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來時,莉亞第一次發現自己是一個人在床上,於是驚慌失措地坐了起來,她不喜歡這種被遺棄的感覺。亨特是對的。在他的懷抱中醒來使她整天精神煥發,所以她不習慣今天的這種突然變化。
她起床後到處去找亨特,只發現他留下的一張紙條。上面說他臨時有事,去休斯敦了。這個消息使她隱隱約約地感到驚慌。她原來希望能和他談談,在他懷裡,聽他保證他和凱文說的話肯定與他們的婚姻或是與牧場無關。
無條件地信任就是這麼回事,想到這裡她有一種負罪感。只要發生小小的意外,她對他的信任就會像露水一樣在早晨的陽光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減輕自己的煩躁不安,她告訴祖母說:「我想進城買點東西。」
羅絲讓她去珠寶店看看她的手錶修好沒有。「我的表放在那兒整整一個星期了,我總覺得手腕上空空的。」
「沒問題。」
不多一會兒,她就登上了牧場的小貨車,開了三十分鐘到那個名叫十字路的小鎮上。她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瀏覽櫥窗,在辛德糕點店買了巧克力小蛋糕,吃得津津有味。無意之間看到一個新開的古玩店,於是她好奇地走了進去。在裡面找了許久,發現一個小塑像,她決心不管價錢多高也要買下來。
這是一個錫制的銀灰色騎士,胯下的戰馬後腿直立,一手執長矛,抵擋一條紅眼惡龍,一手把一個戴著面紗的少女拉往安全的地方。少女飄起的衣袂使莉亞想起自己的婚紗,她不禁笑了。想起亨特給她講的飄雪花的水晶球的故事,她覺得這個東西作禮物太合適了。她打算把它放在書房裡,看看要多長時間才會引起亨特的注意,看他能不能懂得這個擺設的含意。她付了款後,捧著這個塑像穿過大街來到珠寶店。
「莉亞,早晨好,」店主克萊德以熟悉的笑容歡迎她,「我昨晚剛剛把羅絲的手錶修好。」他在收據上打了修理費就把表盒交給莉亞。看到她手裡拿的印有古玩店店名的口袋,他問道:「我看見你進了新開的古玩店,買到喜歡的東西了嗎?」「當然,想看看嗎?」見他饒有興味地點點頭,她小心地打開了包裝,拿出新買的東西,得意地向他展示著。
「啊,真是個好東西。」他透過鋼絲鏡框的眼鏡看著。「是不是遲送的結婚禮物?」 他友好地間著。看到她羞澀的表情後,他滿面笑容地說「我為你高興。亨特是個好人。」
她突發奇想,從衣服裡把亨特送她的護身符拿出來,「克萊德……你能不能做一個這樣的微型護身符?」
「掛在這個騎士的脖子上?」他皺著眉頭琢磨著,「不會太麻煩,而且正好我還有一塊寶石,做原料挺合適。」
她急忙問道:「要多長時間?」
他聽了眼睛發亮.覺得很有趣。「我想懷特海文夫人那個戒指的活兒可以等等,一個小時後給你做好,怎麼樣?」
她鬆了一口氣,「好極了。」
「我提個建議可以嗎?」他一面說一面走到擺在櫃檯上的小飾物前,取下一頂牛仔帽。「這頂帽子自在這個騎士頭上正會適,簡直就像給它量身定做的。我可以把它固定在騎士的頭上,這樣它就不會掉下來了,你看怎麼樣?」
「太好了,就這麼辦吧。我一小時後來取。」克萊德從小塑像前抬起眼睛。她笑著對他說:「謝謝。」
「莉亞,什麼時候來都行。」
剛好一小時以後,莉亞從珠寶店第二次走出,手裡拿著手袋,裡面裝著戴著護身符和牛仔帽的騎士塑像。使她沮喪的是她第一個碰見的是布爾-瓊斯。她還沒來得及躲開,布爾就擋住了她。
「哈,這不是漢普頓小姐嗎?」他拿下叼著的雪茄煙。「對不起,應該是普萊德夫人,對嗎?」
「對,一點也不錯。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在亨特聽到你又找我麻煩以前,趕緊讓開。」
「這我不擔心,你丈夫不在這裡。他回來以前,我早就走掉了。」
她突然感到渾身冰涼,向周圍看看以確定附近有沒有人可以作證。她怒視著布爾,「你有什麼話要說?說吧。不說就滾開,不然我就讓全鎮的人都來罵你。」
「你總是這樣,像個潑婦似的吵吵鬧鬧。好吧,不用躲躲閃閃,你丈夫不是在休斯敦嗎?」 他看著她的表情笑了起來。「怎麼,無話可說了?你是不是還要問我怎麼會知道?」「這與我無關。」她不肯受制於他,但這似乎並不能把他怎麼樣。
他故作大方地說:「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告訴你吧。他去休斯敦是到那裡召開萊昂公司董事會。」
她聳聳肩,不感興趣地說:「他和董事會有交往,這不是新聞。」
布爾搖搖頭,「他不光是和董事會有交往,而且能夠控制董事會。」
她聽了好像挨了一巴掌,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他笑了,聲音粗野而凶狠,說道:「這下你不能不管了吧,是嗎?亨特-普萊德代表著萊昂實業公司。在他把我開除前我還不知道。」
「我不信。」
「隨你的便。不過你可以想想。」他得意地把雪茄煙噴向空中。「你想,萊昂公司……普萊德……P牧場。這一切都吻合。如果你想要證實,那非常容易。」
「怎麼證實?」莉亞被迫提出了問題。
「你打電話到萊昂公司,要普萊德辦公室。如果有人接電話,你就會得到答案。你就會知道他娶你就是為了得到你的牧場。」
她挖苦地說:「這只能證實他在萊昂公司裡有個辦公室,並不說明他擁有那家公司。也不能說明他和我結婚就是為了得到我的牧場。」她不知道他是否聽出了她聲音裡的絕望。也許聽出來了吧。
布爾非常有把握地說:「他是萊昂公司的主人。因為他知道沒法買到你的牧場或把你趕出牧場,所以他娶了你。」
她必須離開這裡了。她不能再忍受他那些卑鄙無恥的話。「布爾,滾開,我不聽你的。」她想把他推開,可是他抓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他飛快而準確地說著:「為了保住你的牧場,你不得不嫁個人。如果你找到丈夫,萊昂公司就會千方百計阻止你。於是,普萊德一得到消息就出現了,他親自和你結婚,這個手段大狡詐了,一分錢沒花,既得到了你,也得到了牧場。」
「牧場還是我的,不是亨特的。」
「是嗎,」他湊近她,她趕緊把頭躲開。「也許牧場現在是你的。可是能有多久?萊昂公司會有辦法解決這個小問題的。他們總是有辦法的。這樣你和你的祖母就會被雙雙趕出牧場。」
他說完就放開莉亞,叼起雪茄揚長而去。
她在人行道上站了很久後,才跑到卡車邊,坐進駕駛室,緊緊抓住方向盤,似乎她的生命就靠它維持了,只有這樣才能平靜下來。
她思考著他的話,她知道布爾的話另有企圖,所以自己一定要掂量他的話。然而可怕的是,他所說的句句都合乎情理,讓她心裡原有的恐懼重新升騰起來。在亨特眼裡,得到牧場原本就是超過一切的目的,而且他從來不肯告訴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不是因為怕自己一旦知道了他結婚的目的就不肯嫁給他了?
她茫然地看著擋風玻璃的外面。她必須好好想想,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問題就是這麼簡單,不管布爾的話是真是假,她必須弄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康拉德-邁克斯。她突然想起了他。這使她鬆了口氣。當然,他同各方面都有接觸。他可以看檔案。她不再猶豫就發動引擎開車回家。她要打電話給康拉德,他會幫忙的。
她痛苦地想,無條件的信任就到此為止吧。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把她心目中的騎士突然變成惡龍。
莉亞深深地吸一口氣,輕鬆地在電話裡說:「康拉德嗎?我是莉亞。我挺好,謝謝。你呢?」她聽了幾分鐘後,承認道「我打電話給你的確是有原因的。我對某些事有點好奇,我想你會幫忙的。」
康拉德回答「當然,莉亞,你要我幫什麼忙?」
她用鉛筆敲了敲書桌上的文具,「是……是關於我們貸款的事。牧場貸款的事。是亨特和你們銀行打交道的嗎?我的意思是……你原來參與過這件事,而且我認為……」
康拉德於脆地告訴她:「不是和我們銀行打交道。我的意思是不再和我們銀行打交道了。你們的律師堅持說,亨特最初和我們銀行談判借款問題是根據你們兩人的婚前協議。不過我聽說在你們結婚後你的牧場就被一家獨立的公司買下了全部股份。你知道,這完全合法。」
「但是原來是和你打交道的?」
「不錯。」
現在談到關鍵問題了。她停了一下,問道:「你知道是誰買的嗎?」
「莉亞,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去問亨特?」她聽到康拉德的聲音裡有些緊張,不由得有些後悔讓他處於這種尷尬的境地。但是她必須打聽出來。「康尼,我是問你。」她故意用呢稱稱呼他。「我想明明白白知道買牧場的錢是不是用的現金,以免拖欠。」
「我知道了。」 聲音聽起來疲倦而衰老。
她閉上眼睛,恨自己把他捲了進去。可是她沒有別人可找。「我知道你已經退休,跳出了是非圈。不過我仍然希望你能找找與此有關的人打聽點消息,我實在抱歉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要不是這件事非常重要,我不會找你。」
「當然。我會調查此事。」
「你會很謹慎小心吧。」
「放心,我會謹慎小心的。」
她向他道了謝,把電話掛上。把他的名字從她的名單上劃掉。然後再從名單上找第二個名字和電話號碼。第二個名字使她更緊張。她強迫自己拿起電話聽筒並撥號。接線員立刻就接通了。
「這裡是萊昂實業公司,請問你要找誰?」
「請接亨特-普萊德。」
「請稍等。」
很快就有一個秘書接電話。「我是菲利西亞-卡特。請問有什麼事嗎?」
莉亞皺起眉頭,「對不起,我要的是亨特-普萊德辦公室。」
女秘書馬上說:「我可以幫忙,請問您貴姓?」
莉亞堅持問:「他在辦公室嗎?」
「他整天都在開會。如果你願意,有什麼事我可 以轉告他。」
她閉上眼睛。「沒什麼事。」準備把電話掛上,然後又停住了。「等等,能不能把他在公司裡的職位告訴我?」
「這恐怕你要和普萊德先生本人商量。」從菲利西亞說話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有點懷疑。「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她沒有回答就把電話掛斷了。布爾所說的話已經部分核實了。亨特可能對萊昂公司有一些影響。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在那裡有個辦公室,更不意味著他在那裡工作。此外,還遠遠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擁有這個公司。她鬆了一口氣,安慰自己用不著驚慌失措。
她弄清了兩件事。他在休斯敦和萊昂公司有業務上的聯繫;他們正在開會。她手底下的電話鈴響了。她拿起電話,「喂,你好。」
「我是康拉德。」
從他那吞吞吐吐的聲音中她知道他不會告訴她什麼好消息。她說:「說吧,我受得了。」
他首先解釋說:「消息不是很肯定,別急急忙忙做結論。買你牧場股份的公司簽字是H.P.公司。」
「HI.公司,不是表示亨特-普萊德公司嗎?」
「我想……有這可能。我無法瞭解貸款的情況。不過我知道他們的電話號碼。你想要嗎?」
「我想要。」她把瞭解的情況記了下來,然後向他道謝。
康拉德說:「如果需要我幫忙,儘管說。我一直希望……」他沒有把話說完。其實沒有必要說完。
她柔聲說:「我也希望如此。」
這次她毫不猶豫地打電話到亨特的辦公室,接線員再次把電話接通,有個秘書接了電話,也說可以替她帶話給亨特。
莉亞說:「我是萊昂公司的菲利西亞-卡特,我要找普萊德先生。」
「啊……他今天正在萊昂公司工作,卡特女士。」
莉亞努力讓自己放鬆地笑了一下,「我真傻,我一定是把日子弄混了。」然後一陣衝動,又說了一句,「我不知道亨特先生怎麼做到了把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一個擁有兩個這麼大公司的人做到這點很不容易。」
「是呀。不過普萊德先生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只僱用最優秀的人為他辦事。這樣就使他的生活容易多了。請稍等一下。」莉亞聽到低聲交談的聲音。那個秘書又拿起電話對她說,「普萊德先生的助手剛剛進屋,你想和他說話嗎?」
她小心地問:「是凱文?」
「啊,你認識他?」
她迴避這個問題。「不用了。我已經得到我需要的東西了。」她有點害怕,因為她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她努力強迫自己說:「多謝你幫忙。」 就把電話掛上了。
眼淚一開始流出就止不住了。她看不起自己,怎麼這樣軟弱。她的夢想還沒有全部破滅,她還有祖母和牧場。她還有自己的雇工和公馬「尋夢者」。然而光有這些還不夠。她需要亨特,特別是亨特的愛。
太糟了,亨特想要的只是她的牧場。
「莉亞,怎麼回事?」
莉亞抬起頭,悲痛地看見祖母正站在門口。她搖搖頭,擦擦被眼淚弄濕的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不是亨特?」羅絲走進了房門,「他出事了?」
「不是!」莉亞用手遮蓋著臉,力圖控制著自己。她的精神可不能再一次垮下來。「如果你指的是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很好。」
羅絲走到書桌旁,「那麼問題出在哪裡?」
「亨特擁有萊昂公司,問題就出在這裡。」她突然倒在椅子上。「我……我很抱歉,我不是要向你發火。」
「亨特擁有萊昂公司,」羅絲重複了一遍。「你在開玩笑!」
莉亞疲倦地說:「這是真的。我剛剛和他的辦公室通了電話。他媽的!我該怎麼辦?」
「你當然應該和他談談。」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祖母,「和他談?談什麼?難道問他:『順便問一聲,你和我結婚就是為了得到牧場嗎?』他早就說過,從來沒有隱瞞。」
羅絲把手放在臀部兩側,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有被出賣的感覺?他要把牧場歸於自己或是歸於他的企業。這有什麼區別?如果你和萊昂公司的老闆結婚,我覺得在你和亨特打交道上更為有利。」
這句話她聽不大懂,「請解釋一下好嗎?」
「聽著。你好好想想。在這場所謂的交易中,亨特費了老大力氣。所得只有一樣東西,他有點吃力不討好。可是如果他是萊昂公司的老闆,那麼你所得到的就有牧場、P牧場和亨特其他所有的東西……」羅絲格格地笑了起來,「你得到了亨特,這是最好的了,我覺得這是非常會算的買賣。」
「等到他得到牧場,就會取消我們的贖買權,然後和我離婚,讓我們到街上去討飯。」
羅絲哼了一聲,「你真是個大笨蛋。你給我抬起屁股站起來,爬上運貨車,開到休斯敦,問你的男人為什麼和你結婚。快動手吧。」
「我已經知道了——」
「他真的告訴你和你結婚就是為了得到牧場?還是你在想當然?」 羅絲揚起眉毛問道。
莉亞搖搖頭,自己也搞不清楚。「我不記得了,我……我覺得他好像沒有說過。每次我問這個問題時他就不說了。」
「他是不是看起來有點受侮辱的感覺?要是我,我就會覺得這樣。」
她質問道:「為什麼?我們就是為了這個而結婚。這不是秘密。不管說得多麼冠冕堂皇,我結婚是為了生意,不是愛,亨特也是這樣。」
「你說得可真對。一個這麼富有而英俊的男人,為了得到得克薩斯州一個小小的破舊牧場而甘願在婚姻上做出犧牲。」她歎了一口氣,「聽起來台情合理。」
莉亞氣得咬著下唇對她祖母說:「你別牽強附會地瞎分析了。你把我弄糊塗了。」
「好,那你實話實說。你愛不愛亨特?」
這只有一個答案。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說:「我愛他超過一切。」
老祖母笑了。「你需要記得的就是這個。這裡是你的錢包,卡車的鑰匙。到休斯敦去。等我明天、後天、大後天或是以後哪一天見到你時,你已經躲在亨特的公寓裡,給他生幾個孩子了。我要當曾外祖母了。快去,聽見了嗎,小丫頭?」
「聽見了,你說話的嗓門至少女管家、她的孩子、還有三分之二的雇工都會聽見的。」
不管怎樣,她還是聽從了祖母的命令。她不再爭論,拿起車鑰匙和錢包走出了書房。她不再猶豫也不再逃避,爬上卡車立即發動引擎。她的腦海裡還有個布爾-瓊斯在糾纏不休,她轉動方向盤,踩了一腳油門,沿著車道開了出去,後面揚起了一股沙塵。
很多次,她差一點就想折回去,不過有種力量讓她繼續前進。不管她是否喜歡這個答案,但必須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許,僅僅是也許,亨特會給他們的婚姻一個機會,一個真正的機會。她太愛亨特了。她要為得到他的愛而奮鬥。
有兩次她迷了路,雖然只有兩次,但這種延誤增加了她的緊張。最後她找到了萊昂公司的大樓,把車開人地下車庫。她不知道怎樣問路到董事會會場,不過總算找到了。她站在保安辦公桌前,出示了證件。
「我是莉亞。普萊德,亨特-普萊德夫人,我要見我的丈夫。」
「當然可以,我給樓上打個電話,讓他們知道你在這裡。」
她善意地笑了笑,「我希望你不要打電話,我要給他個意外驚喜。」
他有點猶豫,最後點點頭說:「行,我想這樣可以。」
「謝謝。」
她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走進電梯,立刻就到了行政辦公層。這次沒有秘書等著她。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後悔離家前沒想到該換換衣服,身上穿著牛仔褲和一件棉布外衣似乎不大台適。在行政辦公層有規定的服裝嗎?她至少應該把頭髮梳好。現在她的辮子幾乎散了,披頭散髮,連臉上都飄著頭髮。
她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走廊,知道在這裡待著可不是好辦法。有人會把她攔住,他們會馬上叫來保安人員,或者更糟……叫來亨特。她也不向兩邊看,而是直盯住會議室。如果她被趕出去,那也要在被趕出前幹些值得幹的事。
她走到離會議室門口還有五米多的地方第一次被攔住了。一位個子高高、打扮人時的女人攔住她,「對不起,您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沒有。」莉亞繼續往前走。
這位女人搶在她前面,在會議室門前擋住了她。「我是菲利西亞-卡特,請問您的姓名。」
「對不起,我遲到了。」莉亞一面說,一面往前闖。可是菲利西亞的動作太快了,她抓住莉亞的手。
「很高興見到您,您是……」
「莉亞。」
一聽到莉亞這個名字,菲利西亞熱情的手立刻變得冰冷,而且抓得很緊。「請隨我到這邊來,我們可以弄清您的情況,並幫助您。」
莉亞和藹地笑了笑,說道:「謝謝你對我們的幫助。」說著就朝菲利西亞指定的方向走去。可是菲利西亞一離開會議室的門口,莉亞就掙脫她的手,飛快地跑到會議室門前。她擰開門把手,衝進大門,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鎖上,擋住了菲利西亞。
她低聲對門外的菲利西亞說了一聲,「請把門看好。」 然後轉過身來面對開會的董事們。
讓她害怕的是,這次開會的人數比上次多了一倍。而且每個人都詫異地盯著她,好像她是坐著飛碟來的外星人。在會議桌最遠的一頭,上次巴迪-彼德森坐的地方,現在坐著亨特。他的椅子離桌稍遠,兩隻腳架在玻璃桌上。巴迪坐在他的右面。
「別害羞,進來吧。」亨特的聲音在靜悄悄的會議室裡既溫和又有種奇特的威嚴。
「好吧,」她往前走了一步,「我想這就夠了。」
他們兩個人長時間地對峙著,如果說他的眼光是憤怒與冷漠,那麼她的則無疑是蔑視與恐懼。
亨特手旁的電話機上小燈亮了一下,他拿起電話,「對,菲利西亞,她在這兒。別緊張,由我處理好了。」 他放下電話,對董事們說:「女士們,先生們。這位是我的夫人。」 會議室裡響起了小聲的、謹慎的問候,在長時間緊張的氣氛中,他問:「莉亞,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她抑制住強烈的感情也許她應該在開車的路上把要說的話先預習∼遍,她看了他一眼,沒有把握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必須得告訴我。」
他瞇起了眼睛,把兩腳從桌子上挪了下來,在椅子上坐直了。「沒有。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
啊,他還是不打算承認他的真實身份。他曾警告過她,他不會再次向她做什麼解釋了。然而他已經知道了,如果她不是心存懷疑,她是不會到這裡來的。他已經知道了對他不利的情況是什麼,而他希望她能信任他……或者不信任。問題就是這麼簡單。這時她突然意識到,儘管布爾告訴了她一切,儘管所有的事實都證明他的欺詐,她還是信任他,還是愛他。
她低聲說:「我沒有什麼可告訴你的。」
他咬著牙說:「哪麼請讓我們繼續開會好嗎?」
淚水盈滿了她的眼眶,她真希望自己沒有來,沒有聽見布爾-瓊斯的話,沒有接受布爾的卑鄙的建議。她相信布爾勝過亨特嗎?絕對不是,現在她失敗了。她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自己。當她需要選擇對丈夫是信任還是懷疑時,她選擇了懷疑。她永遠也不原諒自已。
她垂頭喪氣地轉過身來準備離去。突然間她僵在那裡不動了。那天夜裡他們在公寓中他對她說了什麼?「過去從來沒有人無條件地信任我,當我處於劣勢時,從來沒有人站在我這一邊。那時,想得到別人的信任只是個幻想。不過……至今這仍然是我的一個夢想。」
她咬咬牙。決不走開。決不放棄希望。她愛他。她愛他勝過一切。勝過「尋夢者」,勝過她的雇工甚至勝過她的牧場。他不是要求無條件的信任嗎?好,給他。
她又回過身來。「我的確有話要講,如果諸位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他私下談。」
「女士們,先生們,在文件上簽名。」亨特發出命令,然後把公文包關上,從桌上拿起來。「請原諒,我的妻子和我有些事情需要私下談。」他站起身來朝著一扇開著的門走去,那扇門通向會議室外的一個小辦公室。他把小辦公室的門緊閉之後,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轉過身來對她喊道:「莉亞,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定下心來開始說出早該說出的話。「自從我們結婚以來,你只向我要求一樣東西。你告訴我說,這樣東西對你來說比什麼都珍貴。我答應你如果我能做到,就把它放在盒子裡作為結婚禮物送給你。現在就在這裡,這是送你的禮物。至於你如何處理它,全在你了。」說完她打開手提包取出從珠寶店拿來的禮品盒。
他看著盒子,但沒有動手去拿,問道:「裡面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
他拿起盒子,把它打開,取出了塑像。她聽見他快速地吸了一口氣,看見他的嘴巴繃緊了,然後看著她,眼睛裡跳動著快樂的火焰。「你真這麼想嗎?你信任我?」
她點點頭,咬著下唇,「全心全意地。」
巴迪-彼德森敲了幾下門,把頭伸進來。
「文件上都簽了字。董事會由你掌握了。順便說一聲,這可是個有決定意義的行動,有些人會稱之為保護婦女的騎士行為。你原本很可能為此喪失一切。」
亨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看了莉亞一眼,說:「正相反,我勝利了,我得到了一切。」
巴迪笑了起來,「既然你擁有了整個公司,我想情況會有所變化。」
亨特表示同意,「你等著瞧吧。」
巴迪走了出去,門關了,房裡又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她悄悄地說:「我不懂。我原以為你早就擁有萊昂實業公司了。」
他搖搖頭。「直到兩分鐘前。」
「那之前呢?」
「我是他們的頭號競爭者……他們最害怕的對手。」
她簡直無法相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在文件上簽字以前沒有什麼可說的,正像剛才那個人所說,在這場竟爭中我很可能失敗,因而喪失一切。」
她突然理解了,眼睛裡充滿了淚水,「不會失去一切,你不會失去牧場。」
他承認道:「是的,不會,我們在婚前協議中保證了這一點.這個可以肯定。」
「你曾叫我看那份協議,我想我應該看過了,亨特,是嗎?」她看著他,自己也沒有把握。
他的眼睛發亮,覺得很有趣。「是呀,莉亞,你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忘記告訴我了?」他拿過她的辮子,把它解開,使頭髮散披在肩上。
她把頭扭到一邊,嘴邊慢慢露出笑容,「對,我想起來了。」她向前走了一步,投身到他的懷抱裡,把頭靠在他的胸口。「我不是告訴了你我是多麼愛你嗎?」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有。我相信你忘了說。」
「我還有一個問題,這次你必須回答,」她往後退了些,仰起頭來看著他,「你為什麼娶我?」
他毫不猶豫地說:「因為你將要嫁給下一個走過你家大門的人。我不能讓你這麼幹。除非我就是那個人。」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決心。「事實上,我打算讓自己成為惟一的經過你家大門的人。」
「可是你想要買我的牧場。」這本來不是個問題。
「對。最初,我這樣做是為了使萊昂公司在購買牧場時處於不利地位。後來,我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你,不受他們的傷害。」
「這是不是就是巴迪說的這次接管萊昂公司是為了保護婦女的騎士行為?」
亨特搖搖頭,「購買牧場有利於接管公司。娶你……」
「是要冒更大的風險?」
「有點兒,但是值得。」他把手伸到她的背後,從公事皮包裡取出一個文件夾,把它交給她。
「這是什麼東西?」
「打開看看。」 他似乎在以牙還牙。
她打開文件夾,發現財產轉讓給漢普頓-霍特——沒有負債,接受財產者是她的名字。證書上的日期是他們結婚的前一天。「亨特……」 她低聲地說。
「莉亞,我愛你。我一直愛著你。我怎能不愛你呢?你實現了我的夢想。」
她顫抖地笑著,眼淚粘在睫毛上。「我想該有些新的夢想了,怎麼樣?」
他把她摟在懷裡,「必須是和你共同的夢想。」
他吻她。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吻充滿了激情和熱愛。在他的懷抱中她找到了她的生命、她的心和她的靈魂。她終於找到了她那披掛著銀光閃閃的盔甲的騎士。
長期盤踞在心中的惡龍終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