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染衣醒來之後,她立刻發現昨夜枕邊人已然離去。
很奇異地,她並未覺到任何哀慟,相反地,她平靜已極,只因這不過證實了她的想法。昨夜的縫蜷不過是夢一場,他不可能會留戀她這個平凡無奇的女子的,即便裝瘋賣傻,也留不住不屬於她的心。
只是,她沒料到新鮮度褪得這麼快罷 了,僅僅一夜,她所能擁有的就只是那一夜而已。
柳染衣慢慢地梳洗整裝,心裡對未來一點兒打算也沒有,她知道絕對不會再留在這屋子裡,但,她要去哪裡呢?回長安嗎?這可能是唯一的路了。而回長安之後,要回左家?還是柳家?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苦笑著搖了搖頭,回哪裡有差別嗎?過的還不都是一樣的日子,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怎麼過都是一樣。
換上了她第一天到此時所穿的那套衣裳,而到洛陽之後,左宇唐所幫她料理的一切簪環服飾都被她收到了衣箱底,畢竟,那只代表著今天之前的回憶,她一點也不想帶走。
柳染衣挺起了胸膛,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好勝也許是她的缺點,但此刻,她必須讓自己不流露一絲悲傷地離開,她絕不願自己露出喪家犬的模樣讓人恥笑。
而當她默默地離開大門,轉過巷弄之後,卻正巧見到左宇唐和兩個女子手拉著手不知在說些什麼。
左宇唐是背對著她的,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們,然後說著甜蜜的誓言吧!
這次她並未像十多天前一樣,衝上去對左宇唐興師問罪,她只是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喂!你確定鐵口仙在洛陽嗎?」李衡轉頭看著駱雲問道。
「應該是,我手下人是這麼說的。」駱雲按轡徐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嘖!鐵口仙真奸詐,騙了我的手諭、你的馬車不說,臨走還陷害一下魏傻大個兒,要是被我抓到他,我就……」
「就怎麼樣?你還能拿他怎麼樣?」駱雲瞪了他一眼,「老實說,我只是好奇宇唐一個人跑到洛陽來幹嘛,如果他願意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老實招來,我就不計較這些事了。」
兩人在得到左宇唐可能在洛陽的消息後,便騎著馬一路趕來,眼見著城門就在視線範圍之內了,駱雲卻眼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城門內走出來,還來不及跟李衡說一聲就縱馬馳了過去。
「喂!現在可不是追蜂逐蜜的時候啊……」李衡見駱雲縱馬朝一個女子而去,以為他老毛病又犯了,而當他定睛一看,認出了那女子,便也立刻趕上去,因為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柳染衣。
「柳……呃、左夫人,你怎麼在這兒?」駱雲下了馬對她高聲招呼著。
「啊,是駱公子,」見到駱雲,柳染衣喜出望外,這下子可好,有人可以送她回長安,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遠的路才能回去呢。「遇到你真好,你可以送我回長安嗎?」
「當然可以,但是……你怎麼會在這兒?」
「柳染衣,你怎麼會在洛陽?是鐵口仙帶你來的嗎?」李衡也於此時趕到他們身邊。
「哦?他也來洛陽了嗎?」柳染衣故意裝做一副不知道的樣子,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做。
「不是他帶你來的嗎?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唉!真是一言難盡,」柳染衣一時也編不出適當的理由是,只好先支吾過去,「別多說了,請兩位送我回長安可好?」
「可是我們是來找鐵口仙的。」李衡面能難色,洛陽城門就在眼前,而左宇唐人就在那座城裡,現在折返回不就功虧一簣了?
「是啊!乾脆你跟我們一起,等找到了宇唐再一起回去可好?」
不!不行!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見到左宇唐呢?如果見到了他,她一會忍不住流出軟弱的淚水,她不要如此,她不要輸!即使骨子裡輸得一乾二淨,但至少在表面上她得裝出一副輸得起的模樣,而如果她現在立刻見到左宇唐,她就做不到這一點了。
「我……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裡,請兩位幫幫忙,否則……我寧可死在路上,也永遠不回長安了。」柳染衣說著便跪了下來,駱雲和李衡連忙將她扶起。
他倆無奈地對望了一眼,看這情形,他們只好先送她回長安再說了。
被兩個女子糾纏著左宇唐終於擺脫了苦難,在他君子風度盡失的拳打腳踢將兩個女子嚇跑之後,他才鬆了口氣。但他知道,等回長安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個偽君子、假斯文,因為杜連雲一定會回長安替他廣為宣傳的。
可是,現在那些虛偽的面子對他而言已不再是問題,他在乎的,只有柳沾衣一人,只要她心中有他、認為他是最好的就夠了。
於是他略整了整衣裝,這才走進屋子裡。
整幢宅子靜得出乎尋常,那是種無人的氣息,左宇唐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於是快步走了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安慰著自己,屋子會這麼安靜,一定是因為柳染衣還未起身的緣故。
但是進入了柳染衣的臥房後,床榻鋪得整整齊齊地,鏡台、衣箱也都纖塵不地安放於原位,彷彿未投入使用過似地透著寂寞。
人呢?她人到哪裡去了?左宇唐心急如焚地開始在這小宅子裡,但都沒有人影,好似過去這些天來這裡都沒有住人。
怎麼會這樣?他出門時,她明明還好端端地睡在床上,而且他並未走遠啊!他才出門沒多久就救了那個不該救的女人,在趕跑她和杜連雲之後,因為害怕會被柳染衣看見而誤會,所以他立刻折了回來,好確定她並沒看到剛才那一幕。
看這情形……想必她還是看見了。
左宇唐急得跳腳,唉!老天對他也太苛薄了,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的愛情呢?他好不容易才確定柳沾衣對他的感情,卻在一夜之後立刻開他這樣一個玩笑,太狠毒了。
於是他想也不想地便衝出門外。開始在洛陽大街小巷裡搜尋起來。
白映雪在聽完駱雲及李衡一番細訴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左家會見柳染衣。而柳染衣單獨回到左家一事,倒讓左述言詫異不已,猜測會不會是小倆口鬧意見了,原想詢問,但因白映雪的到來便捺下了這個念頭。
柳染衣和白映雪坐在暖閣裡,環兒送上來茶,白映雪默默地啜了口茶,心中暗暗盤算著該如何開口問出這一堆蹊蹺事。
「映雪,其實你的來意我知道,我很感謝你,但是……唉!算了,你不用再為我費心了。」
眼見得柳染衣一副如心槁木死灰的模樣,白映雪心下焦急,不知這段期間內到底出了什麼事,先是左宇唐失蹤、又是原本歸寧的柳染衣獨自出現在洛陽……但她相信他們倆應該是在一起的。
「染衣,」白映雪拍了拍柳染衣的手,「我見過李衡跟駱雲了,他們把一切告訴了我,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事實,好嗎?有什麼困難,都讓我幫你一把,好不好?」
柳染衣看著白映雪淡然一笑,她還有什麼能為呢?到了明天,那些善於她的不堪流言將會傳遍全城,而左宇唐勢必會知道,在眼前等待著她的只有被休的命運,而在看清左宇唐的為人後,她相信這是必然的結果。
「染衣,你別這樣,有什麼事你就說清楚,就算我幫不上你的忙,讓我分擔你的苦楚也好啊!至少讓你知道這世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是站在你這面的。」
在白映雪連番催促下,柳染衣無法,只好將一切事實全盤托出,聽得白映雪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染衣,我向你道歉,其實……杜連雲和宇唐真的不點關係都沒有,那全是我為了試探你對宇唐的感情而拜託她作的一場戲,你切莫因此斷定宇唐是個風流浪子,你不信的話,我可以讓杜連雲親口向你解釋……至於她會出現在洛陽,那是因為杜家的本業在洛陽,遇上宇唐想必是湊巧,你千萬別多心。」
「是這樣子嗎?」柳染衣搖了搖了頭。「那另位姑娘又怎麼解釋呢?那可是我親眼所見呀!映雪,我很感激你湊成我們求全責備姝這番美意,甚至要把這樁事往自己身上攬……真的不必了,我對他已經死心了。」
「你……唉!是不是要我賭咒發誓你才肯信我的話?我認識宇唐比你還久,虹宇和宇唐更是自幼一起長大的生死至交,因此宇唐的個性虹宇是再清楚也不過了,你不信我,也該相信虹宇的判斷,當初我們會找杜連雲來演這場戲,就是因為肯定宇唐絕不會對杜連雲那種女人產生興趣呀!」
「不要再說了,我只相信我親眼見到的。」
看著柳染衣固執的表情,白映雪只想狠狠地打她幾巴掌,好把她打醒,怎麼這對夫妻的個性全都固執得你條牛一樣,只相信自己的判斷,當別人說的話全是放屁。
好!既然她要眼見為憑,那就讓他們夫妻倆同時撕下假面具吧!
唐。洛陽
在接連三天不眠不休地搜尋之後,左宇唐已是心為交瘁,心裡痛悔著不該離開柳沾衣身邊,讓她跑得不知所蹤。
他倚在案邊抓著自己散亂的頭髮,唉!已經三天了,但她人卻像消失了一般,半點蹤影也無。
就在這時,卻見魏虹宇風塵僕僕地到來,左宇唐詫異,不知魏虹宇何以會知道他人在此處。
「虹宇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魏虹宇看著左宇唐形容憔悴,心下一陣歎息,真覺得他們夫妻倆是自找罪受,好好的一椿姻緣弄成這樣,真是教他不知從何調節起才好。
「這你就別管了,倒是你,打算在這裡窩多久?你不回家過年麼?」
「這……我沒那個心情,找不到柳沾衣,我說什麼都不回去,我……我怎麼能拋下不知所蹤的她自己走年?虹宇兄,你別勸我,那時映雪失蹤你不也如此?你應該是最能我現今的心情的。」
「你這是何苦?我老實告訴你吧!其實柳沾衣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她就是你的妻子柳染衣,其實柳沾衣才是她真正性格的表露,而柳染衣的形象不過是為了符合禮教規範而裝出來的,你愛上的其實是自己的妻子呀!」
「虹宇兄……」左宇唐苦笑了一下,魏虹宇的好意他深明於心,「你不適合說謊,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撮合我們夫妻倆,但這樣的謊言未免……」
魏虹宇此時只覺得全身無力,左宇唐的表現還真如白映雪所預料的一般,看來他必須照著映雪的計劃行事了。
「未免低估了你的智慧是嗎?唉!好吧!我早知這種謊言騙不了你的,其實,我會這樣騙你也是為你好,因為……柳沾衣人已經回到了長安,而且再過不久,她就要嫁人了。」
「什麼?」左宇唐吃驚的站志,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連忙手扶桌沿穩住自己,「你說的是真的?她……她要嫁給誰?」
魏虹宇暗暗歎息,也為妻子的明智感到欽佩不已,果然,一將話題移至柳沾衣身上,一向聰明練達的左宇唐就異常好騙了,果然是當局者迷啊!
「我剛才那樣騙你,只是希望能將這份感情移轉到你妻子身上,以免在得知真相時……受不了刺激。」
「別跟我說這些不相干的話,她到底許了哪個人家?」
「這……」魏虹宇轉過頭去,「是駱雲。」
左宇唐聽見這熟悉的名字,只覺得通體透涼,他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不知何幫,當柳沾衣回到長安,柳家就急著替她婚配,而剛巧駱雲他爹一心想攀附權貴,這樁親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定了下來……宇唐,」魏虹宇拍拍左宇唐的肩,「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你也懂,不需要我再多說些什麼,我還是奉勸你去正視柳染衣的可愛之處,她和柳沾衣是孿生姐妹,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你還是……」
「我們立刻回長安,我一要阻止這門親事!」左宇在吼著便衝出門外,魏虹宇搖了搖頭,隨即跟了上去。
唐。長安
左宇唐和魏虹宇星夜趕路,終於在第二天清晨時分到達了長安。
一進城門,左宇唐便縱馬向柳家馳去,魏虹宇眼明手快地拉住了轡頭,不讓他前進。
「虹宇史,你別攔我,我一要快些去阻止這件婚事。」左宇唐心下大急,心想一是柳家因為柳沾衣名節已然有損,因此才會急著在醜聞尚未傳出去之前把她嫁掉。
唉!這一切都是他害的,他不該擄走柳沾衣,更不該毀了她的清白,他深知婚前失貞的女子在嫁到夫家後會遭受到何種不堪的對待,雖然駱雲本性還算厚道,但駱雲的花心卻是眾所周知,他怎能讓柳沾衣因他的行為不當而面臨此種命運?
所以他一要去柳家分說明白,而他一向良好的名聲形象將因他這番剖白而喪失殆盡,他卻也顧不著了。
「你這樣冒冒失失地前去,豈不更坐定了柳沾衣婚前失貞的罪名?依我說你先冷靜一下,你不顧念自己的名聲,也要顧念柳沾衣的名聲啊!這樣挑明了說非是上策。」
左宇唐一想也對,他竟忽略了這一層,看來人說當局都迷還真是沒錯。既然,那他不妨聽聽魏虹宇的意見,旁觀者想必會有更妥善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情。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虹宇兄,我現在只能仰仗你了,我……我現在心裡亂成一團,什麼方法也想不出來,你替我拿個主意吧!」
「我看……」眼見得左宇唐臉上出現罕見的白癡樣,魏虹宇肚時暗暗好笑,但他強自忍住了笑意,雖然他知道自己現在就算真的笑聘為,左宇唐也猜不出他在笑些什麼,「我看你還是先回家一趟,將所有的事對柳染衣分說明白,請她回家去私下對柳頤生說清楚,這樣既秘密、又穩妥,反正駱雲和柳沾衣婚事還沒人知道,將親對像換成你也不會有人知道,於你和柳沾衣的名聲都不會有礙,這不是挺美的麼?」
「這……萬一柳染衣反對呢?」此時此刻,左宇唐連柳染衣的「賢良」都忘到九霄雲外。
「不會的,柳染衣以賢淑出名,必定會傚法娥皇女英的佳話的。」
「嗯!是、是,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先回家,就算下跪,也要求得她的同意。」
左宇唐面露喜色,話才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縱馬而去。
左宇唐形色匆匆地趕回左家,敷衍了事地拜見過左述言後,便急仇忙忙地往「雲從苑」而去。
左述言撚鬚微笑,看兒子這副神情,想必是想通了,決心低聲下氣地跟柳染衣道歉了。
嗯!這樣才對,疼妻子的才叫做男人,只要夫婦和睦,家業必旺,這下子,他們小倆口該不會再鬧彆扭了,大過年的,大家總是要和和氣氣地才是啊!
誰知當左宇唐回到「雲從苑」、見到柳染衣之後,心氏一陣不快驀地升起。只見她一臉木然地對他施禮,這木頭般的表情並非是使他不快的主因,而是看她的身形體態,似乎比當初他離開長安時還豐腴了些,這女子如此沒心肝!自己的妹妹被擄去、生死不明,她居然還能好吃好睡,氣色更比以前好了此地。這樣的女人,當真會傚法娥竽皇女英嗎?
左宇唐完全不知道,柳染衣是被他養得太好才會比以前豐腴的。
但左宇唐強自按捺心中的不快,還是文質彬彬的回了禮,但他一開口就開門山地說道:
「前次娘子勸我納妾,我未加採納,現在想想。為左家傳承香火確是大事,所以……」
柳染衣聞言心中不禁不痛,為何會如此?她不是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為何還是會被他的薄情寡義所傷?他想納誰為妾?莫非是那不知名的女子?心中傷懷歸傷懷,但裝木頭一向是她最拿手的本事,所以她只是淡淡的答道:
「郎君想怎麼做,盡可自便,染衣絕不敢有異議。」
「這……你都不好奇我想納誰為妾麼?說來這人你也認識……」
「是杜連雲」柳染衣想著。
唉!她早該知道白映雪那善意的謊言不足採信,畢竟,她是左宇唐的妻子啊!兩人成親時日雖短,但她相信她是唯一見過左宇唐真面目的人。
「郎君,」柳染衣打斷左宇唐的話,「染衣身體不適,請恕染衣先行告退。」她說著便移動步伐往外走去,當此情景,她實在無法強忍心痛硬裝出賢德模樣,她只想快些逃離他跟前,讓自己放肆地哭一場。
「唉……你先別走……」左宇唐叫住他,但她卻好像沒聽到似地加快了腳步而去。
左宇唐心下有氣,虧她當初還故作賢淑地要替他納妾,這會兒他真的說出口了,她卻副不關已事的樣子,這是怎麼說?但他還要求柳染衣幫他忙呢!說不得,他也只好追了出去。
「公子。」偏巧不巧,就在左宇唐要去追柳染衣時,雲苓趨上前來,「睿王爺來訪。」
左宇唐急得連連踱腳,李衡這個無事忙這時候來幹嘛?
「我不見,叫他回去。」左宇唐揮了揮手,急急追著柳染衣,但雲苓攔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不行呀!今天睿王爺是穿著官服來訪的,想必有正要要談,您這麼做只怕……」
左宇唐一聽,心想不去是不行的了,再怎麼說,李衡總是個王爺呀!平常交情歸交情,但朝廷禮數還是要顧的。於是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快步走到大廳去迎接李衡的大駕,只是仗著交情,省去了更衣這個的步驟。
誰知一到大廳,卻見李衡笑嘻嘻地坐著喝茶,左宇唐上前行禮,說道:
「參見王爺……」
「唉,省了省了,我今天雖然穿著朝服,但只是來讓你看看而已,怎麼樣?不錯吧!我新做的……」李衡說著站起身來轉了一圈。
左宇唐額冒青筋,氣得握緊了拳頭,大吼著:
「你什麼時候不好現你現新衣,挑這種時候來叫我看你的新衣服,你有病啊!懶得現你,你快給我滾回去!」左宇唐說完提起腳就往門外走。
「唉……鐵口仙,你今天火氣很大喔!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李衡追了上去,繞著左宇唐打轉。
「求求你行行好,放我一馬成不成?我今天要辦不件很重要的事,事關我畢生的幸福,只要你不來吵我,我以後就任你使喚,好不好?拜託,我求求你。」心急如焚的左宇唐已經口不擇言了。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住了。」李衡笑嘻嘻地退到一旁去,真覺得映雪對他真好,派他來絆住左宇唐,好讓他們有佈置的時間,而他的任務不僅簡單,更有著這樣的好處,而可憐的駱雲嘛……呵呵!
李衡忍住笑,尾隨著左宇唐走去。只見左宇唐沿路抓過家丁僕婢來詢問柳染衣身在何處,一副氣急敗壞傻樣,他真該找個畫師來將今天的左宇唐描摹下來才對,以後就可以藉此好好地嘲笑他一番了……唉!真是失策。
左宇唐在花園裡穿花拂柳地搜尋著柳染衣的身影,預備一看到柳染衣就對她下跪,求她成全他和柳沾衣,誰知當他喜出望外地發現柳染衣時,卻驚愕地發現竟有個男子在拉扯著她,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駱雲。
好啊!不是說「朋友妻,不可戲」嗎?但這會兒駱雲竟大膽到跑到左家來調戲他左宇唐的妻子,這是怎麼說?而且駱雲還橫刀奪愛,意欲娶走他所愛的柳沾衣……怎麼?他的女子就特別香是不是?竟讓駱雲連兄弟情義也不顧了。
而柳染衣這般和駱雲拉扯的模樣已然德行有虧,他何不藉此機會和她條件交換呢?以休妻來要脅她,讓她乖乖地成全他和柳沾衣……嘿嘿,真是個好計策,膝蓋呀膝蓋,他珍貴的黃金膝蓋可以不用下跪了。
「你們在幹什麼?」左宇唐暴喝出聲。
柳染衣和駱雲同時轉頭看著左宇唐,只見他鐵青著臉站在花叢間瞪視著他們,柳染衣心下叫苦,這根本不干她的事啊!這駱雲不知怎麼回事,一進花園見到她後就硬拉著她的手說要替她看手相,雖未有價格體系不軌的舉止,但這種情景落入第三者的眼中,難免會有另一番意義。
而駱雲是心下害怕不已,他真倒霉,被派到這種工作,看左宇唐一臉想吃人的神氣,只怕今天他的皮肉有苦頭吃了。
「哼哼!」左宇唐用鼻孔出聲,「我好個賢德的妻子啊!竟然在此與人私會,你當我是聾了還是瞎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家中勾引的好友,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做丈夫的嗎?
「郎君,你誤會了。」
「誤會?我親眼所見還會有假?」左宇唐再度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你做出這般喪德敗行之事,我會怎麼處置你,我看你也該有所覺悟。」你在心中默數著,你相信不用數到三,柳染衣就會相反地跪下來求他了。
「你……」誰知柳染衣不懼反怒,這話是怎麼說?她被駱雲調戲,左宇唐非但不保護她,反而硬派罪名到她頭上,真是太過份了,人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當人妻子的果然倒霉,做牛做馬就說,卻還得不到應有的保障,他為何不罵駱雲一頓?只會編派她的不是,這世界還有天理嗎?「太過份了,你應該先聽我解釋,而不是先說我的不是。」
左宇唐詫異地看著柳染衣怒容,怎麼她竟沒如他所料地一般哭哭啼啼地謝罪哀求,反而義正辭言地頂撞他,這真那溫良恭順的妻子——柳染衣嗎?
「你們這些男人真是太可惡了,有什麼罪過就只會往女人頭上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你的好朋友了?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亂加罪名,你想休了我就直說,用不著耍這種把戲!」照她推想,左宇唐跟駱雲勾結,想硬栽她一個罪名好休了她,才她娶杜連雲進門。
「我……我耍什麼把戲了?你講話要憑證據。」
「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說我勾引駱雲?」
看著柳染衣和他針鋒相對的模樣,左宇唐心理愈來愈懷疑,這真是柳染衣嗎、可是,她的穿著打扮和他念今早所見的柳染衣一模一樣啊!而且她還叫她郎君……她應該是柳染衣沒錯啊!
該不會……魏虹宇所說的騙他的話其實才是事實吧?難道柳染衣真的就是柳沾衣?這可能嗎?她們倆的舉止根本是天差地遠地不同,天哪!他覺得自己已經全然無法分辨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了。
柳染衣氣憤地雙手插腰,她已經受夠了!左宇唐有什麼資格數落她?他自己的品行也好不到哪裡去,既然他可以在外拈花惹草,她為什麼不行?只因為她是個女人嗎?這太不公平了。
「好!無會走,趁你的心如你的意,我現在立刻走,你呆以開開心心地娶杜連雲進門,但別妄想加任何罪名在我頭上!」柳染衣說著甩頭就走,左宇唐連忙拉住她。
這時一隻纖纖玉手攀上了左宇唐的肩,膩聲說道:
「哎呀!左公子,你想娶我呀?」杜連雲不知何時從哪裡冒了出來,左宇唐沒心思理會現在拉著他的人是誰,一心只想知道柳染衣怎麼會知道杜連雲的事,但想也不想地順勢一甩,將杜連雲甩得遠遠地。
柳染衣看見這一幕不由得詫異。
「你怎麼知道杜連雲的事?」
「我怎麼不知道?那也是我『親眼所見』,還會有假嗎?」柳染衣拿他剛才的話反刺回去,一時的報復心令她撤掉了面具。
「你親眼所見?可是那時……」兩次看到他和杜連雲在一起,並且大吃飛醋的人明明的柳沾衣啊!……難道其實他所愛的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但為什麼她要戲弄他呢?為了好玩嗎?「你就是柳沾衣?你戲弄我?」想到那時她玩的墜崖把戲,他不禁怒火中燒,握緊了她的手腕。
「沒錯!什麼所謂的孿生妹妹都是騙你的,哼!你在外面風流花心,你當你掩得了天下人的耳目嗎?我戲弄了你,但你卻戲弄了所有人!」
「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唉!你怎麼可以這樣誤會我?我從頭到尾只對你一個付出過真心啊!你卻因為好玩而戲弄我……所以過份的是你!」
「你居然有臉說這咱話?是你自己風流,別惡人先告狀,怪我戲弄你,我根本沒戲弄你的意思。」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卻要去相信那假象,那純粹是誤會啊!」
「我親眼所見還會有假嗎?你剛才還不是誤會我?而且,人家杜連雲都追進左家來了,在我面前倚在你肩上,叫我怎麼相信你?」
「不要轉移話題!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編出個柳沾衣來騙我。」
只見左宇唐和柳染衣兩人針鋒相對地互相責怪,一個緊咬著她戲弄他的事不放,一個一心只在乎他的風流行逕,兩個完完全全地沉醉在自己的話題裡。
白映雪和魏虹宇好整以暇地自一旁地樹木後現身而出,兩人笑吟吟地攜手走向左宇唐和柳染衣。
「怎麼樣?相信我的話了吧?我告訴你說宇諉不會是個花心的人,現在你親眼看見了,可信了吧?」
「我說實施你不信,硬堅持自己的看法是對的,一口咬定柳沾衣不是柳染衣,現在呢?唉!這你可不能怪我,誰叫你那麼固執,我們這麼做,可全都是為了拆下你們的假面具啊!」
左宇唐和柳染衣看著眾人,都羞慚地低下了頭,左宇唐慢慢地放開駱雲的衣領,心裡甚是抱歉。
「我就說嘛!做人不違本性最重要,」駱雲撣了撣自己衣服上的塵土,「看看你們兩個,有事沒事愛在臉上戴著面具,鬧出多少事來?還怪我們玩你?真是好心被狗給吃了,不知感恩。」
「你們兩個啊!就是都太聰明了,因此才都聽不進別人的話,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早聽我們的勸,不做什麼事都沒了嗎?還省得我們為你們煩心,也省了自己的眼淚和煩惱。」白映雪雙手環在胸前,笑瞇瞇地看著左宇唐和柳染衣。
左宇唐和柳染衣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深覺白映雪說得一點也沒錯,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都太固執不聽勸了,才會弄得自己傷心腸斷,可見煩惱皆因自找來,是一點都沒錯的。
「對不直,我……都是我不好,既然我們都成了夫妻,就不該在你面前作戲,該讓你瞭解真正的我才對,我……在此向你陪罪了。」左宇唐看著柳染衣作了個揖。
「不,郎君,你千萬別這麼說,是我不好,我不該騙你,更不該不相信你的為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柳染衣說著也撿衽為禮,福了下去,左宇唐連忙攙住她。
李衡等人看著左宇唐和柳染衣兩人一來一往地自責陪罪,這個鞠躬那個行禮的,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相敬如賓的氣氛,好像剛才那破口對罵的人根本完全不存在似的,大夥兒此時只能猛翻白眼。
看來,要這對貪好虛名的夫妻卸下假面具真誠相待非一朝一夕之功。
「什麼鍋配什麼蓋,哈!」駱雲訕訕地笑了聲。
不過算了,雙面新娘遇上雙面郎君,看樣子,他們的婚姻生活會比一般人更有情趣,這也算是好事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