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口氣,道:"真是什麼也瞞不了你。我不告訴你是因為解盅的過程會讓我極為痛苦,而且解此毒盅要耗去我的內力,怕是好幾個月才能恢復。至於條件,我擔保他安全回到南越,並且今生不與他為敵,所以瑞,準備打仗一場沒有我參加的戰爭吧。"
暗自苦笑,九分真一分假,葉薦清,原來你騙人的本領如此高明。
"是這樣啊。"瑞稍稍退離我的懷抱,目光炯炯的看著我,聲音圓潤輕柔似耳語一般。
我堅定的點頭。看他的樣子似乎對身體裡的毒盅毫不在意,只想知道我是否被宗熙要挾。
他探究地看了我片刻,臉上露出放鬆的燦爛笑容,身體向後一靠,斜躺在軟榻之上,如剛睡醒的貓兒一般,高貴而慵懶地舒展開優美的四肢,柔和的目光中平添些許媚色,神情動作說不出的魅惑迷人。
這樣的神情是他邀請的信號,若我不理,他便會不滿地噘起嘴,再不理便會生氣,生氣的他是激狂的,往往不折騰到筋疲力盡便不肯罷休。
今後的他還能有這種神情嗎?想到此處,我心中一緊,眼眶有些發熱,緊擁住他,不落痕跡地躲開他的視線,柔聲誘哄:"瑞,不要如此,你的傷不好,我沒有情緒。先讓我為你療傷,以後想怎樣都隨你好不好?"
以後,若有以後,一切都隨他又何妨?
他低笑著搖頭:"我要你現在就隨我。"
說著伸手扯開我的衣襟便吻上去,我待要反抗,突然想到現在應該沒有內力,何況他的傷口雖比昨天好了些,一時之間倒也不會馬上癒合。只要天黑之前吸出毒盅應可無事,就讓他一次便是。
假意掙扎了幾下,便任他為所欲為。
他的動作時而緩慢輕柔,時而猛烈粗蠻。輕柔時似乎當我是紙糊的一般,怕一用力就會壞掉,口中甜言蜜語直能醉死人;粗蠻時又毫不顧慮我的感受,恣意橫衝直撞,花樣百出,非要我著惱才肯罷手。整整兩個時辰,就這樣被他反反覆覆、翻來覆去的折騰,我越是抗議,他便越是不依不饒。
腰身如被折斷一般,麻木中透出絲絲酸痛,身體被汗水浸透,每一寸都叫囂著疲憊和倦怠,受傷的肩臂又灼痛起來,眼看已過正午,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終於他猛力抽動幾下,又一次噴射出來,伏在我身上喘息著親吻我的臉,嬉笑道:"好後悔啊,早知昨日不給你解藥,這樣你以後都只能任我這樣了。清,怎麼辦?明明很累了,可是我還想——"說著竟又開始撫弄我的身體。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推開他,怒道:"瑞,夠了,我要洗浴。"
見我態度堅決,他無奈點頭。可是一踏入後殿的溫泉就又不規矩起來,我推開他的手,低頭專心清洗,卻暗自調息。
他也靜下來,靠在池子一角怔怔出神。突然道:"清,你今天很有耐心。"
心跳瞬間加快了些,他看出了什麼嗎?抬頭,皺眉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道:"我早就說過,我的清有舌戰群儒的好口才,你方纔的話沒有一絲破綻,但是一個素來脾氣極硬的人突然變得很有耐心,不管我怎樣欺負挑逗都不生氣,是不是很蹊蹺?"
我沉默了片刻,歎道:"是很蹊蹺。"
他定定看著我,緩緩道;"還是不肯告訴我嗎?你越是不肯說,說明此事越是危險。清,我寧願受那蝕心腐骨之痛,也不要你受絲毫委屈傷害。所以我不用你替我療傷,也暫時不會解開你被封的內力。"
我知道,身體上的傷痛哪裡比得上心中的痛苦?若受那蝕心腐骨之痛的是我,你會比自己受苦更加痛不欲生,但是我決不能眼看著你受盡痛苦而死,我必須這麼做。也只有這樣我們才有一線生機啊。
"瑞,對不起。"我歎了口氣,飛快出手點了他的穴道,手掌貼上他的肩頭。
他驚怒交加地看著我,澀聲道:"你又騙我。你的內力根本沒被封住是嗎?"
暗道僥倖,幸好當時說服蕭雨霽解開了我被封的內力,否則怕是要功敗垂成。此番也不能連累了他。
"開始封住了,不過我總有辦法可解。"用另一隻手臂將他攬住,按宗熙教的方法運功。
他突然大叫一聲,身子劇烈顫抖,額上淌出一粒粒的汗珠,顯然痛苦萬狀,卻咬住下唇不肯再出聲,很快下唇便滲出血絲來,臉色慘白如紙。
該死,宗熙沒有告訴我這麼做也會讓他如此痛苦,倘若我心痛之下稍有放鬆便會害死他。宗熙,這筆賬我記下了,他日定當雙倍奉還。
不敢絲毫放鬆運功,忍著灼痛收緊左臂,讓他緊緊貼在我身上,用力吻他,急道;"瑞,別忍,叫出來會好一點。"
暗自慶幸沒有點他的啞穴,否則豈不讓他有苦說不出。
他卻仍然不肯出聲,只是狠狠瞪著我,一縷鮮血從唇角緩緩流下來。
我只覺胸口如炸裂一般的痛,湊過去吻他,輕道:"你若恨,就咬我好了。"
他轉開頭,開始抽泣般的呻吟。
我閉上眼不敢看他,聽著那極力壓抑的低喘悶叫,心中恨極宗譚。
他的聲音緊繃似一觸就會斷掉的琴弦,從開始的尖銳驚悸漸到綿軟無力,最後只剩下嗚咽般的悲鳴。
當我的手掌突然傳來如針刺火燎般的疼痛時,他安靜下來,呼吸漸漸平穩,身體的顫抖也慢慢消失,皮膚一點點染上血色。
我鬆了口氣,咬牙忍住劇痛,加緊運功,同時放鬆左臂,將他推開一臂距離。
他靜了片刻,突然道:"抱我。"
我伸臂抱住他,想攬緊一些,左臂卻絲毫使不上力,知內力已損耗殆盡。
他目中流露出的痛苦似比方纔還甚,卻不再說話,靜靜靠著我。
我極力抑制身體的顫抖卻怎麼也抑制不住。扯扯嘴角,衝他安撫一笑,卻不能開口說話,怕一開口會忍不住呼痛,豈不讓他更難受。
他轉開頭,眼淚一滴一滴掉落在池水中。
似乎無休無止的疼痛終於退卻,我緩緩收回手,全身脫力,扶靠著池子的側壁才能站穩。
他垂頭呆呆看著水面,還粘著血跡的雙唇微微顫抖,如被暴雨肆虐過的殘荷般頹敗,毫無生氣。
相識八年,還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
每逢大事,他表現出的處亂不驚、堅忍不拔、冷靜果敢,總讓我由衷的欽佩。當年好幾次明明已被逼入絕境,他依然能夠鎮定自若,保持一貫的從容溫和,想盡辦法尋求絕處逢生的機會。
靠近他,想吻掉那血跡,他卻突然抿緊雙唇,轉開頭,還是不肯看我一眼。
我歎了口氣,知他氣怒已極,緩緩退離,默默穿衣。
收拾停當,看到窗外夕陽正西下,晚霞將碧藍的天映紅了一半,時間無多了。
費力的將他拉出溫泉,為他穿好衣服,輕聲道:"瑞,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溫潤俊逸的面容如今卻是一片鐵青,鳳目之中悲不可抑、苦不堪言、痛不欲生,嘶聲大笑道:"好一個離開。先把毒盅植入自己體內,再離開,從此獨自忍受那蝕心腐骨之痛,留給我的是天涯望斷,生死不知,你這是在救我嗎?你這樣做——這樣做還不如乾脆殺了我。"
聲聲是恨,句句是痛,字字是血,似從肺腑中湧出,血管中噴出。
可是蝕心腐骨的何止是我,天涯望斷的又何止是你啊,我的陛下,事到如今相見爭如不見,就讓那千山萬水割斷毒發的痛,只留下無盡的思念和不滅的希望。薦清此去生死未卜,福禍難測,但是最少我救了你,最少這思念和希望能讓你堅定的活下去。
悲憤的大笑被劇烈的咳嗽打斷,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讓他靠在我肩上,輕拍著他的背,柔聲道:"瑞,我要去尋找解除毒盅的方法,相信我,半年內一定會回來。"
他喘息著,恨聲道:"還在騙我,他會放你回來嗎?何況中了這'啼血盅'能不能活過——"突然頓住,睜大眼看著我,目中閃過痛惜和瞭然,兩行清淚緩緩滑下白皙的面龐。
他已然明白了我的用意,中了這"啼血盅"的人一般是活不過一年半載的,若毒盅在他體內,宗熙只會幸災樂禍,他若有事,我又怎能獨活?
我相信這毒盅還有解,否則宗熙寧死也不會讓我為他施救。
毒盅在我體內,宗熙斷不會坐視不管,這樣我們二人都能活下來。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葉薦清從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能夠這麼快就明白我的苦心,不愧是我誓死效忠的陛下,不愧是我傾心愛戀之人。
我抱住他,微笑道:"他若不肯放,你便沒有辦法了嗎?如此沮喪可不像我英明睿智、足智多謀的陛下。我的陛下應該是面對任何困難都不會退縮,是天下最聰明、最冷靜、最堅韌、最。"
我故意頓了一下,含笑親了親他的唇,見他的目中漸漸恢復往昔的神采,才道:"最——無賴之人。"
他含淚而笑,淚珠掛在睫毛上,水波蘊在眼底,閃動著,蕩漾著,半晌,輕聲道:"你哭了。"
是啊,我哭了,淚中有悲有喜,欣喜與他的理解,悲傷於即將的分離。
瑞,我不得不走,縱然宗熙沒有提這個條件,我也不能讓你見到我毒發的樣子。
我微笑點頭,站起身來:"瑞,我走了。去仔細翻翻我的書房,我留了東西給你。"
我書房牆壁上有一道暗格,裡面是'南越地形圖'和這些年費盡心機收集到的宗熙每一次作戰的詳細記錄。我不在的日子,如若開戰,以他的聰明,再加上這些,應不致敗落。
將"碧月寒煙丸"放在他身邊:"瑞,這是你要的,你說過若有此物,便可放過寧王,我相信你會做到。'碧月寒煙丸'配天山雪蓮服用,可以百毒不侵,你將它服下,今後便再不用擔心有人毒害。"
"百毒不侵,"他凝神沉思片刻,突然笑道:"清,我們不必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