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外。
「少爺,這個。」
夏川翔梧冷冷瞪著保鏢一,冷聲斥責,「退下去。」
寧靜的校園,攜槍滋事,只會讓自己惡名昭彰,他不想以這種方式一夕成名。
從保鏢二手裡接過兩杯剛買的熱咖啡,「誰也不准進來鬧事。」
「是。」雖有不甘,保鏢一還是跟著保鏢二恭謹回答。
由保鏢二幫他敲了下門,聽到裡邊的聲音後,保鏢二幫他把門打開,在他進入後,安靜帶上。
夏川翔梧邁開步伐後赫然發現,研究室內,不單單恆籐司一個人在,寒毛倏時豎立,不動聲色的眼眸流眄。
另一個男人,並不是使用這問研究室的另一名副教授。
那男人正坐在從門口向內探進不會看得到的角落,自顧自的吃苦薄片巧克力,胖胖的身軀卻有著一雙不搭軋的炯亮眼瞳。
他沉吟了片刻,回復平板的表情。「打擾了。」
坐在椅上,托腮發呆的恆籐司,回過神。夏川翔梧什麼時候進來的?
「呃……有事?」納悶的眼眸轉向洞子尋找答案。
又一片巧克力消失在洞子的嘴巴後,才聽到他說:「三分鐘前。」
因為,他被那人打量了兩分鐘又四十秒。
恆籐司噴了一聲笑,「別學我,也別再吃了,不然我叫小龍來把你收走。」
「吃再多也無損於行,何必不吃。要我去相撲?太老了。」洞子咧開大嘴。
「如果小龍不收,我會發動所有人對他進行人情關說,讓他不得安寧。」
「多謝啦,我不想害小龍的部屋名聲毀於一旦。」
被冷落的夏川翔梧心想,如果把眼睛閉上,會以為副教授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但副教授那句別學我的意思是什麼?
十多分鐘過去,被冷落的人依然百思不解;像是自言自語的對話,也沒問停。
距離下堂課只剩不到二十分,扣掉七分鐘的路程,他不得不出聲打岔。
「副教授。」
正聊得很愉快的恆籐司對洞子比了個暫停手勢,抽了兩張面紙遞過去,「夏川同學,你要不要把咖啡先放到桌上?」
依言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他這才發現右手中間三根指頭上有咖啡液。拭淨後,不著痕跡地觸了觸咖啡紙杯,微溫。眸內飛快閃過一抹驚駭。
「找我有事?」
夏川翔梧謹慎地瞥看角落那默默吃著巧克力片的男人,「副教授,十二日晚上,你有空嗎?」
「怎麼了?」
「老頭搞派頭,大手筆幫我過生日。」
「二十歲了?恭喜你成年了。」恆籐司一笑,滿臉的春風得意。
「謝謝。」客套得要命的對話,很不像他跟他會說出口的。
「那天幾點開始,地點在哪,需要我送你什麼禮物嗎?」
「七點,都蘭閣,老頭把那全包下了。」忽地,夏川翔梧淡淡笑了,「副教授,小季答應了。」
他挺眉一揚,「答應什麼?」
「她答應那天晚上當我派對的女主人。」
「恭喜。她什麼時候答應的?」
是副教授一貫的輕淺說話聲調,角落那抹安靜的身影和副教授兩人……十分沉得注氣。
「之前就問了,小季沒給答案。昨晚她回家吃飯,趁著老頭也在,我又問了一遍,她才答應的。」
昨晚……恆籐司翻開記憶。
她夜宿他的公寓,多日末見的兩人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記憶翻來翻去,都只有兩人在床上的纏綿悱惻。
離十二日,還有三天,足夠讓那個叫「小季」的女生對他提起這件事。
自信,重回恆籐司瞼上。「還有約誰嗎?」
「不多,就同組的那幾個,還有你。」
鐘聲響起,恆籐司將桌上的茶一飲而盡,拿起書及手提電腦,「我會準時到。走了,上課了。」夏川翔梧帶進來的黑咖啡,留在原處未被理會。
恆籐司率先走出研究室,洞子尾隨其後。
望著瀟灑離去的兩道背影,突然間,夏川翔梧有種感覺,恆籐司其實已經在等他亮出底牌了……
緩緩踱至研究室外,門口左右兩側立著他的保鏢,只要經過就一定會看到。
經常見的人,是懶得多看一眼,但那位胖男人是第一次看到,應該多少有點反應,但卻沒有。
陰沉不歡的臉孔丕變,森冷的眸光睞向保鏢一陶前微鼓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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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難安,唉。
都蘭閭餐廳二樓臨時搭起的平台上,站了兩男一女。
吾家有子初長成,在夏川輝滔滔長篇大論中,兒子夏川翔梧是他的驕傲,內定兒媳薰季則是他畢生最大的得意。
異國風情的樣貌,高眺的身段,包裹在咖啡色雪紡紗刺繡長洋裝下,搭配黑色長手套及酒紅色高跟鞋,呈現的典雅與高貴,讓在場所有的男人,為之驚歎。
夏川輝甚王打趣,如果不是兒子先喜歡了,這麼樣的美女,他也會愛上。
眾人鼓掌笑語祝賀,大美女的眉宇卻糾成死結,不捧場地將臉別向一旁。
二十歲的生日,在夏川家是非常神聖的一件事。兩年前是她堅持不要,不然,叔叔也會幫她辦類似今晚的大手筆派對。
薰季的人雖然站在這場生日派對主角的旁邊,心卻已亂成一團。
她想走人,很想、很想、很想……
如果不是因為小梧跟她要的生日禮物只是希望她當他生日派對的女主人,而她也已經答應他了,否則她會在看到恆籐司的當下,馬上甩頭走人。
「這是我唯一欣賞的副教授,他分享了我許多的心事。這是小季,我愛慕多年的女孩子。」
本來已經是對情侶的一男一女,卻被壽星當成互相不認識的人介紹著。
撒了陪彩乃去買嬰婦用品的謊,讓她在見到恆籐司時,呆若木雞。
恆籐司看她的眼神很弔詭,不是生氣,也沒有驚訝,彷彿一切在他預料中般,嘴上有笑但笑意卻不達眼瞳。她形容不出那具體的感覺,總之很詭異就是了。
因為他沒當場指認出她,於是她也順勢堆起初次見面的微笑,道好、握手,目送他帶著他今晚的女伴,一個無敵年輕的小女孩從她面前走開……
好?他當然是好。
為了配合稚齡的小女伴,他穿上了她不曾看他穿過的牛仔褲,搭著白襯衫及同色西裝外套,鈕扣敞開好幾顆,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他說過他們之間有強烈的心電感應,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她現在的心情揪亂,是否代表他此刻心情也糟透了?
她自嘲地嗤笑一聲。
是啊,一定會糟的。
到底誰是對、誰又錯了,恐伯只有問面貌也多元的男人才能清楚、只是叔叔再這樣長篇大論下去,她很難保證下拂袖而去。
終於,在她的腦海冒出這個念頭時,夏川輝結束了演講。
餐廳的服務人員開始上菜。
薰季在夏川翔梧的紳士服務下,走下臨時搭起的平台,來到座位,同時藉口去化妝室補妝,而起身離去。
夏川翔梧眼角一帶,保鏢二會意點頭,領著兩個人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後。
今夜來的客人,九成以上是非黑即灰的角色,包下整問都蘭閣,只是杜絕不必要的閒雜人等,但並不等同安全無虞,小心點總是比較好?
夾了一口菜吃後,夏川翔梧也起身離席,上洗手間是最好的藉口。
循著餐廳的標示,一個右轉後,薰季看到了恆籐司和他的小女伴坐在露天陽台的一張椅上。
他把小女伴放在他的大腿上,小女伴可能是在對他鬧情緒,只見他的嘴巴喃動不停,時而淺笑、時而輕吻她的額頭,並不時抱著懷裡人兒前搖後晃,像艘載著公主出航的萬能寶船。
看了多久,她不知道,在定住的瞳孔開始出現模糊景象時,她才想到身為他女友的她,有上前詢問的權利。
哭哭啼啼不是她的作風,所以,眼前景色依然清晰正常,只是心微涼……
薰季定人陽台,來到他面前,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喚他,「恆籐司。」
聽聞有人喊他,恆籐司抬起臉,同時也舉高右臂,看了眼手錶,「從我坐下到你來,五十七分鐘。」
仰起的俊爾五宮沒有一絲羞愧,反而是坐在恆籐司腿上的愛子驚慌失措地跳到地上,攏發順衣,不安的扯著包包。
「嗄?你、你好……讓你見、見笑了……」結結巴巴打完招呼後,一張粉嫩小臉紅通通的。
薰季沒有回應她,冷冷的眼光落在屁股還黏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判我留校察看嗎?不必,問完問題後,我自會申請退學。」
「好凶哦。」恆籐司伸手要拉她,她卻側過身,不願意被他碰觸。
「借一步說話。」
沒碰到人的恆籐司哂然一笑後站起身,把愛子輕輕推回椅子上,趁著某人扭頭走向陽台圍欄時,他將一根食指抵在唇上。
噓——
愛子意會,微笑無聲的點頭猛瘺手背,要他趕快過去。
臨走前,他又做了個抹脖子的殺頭動作,惹得愛子搗嘴笑,揚足要將他踢開。
定兩步又踅回,齜牙咧嘴抱怨愛子今晚香水灑太濃,害他沒聞到薰季的香味。
急著想變成大女孩的小女生生氣了,氣呼呼的踹了他的陘骨一記。
薰季兩手時支撐在陽台圍欄上等待,他的足音一向很輕,近乎無聲,是夜晚的涼風將他身上的古龍水香氣席捲而來,才知道他已來到身後。
「你……」話梗在喉嚨,她將臉掉轉回來,目望闐黑的夜空。
早知道就別回頭,也就不會看到他和小女伴的嘻笑逗鬧。
看到的那一瞬間,五臟六腑迅速被嫉妒攻破,來不及防守,整個人已溺斃在醋海中。誰對、誰又錯,她已然失去勇氣采究。
她,很懷疑自己跟恆籐司是否相愛過?
真心愛他的話,為什麼對他無法坦白?
因為害怕被看不起,所以刻意將被黑道人家收養的事隱瞞?
利用叔叔從事不法行為所得的金錢,買盡所有她想要的名牌,一身名貴的襯托,卻比不上他小女伴散發出的自然純真。
「我?」由於她背對著他,恆籐司沒有發現到她被體內翻騰的情緒,折磨得快不成形,配合她發單音的仍鬧玩著她。
「你走吧,我想我沒有話要問了。」
「但我有話要說。」拉扯住她的臂膀,希望她能面對自己,卻被她奮力掙開,退離他更遠。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不明白她激動的反應何來。
置身在燈光較弱的角落,薰季用兩手抓緊圍欄,支撐快站不住的身軀。
看到他的人,只會讓她自慚形穢,再待在有他的地方,她會唾棄自己,到最後連自己都保不了自己,活著有什麼意義。
心有一件未竟的堊凝,她只能選擇從此疏離……
「滾開。」吼出口的冷漠,迴盪耳畔久久,傷他的同時,她也被自己所傷。
恆籐司以為他聽錯,連連眨眼地勉強笑問:「你說什麼?」
「我叫你滾。」有了一次,第二次就比較沒那麼困難。
不曾被人這麼無禮對待過,他立時面有慍色。
完美的教養教他不可以對女士動粗、咆哮,所以,他只能瞇著眼,「輕聲細語」要求她,「石桓薰季,有膽你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說。」
與他共事的經驗告訴她,每當他用這種輕柔語氣時,他足不愉快的。可即使知道,但在他挑釁的言語下,她也火了。
凝霜的眼眉緩緩抬起,加大聲音,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喊,「你耳背,還是聽不懂人話?我叫你滾聽不懂嗎?你給我滾,立刻滾開——」
嘶啞叫聲將高自尊心的男人重重挫傷,也引來了愛子以及夏川翔梧和他的保鏢們,分別奔向他們所愛的家人。
恆籐司陶膛劇烈起伏,大口吸著氣,恚怒的身體被愛子拚命拉住。
「司堂哥,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愛子踮起足尖,兩手用力捧住他的臉頰,親吻著他的瞼。「你不是說要告訴那位夏川同學,你沒有橫刀奪愛,是媽咪介紹你跟薰季姊姊認識的嗎?你這樣,愛子好怕……」
愛子嬌嫩清脆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到。
冰霜的人動了一下後又靜止,不再有任何反應。
愛子拚命攫住他,不斷軟軟喚他,終於將他的理智喚回。醒悟過來後,他第一個反應是攬住愛子。
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點不舒服,但愛子沒有將他推開。
透過肢體語言,她知道司堂哥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若她將他推開的話,失去支撐的他一定會跌向地面,她不能讓瀟灑的司堂哥在眾人面前出糗。
氣平了,胸口卻還疼痛。
夏川翔梧臉上揚著計謀得逞的可惡笑容,無疑在他滲血的傷口,灑上一把鹽。
恆籐司鬆開手臂,讓懷裡快要缺氧的人補給新鮮空氣。
愛子的話,提醒了他今夜來此的最重要目的——攤牌。
想著想著,他-地笑了起來,浪蕩不羈的笑讓俊臉更加魔魅。
「我會用走的離開,從這一刻開始,你,石桓薰季,被恆籐集團開除了。」
沒有點到名的人,並不表示安然無恙,要對付惹到他的人,他不介意使用下流手段回敬對方。對付以榜首之姿入學的高傲學生,只消讓他一科不及格,便會有比把他殺了更令他難受的結果。
帶著深意的眼眸橫睨夏川翔梧,看到他內心驚顫卻竭力表現出無謂樣,恆籐司臉上的笑容更顯魔魅。
「愛子,我們走。」
「司堂哥、司堂哥……」被他拉定的愛子頻頻回首,小腳幾次跟不上他的大步伐而差點跌倒。
都走了嗎……
吵雜的聲音遠離後,薰季幽幽轉回頭。
「小季,副教授說你跟他相過親……」看到她的蒼白臉色,夏川翔梧止住了。
「對不起小梧,讓我靜一靜好嗎?」
「好,不過讓我陪你。」對保鏢二揮個手勢,要他們站遠一點。
被「強行」拉走的人,不知怎的又踅回,並從包包裡掏出一疊相片,住夏川翔梧的瞼丟擲了去。
正中紅心!愛子得意的咯咯大笑-
瞥見礙眼的三隻臭蟲來意不善的要過來抓她,她急得大聲喝阻,「誰敢碰恆籐克己的女兒!」
見識到父親的大名連凶神惡煞也畏懼後,她的膽子更大了。
一反剛才的嬌柔,雙手擦腰,「夏川翔梧,你這個孬種,如果不是你常去找我司堂哥,就不會被有心人士偷拍這些相片,且上門勒索我嬸奶奶,我嬸奶奶就不會急著要人介紹小姐給我司堂哥,更不會有這後來的一連串事件。嗤,看到那個白癡寫的勒索信,我還真想笑,憑你也想讓我司堂哥轉性?回去照鏡子吧你。」爽快罵完後,她大搖大擺離開。
薰季第一個有反應。
一一將散落地上的相片拾起,每拾一張便看一張。
照片的日期,全是在她跟恆籐司相親之前拍攝的,相片內容其實還好,並不是什麼不堪入目的鏡頭,
唯一一張電腦打字信,內容少少兩段,意思卻很猥褻。
將手裡的相片攏齊後,她看到了壽星青白交錯的瞼色。
「讓你生日不快樂,對不起。」
「你……我沒事,我先進去,你好了後,再進來。」他強顏歡笑,腳步虛浮飄離。
只剩下薰季一個人站在露天陽台時,她竟覺得今夜真是一出可笑的鬧劇,令她想哭又想笑,眼眶頓時酸熱,一層水氣蒙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