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喜袍紅襖、玉帶緞鞋、珠寶佩飾、困脂水粉,滿滿的八大箱妝物,還有十六箱喜餅喜糖、糕點茶禮、吉祥物等等,擺滿了小小的庭院,這是哪一戶人家要嫁女兒,送錯了聘禮嗎?
在擔夫言之鑿鑿並沒有搬錯之後,收受者只能愣愣相對,不明所以。
直到中午時分,蕭府來了兩名媒婆,在不住的道賀聲中,蕭韶九才知道,吩咐這麼做的人,是石崖。
他這是在幹什麼?再娶她一回嗎?但她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啊!他費心玩出這些,是想補償上一回的缺席嗎?
不抗拒地任兩名媒婆將她打扮得一身喜氣,彷若新嫁娘,在門口一大批好奇老百姓期待的眼光中,一班樂事吹吹打打地前來,騎在最前面高大駿馬上的,是一身紅袍的石崖。
「這一次,我風風光光地迎你回洛陽。」
「你這是在宣告什麼?我還是石府的人,不是嗎?」她並不是好哄騙的傻女人,而他也沒必要這麼做。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要讓那些傷害你的流言統統消失!從今以後,所有人不得質疑你的身份,更不得覬覦你!」
流言之所以造成傷害,是因為當事者的在意,否則能造成什麼困擾呢?她並不是等人救贖的小可憐啊!
斂下眼波,蕭韶九無言地任他摟抱入懷,沒有喜悅的心思,反而教一股慘淡進佔了心扉,釀成苦澀。
「好女婿,真難得你有這種體貼的心,很好!嘿嘿,蕭八兩的女婿大富大貴,看人的眼光更是一流,我女兒才貌雙全,怎麼會有傻子將她棄如敝屣呢?看往後揚州城誰還敢小看我蕭八兩……」蕭老爹在後面吃吃地笑,市儈的嘴臉看不出喜怒哀樂,滿心以為他驕盈自得的話,會招來反感。
不料石崖腰一彎,竟恭順地喚了一句「岳父」,蕭老爹像被噎著,咳嗽連連。
「爹,流丹留在這裡,我已吩咐過,她不到你康復,是不會離開的。我走後,好好顧惜自己,別太儉苛了。」頓了頓,轉向神情蕭瑟的秦方身上,「表哥,爹和-子就交給你了,多多保重。」
「我會的。」秦方痛楚地一閉眼,然後大聲說道:「石崖,好好地待九妹,我不怕告訴你,迎娶九妹是我多年的夢想,若讓我知道你沒好好待她,別怪我——」
「沒那個機會的。」石崖下意識地收緊手臂,敵意橫生。
「好了好了,扯這麼多幹什麼?生離死別嗎?走了,走了。」蕭老爹受不了地在一旁喳呼、一副早走早好的架式。
蕭韶九沒開口,千言萬語化於最後的拜別之中,
精美舒適的馬車在一旁等待,蕭韶九沒異議地任石崖摟上車,在布簾縫隙中,看到早一刻還催促他們離開的父親,背轉身時那欲言又止的黯然,所有的酸楚狂湧而出。
「你的淚讓我覺得自己像拆散骨肉至親的壞蛋。」他擰眉。
她不語,以冷淡隔開距離,而這引起他的慍惱,「你父親真的好到讓你如此依戀嗎?還是你流淚是為了那個青梅竹馬的表哥?」
「在你眼中,所有勢利的人都該是泯滅人性的禽獸,稍有一點親情都是天下奇事?我——」
尖銳的反駁驀地頓住,因為石崖猛地欺身掠奪了她的唇,做了他這幾天來一直想要做的。
「閉上眼,呼吸。」她震撼的表情像是隨時會昏厥過去,嬌小的身子一陣顫抖,他抽離了她的唇辦少許,沙啞地命令,想再覆上去,但她不知打哪來的一股力道,將他狠狠地推了出去。
「你敢拒絕我?」他不敢置信地低吼。
「我……」她恐懼地爬向角落,但裙尾卻被他扯住,她立刻不敢再妄動,因為他吃人的模樣,像是隨時會將那薄弱的裙辦撕碎似的。
「我是你的丈夫,我現在就想要你,你不能拒絕我。」他欺壓上來。
「不要……」他灼熱的體溫像是會炙傷人,壓下的重量為心臟帶來難以負荷的窒息感,可最怕人的卻是他吃人的眼神……腦中的暈眩一陣強過一陣。
但她的推拒,卻令他誤以為是羞怯害怕。
「別怕。第一次也許會痛,但現在不會了。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在想念著你……」
「我們在馬車上……」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你多慮了,這馬車上極隱密,厚厚的帷簾有隔音功效,外頭是不知道裡頭發生的事的,」
他又吻下來,她扭頭閃避,叫道:「我不要和你做那種骯髒的事!你放開我!」
「你——」他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蓄滿著嚇人的暴怒,「你居然敢說我的碰觸骯髒!?」
她不敢回話,一個勁兒地喘息打顫,他的眼光暴戾得像來自地獄的惡魔,這一刻,她絲毫不會懷疑他會打她洩憤……她恐懼地閉上眼。
「你如果認為那髒,那就髒吧!不過你最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理所當然會與我做盡天下間最髒的事,拒絕是沒用的!」冷冷地說完,石崖掉頭走出了車廂,不願面對這名刺傷他自尊及威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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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馬車在揚州城外的籃子村停了下來,幾十戶人家的小村,找不到可以住宿的客棧,所以他們就借宿在一戶農家裡面。
以為在她那樣傷害他之後,他不會再理會她了,畢竟他一個下午都逗留在外頭沒再進來。但也許是她明顯的不適,挑起了他的溫情,下車時,他取代了敲冰的位置,儘管仍是一臉的冰冷。
十幾步之外,她看到與石崖同行的好幾名男子,對她投以好奇探索的眸光,想是不明白她這名庸俗女人,何德何能得到石崖的柔情對待吧?
掩下眸光,蕭韶九告誡自己不該去注意,也不允許自己疲憊的身心靠向堅實的懷抱,以免養成了習慣。
但他有力的臂膀不容她抗拒,被迫親暱地貼入他懷裡的她,聽到他低沉的解說:「拿著大刀的那一個,是我的貼身侍衛,叫項武,蓄著長鬚、穿藍褂子的幾位先生,都是隨行的管事。」
她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再不馴些,她可以出言譏嘲他不必要的解說,但終究沒勇氣,只能無力地任由震撼喚醒蟄伏的芳心,懦弱地不去看他灼熱的眼。
農家的四合院雖然簡陋,卻收拾得整潔,一行人衣著光鮮,引發了農家最慇勤的招待,而在這荒僻的小村子裡,富貴且英挺的男人少見,蕭韶九就發現農家的三名閨女,眼波頻頻投注在項武和石崖身上,特別是一身卓絕的石崖分外受青睞。
聽說男人不會放過在外打野食的機會。蕭韶九偷偷地瞥了石崖一眼,看到他無動於衷的表情,是幾名農家女不夠貌美?
他眼光倏地調轉,精準地對住她的判研,她心虛地垂下頭。
「你的臉紅紅的。」他的語氣有點龍心大悅的味道,並在眾目睽睽之下捏起她的下巴調情。
她猛地站起,「我想去梳洗一下。」
「也好,我與幾名管事還有要事商量,可能會晚一點。」
她點頭,任由自己像只鴕鳥似的退場,異樣的表現引來丫頭不解的眸光,頻頻探向她的額頭懷疑她是否中暑了,否則怎會一臉不尋常的紅。
進到房中,不一會兒,農婦帶來熱水,注入木桶,供她沐浴,還體貼地在水中灑了茉莉香花。
解衣下水,屋內點著兩根小蠟燭,搖曳的燭光照出房中氤氳繚繞,她的眼光忽然定在左臂上的一點,激盪的心湖像是被淋了桶冰水,臉色煞白。
「小姐,你怎麼了?」敲冰被她的忽喜匆憂嚇慌了手腳。
「沒什麼,」她拉回怔忡,重重地掬起清水潑向面門。
「小姐,別潑了!你是在煩惱姑爺的事嗎?」自朝暮樓一別後,小姐發呆的時間遠比過去十九年來得多,姑爺對小姐的態度也驟然大變,不知該憂該喜。
「我該怎麼辦呢?」石崖為什麼要來擾亂她一顆平靜的心呢?讓她自生自滅,在一旁形如棄婦豈不更好?
「小姐,何不向姑爺坦白?姑爺待你那麼好,也許他會……」
她搖頭苦笑,「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一個有缺陷的女人的,還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應付一切,原來是我想得太天真。」也許,她決定嫁給石崖,根本是一個錯誤。
原本以為,無論是蕭家曾經對他的虧欠,或是一名過於平庸的女人,石崖都應該不會對她投注太多注意的,卻不曾料到,原本成功的戲碼會匆然亂了套,讓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更悲慘的是,她的一顆心正無法自主地受他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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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揚州城外地磅山上黑風寨的強盜,自從山寨被有能力的新頭兒掌管之後,頭兒大大整頓了過往兄弟們小偷小摸的作風,號召強盜就要有強盜樣,一要心狠手辣,二要不怕流血犧牲。這樣一來,山寨的經營果然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兄弟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過去那種青黃不接,半死不活的狀態,像大浪東去一般一去不回。
然而,好景不常,在兄弟們還沉浸在發財致富的喜悅之中時,大難遂至,一夜的工夫,山寨被官兵圍剿,金山銀山被沒收,兄弟們死的死、關的關。
僥倖逃脫之後,他們發誓,一定要報這個仇。
一番輾轉之後,他們才打聽到籌劃剿滅山寨的,是這名叫「石崖」的男人。
這男人膽敢毀掉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安樂窩,不加倍討還怎麼可以?
特別是在發現這名叫石崖的傢伙,居然還一身富貴之後,朝他下手意味著將有的重大收穫,怎能不讓他們緊緊地鎖住目標呢?
現在,機會來了!
在得悉石崖住宿農家之後,一干兄弟真是喜出望外,因為他們已經有了絕妙的行動方案。
首先,他們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石崖睡覺的房間,埋伏在陰暗的某一處,好伺機下手。
石崖肯定做了鬼也不會知道,當他正酣然入夢時,會有人跳出來一刀結束他的生命,到時候,他身上的錢成了他們的,就連他懷裡那名一身紅衣、風姿綽約的美人兒,也是他們的,啊哈哈哈……
不過,這房間未免陰森了點。大門洞開,窗戶吱吱作響,一陣風灌了進來,詭魅如妖火的燭光一下熄滅,瞬間的黑暗已經夠嚇人了,走在前面的兄弟又忽然一個個瞪大雙眼,僵硬如屍。
活見鬼了嗎?領頭的人也望過去,只見一襲白衣、一張慘白的臉、披散的長髮,和幽幽然的歎息……
「鬼啊——」一聲淒厲的喚聲響徹整個黑夜,還未大展身手的兄弟們自動將刀劍抖落在地下。
下一刻,白影輕晃,那個「鬼」居然一手操起他們掉下的刀,幽亮的眸眨也不眨地舉刀插入自己左肩……
「啊!啊——」受不了這個重大刺激的強盜們,乾脆一個個昏倒了事。
幾乎是在此同時,從對面房舍飛奔出幾條人影,當先奔入的男子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後,臉色變得可怕。
「追查他們的身份,記住別讓他們那麼容易死去!」他的話字字如冰,手裡的動作卻輕柔得像怕捏碎了她。
在痛楚與昏眩中,蕭韶九看到石崖一張泛白的臉,微微一笑。
「他們是什麼人?」
「強盜。」他將她輕放在床上,厲眸將閒雜人都趕了出去,顫抖的手停頓在她肩上兩寸長的傷口上方,見那汩汩的鮮血正冒著。
該死的,他居然沒防備會有宵小來傷害她!?
強盜?她被這個詞兒逗得好樂。天下間恐怕沒有比他們更失敗的強盜了——身軀微動時扯到傷口,她吃痛地擰眉。
「別動,我來給你包紮,可能會有些痛。」恨不得受傷的人是他、痛的人是他。她看起來這麼虛弱,怎麼受得了一丁點兒的傷痛?
「嗯,」石崖不會疑心這傷口是她自己下的手吧?否則他的眉頭怎會皺成那般?千萬別給他看出什麼破綻才好啊……
「閉上眼睛。」他輕聲誘哄,繃緊的下巴洩露了他的緊張,怕扯動衣裳碰觸到她的傷口,他拿出隨身的小刀,輕輕割開她的衣物。
「石崖?」見他撩開了她的衣襟,手掌正探向她貼身的肚兜,她心一慌,抗拒地縮開身子,卻因此牽動了傷口,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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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名強盜是地磅山上黑風寨的人。日前爺在殲滅了那班盜竊皇家絲綢的大盜後,順帶挑了黑風寨。但顯然做得不夠徹底,這幾個就是漏網之魚。」
「跳樑小丑,」陰沉的口吻帶著隆冬的寒冰。
項武吞了吞口水,罕見少爺這樣形於外的怒氣,除了夫人受傷之外,還有什麼正挑引著爺的怒火嗎?
「這班匪徒的確罪該萬死。不過他們說了一件離奇的事……」項武頓住,臉色詭異。
「什麼事?」
「他們說——夫人那一刀,不是他們砍的……」
「怎麼說?」
「他們聲稱是夫人……呃……自己……」比劃了個砍的姿勢,在發現石崖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鐵青難看之後罷了口,猛吞口水。
「確定不是他們的推諉之詞嗎?」
「不像。幾個人因此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一個個神情恍惚,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耍弄心機,再配合當時的情況,我們在對面曾聽到幾聲驚怖萬狀的尖叫,到達時,夫人剛倒下,可他們已嚇昏在地上了,根本沒機會對夫人下手……」他嚇了一跳,因為石崖一拳狠捶在桌上,震落茶杯,碎裂一地。
「爺……」
石崖重重地在室內來回踱步,慍怒的眼瞪著內室的方向,像要過去將人撕碎,倏匆又旋身過來。
「吩咐車伕,啟程。」
「呃?」項武還沒反應過來。
「馬上動身回洛陽。」
「可是夫人她……」是什麼事使得爺受刺激過度了?先前爺不是基於憐惜,特地為夫人停下住宿的嗎?現在為照顧病人更該休息了,怎麼爺卻翻臉冷漠無情?
有點無措地搔搔頭,他是爺的貼身侍衛,卻往往猜不透爺的心思,原本以為爺幾天來異乎尋常的表現,證明他對夫人的重視,孤寂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心有所屬了,想來是他們樂觀得太早,爺的態度還是令人摸不著邊際的忽冷匆熱。
但換句話來說,能刺激得主子失控至此,這位嬌嬌弱弱的夫人真是不大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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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睏倦之中,她的身體好像被人放入篩網中的豆子,又像蕩在浪尖上的小舟,起伏不定……
在痛楚中醒來,她看向陰沉沉的四周——
敲冰正垂淚望著她,看她醒來,趕忙拭去眼角的淚痕。
「小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又疼又冷。」狹小的空間告訴她,她是在馬車上。但他們不是住宿在農家嗎?是了,她記起夜裡遇匪,她受傷,石崖為她包紮……
眼光落在左肩上,傷口疼痛之中還有著陣陣清涼,想必是石崖為她敷了什麼藥。
可怎麼會在馬車裡呢?身下躺的是厚厚的棉被,馬車奔跑的速度較之前緩慢,但稍微的震動仍是扯著了她的傷口,眉擰了擰,她沒辦法在傷痛之下做出輕鬆的表情。
敲冰慌忙為她加上皮裘,又是擔憂又是氣憤,「姑爺好狠的心!小姐傷成這樣,他居然下令連夜趕路,不是存心折磨人嗎?」
蕭韶九微微一震,連吸了好幾口氣,才艱難地說:「姑爺有沒有說什麼?他的樣子是不是很生氣?」
敲冰重重地點頭,「小姐受傷後,他像變了個人似,臉色又陰沉又憤怒……」打了個寒噤,不明白石崖為何會變得那樣決絕而可怕。
蕭韶九一口氣吁了出來,像是放鬆,又像是失落,還有一晃而過的恐懼,化於一臉,成了分不清滋味的黯淡,閉上眼,任由自己在滋生的寒意中失去意識,但願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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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自己,絕不會對這一而再、再而三欺騙戲弄他的女人,施捨多一點憐惜與關注。
所以,他停止前往洛陽的行程,在客棧一住就是五六天的行為,不過是不願他的妻子病死在途中而已:五天來,他在她床榻前面衣不解帶的伺候,也不過是在履行一個丈夫應盡的職責,不摻雜半點私人情愫。
但該死的,為什麼她還不醒來?她原本就蒼白虛弱,現在的她更慘白得比鬼難看,躺在那裡無生氣得像朵凋零的花,難道她要這樣一直睡下去?
「夫人肩上的傷只是皮肉傷,又得到適時妥善的包紮,短時間癒合不成問題,可能是夫人身子骨過於虛弱之故,才會感染風寒,現在寒熱已退了大半,按理說應該會醒過來了……」
五天來,方圓五里內的大夫幾乎已經請遍,但千篇一律的回話總令他控制不住吼人的慾望。
「我要知道的是,她究竟何時會醒來!別再說你們這班草包大夫的理論!滾,都給我滾!」
第十位大夫臉色灰敗地退了下去。
「爺……」站在他身後的項武忽然開口。
「你不必為這班蒙古大夫說好話!」
「不是,我是……」他急得直搔頭。爺這麼暴躁,他怎麼告訴他夫人醒過來了呢?
「住口,你也滾——」他驀地消了音。
「打雷嗎?好吵……」蕭韶九不確定地轉了轉眸子。睡夢中老是有雷聲轟著,不讓她睡去,原來是石崖在說話。
變戲法似,他臉上的暴躁在對上她時,換成了冰冷。
「吃藥。」熟稔地進佔了床角,扶起她的身子倚入自己懷中,輕柔地撩開她覆面長髮,她一臉的憔悴令人心痛。
「讓敲冰來就好……」對他,她的腦中仍有殘留的恐懼。
「她累壞了,只怕你必須勉為其難接受我的慇勤。」他冷然說,吹溫了藥汁,送入她口裡。
從小她就懼怕吃藥,一聞到藥味便吐,卻在他的震懾下不敢不嚥下苦汁,但喝完立刻搗著嘴乾嘔,劇烈的動作連帶打翻了藥碗,他眼明手快地一拂衣袖,將汁液擋開。
「可惡!」他低咒連連。
「爺,夫人懼藥,幾天來你都不知被吐了多少次,怎麼又犯同樣的錯誤了?」項武在一旁忍不住多嘴,結果卻惹來石崖的厲眸,差點嚇得腿軟。
「怎麼你還在這裡?」
很奇怪嗎?他的身形可不易令人忽視啊!但沒有膽子挑釁,他擺手,「爺息怒,我馬上滾……」
她乾嘔了一陣,無力地軟在他懷裡,桌上有備份的藥汁,可是他低頭看她眼迷離的虛脫模樣,一時竟不忍心再逼迫她。
「我餵你吃小米粥。」他命令道,神情中有著無奈。
她不敢不配合,混沌的腦子漸漸恢復了運轉,「我昏睡了多久?」
「將近六天。」
「你一直在這裡?」看著他喂粥的動作,腦子裡重複著熟悉的畫面,那個肖似他的男子雖大吼大叫的,卻也像這般動作溫柔地喂粥給她……
「喝粥。」
「你……不是在氣我嗎?」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懼怕一名男人的怒氣,懼怕看到嫌惡的冰冷眼神,儘管這些在之前她是不在意的。
是,他是在氣,可他控制不了自我作踐的行為,雖然他已經在她身上嘗到太多的挫敗,可他依舊像個傻子似的這麼做。
「我討厭欺騙,告訴我,你會繼續當個虛情假意的戲子,或是耍弄心機的騙子嗎?」
「石崖,不要對我這麼好。」
他臉刷地一沉,利眸閃現陰騖的光,「為什麼?你把話說清楚。」
她沒有看他的勇氣,垂著眼,不言不語。
「別再企圖用你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令人心軟!」他怒氣勃發地捏緊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正視著他。她讓他感覺自己幾天來的憂心,不過是可笑且廉價的一廂情願,原以為她會回心轉意,可她的話再一次將他的尊嚴往地上踩!
「為了不讓我碰,你可真是費盡了心機,不僅濃妝艷抹地出現在我面前,上演一場場好戲讓我討厭你,又製造了我碰你的假象,在知道我還要你之時,又不惜上演了一場苦肉計,這一刀,是你自己砍的對不對?」
她點頭,早知道自己蹩腳的演技,休想瞞過精明的他。
「那麼,那一夜呢?你給我喝下了迷藥?」
「是……啊!」她重重地喘了下,因為石崖的手探向她的襟口,將她外衣扯落。
他的手流連在大片凝脂雪膚中,眼光轉至她藕臂上殷紅的一點。
那是守宮砂,替她包紮時,他便看到了它,證實了他一直以來的存疑——那一夜他並未碰她。可笑他一向謹慎,居然也會有栽在女人手裡的一天。
「我不碰你,是因為我憐惜你,並不是你的計謀得逞。但現在,我覺得你根本不值得我珍惜,你這般嬌弱,如果我執意要你,你抗拒得了嗎?」
「不要!」拔高的聲音頓失,石崖野蠻地將她壓入床裡,她的抗拒完全是螳臂擋車。
「這麼不願我碰你,是在為誰守節嗎?嫁給了我,難道你還存著別的指望?休想!你是我的,我現在就要了你!」石崖放肆地封住她的唇,一手侵入她的肚兜之下,就算發覺了她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也鐵了心地引燃體內的火苗。
「住手……」她的哽咽含在他狂熱的唇中,如何告訴他不是她不想,是她根本不行啊!
她是天生帶有病疾的女子,男女的歡愛只會讓她送命,如果她早早便告訴他事實,面對的就只會是下堂的命運,而不是這個失控的局面吧?
血液在湍急奔流,他是存心要掠奪她的一切,裸裎的肌膚之親帶給她滅頂的狂撼,當達到她不能承受的頂點後,她氣息一岔,跌入了黑暗之中,依稀的驚吼聲,成了她最後的一抹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