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後
蘇府花園的月朧亭裡,石桌上直著一具紫檀古箏,箏前焚香裊裊,一名美得有若天仙下凡的素衣女子,舞弄柔荑在弦上勾挑撫抹,錚錚樂音柔洩,餘音繚繞,她閉目任心緒隨著樂聲游離,桃花靨面上時而顰眉、時而露出笑意。
驀地,「登」地一聲刺耳,琴弦突然斷了!
她睜開眼,有些懊惱地將被斷掉的琴弦劃過而紅腫的手指放人口中吮著,而更不悅的,似乎不是琴弦斷了這種瑣事,是內心回憶的情景,被硬生生抽離的那種突兀感。
好端端的,琴弦怎麼會斷了呢?一抹不安的情緒倏地襲上心來。
「在想什麼?琴弦斷了有什麼好看,瞧你直發愣的。」一道取笑的男音傳來。
成芊芊聞聲抬頭,一見來人是蘇驊嵐,連忙收好紛雜的思緒,微微綻出一個笑容。
「怎麼起來了?今兒個身子覺得怎麼樣?」
她起身,走上前去攙扶住他。每當面對這個比自己小四歲的男孩時,她總是滿懷憐惜,他蒼白不見血色的臉上,盡露與死神對抗的疲憊。
他真有十六歲了嗎?怎麼她老覺得,他這幾年的個頭似乎沒抽長過,也不長肉,瘦弱得比別人家十二歲的孩童還不如。
「好多了,成天躺著精神都倦了,聽到園子裡有琴聲,想說起來走走也……咳!好……咳咳……」一句話都還沒說全呢,蘇驊嵐已不能控制地咳了起來。
園裡不比屋內,這涼爽清風她這普通人吹來只覺舒適,可驊弟的身子可受不得涼呀,一個疏忽,好不容易才驅走了纏擾幾月的風寒,又招來一個了。
成芊芊連忙將他扶到月朧亭裡坐下,手拍撫著他的背為他順氣,一雙秀眉忍不住蹙起,這幅景像要讓二娘瞧了,她又有得好受了。
才想著呢,向銀心怒氣沖沖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這個夫婿你是怎麼照顧的?沒見他咳得厲害嗎?不會趕緊回房去拿件披風為他披上!」
成芊芊咬了咬唇,眼瞼微微斂下,做出一副柔順狀,「是,我馬上回房拿。」
「娘,我沒事……咳……」
「沒事!?沒事會咳成這樣!」向銀心不悅的搖搖頭,「這亭子裡風大,還是回房去好了……芊芊、芊芊!死丫頭,我叫你是沒聽見是不!」
「娘,別這樣嚷芊芊姐,她可是你的媳婦兒,不是什麼奴婢丫頭。」蘇驊嵐有些看不過去地出聲,儘管打小看到大,但每回見到娘對芊芊姐的態度,還是讓他忍不住想皺眉。
這般美好的女子,該是要軟語輕聲相待的,他不解,為何娘對她總是一副晚娘臉孔。
向銀心眉尾挑得高高的,唇角兒不屑地微徽上揚,「你當我很愛有這麼個媳婦嗎?要不是那年你病得小命都快沒了,我哪會想到為你娶這拖油瓶進門沖喜!說來還便宜了她呢,白白讓她成了咱們蘇府的少夫人,不愁吃不愁穿,否則早就把她趕出去當乞丐婆。」
成芊芊十歲那年,她娘親高氏過世沒兩天,蘇驊嵐發了場高燒,額頭燙了幾日都不見好轉,大夫來看過的都說藥石罔效,急得向銀心心都慌了,逼不得已,想出沖喜這個法子,而一時之間,也覓不到什麼好人選,便拿她將就著,趕在百日之內辦了場婚事。
說也奇怪,拜完堂那天晚上,蘇驊嵐燒就退了,自此之後,他身子雖然依舊孱弱,但不至於像那次那樣,病得只剩一口氣了。
只是,雖做了十年的夫妻,他倆始終是有名無實的,成芊芊對蘇驊嵐這樣一個身懷沉淨的蒼白少年而言,與其說是妻於,不如說像個溫婉細心的姐姐來得貼切。
「媳婦!?哼,不會下蛋的母雞還算有用處嗎?」向銀心是雞蛋裡挑骨頭,她明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卻故意要這麼說,好讓已回身走近的成芊芊難堪。
「來了,二娘,你別動氣。」成芊芊苦笑一記,伸手杖住蘇驊嵐,後者對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
她輕輕搖搖頭,早習慣了這樣冷涼刻薄言語,左耳八人右耳出,耳不能掩上,那麼就讓這些傷人利箭不經心吧!
「不說我不氣,我實在越看你越心煩,說你是掃把星一點也不為過,剋死了自己的親生爹娘,現在連老爺都讓你害死了,不曉得下一個倒霉的會是誰唷!」
「娘!」蘇驊嵐制止一喊,生死有命,閻王要勾人豈能由得人說不,這種事怎能怪到芊芊姐頭上呢?
「我扶你進房去吧廠成芊芊斂了黯然的眼神,勉強對他露出一抹不在意的微笑。
「芊芊姐,我娘她……」他想說些什麼寬慰的話。
「我都知道。別說了,真幫我,就快回房歇著吧!」她低語著。
緩緩向蘇驊嵐的寢房移動著,廊前,一道急忙奔走的身影快速朝他們接近。
「銀……二夫人!」
蕭煜這些年來沒什麼改變,除了鬟邊白髮添了些外,步履依舊穩健,實在看不出他已年過四旬了。
向銀心看見他面色有一瞬間柔和下來,但隨即想起有小輩在身邊,臉又板了起來。「幾歲人了還這麼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他低嚷:「大少爺……大少爺回來啦!」他—臉的驚惶不安,好似這是什麼惡耗般。
她聞言一愣,眸底漸掩上冷意,但不見有什麼意外之色。
「是嗎,老爺死了大半年,墓頭青草都不知長多高了,他現在才回來……」
蕭煜轉頭看看走離的那一對身影,湊近附在她耳邊低語,「真要讓他回來嗎?還是我像上回一樣,打發他走便是…
她瞟了他一眼,「他現在多大的人了,你以為三言兩語就可撩撥得成嗎?不過,我看……」她哼笑一記,「好生招待著,想來這回他也是待不久了。」
不遠處,成芊芊在聽聞蕭煜的嚷聲時,腳步突地一滯,心跳加快起來連呼息都亂了——
他,回來了,總算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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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祠堂,蘇庸天的牌位仍簇新,案上白燭、素果列全,案前,一身白衣的蘇星嵐拿著一炷香閉目祝禱,面上肅穆。
成芊芊來到門外,原本急促的步伐卻在看到他的背影后遲疑起來,她躊躇在門邊,想張口喚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十五年了,十五年的時光夠讓她的嵐哥哥長成一個俊偉男子,讓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並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陌生的鴻溝。
蘇星嵐像察覺到身後有人,微一側身,視線在對上她的之後,倏地燃起兩簇驚喜的火苗。
「你……是瑩瑩嗎?」
她—震……他竟還記得她!
微微點頭,她緩步走入祠堂,頭始終低垂著,來到他身邊後以細若蚊鳴的聲音道——
「二娘請嵐……請大哥到廳上,準備用膳了。」
他……真的回來了呢,不是在夢中,是真的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想到這,十多年來想念他的寂寞惆帳,伴隨著喜悅的泡泡全襲上心來,她好高興,心裡有塊空空的地方頓時都盈滿了,眼眶兒也熱熱的,她想抱住他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她在夢裡被騙了好多次,這次,睜眼後會仍是一室的暗黑嗎?
瞥見他手上那炷香香灰燃燼成長長一截,這時掉了下來,香灰污了他的手,手一伸,她想接過他手上的香,好插到香爐裡去,手指在不意碰觸到他的時,臉上驀地飛起兩抹紅霞。
「我幫你。」她吶吶說著,可他卻不放手,兩人僵持在那炷香上。
她有些尷尬地抬頭,想問他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不鬆手?可才一揚眸,就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你變了好多。」
記憶裡那個個頭才到自己胸下的小女孩,還像是昨兒個才見到呢,這些年來漂泊在外,偶然午夜夢迴間,彷彿可見一個哭著找娘的小身影,身量一直未改變過,怎知再見面,她已添了如此成熟的韻味……
眸光一利,他瞪視著她綰著的同心髻,這是已嫁婦人所械的髮式吧!?她怎會做如此打扮?
「你成婚了?」他單刀直人地問。
閃避著他的眼神,她低下頭,微微點了下。
一股氣忽然湧上胸來,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震驚多些,他突地鬆了手,回身轉過去。一時間,一陣窒人的沉默籠罩住彼此。
蘇星嵐苦笑一記,他在奢求什麼?時光荏苒,自己都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對人不設防的小男孩了,怎能冀望可人能停留在以前一點都設變?
不自覺地伸手人懷,熟悉地摸觸致貼在胸前的一束髮絲,他歎了口氣,想問這幾年她好不好,許了誰,夫婿待她如何……千言萬語,來到口中卻全化成苦澀一歎。
他……為什麼不說話了?偷眼悄悄覷他,嵐哥哥比印象中的更高更壯了,也是,都過了十多年了,他不變才奇怪,可他看起來怎麼比以前還要嚴肅許多呢?那個總是滿臉笑盈盈的好哥哥,真是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嗎?
她怯怯一問,「你……怎麼歎氣了?」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他側過頭來,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好半晌後,才幽幽接道:「我以為,你會等我的。」
成芊芊一震,他的語氣裡怎麼有濃濃的控訴與失望呢?眼底原本就聚集的蒙霧,凝成斗大的淚珠倏地滴下。
「我……我……」該怎麼說呢,寄人籬下的日子,許多事不是自己願不願就能接受或抗拒的。
十歲的小女孩對婚姻仍是懵懵懂懂的,壓根不曉得嫁人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嫁給驊弟,自己就可以一輩子留在蘇家,不必因為娘死了要被當家的二娘趕出去,所以她願意,她想留下來,留著,等他。
她從沒忘過,那年自己許下的允諾,練好琴,等嵐哥哥回來;琴練了十多年,楊秀才都讚自己的琴藝高超。可她這女伯牙日日夜夜鼓琴待知音,卻始終盼不到鍾子期來相逢。
「我有,我到現在還是在等你……」她低語,聲細幾不可聞。
「怎麼哭了?」蘇星嵐一驚,急忙拾起她的下顎審視,腦中迅速浮現起當年他們相遇的那一幕。
她還是那麼愛哭哪……
胡亂拭去淚,她臉紅地躲開他的碰觸,「沒……是煙熏了的。」
不安地轉身將香插好,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好,他又開口了。
「什麼時候許了人的?」她嫁人的這件事讓他莫名的心煩,本想不去在意,但好難,終究,他還是問了。 「既然許了人,怎麼還會在家裡?」
「十歲那年,驊弟生重病,二娘他們想出沖喜這法子,將我許給他。」
「沖喜……後來呢?」
「哪有什麼後來,我嫁給驊弟,成了蘇府少夫人,服侍翁姑丈夫,這就是全部的生活。」
停頓了好一會,他對這個幼弟實在沒什麼印象, 「驊弟,待你可好?」
她淺笑,看在他眼中,笑裡似有許多說不出的無奈,「相處了十多年,能不好嗎?」播播頭,她反問他,「你呢?學武苦不苦?」
「肢體上的疲累困頓算不了什麼,難受的,是有家歸不得的慘境。」
在蘇庸天眼中,念茲在茲的就只有美色,蘇星嵐離家之後的幾年,其心思都在三夫人高氏身上,高氏死後,向銀心賣力施展媚術,又將他的心兜回自個這,兒子在外生活可好,可不在他的掛心範圍之內。
近來這一、兩年,開始生起病了,臥病之際想起蘇星嵐,才有了父親的自覺,想把他召回來,這時卻才發現,推離了十多年的親情,已成一道難以跨越的高牆。
「怎麼會呢?』
他露出慘澹一笑,是可以不用說的,但他卻選擇對她坦白。
「十三歲那年,我曾背著師父偷偷下山回家來,我以為爹和擦會很高興看到我的,誰知道還來不及見娘、見你……」事情過了好久了,怎麼他的心還會有一絲苦楚?「那時正在房裡和三娘溫存的爹,因為被打斷好事而怒氣沖沖的要蕭管事打發我走,不顧我走了那麼久的路,腿會不會酸、會不會累,連見我一面都不想。」
是被傷了心,明知道打小爹就是這副德行,可這回不同哇,他三年不見他這個兒子了,怎能還是這樣無動於衷呢?
是賭一口氣,既然爹不想見他,那他發誓不回這個家了,他想讓爹後悔,當一個父親沒有剛L於付出所謂的親情時,要求孝順太可笑。
原來他有回來過呀,她還以為他已經忘了這個家,忘了瑩瑩的存在了……他沒忘,只是被傷了心,不得不拋下她罷了。
成芊芊不捨地看著他,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個受了傷讓人心疼的小男孩。
「總之,你現在回來了,回來了就好,那些不好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你以為……」他看著她笑,似乎在笑她的天真、她的故作無事,「我回來了便不會再走嗎?那些事,不會過去的。」
她一怔,正想問清楚他話裡的意思時,他己越過她跨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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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早就走。」
席間,蘇星嵐冷冷地宣佈這個消息,座上眾人莫不一愕,這麼多年來這可是他頭一回和家人再聚首用膳,怎麼萊還沒吃兩口,他就一副急欲逃離的模樣。
向銀心冷冷一笑,夾了些自個愛吃的菜人口嚼著,不發一語。
成芊芊正想說些什麼,冷不防,首位上的大夫人李昭娘就先開口了。
「不成,你好不容易才回來了,說什麼走!?」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李昭娘第一回和大伙用膳。丈夫的死似乎給了她很大的刺激,她無法再躲在佛堂裡假裝清心寡慾,沒了丈夫,她頓時覺得自己在這個家無依無靠,如今,只剩兒於這塊浮木了。
家讓向銀心當了那麼久,也該還給蘇星嵐這個長子,有她信任的人,她才好再一頭鑽回菩薩跟前去。
「娘?」蘇星嵐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這是第一次娘表現出對他的在乎。
「是啊,大哥,你才剛回來怎麼又要走了?我聽蕭管事說,你上山學武,跟著師父、師兄們五湖四海地遊歷去,呵,我打小身子不好,連大門都鮮少踏出去過,你就多留幾天,講些奇聞軼事給我這個兄弟聽好不?」
向銀心聞盲瞪了兒子一眼,有些埋怨他的多事。
「別走……呃……」眼角餘光發現婆婆不悅的瞪視,成芊芊只得嚥下一肚子想留他的話。
蘇星嵐環視眾人,他的確是沒有什麼得趕去辦的急事,離開家,也是回山上去罷了;幾年前他大師兄單魅焱下山,返家接掌富甲一方的羈日山莊時,師父就要自己也一同返家,是他拖延著;後來爹過世的消息傳來之時,師父正好閉關,他硬是等到他出關了,這才甘願回到江州。
他想開口要大家別多事,可在看到成芊芊眼底的挽留時,不知怎地,心頭一軟,沒多說什麼了。
也罷,就先住幾日吧,要不順心,再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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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搖曳碧雲斜……」
一陣悅耳歌聲,伴隨睜玲琴聲傳出書房外來,吸引住路過的蘇星嵐佇足一聆,聲美曲好,只是其中似乎充滿許多愁緒,尾音屜揚不開。
這是……芊芊的聲音。透過微敞的窗,他望見成芊芊在案前撫箏輕吟,蘇驊嵐則在另張桌前,手上拿著卷書,可心思卻不像在文字上頭,直瞅著前側女子發愣。
「……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壓彈煞音,琴聲雖止但猶似繞粱,成芊芊垂眸一黯,在內心輕歎口氣,這琴聲,他該聽到了吧!?
自那日嵐哥哥答應留下後已過了好些天了,她本想趕緊彈一曲給他聽,讓他知道自個可是沒忘多年前那個約定,可二娘連著幾日都有事交代下來,一會兒給驊弟制鞋,一會兒是驊弟要添冬衣,她忙了幾天,到這會兒才得閒。
上午,用過早膳後,蘇驊嵐便上書房來讀書了。他們蘇府錢財縱多,不過是依恃祖先留下的幾塊田產過活罷,有財之後想要權勢是人之常情,因此蘇驊嵐便在母親的要求下,勤讀詩書,好有朝一日能上京趕考求取金榜題名,謀得一官半職,光宗耀祖、享榮華富貴。
而她一向會陪著來讀書的,央著楊秀才,除了懂了些詩詞歌賦,她還習得了一手好琴藝。
嵐哥哥在他房裡,囑咐人沒事別去擾他;她不敢違背,心想書房離他的房間不遠,或許,風幫忙的話,會將琴聲傳至他耳中。
「怎麼了,一直看著我?」回過神來,成芊芊一抬頭,便看到蘇驊嵐的眼神。
他討她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姐姐,我覺得這幾日你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我是胖了還是瘦了?」她走到他身旁,斟了一懷茶給他。
這幾天蘇驊嵐似乎心情不錯,連帶他的身子也舒爽了許多,說話也不會像往常一樣,動不動就咳得令人聞之膽戰心驚。
他指著她唇邊, 「這裡,還有這裡。」他的手又來到她頰上,「這幾天你都笑笑的,偶爾不知想到什麼了……就像剛剛,你的臉就突然紅起來,笑意也更深了,好像有什麼好事發生了一樣。」
她臉一紅,忍不住伸出手撫住臉,「有嗎,你別瞎說,日子還不都一樣,哪有什麼不同。」
「有,而且……嘻嘻,我還發現哪,你看到大哥的時候,就會又笑又臉紅喔!」他似有意若無心地朝房門瞥了一眼,門扉縫間依稀衣袂飄飄,如果他沒看錯,那好像是大哥的衣服。
「我哪有……」成芊芊羞極了,可她卻無法義正詞嚴地反駁他的話,因為事實好像就是這樣。「你別瞎說,我可是你的妻子啊,說我為別的男人笑,你是想我被浸豬籠嗎?」
正在喝茶的蘇驊嵐聽到「浸豬籠」三個字不意給嗆著了,「咳咳……呸,哪有這麼嚴重,你別說來嚇唬我。」
她忙著拍撫他的背,「小心點,當心二娘聽了,又有一頓好念了。」
好不容易顧了氣,他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你別理我娘啦,她最會窮緊張了……芊芊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他打小心細,身染重病只是更讓他得以冷眼看待世情,看誘生命無常,遑論發生在成芊芊身上的這些細微變化。而也是到了略解風情的年紀了,他這麼聰明,當然看得出這兩人之間暗自洶湧的情慷。
他有心,知道她許了自己是不會幸福的,如果不想誤了她生,那他就必須做些什麼。
「哎,你又瞎說!我怎麼可以喜歡他。」聽到這麼直接的問話令成芊芊困窘不已,嘴裡否認著,可臉上的紅暈卻透露出心事被道破的羞赧。
「為什麼不可以?」在他看來,大哥英挺俊朗,芊芊姐嬌美可人。兩人站在一起登對得很,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我已是你的妻子了,怎能有二心。」
「可是我才不想有個娘子。」他對她扮個鬼臉,十足的淘氣,「哪有人像我一樣嘛,七早八早就娶了親,而且我也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大寶他妹子小蝴蝶,有你在小蝴蝶說不嫁我啦,最好你去嫁大哥,然後我娶小蝴蝶,這樣皆大歡喜。」
大寶、小蝴蝶是府里長工的一雙兒女,年齡和蘇驊嵐相近。幼時他們三人常趁著向銀心不注意時膩在一塊玩。他娘那人,是不會允許他和底下人走那麼近的。
「就算你不要我,也別把我胡亂推給別人。你怎麼知道,你大哥就要我。」她橫他一眼,也跟著他胡說八道起來。
「要不要問就知道了嘛!」他故作若無其事狀地走到門前,忽地一把拉開門,「大哥,你要不要?」
門外蘇星嵐一愣,視線一抬,正好對上她的,兩人霎時尷尬地迴避彼此眸光。
這小弟……實在太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