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綁架 第十一章
    當他們把吉普車停靠在城堡的院子裡時,莎拉就下定了決心。她不必拖到明天。

    她太愛卡薩斯了,愛得心都痛。儘管他從沒有說過愛她,或許事實上,同樣的念頭從未出現在他的頭腦中。但是,卡薩斯說過他需要她。一方面,他此刻正需要她,另一方面,莎拉也強烈地需要著他,這種需要勝於他所感知到的。

    莎拉無法否認自己對他的深情。一旦她飛回倫敦,就等於永遠離開了他。她還沒糊塗到憧憬卡薩斯向她聲明他的愛永無止境並請求她做妻子。

    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決定成家,也會選擇自己的同胞,選擇門當戶對的名媛閨秀,絕不會是名不見經傳、每天都為自己的生活奔波、惟一的親人還是小報追蹤對象的外國女子。

    此刻,卡薩斯需要她在身邊。她接受了這個現實。他向她敞開了他的過去反省對茜卡教育上的失誤,說明他們必然會在相當一段時間裡很親近。

    她傾聽了他的懺悔,知道了他曾毫不留情地趕走他的父親,也知道他對茜卡的反叛所負有的不可推卸的責任。卡薩斯自負又傲慢,卻允許她看見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然而,一旦他消除了這些痛苦,就會厭倦她,希望她走開。因為她熟知他的過去,會隨時喚醒他尷尬的記憶。

    但是,她還是願意留下來一段時間,哪怕只是一個星期也好,在他厭倦她之前離開。那樣,她就能保有那美麗的記憶。因為她知道,她會愛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不,莎拉不打算再繼續設想下去了。一旦她離開,就將永遠不能回頭。雖然那會令她傷心痛苦,但她願意保存那不可磨滅的回憶。屆時等到痛苦平復,餘下的都是他們共度的美好的日日夜夜。

    沒有必要將寶貴的時間花在胡思亂想上,莎拉決心已定。途中,他一直保持沉默,沒有給她一點兒壓力。她為此很感激。現在,她要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卡薩斯牽著莎拉的手,緩緩走上城堡的台階。在莎拉的眼裡,此情此景,就像童話故事成真。她越來越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此刻,不該是束縛壓制自己情感的時候。他邀請她留下的時間限於幾個星期,她要讓自己記住這段美好的時光。不過,她發誓只住一個星期。

    兩人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她對他的愛在心中漲潮,幾乎都要溢了出來。敏銳澎湃的情感激起一陣陣眩暈,然而,她不會把對他的情感透露半分。當他們分手時,莎拉決不想讓卡薩斯背負任何愧疚感。儘管很難掩飾住她的情感,但她還是會努力那樣去做。

    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的冷淡清晰,莎拉對他說:「關於你的邀請,我不用考慮了,我打算……」

    這時,有什麼打破了寧靜。背後,沉重的大門被打開來,光亮射進來,一個雙腿修長的影子一陣風似的奔向卡薩斯。

    一定是茜卡,除了她還會是誰呢?莎拉邊想邊退到一邊。高大的西班牙人和妹妹擁抱在一起。她那又粗又黑的頭髮結了個大辮子垂在腰間,多麼勻稱的身段呀,而且她還穿著牛仔褲和T恤衫!她在不停地用西班牙文和哥哥說話,語速極快,滔滔不絕,彷彿有一肚子的話要一股腦兒地傾倒而來。

    「用英語交談好嗎?」卡薩斯對她說,聲音愉快而輕鬆,「我們有一位客人。」他費力地解下妹妹環著他的手臂,「你快要勒死我了。」

    「哦!當然可以。」西班牙女孩轉過身,黑色的大眼睛閃著快活的光芒。她很可愛,莎拉想,難怪皮埃爾會一反常態,和相當於他女兒年齡的姑娘發生羅曼史。

    「你就是卡薩斯的人質吧。」她又跳回卡薩斯身邊,摟住他,「你真壞!你是不是把這位小姐鎖在土牢裡,每天只送些麵包和水?」

    卡薩斯對茜卡的形容,曾讓莎拉把她想像成一杯甜膩的奶茶,但見面後茜卡給她的感覺,卻更像冒著泡的香檳。冒險經歷看來沒有給她造成絲毫傷害。她終於回來了,卡上去完全完好。從卡薩斯如釋重負的表情可以知道,他徹底原諒了她,並在考慮為她的將來打破常規。莎拉這回應該放心了,但不知為什麼,她卻有種空空蕩蕩的感覺。

    「自己站好!」 卡薩斯掙脫了她的糾纏,莎拉感覺他想極力恢復嚴肅正經的大哥形象,「你走的時候是個溫順的小天使,回來卻成了頑皮的野姑娘。這次我放鬆了對你的管教讓你有可乘之機,不要以為你還有機會再讓我著急惦念。」

    「對不起。」茜卡咬著嘴唇,「我沒想到你會擔心,當時我只想著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斯科特先生……」

    「斯科特先生也在這裡嗎?」突然嚴酷起來的聲音告訴莎拉,卡薩斯或許會原諒讓他惦念的妹妹,但他決不會原諒皮埃爾利用了年輕女孩急於走入社會的心理,趁機佔她便宜。

    茜卡眨著眼睛回答說:「是呵,他在這裡。他收到了你的留言,告訴我你一定很生氣,還綁架了他的女兒。所以我們馬上趕了回來。」

    莎拉直發抖。卡薩斯幾小時前發過誓,說不會傷害皮埃爾,她相信他不會失信,但這並不等於說,隨之而來的對抗僅僅是彼此不歡而散。

    「他在那裡?」莎拉第一次開口,聲音因內心的恐懼而顫抖,好像在為發生的事情指責茜卡,卡薩斯也一定這麼想,他的表情異常冷峻嚴肅。知道茜卡開始解釋,她才稍稍恢復了常態。

    「他在飯廳裡,我們不知道你們會什麼時候回來,所以羅西亞款待了我們,他們此刻正像老朋友一樣喝著白蘭地,愉快地聊著天呢。」

    莎拉跟在兄妹倆的後面趕往飯廳,羅西亞才是皮埃爾平時喜歡的那種有母愛關懷的、快樂的女性。為什麼他不去找快樂的寡婦而去惹未成年少女呢?

    如果皮埃爾依照近十年的慣常做法行事,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她也不會遇見卡薩斯,並在備受傷害的短短幾天盲目地、無望地愛上了他。可在著關鍵的時候,卡薩斯和他妹妹彷彿是一個統一體,把她關在了局外,彷彿她從不存在,彷彿他從未向她袒露過心事,分享他的內疚,從未告訴過她他需要她,請她留下來。

    莎拉的情緒低落,覺得自己就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緊隨在他們身後,穿過幾間熟識的房間。他們走入飯廳,看見皮埃爾坐在那裡。羅西亞笑容滿面地急匆匆走過來,桌子上擺著酒杯。看上去,皮埃爾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當然,他從未對自己放浪的生活方式感到過羞愧,他並不認為那是個壞習慣。

    至少,他穿著條乾淨的淺黃色褲子,藍襯衫雖然很舊且褪了色,但沒有皺褶,也沒有沾上顏料污漬。灰白的長頭髮,濃密而健康,用一根靴帶輕輕繫在後面,棕褐色的皮膚把他的眼睛映襯得分外明亮,臉上的皺紋也不那麼明顯。

    他向莎拉投以理解的目光,為她沒有拖著手銬腳鐐而欣慰。他走向卡薩斯,用流暢、但不標準的西班牙語和卡薩斯交談。

    莎拉怒火中燒,她不該被忽略。她拒絕看上去只是這盤棋中無足輕重的小卒,她有權利要求,「請你們說英語!我和其他人一樣有權利知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所以不要把我關在局外,當我不存在。」

    最後的話顯然是暗暗指向卡薩斯,但皮埃爾卻以為這是針對他的。他拉住女兒的手,「哦,對不起,莎拉。你說得對,不是嗎?」他握緊莎拉的手,她咬著嘴唇都要哭出來了。皮埃爾的道歉讓她感動。他總是根據自己的喜好為所欲為,如果別人不喜歡,那是他們無緣消受。

    卡薩斯語氣陰沉,「你父親剛剛在有聲有色地解釋,他是如何為了自己的一時之興誘拐無知少女的,在這種場合下顯得很偽善,不是嗎?」

    「不,請看著我。」 皮埃爾吼了一聲,但是卡薩斯只是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莎拉從未見過他這麼不屑的目光。或許,父親該因他多年的自作聰明、自以為是遭此打擊。

    莎拉本能地靠近父親,並驚異於父親用手牢牢攬著她的肩膀,讓她第一次強烈感覺到他的關心和愛護。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試圖把母親曾為之努力的事情繼續做下去,那便是她要約束父親的行為。父親一直為她的小大人似的認真感到困惑。他把莎拉送到了寄宿學校。許多年以後,當她決定獨立生活時,他感到如釋重負。在他們每次見面時,父親總是有些怕她,所以,他們相處的時間短而又短。

    她飛快地望向父親,皮埃爾正看著一臉敵意不屑的卡薩斯。

    茜卡打破了緊張的沉默,說:「請你們別這麼敵視對方。如果不是皮埃爾的話,我本打算這幾年都不回來。是他讓我懂得你有多麼著急。其實,我在外面很快樂,而且,他教會我很多……」

    「教會你?!」卡薩斯的憤怒爆發出來,臉色發白。「你這麼認為嗎?見鬼!他到底教給你什麼?」

    「教她如何畫畫!」 皮埃爾喃喃地說。「你以為是什麼?通過你對我的經濟人的拜訪、給我的留言,還有將我女兒押解為人質的瘋狂行徑,我能猜到你指的是什麼。」

    經過一段令人不寒而慄的沉寂後,卡薩斯轉向他的妹妹,「他說的是真的嗎?沒有騙我?」

    「當然是事實。」茜卡生氣地回答,「你根本不關心我需要什麼,只要我呆在家裡,做個好孩子。當我說我想學畫畫並把它當做事業時,你置之不理。」她撅起嘴,「皮埃爾給我提供了學習的機會,讓我去他的夏日學校,我高興極了。他並不知道我是不告而別,離家出走,所以不要責怪他。」

    卡薩斯疑問的神情轉向皮埃爾,老人以無可奈何地松聳肩作為回答。

    「坦白地說,我並沒有誘拐女學生。當時,我正在咖啡館裡寫生……」

    「我一直盯著斯科特先生畫畫,」茜卡快速地回答,「他並沒有像你想像的那樣和我搭話。那會兒,你正去參加一個會議,而我也厭倦了買衣服。當我意識到我正在與大名鼎鼎的斯科特先生說話的時候,我覺得幸運極了。他為我提供了去夏日學校學習的機會,我高興地跳了起來。如果我詢問你的意見,你一定不會讓我去。索性我就留了個便條。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學畫,應該能夠聯想到。」

    「你沒有意識到她沒有經家人同意就接受了你的邀請嗎,斯科特先生?」卡薩斯問皮埃爾。

    皮埃爾看上去滿臉疑惑,「不經同意?除了自己,誰還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事情呢?每個人都應該去做他喜歡的事情。如果你問我是否知道茜卡是離家出走、沒有告訴家人,我得說我的確不知道,直到收到你那瘋狂的留言。」他露齒一笑,「儘管,這會兒想起來也不算瘋狂,因為我那臭名昭著的名聲使然。」

    卡薩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過了很久,他重重地喘著氣轉向皮埃爾。

    「請你接受我誠摯的道歉,斯科特先生。還有你,小姐。」卡薩斯的眼睛冰冷而傲慢,讓莎拉的胃直打結兒。「今天已經太晚了,還是讓羅西亞安排客房,請你們明天再走。現在,恕我冒昧,我要和妹妹單獨談談。」

    看著他拖著茜卡走出房間,莎拉感到一陣難受,多麼正式、禮貌的告別呀。他稱她作小姐,而不是莎樂美?!

    莎拉知道卡薩斯有很多話要和茜卡說,要在兩人間重新修復起橋樑,並為她的前程做安排。難道他就不能對她說一句話,或者看她一眼,表明他還想讓她留下,他還需要她?

    或許,卡薩斯不再需要她的幫助了。他的妹妹已經回來,生氣勃勃毫髮未損。他也有了彌補過失的機會,所以他不再需要她來轉移他自責的悔恨心理。

    或許,他仍然需要她?經過心與心的交流,卡薩斯會回來,請求她留下來。

    「把你捲進來,我真是不知道有多抱歉。但我得承認我並不擔心你。邁爾斯調查過你是個怎樣的人。卡薩斯很有錢,也很受尊重,所以不會幹出什麼蠢事,把自己給毀了。我知道他不會傷害你,我甚至還為他的處境感到難過。」父親對她笑著說,「要知道,我的女兒是渾身長滿刺兒的小箭豬,舌頭像剃鬚刀般厲害,所以我告訴邁爾斯,讓他替你預定了明天的飛機,盡早回到英國,重拾寧靜的生活。」

    皮埃爾啜了口酒,放在一邊,「你也來一杯嗎?」莎拉漫不經心地搖搖頭,他承認說:「我需要酒來定定神,這真像是場噩夢。當邁爾斯給我打電話的時候……」

    「邁爾斯知道你在哪兒嗎?你們是如何聯繫上的?」莎拉問,眉毛糾在一起,「邁爾斯說他不知道你在哪裡,但卻暗示可能在西班牙。」

    父親喝了一大口酒,表情很不自然,一點兒都不像平日裡的他。

    「是我讓他保守秘密的。我在一個龐大的葡萄園裡設立了一個夏日學校,聘請了指導老師,專門為那些搶劫老婦人、偷汽車、沒有機會受教育的下層貧困少年提供學畫的機會。他們當中許多人從未碰過筆刷。他們被社會拋在一邊,但你不會相信,哪怕些微的關心也會帶給他們意想不到的溫暖。連他們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還有畫畫的天分,並且,通過接受再教育,他們真的擺脫掉了舊日的許多惡習。」

    「其中有個小伙子很特別他來自利物浦的貧民窟,幾乎不會書寫和拼度,可他進步非常快,我已經勸說他去投考大學……」

    「爸爸!」一股暖流在莎拉的心裡流過。她為父親的天才驕傲,更為他肯付出自己的天分、時間和精力來幫助那些被社會遺棄的人而驕傲。卡薩斯如果知道他的公主混跡在這樣的同學當中會怎麼想?莎拉問:「為什麼不讓我與你取得聯繫?」

    「這件事情不宜公開。」他羞澀地說,「如果學校辦得成功,也不過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如果被傳媒報道我在試圖做善事,可就不符合我以往的形象了。」

    「爸爸,」莎拉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該不是喜歡自己的新形象了吧?!」

    「喜歡?」皮埃爾的眼睛閃著光,「我簡直是為它感到驕傲。我與傳媒切斷了聯繫,要知道,即使活到九十歲他們也不會放過我。」他喝光了杯中的白蘭地,堅定地說,「如果你認為我在你母親活著的時候就沾花惹草,那你錯了。不能說,這些年來我沒有在尋找可以共度此生的愛人,但再沒有人像你母親那樣,讓我對她保有持久的愛意。我知道,你或許不同意我的觀點,但……」

    當羅西亞走進來,皮埃爾終止了他的談話,表情放鬆愉快。兩人用西班牙語交談後,他翻譯說:「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我也要休息了。明天一早我就打算動身,不願意耽誤了課時。我可以送你去機場,或者你喜歡和我去學校所在的莊園?」

    莎拉說:「我會考慮的。」她想知道卡薩斯是否還願意她留下。

    回到卡薩斯的套房,胃裡好像有一群螞蚱在跳,她心神不寧地等待著卡薩斯的出現。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泡在浴缸裡,因為無法忍受那件被撕破的睡衣,莎拉索性換上了卡薩斯的絲質睡衣,用一根帶子將腰部紮起。她坐在床角,備受折磨地等待著,被那床上織物散發的男性氣息所襲擾。

    她希望自己從沒有愛上過卡薩斯,那樣,就不會如此心痛。只要一接近他,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打顫,靈魂就會呼喚他,可為什麼他卻聽不到呢?

    已經三點鐘了,莎拉知道等待是徒勞的。卡薩斯不會和茜卡談話到這個時候,看來,他不打算回來見她,告訴她與妹妹談話的進展,以及達成了什麼共識,詢問她是否決定留下來。悲傷籠罩著她,她知道他的舉動只說明了一點。

    他對她已經不感興趣了。

    莎拉蜷成一團,試著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天,已近黎明。她穿上羅西亞為她燙好的灰色襯衫和褲子。她將外衣從衣櫥中取出,放入背包中,拿起它走出房間,回頭看了套房最後一眼。

    她可以在院子裡等皮埃爾,離開得越快越好。為什麼要將感情深陷其中呢?真的很不值,不過幾天的日日夜夜,她就已難以自拔。

    他的小妹妹已經回來與他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他不會縱容自己和一個他最終會因厭煩而拋棄的女人玩一次短命的愛情遊戲,因為他不願意給妹妹留下那樣的壞榜樣。

    所以,她還是保留著尊嚴盡快離開這裡好,不要讓任何人察覺到她的心都碎了。她在晨風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不肯讓這個美麗的地方成為她魂牽夢縈的記憶。每一樣東西對於她都彌足珍貴,她不想再在記憶中增添負擔。

    「那麼,你要離開了嗎?」

    莎拉因這聲音而僵立在那裡,卡薩斯冷酷的聲音聽起來不帶任何興致,破滅了她最後的心願。莎拉回過頭來,被看到的景象驚呆了。然而,她卻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半點關切,那會讓她崩潰。

    卡薩斯仍穿著昨天同樣的衣服。他難道沒有睡過覺嗎?他的臉色灰白而疲乏,頭髮蓬亂,鬍子需要刮一刮。他的目光就像石頭般沒有情感,掃視她的神情傲慢而憂傷。

    莎拉低下頭,無法忍受他的冷酷。哪怕他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也好,她都會走過去,詢問是否需要她留下。但什麼都沒有發生。她閉上眼睛,痛苦陣陣襲來。

    曾經有過的夢幻,已瞭然無痕。

    「準備好了嗎?莎拉?」皮埃爾走了過來。莎拉虛弱地一笑。

    「我們可以出發了。迷你巴士停在前面,車不夠豪華,但剛好夠運載學生。」皮埃爾走過來,領著莎拉,「我們不打算留下來吃早餐了。」彷彿他被盛情邀請過似的,他看了卡薩斯一眼,又對莎拉說:「你怎麼想,莎拉?我們是不是該起訴這個傢伙?」

    皮埃爾一定覺得這個玩笑很有趣,莎拉幾乎要叫了出來,告訴他這不是笑話,她的心已經四分五裂。她想說請別把我和卡薩斯分開,請給我點時間和這個黑心魔鬼道個別。

    但是她沒有。顯然,她不會這樣去做。她望著父親,脆弱地說:「我不想再繼續打擾主人了。這幾天來,他為我提供了度過美好假期的一切:美味佳餚、迷人風光。甚至,在他有興致的時候,還添加了一些有趣的娛樂。父親,我們這就走吧,好嗎?」

    「卡薩斯先生又來了。」詹妮在電話的那一頭大聲說,「你說那不過是假期的一段輕鬆插曲,在我看來,他不像是碰巧來這兒。他身著黑衣,有教養,又迷人。無論如何,這回我一定要放他進來。」

    電話斷了,莎拉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來。卡薩斯站在那兒,高大英俊,帶著西班牙人獨有的高傲。這兩周以來,莎拉都是和皮埃爾在他的學校度過,她並沒有心理準備再會見到卡薩斯。

    他身著黑色的襯衫、西褲,外套奶油色夾克衫,渾身散發著奪人的魅力。她暈暈乎乎地想,和剛度過的安都勒斯山的炎熱相比,英國的春天要涼爽多了。

    她不知道他此番來是什麼目的,是為了繼續折磨她嗎,以他一貫的冷酷?

    「說點什麼!」 卡薩斯命令道,手放在狹窄的臀部上,眼睛閃亮,「或許,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犀利的口才還有你曾施與別人的教誨?比方說,怎樣成為名副其實的淑女?!」他佔據了從門到寫字檯的空間,拽住莎拉的手將她拖過來,「美麗的頭髮怎麼又都束了起來?好像你總對自己的長髮引以為恥。這身套裝看上去像獄服。我來得真及時,再過幾天,你又會變回鋼筋水泥之身,作回冰冷無情的單身女人,過著淒涼的日子。」

    他就是來羞辱她的嗎?真叫人無法忍受。莎拉不想記起他曾怎樣讓她覺得自己光鮮可人。她甩開卡薩斯的手,退了兩步,問:「你想要什麼?」

    「一個妻子。」

    皮埃爾說得對,卡薩斯真是個瘋狂的人。莎拉深深吸了口氣,試圖找回自己,「我這裡並不辦理結婚事宜,卡薩斯先生。我建議你還是把頭探回西班牙貴族的窗格子裡去尋找幫助的好。」

    「我什麼都不會回頭去看,我只想看你那莊嚴的偽裝下面的東西。」 卡薩斯尖銳地說,「當然,你的確不適合辦理婚姻事宜,因為你不夠浪漫!」

    莎拉的臉色蒼白,她竭力掙扎著,試圖不被他狂野的情緒所感染侵擾。她轉身來到窗前,看見的,卻又是玻璃反光中他英俊的側影。

    他怎麼敢這麼說?在這兩周裡,對他的愛無時無刻不困擾著她的心靈,每次閉上眼睛,卡薩斯就出現在腦海裡,在徹夜不眠的夜裡,她彷彿總能聽到他的聲音。

    莎拉甚至痛苦到想賣掉代理行,拿著錢,在有生之年找份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一份可以全身心投入的具有挑戰性的事情,足以將他拋在腦後的事情。代理行曾是她存在的中心。現在,已經無足輕重。

    她的手握成拳頭。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使她做了曾對天發誓永不去做的事情——任感情將生活攪得一團糟。他卻忽的一陣風般來到她面前,指責起她的衣著,還決定要找個妻子。他希望她會怎麼樣,難道為他鼓掌祝賀嗎?

    「你在耽誤我的時間,卡薩斯先生。」西班牙一行的惟一收穫,就是把她和父親的關係第一次拉近了。其餘的事都令人傷心。

    當她聽到卡薩斯用自己的語言咒罵時,她的淚水洶湧而下。他扳過她的身子,她卻無法面對他。他對她說:「和我生活在一起吧,莎拉。那樣,你就不會整天面對磚牆、垃圾箱,還有喧囂的城市,你會每天沐浴在美麗的山脈、清泉和峽谷之間。」

    他扶著她的肩。莎拉喘息起來,那灼熱的觸摸令她的每一個細胞為之一緊。她的眼淚奔湧而下,卡薩斯連忙伸出手指,托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頭,看著她那不爭氣的眼淚往下淌。她不雅地抽泣著,恨不能化為一陣煙兒消失掉,因為她太脆弱,太失控,竟違反本意地哭得這樣一塌糊塗。

    很明顯,根據他曾說過的話,他已經決定他還是想要她上他的床。一起住兩個星期,就像他曾隱隱暗示過的,時間長短就看她有多少吸引力。這也就是說茜卡不會在那兒被他這個長兄道德敗壞的榜樣所影響。

    啊,莎拉不會幫忙的。她曾經不理智地以為,為了永存的記憶,這痛苦是值得的。雖然沒有親身體會,但她猜想得到那與他離別的痛苦。如果有第二次分離,那將是她無法忍受的。尤其當莎拉知道卡薩斯會將她拋棄,偷偷尋覓合適的新娘時。

    「看來,你還是有顆心,它也會破碎。」卡薩斯說道,「我很高興。上次當你小聲說會留下來,我的心既幸福又痛苦,因為我知道你是個理智的傢伙,從不草率。我以為你沒有心,就像一本充滿教條的書。」

    他誤會了。莎拉將頭虛弱地靠在他的肩上,他得出了錯誤的結論,而她卻無意於糾正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本應該命令他出去,威脅他說如果不走她就叫警察。然而,莎拉卻靠著他,將自己融化在他的懷裡,任憑他把系頭髮的髮夾一一摘下,讓她的頭髮鬆下來垂在肩上。

    「但我還是希望,」卡薩斯的聲音聽起來痛苦萬分。莎拉將臉藏在他的衣襟裡,露出一絲憔悴的笑,因為對卡薩斯來說,每一分情感都是誇張的,每一厘感覺都是扭曲的。他的憐憫同情可以成筐地送上來。他歎息著說:「那天我發誓給你一個晚上考慮。為此,我該受到表揚。這是真心話,我不願意輕易說服你的身體,而不被你的靈魂接受。我努力禁止自己去找你。我等了一個晚上,企求聖靈讓你改變主意不要離開。可早上見到你,卻發現你已經整裝待發,急切地想要離開,甚至都不和我道別。你還暗示我只不過是個娛樂的對象。你太讓我痛苦了。」

    莎拉咬住下嘴唇,心痛欲碎。他怎麼能做到讓她心碎的同時又忍不住想大笑呢?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他那受到打擊的自尊使他的英語聽起來極為特別。

    卡薩斯摘掉她所有的發卡,將它們扔在辦公室的一角,散開她的頭髮披在肩上。現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臉上,使她無路可逃。

    「你總是讓我失去理智。要知道,我本不打算扣押你,可是當你從這張桌子後毫無人情味地注視著我的時候,我改變了主意。如此美麗的女人卻包裹得像個悍婦,舉止像個無情的機器人。我渴望能低去你的偽裝,找到真實的你。所以,我做了這不可思議的瘋狂的舉動——綁架了你。」

    「可惡的傢伙!」此時的莎拉希望堅強自持,卻越來越投降於愛情,彷彿在無垠的海面上做著無望的掙扎。

    「當然,」他的眼睛閃亮,「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在做著可惡的事情,我怎麼能抵制這種誘惑呢?是你促使我這樣的!你計劃要讓我困惑,企圖讓我屈從,結果,我每每迅速作出反應,超前一步。我一直靜觀著下一步你將如何對付我。隨著每分每秒地逝去,我卻對你越來越著迷,因你的身體,更因你的頭腦,變得難以放手。你說的話也令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反省自己,這是別人從未做到過的。」

    「所以,我做了正確的決定,還你以自由,」卡薩斯簡潔地總結道,「雖然我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失去你,雖然我想請求你留下。可這樣做分明是錯誤的。」

    他的手指輕輕地為莎拉擦拭著眼角的淚痕,「這麼多的眼淚,好像帶給我很多希望。」

    她無法跟上卡薩斯的思路,顫抖著問:「你在說什麼?」

    「我應該知道你是不會輕易屈服於火焰般的激情的。你一直都在生活中極力迴避它,彷彿它根本不存在。我甚至想在發出邀請時,附上一份合同,寫明我要遵從的條款。然而,當你離開我的那一刻,我知道根本不需要遵從什麼條款,我要你今生和我在一起。因為,我已經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你。」

    莎拉驚呆了,頭暈目眩,緊緊依偎著他,聲音顫抖地問:「可以再說一遍嗎?」

    「什麼,難道什麼都要重新來說嗎?」卡薩斯的聲音裡帶著笑意,「我愛你勝於我的生命。你願意做我的妻子,為我生寶寶嗎?」

    「哦!卡薩斯。」她的呼吸急促紊亂,兩人擁緊在一起,讓她難於再說些什麼。他的唇蓋住了她的,彷彿給她一個堅定的答案。莎拉像在幸福的顛峰,在融化一切的飛翔裡感受到光明普照的賜福。兩人繾綣在一起,他的手緩緩脫去她的外套……沉浸在狂野的熱度升溫中的莎拉忽地回復了理智,她抓住他的手,說:「這是我的辦公室。隨時會有人進來。」

    「不會的。」卡薩斯的黑眼睛望著她,「我鎖上了身後的門,善解人意的詹妮一定不敢在這會兒打擾。況且,這兒不是你的辦公室,這是你的監獄。這兒連個沙發都沒有,我可不想要我的未婚妻在辦公室的地板上和我親熱。」

    他拾起外套,將她的胳膊套進袖子裡。在他激情的感染下,莎拉不禁笑了起來。卡薩斯繼續說:「你會和我走出牢籠,奔向廣闊的自由天地嗎?你可以完全拋開公司事務的糾纏,但你無須賣掉它,你的僱員也不用擔心失去工作。你願意嗎,親愛的?」

    「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是個沙文主義的混蛋嗎?」莎拉陶醉地靠在他的肩頭問。

    「如果有誰真的這麼說,我也不會理會的。能讓一個女人感到幸福,怎麼會受到責備呢?」然後他的眼睛小心地一閃,「你希望我帶給你幸福嗎?願意做我的妻子,生活在我們的家園,和我分享幸福嗎?」

    「哦!卡薩斯,我願意!」莎拉任由他的手指撫弄著她的長髮,浴在無以名狀的幸福中。

    最後,他放開她的手,粗聲大氣地說:「還等什麼呢?讓我們的新生活開始吧。」說完,拉上她走出來,他的臂膀自然地搭在莎拉的肩上。

    卡薩斯笑著對詹妮說:「這裡由你全權負責了,至於我未來的妻子……」他驕傲地望向幸福洋溢的莎拉,「會找到合適的人買下這個代理行,並會為你們額外做的工作加薪。」

    沒等員工們反應過來,他們已經來到大街上,逕直跳上一輛出租車,直奔莎拉的寓所。卡薩斯說:「明天我們就回西班牙舉行婚禮。茜可正急切地盼望著你的到來。我已經求見了你的父親,請求他允許我的求婚。婚禮結束後,我妹妹會飛往加利福尼亞,我呢,就等待我們寶寶的出生吧。」

    「卡薩斯!」莎拉低下頭,略有些害羞。但她更擔心茜卡,「你不會真的要把那個可憐的姑娘趕走吧?你怎麼忍心呢?!」

    「你知道我並不是那種野蠻人,不是嗎?」卡薩斯的眼裡跳動著光芒,「是她自己要求的。在皮埃爾說服她並不具備繪畫的天分後,茜卡決定做個澳大利亞的飛行急救醫生!我指出這不太現實,她也同意再考慮考慮。」

    「正好她在修道院時的好友安娜,要去拜訪加利福尼亞的表親,邀請茜卡同往。自然,我妹妹雀躍不已,這無疑會增加她的生活閱歷,我同意了她的請求。她一定會慢慢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因為有許多的事需要安排所以我這麼晚才趕來找你。」

    「或許,」卡薩斯忽地小心地建議道,「在婚禮之前,你願意的話,可以請茜卡陪你去採購,去馬德里、巴黎或羅馬購物怎麼樣?茜卡很精通採購。」

    莎拉搖搖頭,說:「我更願意你為我挑選衣服,我希望我們兩個一起挑選。」她想像自己身穿卡薩斯為她挑選的純潔無暇的婚紗,在他滿意的目光下走向紅地毯。

    「好呀,由我來替你挑選。沒想到在許多事情上,我們竟驚人地一致。要知道,我一刻都忍受不了分離,哪怕你只是飛巴黎去購物。」卡薩斯深情地望著她。

    「那麼,親愛的,讓我們永不分離!」莎拉發誓說,將頭深深埋在他堅實的臂膀裡,任由她那高傲、優雅、不可思議的西班牙情人在她耳邊細細低語:

    「是的,永不分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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