」

    「變態!」西門紫菀瞪了眼自己的哥哥,忿忿不平地往床上坐下。

    眼看著成親的吉日就要到了,可是他卻被鎖在這裡動彈不得,他大哥看守得這麼嚴密,看樣子他是逃不掉了,可是,要他就這麼認命地去嫁給一個男人當妻子,他卻說什麼都沒辦法做到。

    「叩!叩!叩!」門上傳來禮貌性的敲門聲,隨即是開鎖拉鐵鏈的聲音,西門紫菀連忙站起身來,打算如果進來的是他老爹,就立刻採取淚眼攻勢,要說西門寒鴉這輩子的剋星,就只有他娘,而他用那張跟他娘一模一樣的臉來哭訴哀求,想必是一定能奏效的。這時候,他也管不了所謂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樣的堅持了。

    門一打開,西門紫菀就整個人撲了上去,在來人的懷中放聲大哭,說:

    「求求你……」話才出口,他就發現不對勁,他爹有這麼高嗎?他這一撲還真的是小鳥依人,正巧撲在來人的胸膛上。

    西門紫菀抬高了頭一看,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雙眼正笑瞇瞇地看著他,但是,對方的嘴角並未翹起,又不像是在笑……就在他怔住時,聽到門旁傳來的竊笑聲。

    「好可愛喔!」

    「真的長得很美耶!」

    「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要是男人,這會兒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壓倒他!」

    西門紫菀聞言,臉立刻像紅透的柿子一樣,連耳根脖子都紅了。他連忙退後一步,打量著在門旁笑鬧著的三個姑娘,他想,那大概是南郭家的三千金吧!

    「西門世兄,兩位都餓了吧?我送飯來給兩位。」北宮青楓指揮著下人將裝著飯菜的提籃放在房中圓桌上。

    「北宮大哥,幫我們介紹一下嘛!」南郭緋杏跨步進房,拉扯著北宮青楓的衣袖。

    南郭緋杏這麼一叫,西門紫菀才知道原來剛才他撲上去抱住的人就是北宮青楓,為此,他的臉更紅了。

    由於拜堂吉日將近,東方和南郭兩家也都抵達了雪鷲城,此時四個老人照例是在做他們無意義的比賽,而家裡的孩子們,就全迫不及待地跑來一睹西門紫菀的廬山真面目了。

    「喔!我替兩位世兄引見一下三位姑娘。」這時,三個姑娘都進了房來,而退出的僕人已經關上了門,不過沒上鎖就是了。

    「這三位是南郭家的千金,依序是南郭緋杏、南郭紫薔、南郭青蘿。」北宮青楓替他們一一介紹著,三位姑娘盈盈一福,六隻眼睛不住地在西門朱槿和西門紫菀身上來回游移。

    「這位是西門大公子——西門朱槿。」北宮青楓指著西門朱槿,西門朱槿對三位姑娘禮貌性地微微一笑,「那一位是西門二公子——西門紫菀。」

    西門紫菀此時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剛才所發生的事讓他覺得丟臉極了,而那三個女人鑒賞似的目光更叫他受不了,可是為了顧及禮數,他還是對她們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呀!好害羞喔!」南郭紫薔掩口笑著,「真可愛。」

    「一個男人生成這樣,我們真該去跳河了,怎麼這樣的臉會長在一個男人身上呢?」南郭青蘿搖著頭。

    「西門家兄弟不愧是勝在質上,兩兄弟都長得好美。」南郭緋杏左看朱槿右望紫菀,深覺上天實在太厚愛西門家了。

    在四家的子女之賽中,北宮家以量取勝、西門家以質取勝、東方家以齊取勝,因為他家有四個孩子,是兄弟姊妹都有,一個不少,而南郭家嘛……只贏在一個「先」字,南郭白蓮是四家小孩裡最早出生的一個,比北宮青楓早了三天。

    「他們兄弟倆都長得好美,哥哥華貴艷麗、弟弟婉柔嬌美,還真分不出高下。」南郭青蘿索性繞著西門家兩兄弟打轉,品頭論足起來。

    什麼婉柔嬌美?這該用在一個男人身上的形容詞嗎?西門紫菀額冒青筋,用極端不友善的目光瞪視著南郭家三姊妹。而且,南郭青蘿的目光還是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像在看什麼珍禽異獸似的,要不是顧念對方是個女人,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

    「我覺得還是弟弟比較美一點,」南郭紫薔雙手環胸,下了結論。

    但是,聽到這句話的西門朱槿開始有些不高興起來,也許他們兄弟的長相是難分軒輊,一樣的美,但是,他比紫菀會打扮多了呀!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紫羅團花長袍以金線滾邊,外罩著白絹穿錦外褂,繫著銀縷腰帶,還熏上他特製的熏香「群芳妒」,艷麗的色澤花樣和醉人的香氣更加襯托出他那令子都潘安都慚愧的美貌。

    哼!什麼女人嘛!一點鑒賞力都沒有。西門朱槿不高興地一甩鬢髮,瞪了南郭紫薔一眼,卻不巧這一瞪被南郭紫薔給見到了,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回去。

    「呵……這麼美的妻子,我也想要一個,北宮大哥真好福氣。」南郭緋杏笑著推了推北宮青楓。

    遭遇這般調笑,西門紫菀的臉色開始發紅,眼睛也冒出火花來。但北宮青楓只是摸了摸後腦,笑著連說:

    「哪裡哪裡……」

    西門紫菀看到他這樣的反應立刻火冒三丈,這是什麼反應啊?難不成他很高興自己要娶的人是個男的不成?因此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重重地一拳捶上桌面,把桌面的碗盤給嚇得跳了起來。

    「你們有毛病啊?我跟他都是男的耶!你們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他轉向北宮青楓,手指著他的鼻子,「還有你!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嗎?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西門紫菀脾氣一發作,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只有南郭緋杏還在說:

    「啊!就算是生氣的樣子也好美,不會像個母夜叉一樣。」

    「廢話!我是男的啊!你是白癡啊?看看看!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你們全都給我滾!」西門紫菀氣得頭頂冒煙,雙手一掀就把桌子給翻了,頓時鏗鏘喀啦的聲音響徹滿屋,菜餚湯汁灑了一地。

    「唉!動作這麼粗魯,真是有負斯文美貌的臉……」西門朱槿打開折扇半掩著臉,但一句話還沒說完,西門紫菀的拳頭已經向著他飛了過來。西門朱槿輕巧地轉身飛步,閃到了房門之外,南郭三姊妹見西門紫菀發飆,也連連吐舌躲到外去。

    此時西門紫菀已經是怒氣一發,不可收拾,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所有的不平不滿全爆發出來,而眼淚終於也止不住地流出了他的眼眶之外。

    「什麼嘛!我爹瘋了、我哥瘋了、四大家的人全都瘋了……全天下的人都瘋了!我不要!為什麼要我嫁人?還居然都沒人幫我說話……王八蛋!所有的人都是王八蛋!」西門紫菀手腳不辨方向地胡亂揮踢,房內的家俱全都遭了殃。

    「紫菀發狂了,快把門鎖上!」雖然西門朱槿知道他這個弟弟脾氣暴躁,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氣成這樣,於是他連忙幫著守在門外的僕役把門關上,鐵鏈還多繞了好幾圈地鎖好。

    只聽得房內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傳出,南郭三姊妹也被西門紫菀的樣子嚇到,連連拍著心口,互相推擠著跑開,西門朱槿也飛快地向前廳而去,想去找他老爹來阻止西門紫菀的瘋狂舉動。

    陷於慌張的四人都沒有發現北宮青楓也被他們鎖在房裡了。

    北宮青楓看著西門紫菀瘋狂地踢著柱子、捶打桌椅、拉扯簾幕……大顆大顆的淚水自他漂亮的大眼睛裡流出,看得他不禁要可憐西門紫菀,但是,他沒有出手阻止西門紫菀破壞的舉動,他想,讓他好好發洩一下對他比較好,於是,他便像根柱子一般地杵在房中。

    西門紫菀踹爛了最後一張梨木椅,喘吁吁地停止了破壞的動作。他伸袖抹去了眼淚,經過這一番發洩,他覺得心情好多了,可是,看著滿目瘡痍的房室,裡面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完整的時候,他開始覺得過意不去起來。

    再怎麼說,這也不是他家啊!他怎麼可以這樣破壞別人的東西?看看他剛才打破的花瓶、踢破的屏風……好像都挺名貴的,而且,要收拾這一團亂,也苦了北宮家的僕人吧?

    雖然滿腔的歉意讓他想自己動手收拾一下,但無奈剛才他用了太多力氣,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坐一下,休息一下,可是……椅子都被他打壞了……無奈間,他慢慢地後退,退到柱子邊靠著休息。

    背上的觸感柔軟溫暖,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不到北宮家的柱子靠起來挺舒服的,不知是什麼材質作的,不僅不硬不冷,還會配合他的呼吸而有微微伏……這時他心中驀地一凜,飛快地轉身一看!

    那不是柱子,而是北宮青楓!

    「你……你怎麼還在這裡啊?」西門紫菀整張臉都紅了。

    「我來不及逃,才到門口,門就被關上了。」北宮青楓回完這句話,便彎下身去開始撿拾地上的碎片。

    看著北宮青楓的舉動,西門紫菀覺得非常羞愧,便也蹲下來幫著他收拾。

    「不用你幫忙,你去坐著休息吧!」北宮青楓抬頭一看,發現房裡根本沒有可以坐的地方,連床都破了個大洞。他站起來走向床榻,使勁壓了壓床沿的部份,發現這個地方還可以支撐一點重量,便轉向西門紫菀,「這裡還可以,你坐這裡吧!」

    對於他的好意,西門紫菀只是心中警報大作。

    這……這傢伙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該不會……眼前這個看來雄威凜凜的男人有斷袖之癖吧?否則,他幹嘛對他這麼好呢?西門紫菀害怕地想著,而且愈想愈覺得沒錯,否則一般普通的正常男人哪能忍受自己的新娘是個男的啊?早就會極力反對、抗婚、甚至是逃婚了,不是嗎?

    「來吧!別客氣,你坐!」北宮青楓看西門紫菀遲遲沒動作,以為他是在客氣,便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當他的指尖才碰到西門紫菀的手腕時,西門紫菀已經反應快速地甩開了他的手。

    「不要!我不過去!你想幹什麼?」西門紫菀警戒地看著他。

    「請你坐啊!」北宮青楓莫名其妙地看著西門紫菀,心想,難道他的氣還沒發洩光嗎?

    「你幹嘛對我這麼客氣?你有什麼企圖?」西門紫菀看著北宮青楓的體格,只覺得兩人的體格實在差很多,那個手臂比他的粗了一半,如果真的要打的話,他一定打不過他,更何況他剛才浪費了那麼多力氣,如果北宮青楓想對他做什麼,他是絕對逃不掉的。

    想到這一點,西門紫菀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遠來是客,我當然得招待你,不是嗎?我能有什麼企圖?」

    「就這麼簡單嗎?我打壞了你家的家俱,你不生氣?」

    「不然還怎麼樣呢?誰叫你是客人?如果你是我家的人的話,我早就把你抓起來打一頓屁股了!」

    聽到「屁股」這個敏感的名詞,西門紫菀立刻採取十二萬分的警戒態勢,讓自己保持面對北宮青楓,雙手緊緊地護住自己的臀部。

    「放心吧!」北宮青楓看到他的動作,忍不住笑了,「我不會打你屁股的,畢竟你是客人嘛!」

    「你出去!」北宮青楓的態度愈是悠閒,西門紫菀心中的危機感就愈重,他總覺得這個北宮青楓一定有毛病。

    「可是門鎖住了,原本守在門外的人也嚇跑了,我出不去啊!」

    西門紫菀看著門,門紙上沒有人影,看來北宮青楓的話一點沒錯,門外真的沒人能來開鎖放北宮青楓出去,這下子該怎麼辦?難道他就這樣跟個有斷袖之癖的人被關在密室裡嗎?如果他想對他動粗,他又打不過人家,那他該怎麼辦呢?

    這時,他真怨恨自己的臉,為什麼長得這麼像女人?為什麼上天沒給他一張類似北宮青楓那樣充滿男子氣概的臉?他好恨吶!

    北宮青楓向著西門紫菀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打破這扇門,但西門紫菀一見他接近,立刻自地上撿起一根斷掉的椅腳擋在身前,口中連喊: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北宮青楓停下腳步,看著西門紫菀極力掩飾著臉上害怕的表情,忽然,他明白西門紫菀在害怕什麼了。為此,他忍不住苦笑了,也難怪西門紫菀會這樣胡思亂想,畢竟他從頭到尾沒反對過這樁親事,不明究裡的人可能真的會以為他有斷袖之癖吧!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北宮青楓丟下這句話,便退到離西門紫菀遠一點的地方去,逕自蹲下身去,將地上的碎片收集起來放在被扯破的布簾上,想讓房裡至少有個可供他坐下的空間。

    西門紫菀看著北宮青楓,緩緩地吁了口氣。看來……北宮青楓真的沒有要對他怎樣,一切都只是他多心了吧?而北宮青楓這個人,好像真的就跟他的長相一樣溫和,是不是因為這樣的溫和,所以他才沒有反對這樁婚事呢?還是……

    西門紫菀揣測著,卻想不出個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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