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屋內,祖樂樂才發現有其他人存在。
她轉過頭看見赫連閻臉上的表情與平常無異。
想起自己答應他的事,她猶豫了一會,壓低嗓門用氣音問:「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這個男人的想法很難搞懂,明明已經與他共處幾十回了,卻還是對他的個性,脾氣沒有基本概念。
她對他最深刻的印象是他行事作風很低調,其程度像是連呼吸都想省下似的,偏偏他的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吸引人的魅力。她雖心癢好奇,但卻無膽逾越。
除此之外,經過幾次留意觀察後,她還有一項心得……
「沒。」
赫連閻掩上門後,手指往玄關鞋架一雙孤單的客人專用室內拖鞋指去。
喔了一聲後,她依照指示拿下架上的拖鞋,將兩隻細白滑嫩小腳丫套進去,不急著踏入客廳,只是杵站在原地不動。
赫連閻越過她面前時,斜眼睞她一眼,與她春水般澄澈的眸子短暫接合。
一如之前,祖樂樂總是跟在他的腳步後面踏進客廳。
這間屋子裡唯一的一雙客人專用拖鞋只有她穿過,彷彿是她專用的。
那次被她拉去夜市吃通街後,赫連閻發現她這個女生算是很好相處的那一型,所以便向她要了手機號碼,同時也給了她他的。
之後他們一個星期內總有一兩天,他會主動打電話給她,邀她出去吃飯。
由於兩人生長背景差異頗大,剛開始話題交集次數少得可憐,談話的內容自然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但經過幾回相處之後,狀況漸入佳境,他邀她的次數自然增加。
祖樂樂偶爾也會主動找他,大都是在她又被漫畫大師交代去採買時,順道載他去添購他的日常用品。
她找他的借口在他聽來實在好笑,她說她需要一名孔武有力的搬運工。
每次聽到她所說的理由時,他總是捧場地揚揚唇角,沒戳破她的好意──幫他省下計程車錢。
有時他會擔心,她遲早會知道他那項不如常人的缺陷。
齊煬抬眼望向玄關處,與祖樂樂的視線對上,彼此對看了幾秒。
他一下子就認出她來。她叫祖樂樂,是上回半路落跑的那個傢伙。
她也記得他──
之前在公司外見過一面,不過已經忘了他叫什麼名字……
祖樂樂一驚,趕緊別開臉,一手緊張地撫在胸前,另一手將提著的紙袋舉高至赫連閻腰腹間遞給他,試著以平常口吻說:「喏,這兩套漫畫是高姊跟我一致認為,保老師截至目前為止最棒的作品。」
因為有個自律甚嚴的老師,所以她的上班時間很固定,就是週一至週五的早九晚五,下班後不太常被留下來趕稿。
每月月底高姊拿下個月的班表給她時,她會多印一份給他。
原因無他,單純方便他找人而已。
第一次拿到她給的班表時,赫連閻的表情很自然,動作也很自然,收下折成小紙片後便放入胸前口袋,也沒有多問什麼。
之前,每到領薪日,她和高姊都會去吃大餐犒賞自己一番,忘了是從哪個月開始,她們也會找赫連閻來湊一腳。
某次只有他倆單獨去吃飯時,他告訴她,這趟來台灣不是為了工作,而是來休長假,希望她別在HOMELY的同事面前提到他。
她承諾除了她的上司兼室友高玉凌外,保證不在別人面前提到他。
她發誓,她真的沒對其他人說,HOMELY的人會出現在這裡,真的不干她的事啊!
直到看到赫連閻微微點了下頭,她才呼出憋在胸口不敢鬆開的氣。
他伸手要將她提著的袋子接過來,當她鬆開手時,他的身體徒然失去平衡,垂落身側的另一臂在空中滑擺數下後,才勉強穩住身軀保持平衡。
為了顧及男人的顏面,他咬牙拽起。
但三秒後馬上垂放到在腳邊,暗忖她的力氣驚人。
鼓鼓的一大包,不知用了幾個袋子才挺住,想不到她一個女孩子居然可以單手提著到處跑。
齊煬沒有錯過他接過袋子那一瞬間的表情,當場不客氣地哈哈大笑,並揶揄地說:「阿閻,這下子你該知道你那雙手是多麼的嬌滴滴了吧?」
聽到「嬌滴滴」這字眼,祖樂樂驚訝地抬眸望著他。
四十八本三十六開的漫畫書,會重得讓他吃不消?!
她以為他只是天生動作慢……
每次與他一起購物時,原本一臉欣喜幫帥哥結帳的收銀小姐,到最後都會因為他慢條斯理的動作而變成催魂阿桑。她當然也是看不習慣啦,總是把他推到一旁,自己一個人快手快腳地裝袋,該是他的帳時就把他喚過來付款。
原來……他是有不可告人的隱疾啊,難怪……
訝異久久,祖樂樂的神魂才回來一半,她茫然地指著他的兩手,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手……受過傷?」
她眼波流轉間透露的關心,自然而然熨燙了他寒冰似的心。
如果說這句話的是其他人,或許早就被他瞪到死了。
因為她不同於其他人,所以他心中產生的感覺也就相對的不一樣,是嗎?感受到臉頰泛起微微灼熱,赫連閻連忙別開臉。
公平的上帝給他眾人艷羨的聰穎腦袋,同時,也讓他擁有一項較常人遜色的弱處──天生手無縛雞之力!
這對一個身高一八二的魁梧男人來說,真是一項恥辱。
「沒,你別聽他亂說。」他直覺的反應就是否認。
看向擠眉弄眼的齊煬,祖樂樂似乎有些明白他在暗示什麼。
「你沒想過鍛練你的臂力嗎?」她的語氣頗為惋惜。
赫連閻橫睨著她。識相的話,最好馬上閉嘴。
她沒瞧出他的臉色,還好心地開導他,「赫連閻,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是什麼丟臉的大事,天生缺乏,就靠後天的努力來補全啊,只要每天鍛練,就不信練不出臂力來。」
咚!命中死穴。
忍笑已久的齊煬,終於倒在沙發上發出殺豬似的笑聲。
阿閻就是那種不管怎麼練,都不可能變成大力士的人。二十四罐裝的可樂三箱,他一個人一趟就可以搞定,阿閻卻要跑三次,況且他的體格還比阿閻瘦小呢。
赫連閻惱羞成怒,不悅地哼了聲。「我毋需向別人證明什麼!」說完,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她帶來的那袋書拖回房間。
挺拔的身段因他的任性而傴僂,活像個固執的老頭。
不是說毋需向別人證明什麼嗎?那他老兄現在是在幹什麼?齊煬笑得五官抽搐。
何時見過他這麼狼狽,祖樂樂急得手足無措,轉頭嬌叱齊煬,「拜託你別笑了可不可以,很吵欸。」怎麼辦?赫連閻好像很生氣。
呼呼……太好笑了,笑到精神都來了。
齊煬一邊喘著氣,一邊說:「看來你還不瞭解他這個人……呼呼,應該……不是他女朋友喔。」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他又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別擔心啦,他沒事的。」何止沒事,他還很卑鄙地善用這項弱點呢。
舉凡家中所有的粗重事,一定是他和老爸包辦,阿閻若想動手幫忙,還沒捲袖,便被老媽、小妹拉到一旁看著他和老爸做苦力。
一心盯著赫連閻身影消失的那扇門,沒仔細聽齊煬到底說了什麼,祖樂樂心不在焉地瞥了眼腕上手錶。
「可是他不像沒事的樣子,就算是回房間換衣服,也早該換好了,記得他每次都不超過五分鐘的,這次怎麼這麼久……不行。」她按捺不住地朝那扇門走去。
齊煬從沙發跳起,伸手將她攔下。
「喂,你幹麼?那是男人的房間。」
什麼每次、五分鐘、這麼久……媽呀,難不成他看走眼了,阿閻已經跟這個女的搞在一起了?不!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就算上圍不豐,起碼臉蛋也要嬌艷一些,眼前的她兩者都欠缺,阿閻到底看上這女的哪一點啊?
被突然閃出來的人影嚇了一跳,祖樂樂往後連退數步。
「喝!我沒要幹麼,只是想去看看他怎麼了。」
「就跟你說他沒事。」因為不耐煩,他俊美的五官扭曲得像鬼臉。
是……嗎?
什麼表情嘛!齊煬心中不爽,提高音量質詢,「你懷疑嗎?」
她是很懷疑,可是她沒膽說,因為他的表情實在好可怕。兩條腿悄悄向後退離到他可能「行兇」的範圍外。
他轉頭向後看,確定赫連閻還沒出來,又回過頭,壓低嗓音問:「喂,你是怎麼跟阿閻熟起來的?他那個人那麼悶,你怎麼有辦法和他……」他眨眨眼,十根手指絞在一起,代替他未竟的話。
正要猜解齊煬的暗號時,那扇緊闔的門終於打開了,她馬上將他的問題撇到一旁。
赫連閻換下剛才的家居服,白底藍色細格襯衫外搭一件亞麻外套,深色牛仔褲包裹一雙長腿,整體造型原本該是帥氣的一百分,卻被一張臭臉扣成了八十分。
一看到他的臉色,祖樂樂將閃到一旁的人抓回來當替死鬼。「你問我和他什麼怎樣?我們沒怎樣啊,你別想太多。」這個替死鬼的名字到現在她還沒想起來,當然也就不可能跟他說她和赫連閻培養友誼的過程,雖然那沒什麼必要特意隱瞞。
方纔他們的對話,他在房間內早就聽得一清二楚了。
赫連閻的表情沒變,然而平穩的語調裡有著一絲讚許。「祖樂樂,請問你還要抬槓多久?」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恍然想起樓下還有一個人等著她一起去吃早餐。
啊啊啊──她完蛋了!高姊一定等得很不耐煩了……
「再不走,難保高玉凌不火大走人。」非常清楚她對高玉凌又敬又畏的心態,赫連閻幸災樂禍地補上兩刀。
「你別再講了啦,快點走、快點走。」習慣勞動的她行動如風,一隻小手扯住赫連閻的衣袖,將他一併拽走。
一轉眼,屋子裡頭只剩下齊煬一個人,連句拜拜也沒就被丟下,他當場傻眼,五秒後才反應過來,躍起身追人去。
「等一等啊──」
他雖急,但他可沒忘記反手將大敞的門甩上。
這裡可是晝夜不分的熱鬧台灣,小偷的行動也不分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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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一行四人兩前兩後地往捷運站的方向走。
這條路一直走過去,會經過赫連閻租賃的公寓大樓。
齊煬問旁邊的赫連閻,「你們要去淡水?」
「歡迎你一起去,不過如果你累的話,我也不勉強。」他不冷不熱地回答。
高玉凌待會要上班,他若不跟去,放這對孤男寡女去詩情畫意的海邊,萬一擦槍走火……不!
「我不累,我要去!」齊煬大喊,眼皮卻是不配合地快闔起來了。
「我不打算背條睡豬走訪淡水老街。」他把醜話說在前頭。
「為什麼你想去那勞什子的淡水?」在美國時,阿閻關在家裡十天八天不出大門是常有的事。
「去走走。」他輕哼。
「不能明天去嗎?」
「明天是星期一,她不行。」他嘴裡的那個她自然是指祖樂樂。
來到台灣半年多了,還沒嘗過她們讚不絕口的「阿給」是啥味道。今天能成行,還是他情商高玉凌將祖樂樂的班抽掉,她才能來當他的專任地陪。
完成「阿給」之行後,下一個行程他已經計畫好了。他要趕在落山風刮起前,去台灣最南端的墾丁曬一下太陽,至於專任地陪他仍屬意那位女生。
「明天不行,那就後天或是再另外找時間。」這麼非去不可,害他也想去。
「不要。」赫連閻想也沒想便拒絕,他不想更改已經計畫好的行程。
就算不問也猜得到,阿煬來台灣的目的是……
齊煬慍惱低咆,「我今天才到這裡,你就不能為我改一下時間嗎?」只見赫連閻深遠的眸光飄落在遠方,幾乎忘卻他這個身旁人。
他們才分開多久而已,他在他心目中竟抵不過一個相處不到半年的異性嗎?他們可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弟哪,放他媽的長假、去他的HOMELY、滾蛋吧狗屎賴瑞。
赫連閻冥想心事,未搭理他對著空氣近似無理取鬧的揮拳踢腿。
走在他們身後的祖樂樂擔心他們會當街起衝突,正欲上前勸止,卻被高玉凌拉住。
為什麼?她用唇語問。
「沒你的事啦。」高玉凌故意說得很大聲。
來到租賃的大樓樓下,赫連閻掏出鑰匙,拿到一雙困意盛濃的紅眼前。
「你先上去睡,等我回來之後再談。」他今早才下飛機,時差尚未調整過來,他不以為這種情況下跟他說正經事,他會聽得進耳。
他的計畫……還必須再等上一段時間……
知他甚深的齊煬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氣惱盡數消散,將鑰匙接過手,不情願地說:「好好去玩。」這是打從心底的真心話。
「嗯,走了。」
赫連閻回頭望向祖樂樂,她馬上走上前遞補齊煬方纔所站的位置,和高玉凌揮揮手後,兩人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
待他們走遠後,齊煬問高玉凌,「他們真的只是朋友?」
先賞給他一個白眼,戴上安全帽,發動摩托車,她才回答他,「那好像不關你的事,對吧?齊先生。」
她油門一催,只留下一陣摩托車噴出的廢空氣給齊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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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祖樂樂覷著前方那抹挺拔的背影。
他平時話就少,今天幾乎不說話,心情好像特別悶。
如果用氣溫來比喻他的情緒,那麼平時是零度,今天應該就是零下四十度……好冷喔。
她的職位是公司最小最小的PT,高姊也只是基層幹部,除非向上級打聽,否則她們無從得知赫連閻在公司到底位居什麼樣的職位。
但已經答應他不在其他同事面前提起他,所以縱使心癢難耐,她也只能任好奇的饞蟲把心頭啃得坑坑巴巴……
祖樂樂想著事情,不知不覺腳程落後,兩人的距離拉得更大,驀然回神才發現,前方的背影已經離她好遙遠,她連跨幾個大步才追上他。
她仰高臉問:「赫連閻,你是真的不打算回HOMELY嗎?」
側面對她,陷入沉思的男人沒有馬上回答她。
那一段的沉默久到讓她以為自己的話被風吹走,沒傳到他耳裡。
深不見底的瞳眸將視線從天際抽回,落在她露出關心表情的臉上,過了好一會才開口──
「回去做什麼?」
沒想到他會神情迷惘地反問她,祖樂樂愣住了一會,才笑開臉。
「看你原來做什麼,就做那個啊。」沒有重新適應的問題,多好。
驚奇之餘下所綻放的笑容,顯得憨真傻氣。
赫連閻揚起一邊唇角。「原來工作已經有人做了。」他想聽聽她能否給出其他的建議。
「這樣噢……」那就麻煩嘍。挑了不該提的話題,祖樂樂尷尬地搔著耳垂。
他不該對一個心思單純的人寄予太多期望的。
「再找其他工作不就好了。」
順著他給的台階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又止不住關心地問:「你有去找工作了嗎?」
他瞅著她不語,兩隻黑瞳像深邃無底的蜿蜒地洞,充滿奧秘。對望了半天,她依然無法從中窺測出什麼。如果這時把目光往旁移,那定又會尷尬。嗯了一聲後,她只好再問:「可以說說你原先的工作內容嗎?」
「行銷。」
行銷?這個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我以為你是做理財顧問之類的工作,因為常看你玩股票、期貨,還有……還有……」這個她每次都記不住。不過不管是哪種投資,他都有辦法分析得頭頭是道。
「台股指數。」
他們身後突然冒出一群年輕男女,發出七嘴八舌的吵雜交談,他回過頭看去。男男女女的衣著花花綠綠的,活像是剛從夏威夷回來般。
「台股指數。」她跟著重複,希望把它背進腦袋瓜子裡。
啊,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那些投資都有賺到錢耶,光靠買賣那些東西,他的生活費和她的零用錢就有著落了。
「懂理論,不見得就會操作。」訓人的口吻不經意流露,待他意識到時,已脫口而出了。
從她的言談中,可以看得出她是個金錢觀念很差的人,她的野心甚至比雞肝還小。熟一點之後,他更瞭解她賺多少就花多少的生活哲學,這樣的知足令他有些羨慕,卻也非常看不慣。
所以,赫連閻要她每個月繳五千元給他,讓他代為投資,偶爾拿個一千、八百元給她,說是買進賣出所賺的利潤。
他不會一次給她太多錢,因為她一拿到手便會拿去買漫畫。
幫她保管錢的事後來被高玉凌知道了,她覺得事有蹊蹺,跑來質疑他的居心。他清楚地解釋,並拿出一本以祖樂樂的名字開戶的存折為證,也許就是因為那件事,高玉凌才接納他這個人的。
一股衝動之下,祖樂樂又問:「從雲端摔下來,是不是會很痛?」從跨國企業的重要幹部變成閒散度日的股票一族,他的心境要轉過幾折,才說服得了自己。
「你感受過嗎?」他反問回去。
以為會得到明確的答案,結果他卻是以問代答,奸詐。
遲疑了一下,她緩緩地搖了搖頭,扯動唇,露出虛無縹緲的笑。
「以我的個性……這輩子是注定爬不上雲端的……」跌落地面那種徹骨的疼痛只要一次就足以教人刻骨難忘。
那種痛太痛了,她承受不來。
赫連閻望著她。
這傢伙也會皮笑肉不笑?!呵,看來她並非他所料定的那麼單純。
「否定自己在先,又怎能希望別人對你有所期待?」
「等待別人的眼光,並不能讓自己得到溫飽。期待別人,不如期待自己;期待自己,不如善待自己。」說完,祖樂樂故意發出哈哈大笑,藉由這個動作將心肺間好久未出現的複雜情緒拋出身體之外。
太愛與太恨,這樣強烈的情感她承受不來。
赫連閻心中那股不曾對人有過的欣羨,似乎又濃了一些。
她的秉性,可說是悠哉。
他的橫眉豎目不自覺軟化,莞爾了起來。
「你善待自己了嗎?為兩份工作忙暈頭的人。」
祖樂樂傻眼地瞪著他。
他……居然會開玩笑?她不敢置信地猛眨眼。
彷彿還覺不夠,她用她的兩根小指掏掏兩耳,把它豎直到眼前,指腹上乾淨得看不到任何小雜屑,證明她耳朵沒塞住;還是因為他吹了海風、看了美麗風景,所以心境轉變?喔喔,難道他剛剛吃的那份阿給,包的是吃了會轉性的餡料?
俊顏上的莞爾逐漸擴大,不再局限眉眼之間,口中消遣起她,「只會喊口號,不會身體力行,你跟電視上的那些政客有什麼兩樣。」
「誰跟那些豬頭一樣,喂,你說這話未免太污辱人了吧?」雖然她只是一根名不見經傳的小草,但這根小草也有起碼的格調,「如果不是為了高姊,我何必做兩份工作,我也想辛苦五天後休息個兩天,你以為我愛把自己累到暈頭啊。」
「不懂拒絕,累死活該。」
呃……他說得也是沒錯啦。
無法將他的話駁倒,她氣惱得抿緊兩唇、握緊雙拳。
「不管關係如何親密,你跟她仍是不同的個體,首先考慮自己的處境,有多餘的心力時再去設想別人。」順便幫她上一門課。
「你──」冷血冰性。祖樂樂故意將尾音拖長。
「我怎樣?」
「你想聽嗎?」她打賭,他絕對會說不。
「不!」赫連閻從她的表情就猜得到答案,她說不說其實都無所謂。
嘿,她就知道!
待會可以去買張樂透來試試手氣了。
該看的風景都看了,該吃的名產也嘗了,至於額外的消遣活動,他也把人損得跳腳,已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問道:「祖樂樂,你還有想看或想吃什麼嗎?」
祖樂樂側仰臉蛋斜睨他,正好與他眼瞼半垂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這傢伙!
她自認為有在用心盡地陪的本分,對方不僅沒說謝謝,還又揶又揄又說教又諷刺的,末了,更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惹惱了聽說脾氣還不錯的她。
聽說?聽誰說?當然聽她自己大言不慚的說咩。
他的眼中倒映出她臉蛋的縮小影像,她貝齒輕咬水潤下唇,抿出狡黠笑靨。
「有──」尾音給他拖得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