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裡很冷,我的心更冷。
他一直一直地舞著刀,直到舞累了倒在門外,不知是不敢面對我,還是不敢面對我肚裡即將流掉的孩子,他就這樣默默地坐在門外,沒有進來……
淚從剛才就沒有停過,我也依在門邊坐下,為那無緣來到世上的孩子哀悼,是誰曾經唱過一首歌說「水瓶座最愛是流淚的」?真的被他說中了,從發現愛上他的那時開始,我的眼淚流得比我以前22年加起來的還多。
愛上他真的好痛,但痛並快樂著,所以我不後悔!
「對不起,」隔著門,他輕輕說著。「有些事我真的無能為力,這兒比你想像中的複雜,如果讓他生出來是受苦的,我寧願他不出現,一切都是為你們好,相信我,蝶舞,我愛你,我也愛他。」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親口說愛我,他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這句「我愛你」大概就代表了他最大的愛意了吧!他也愛那孩子,可能愛得不比我少,只是男人都比較理智,什麼事都先從實際角度去考慮。
心慢慢軟化,但淚流得更凶!
女人就是這樣子不爭氣,特別是陷於戀愛中的女人。只要所愛的男人說幾句動人的話,做幾件感人的事,再堅硬的防備都會卸下。
我沒有回應,只是打開門望著這個此刻我又愛又恨的男人。他一把抱住我,任我的淚水沾濕胸膛。一滴,兩滴,我感到有水滴到我的脖子上,是他的淚水!
他也哭了,這個剛毅的男人也哭了!無聲無息地哭著!
對於我來說,這個男人的淚水能動搖高山雪嶺!那還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呢?!見到他的淚水,再堅強的防備也放下了……
第二天,在一陣絞痛之後,我「見紅」了,那還沒成形的孩子就化成一灘血水從我體內流出來。之後的幾天,他不斷命生婆守在我身邊,送來不少補藥讓我調養身子。
我剛流產過,自然不能再跟他行房。但他還是每晚留在我身邊,輕撫著我,讓我入睡。
不知道曾聽誰說過一句話,「一個男人跟女人上床,那可能是為了性。但如果他願意陪她睡覺,那絕對是因為愛。」
我想他應該很愛我吧!
自從上次黑彝人偷襲之後,龍頭決定要提前把大部分金子運回總壇,以免這兒再受襲擊。但運金的過程也很凶險,既要防沿途的土匪搶劫,也要防軍閥的強奪。他們這陣子都在計劃著運金的路線,以及挑選人手,拾來自然也在入選之列。
這次是龍頭親自運送,大部分武功好的人都跟隨去了。只留下年紀較大的張堂主坐守這兒。
「明天我就要離開了,」還是在江邊的大石上,我們相互依偎著看殘陽。「要去多久?」雖然早知道這次分離是無可避免的,但還是覺得傷心。熱戀中的男女一分鐘都不想離開對方,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大概3個月,如果還有命回來的話。」「很危險?」我歎了口氣,這是我與他第一次分離,在這時代裡我只有他一個「親人」,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再失去他了。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運金的消息早就走漏了,沿途應該已有人布下了陷阱等著我們。」
「你一定要回來,活著回來,答應我。」我捉緊他的手,緊得快把十隻手指都陷入他的肉裡去。「只要還有一口氣,我都會回來見你。」「你要記得你的承諾!」他點頭代表應允。
「蝶舞,如果3個月後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去常福那兒躲起來,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張堂主。知道嗎?」他的語氣很嚴肅,讓我覺得事態嚴重。「為什麼?」
「別問。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我明白了。」他有他的用意,雖然我不明白,但會照他的意思去做,因為我知道他所安排的一切都是為我好!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誰知離別情。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邊潮已平。」
我輕輕吟著。
不知為什麼,這一刻,我想起了小時候常聽奶奶念的《長相思》。覺得這首詞是專為現在的我倆而寫的。
「誰知離別情?」他也跟著念。
我從衣服上撕了塊布下來,熟練地編起兩個中國結。「知道什麼是同心結嗎?」他搖了搖頭。「是古代丈夫出遠門時,妻子為他親手編的結。雙方各一個,喻意同心相連。」
說完,我把已編好的一個同心結遞給他。「同心相連……」他凝視著手中簡單的同心結,然後鄭重的把它收好。
夜裡他以最大的熱情擁有了我,像要把分別的思念也一次灌入我體內一樣。然後我們無言地對視著對方。夜很涼,但他的額頭卻冒出了汗水。
這次離去他一定會遇上很多艱難險阻吧,我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分擔,可惜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遠方默默的思念著。
心好難過,握住他的手不想放開。
這一刻我低喊著黎明不要來,真的希望時間就這樣停住,但時間還是分分秒秒地流逝著,沒有因為我的淚水而減慢少許,他,終究還是在清晨時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