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戀奴心 第八章
    凜冽看著密探的回報,閃動的火焰照不清他的表情。

    從司徒冀插手他報復曲家之後,心細如髮的凜冽立即調派線人潛入司徒王府,觀察司徒家的一舉一動。

    跟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動靜,凜冽還以為只是自己多心。總算老天有眼,真正的老狐狸終於露出馬腳,被他找出,原來六年前的家變主使者正是目前在朝廷中最呼風喚雨的人——司徒蕭。

    難怪啊,司徒蕭可以從無人知無人曉的沒落王孫貴族,一兩年之間成為朝廷最有影響力的司徒王爺。原來支撐司徒蕭重振家業的,正是他凜冽家富可敵國的萬貫家財。

    也真難為司徒冀了。這種人渣居然是他爹,還得冒著被拆穿的危險相他交往。

    哼!要作掉曲、凜兩家的餘孽?

    凜冽的白牙在燭火下漾起一陣森然感。他慢慢作他的王爺夢吧!

    清脆的敲門聲沒被他忽略。「誰?」

    「是我。」

    真難得。凜冽挑起眉。「進來吧。」

    曲若水身著白色長衣,更襯出她臉色的蒼白。

    「這麼晚了,有事嗎?」

    曲若水咬咬牙。糟糕!她怎麼會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之前在「晨曦閣」不是想好了要說的話嗎?怎麼見到凜冽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呢?

    「你來找我發呆的?」凜冽好笑地示意她坐下,倒了杯水擺在她面前。

    「謝謝你,救了哥哥。」千頭萬緒交錯紛雜,整個腦子亂哄哄的,曲若水只能先擠出這句話。

    「嗯?就這樣?」見她說完話沉默好久,凜冽不禁失笑。「嗯,我收到你的謝意了,接下來呢?若沒事的話……」

    「對不起。」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凜冽楞了楞。「為什麼說對不起?你又沒有作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或者,你正要開口說……」

    「我爹在我小的時候,交給我一個任務。他要我盡可能的把你留在曲府。我當時還小,所以不懂為什麼爹爹要我這麼做。」像是要把所有的心情都掏出來似的,曲若水靜靜地吐口氣。

    「現在你懂了?」今晚真是收穫啊!先是知道司徒蕭正是自己明查暗訪多年的兇手,接著又知道原來曲若水小時候對自己的好,全都是曲震遠「要她作的」。這個認知讓凜冽的胸口不由得的一陣撕裂。

    「嗯,我懂了。」曲若水垂下眼睫。從他倏然緊繃身子的樣子,她知道凜冽誤會自己的意思了。她輕輕地道:「爹爹無能讓事情不要發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在眼前上演,儘管他沒有動手殺人,但爹爹一定知道自己還是算犯下滔天大罪……」

    「你又知道曲震遠的想法了?」凜冽忍不住反口譏笑。「千萬別告訴我,你還在努力完成你那愚蠢的任務。」

    不把凜冽憤怒的話擺在心上,曲若水繼續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你有沒有想過我爹為什麼千方百計要把你弄進曲府,甚至讓你和哥哥一起學功夫?我爹爹若非真的有心彌補,又何必傻到養虎為患?一邊擔心當年主使者發現你的存在,一面又怕你反咬一口,造成更多更多的悲慘的事情發生?」曲若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不起這句話,我是代替爹爹跟你說的。我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但是,我真的希望,從此以後,你就別再為難哥哥了,好嗎?」

    凜冽如鷹的眸犀利地掃向曲若水。「你憑什麼要我放過曲-揚?」

    「因為,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曲若水扯出個慘澹的笑。「我會一直待在凜府,你可以把所有的怨怒全發洩在我的身上,我也不會有絲毫怨尤。」

    「為什麼?」被她的笑弄得頭昏腦脹的凜冽,看著正要離去的曲若水。「你為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不怕我把你殺了?」

    曲若水撫著門,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凜冽看著那抹蒼白的影,有些憤恨地問,「還是,你死腦筋的只為了守住你那死去的爹的希望?」

    緩緩地回過頭,曲若水笑得好無奈,好無奈。將眼淚眨回眼眶,她低下頭,撫摸著自己逐漸隆起的肚子,「或許以前的我是為了爹爹而留在你的身邊,但現在的我,是為了自己而留在你的身旁。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從仇恨中解脫,我也願意為你而死。我真的希望,希望……」哽咽的話語讓凜冽怎麼聽也聽不清楚。

    曲若水低著頭,心中泛著濃濃苦澀,她搖搖頭,「反正說愛你,也只是說了給你糟蹋罷了。但我還是好愛你,你知道嗎?」

    沒有勇氣看凜冽嘲笑的神情是多傷人,曲若水拉開門倉皇地逃離。

    被她的淚和她的告白震住的凜冽,只能睜著瞳孔,看著那一闔一開的門,久久不能言語。

    她……剛說了什麼?

    帶著梅香的微風,像一位慈祥的母親伴著徬徨的兒子般,輕柔地在凜冽的身旁迴旋不去,而凜冽怔楞地坐在原處,無法動彈。

    方才曲若水帶淚的模樣,一直在他眼前晃動著,好似非要他把心刨出來才可以遏止那莫名的痛楚。

    莫名其妙地,曲若水的身影幻化成千百種的影像,在他的腦海中相互重疊、旋轉著。笑靨如盛開花朵的她、淚眼婆娑的她、盛怒而氣紅了臉的她、還有……他怎麼也忘不了那夜她嬌纖喘息的可人。

    曲若水的告白,輕易地把凜冽費了極大功夫,才深埋在心底深處的情感重新刨開;就像是一口已死寂的古井,再度重新冒出新泉,讓凜冽想壓抑也無從壓抑。

    凜冽閉上了眼,不自覺地握緊雙拳。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肯面對最真實的自己。

    是的,他一直都深愛著曲若水。儘管她是仇人的女兒,儘管她沒有曲若璃出色的外表,儘管她天真的令人覺得頭痛,但是她有一雙最活靈活現的大眼,執著、悲天憫人的性情,和她在一起,雖然不像是擁有了全世界的自豪,但那股淡淡的香氣總能讓凜冽安定心情,因背負復仇命運而在身上劃出一道道傷痕的他,總能在那包容一切的微笑中輕易地得到舒坦解放。

    他以為壓抑這份愛她的情感才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放下仇恨這個重擔後,他頓時覺得輕盈許多,而那陣輕風旋了幾旋,便往門外散去。凜冽恍惚了會。那陣微風……在那陣微風中,凜冽彷彿看見了他爹娘的微笑。

    爹,娘,您們也贊成孩兒這麼做吧?凜冽露出一個稚氣的笑。仇恨只能讓人哭泣,讓人痛苦,而只有愛才可以讓人幸福啊!

    凜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背了長達六年的枷鎖,終於可以放下。

    他站起身,想明天一早就去找曲若水說出自己內心的話,但突如的一陣心慌讓他皺起眉,狂亂的心跳像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他猛然一驚。

    莫非衛他又……

    凜冽衝出房門,來不及吹熄的蠟燭,悄悄地滴下幾滴蠟淚……

    ***

    走在陰暗的小路,曲若水的臉逐漸發紅。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怎麼會突然對他說出那些話。曲若水覺得有些狼狽,但又有些寬心。說開了也好,不管他會怎麼看她,怎麼想她,或者要利用她對他的一片心意去攻擊曲-揚,她都不想再煩惱了。

    一抹笑悄悄地勾起,曲若水非常謝謝她爹六年前的一念之仁。如果曲震遠也同樣趕盡殺絕,她就沒辦法和凜冽見面,更無法戀上這個陰鬱卻又吸引她至極的男子。愛一個人很累,愛一個恨自己的人更是辛苦,但她依然選擇這條不歸路。這也沒辦法啊,因為她就這麼傻、就這麼傻地愛上他了啊!

    薄薄的細雨突然下了起來,曲若水也不急著躲避,她只是張著雙手,放任自己置身迷濛之境。她想起了去年那場瑞雪,想起了和凜冽同在橋上的甜蜜,曲若水沒有怨懟,只有感激。

    「懷了孕還在淋雨?莫非你想死嗎?」

    如鬼魅的聲音在細雨中揚起,稍稍打壞了曲若水的好心情。曲若水放下手,看著衛子塵從暗處走向她。

    「你別那副看見壞人的樣子。」衛子塵有趣地打量曲若水謹慎的樣子,像隻貓在逗弄老鼠似的愉悅表情一覽無疑。「我只是恰巧路過。」

    曲若水不願再和他起衝突,略低下頭,想快步離開。

    衛子塵在曲若水經過身旁的時候,一把勾住她纖細的手臂,「等等。」看著她瞬間刷白的臉,衛子塵有些不悅。「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讓你一見到我就想躲?」

    曲若水沒有答話。

    從她顫抖的身子,衛子塵明顯地感受到她的恐懼。

    無奈地歎口氣,衛子塵放開對她的牽制。「我沒什麼意思,你別嚇成這個樣子。」衛子塵將手斂置身後。「我只是想找你聊聊,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不放心,儘管走,我不會攔住你的,放心吧。」

    見她狐疑、依然不信任的表情,衛子塵再退後個五、六步。「這樣可以了嗎?還是你希望我再離你遠些?」

    曲若水看見衛子塵無奈又得忍住滿腹不悅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有什麼好笑的?」衛子塵紅著脖子,惡聲惡氣地看著曲若水,「你到底要怎樣啦?」

    曲若水緩緩地止住笑,走近衛子塵。「你想和我聊什麼?」

    沒料到她會自己走過來,衛子塵有些尷尬地自己往後一步。

    明白衛子塵向來不太喜歡和人靠的太近,曲若水看著恨透自己的衛子塵,等著他回答。

    「我爹……」曲若水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衛老頭,但她依然等著衛子塵下面的話。「我爹死前一直掛念著你。」像是在跟誰賭氣似的,衛子塵的話說的飛快:「爹交代我如果再見到你,希望你可以原諒他帶走凜,還有原諒凜展開一連串的復仇計劃……」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曲若水不知道為什麼衛子塵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告訴她這些話,但她還是很客氣地向他道謝。

    「那……我先走了。」不是不相信衛子塵,只是曲若水一下子無法理解為什麼他的轉變會這麼大,可以這麼和平的和自己相處。

    見他沒有吭聲,曲若水以為他沒話要說了,於是繼續往前走。

    「若水!」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親暱的喊住她,更衝向她、一把抱住她。尚未搞清楚衛子塵在想什麼,凜冽憤怒的吼聲讓曲若水什麼也聽不見了。

    「你抱著她作什麼?」凜冽冷冷地瞪著衛子塵。「放開她!」

    「你還不懂我想作什麼嗎?」衛子塵血腥地用雙臂箍住臉色漸漸發青的曲若水,「凜,現在可是難得的大好機會啊。」

    「什麼機會?我叫你放開水兒你聽見沒?」凜冽心驚膽跳地看著雙眸染上火紅的衛子塵,心跳逐漸如擂鼓地加快。

    衛子塵猖狂地笑著。「凜,你變了。」歇下笑聲,衛子塵的聲音恍若從地府傳來,「你不會真的愛上這小妮子了吧?你忘了你身負的仇恨嗎?」衛子塵抽出白森的匕首,輕劃著曲若水僵冷的臉頰。「你忘了沒關係,我可以幫你作掉她。」衛子塵話一完,殘忍的刀鋒立刻一來一回地染上曲若水的血。

    「啊!」曲若水尖叫出聲,一陣刺痛讓她低下頭,無助地看著自己的小小隆起的肚子流出觸目的鮮紅色,曲若水腦子「轟」的一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是啊,你的孩子就快不保了。」衛子塵得意地笑著。「凜,你記得你上回問的問題嗎?」衛子塵挑著眉,小心地看著全身罩上一片寒霜的凜冽。「如果我的敵人的女兒懷了自己的小孩,」他殘忍地捏緊曲若水的脖子,不讓她低著頭,讓曲若水只能絕望地看著凜冽,「我會自己殺了那孩子,然後繼續我的復仇。」

    凜冽緩緩地低下頭,然後輕輕地笑了。

    他慢慢地抬起頭,沒有笑意的唇勾起冷酷的弧度。「衛,我真的不想殺了你。」

    他像只優雅的黑豹,足以吞噬人的炯炯目光動也不動地鎖著衛子塵有些訝然的眼。

    突起的一陣大霧,將三人圍在其中。

    當霧散去,一切似乎也該畫下句點了……

    ***

    霧悄悄地敞開,天邊勾著一輪明月,寧靜的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衛子塵喘著氣,單膝跪在地上,斗大的汗滑下他慘白的俊容。

    「水兒是無辜的。」凜冽抱起昏噘的曲若水,「當年的兇手我已經查出,一切都是司徒蕭那個老賊所為。」

    「但她父親……」

    「你還不懂嗎?」凜冽憤怒地轉過頭。「這一切該結束了!就算她父親也是當年的加害者之一,但他也已經得到他應有的處罰了,不是嗎?你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懂?怎麼不想想為什麼衛老爹都可以放下這些仇恨,不計較地呵疼水兒?你怎麼不想想,當時的你是多麼難伺候?嬌生慣養,什麼都要順著你才可以。衛老爹若真冷血,又怎麼會這麼照顧我和水兒?你將一切不愉快全歸罪別人,怎麼不先檢討你自己?」

    一口氣說了一堆,凜冽皺起眉。「如果你真懂得我說的話,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不一劍斃了你。」

    凜冽走後,揚起一陣刺厲的風。風旋過樹,發出沙沙的聲響。

    衛子塵再也忍不住腿上傳來的極度疼痛,終於倒地,失去了知覺。

    ***

    天空很灰,曲若水下意識地拉緊身上的衣服。冷颯的狂風掃著她慘白的臉,撕裂的疼痛讓曲若水忍不住蹲了下來。

    瞇起眼,曲若水露出一個淺笑。她彷彿看見了小小孩的他和她,在夢中看過千萬遍也不厭倦地坐在涼亭中看著夕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想要更靠近那,曲若水站了起來,想走過去。

    「水兒,水兒。」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背後輕輕地拉住她的腳步。她有些迷惘地回過頭,那是一片漆黑。再看看笑語不斷的那頭,曲若水一時間無法抉擇她該往哪去。

    「曲姑娘腹中的孩子……」一個老沉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接著似是毫無止境的沉默讓曲若水驚慌了起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了?

    溫溫的液體,滴答地落在她的臉上。是誰?是誰哭了?

    「她這樣昏睡還會持續多久?」凜冽抹把臉,沉重地看著床上緊閉著眼的曲若水。

    楊大夫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預測答案。「凜爺,您要節哀。」

    凜冽沒有答腔,站在一旁的小六子,連忙伶俐地和楊大夫道謝,順便跟著他回藥鋪抓點補藥回來給曲若水。

    嘈雜的人聲逐漸消散,背著光,凜冽心疼地的表情,無聲地被黑暗吞噬。

    床上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蛋,幾近透明;而曲若水攏起的細眉無聲地抽動著凜冽那根纖細的神經,一拉一扯之間,凜冽幾乎快失了呼吸。

    如果……如果他沒有實行這愚蠢的復仇計劃,她會不會永遠是當年那笑臉迎人的小可愛,永遠都不會露出這樣令人傷心的表情?

    凜冽顫抖的大手輕輕拂過她的眉,她的鼻,她慘白的小嘴,無法平息的情緒,催促著另波解放心性的淚水。

    一會,曲若水輕輕地睜開眼。凜冽收起哀痛的表情,盡量持平臉上的柔和。「你現在感覺如何?」

    曲若水靜靜地看著凜冽。「我的孩子呢?」

    「你多休息,什麼都別想,好嗎?」握緊她纖細的手腕,凜冽心驚她低得嚇人的體溫。

    曲若水的表情像是哀莫大於心死。

    凜冽的心狠狠地抽痛著。「水兒,你別這樣……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和寶寶……水兒,對不起……」他的眼眶再度紅了。

    曲若水像是沒有聽見凜冽的話般,只是僵硬地將頭轉向窗外。

    「你可以打我、罵我,都沒有關係。」凜冽拉過曲若水的手,拍著自己的臉,但手中那柔軟似無骨的小手動也不動地任由他握著。「我沒能好好的保護你和孩子,都是我的錯……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這個樣子,我真的很不忍心,對不起,對不起……」

    曲若水並沒有回望他。她只是盯著窗外那抹在風中搖擺的粉紅花蕊,任由自己的神魂飛向不知名的地方去。

    她的心,空空的,什麼也感覺不到了。這樣的空白也很不錯,不是嗎?一個內心這樣告訴著曲若水。是啊!沒有感覺的心情,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因為她再也不必為誰哭泣、為誰心痛了,這樣,真好,真的好好,好好……

    「水兒!」凜冽搖晃著曲若水。「你別這樣好嗎?你看看我,看看我啊!」凜冽將曲若水抱進懷中。「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這個樣子,好嗎……。你還有我啊,還有我在你身旁啊,你不可以,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曲若水覺得臉上又是一陣濕熱的液體。她空洞的眼閃了閃。她疑惑地抬頭,意外地看見凜冽的臉掛滿了淚。

    「你……在哭。」曲若水遲緩地抬起手,抹去凜冽的淚。

    「對不起……對不起……」抱緊了懷中失神的可人兒,凜冽濃濃自責的淚不斷地滴落住曲若水揚起的臉。

    原本寒冷的心像是崩落了一角,接著,轟隆巨響,曲若水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傷心難過,如融化的洪水般到處亂竄。

    「孩子,我的孩子……」曲若水掄起拳頭,拚命地打著凜冽的胸膛。「你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啊!」陣陣淚花在冰冷的地板上濺起水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的力氣不足以傷害他一絲一毫,但她哭啞的聲音卻讓凜冽的心整個揪起。

    「我恨你,我恨你!」捶打像是依然無法發洩掉她的痛楚,曲若水憤恨地咬住凜冽的手臂,而凜冽也不為所動地讓她咬著

    血腥味嗆入曲若水的口中,但她依然狠狠地、狠狠地瞪著凜冽,而後者則一臉哀傷地看著那失去理智的人兒。

    「凜爺,不好了!」原本緊張得要死的小六子,見到眼前的景象著實嚇了一大跳。

    凜冽沒有調開目光,只是冷冷地詢問小六子,「發生了什麼事?」

    不愧是凜家總管,只見小六子立刻回復神智,報上緊急要事。「曲家少爺和自稱『焱台莊主』的男子及他的夫人,正在大廳上吵著要見曲小姐。」

    「嗯,我等等立刻過去。」凜冽見曲若水驚訝地鬆開嘴,也不急著看自己的傷口,他仔細地端詳她。「你有沒有受傷?」

    曲若水推開凜冽,搖搖晃晃地要奔出去。

    「我知道你想去哪兒。」凜冽攔腰抱起曲若水,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向「降鷹廳」。「我們一起過去吧。」

    看著懷中不再掙扎的女孩,凜冽深深地吐了口氣。

    或許,他再也看不見她了吧……

    ***

    「水兒真的在這嗎?」一位身著嫩青色衣衫的女子,麗人的五官像是朵嬌艷欲綻的花朵。

    「呃……是……是的。」曲-揚知道曲若璃是美麗的,但是怎麼想也沒想到,六年不見的大妹,居然性情會作了這麼大的轉變。

    「可是怎麼還沒看到水兒啊?」漂亮的眉揚起個美麗的弧度。「還有,大哥,你怎麼可以讓水兒一個人在這兒受苦?」

    「我……我……」面對這麼火辣的逼視,曲-揚有點腿軟。老天!璃兒是遇到什麼事情?為什麼以前那個柔弱似水的女孩,現在變的這麼……這麼……

    「璃兒,你先別急。」一旁的男子輕聲安撫自己的嬌妻。看見曲-揚毫無招架的表情,熾焱真的很想偷笑。曲若璃會有這麼大的不同,全都得感謝他這個「溫柔敦厚」的好丈夫。不過現在如果爆出笑聲的話,難保現在這剛烈性子的老婆大人不會扒下他一層皮,所以他還是乖乖享受內傷的痛苦好了。「大舅子應該是萬不得已的,你就別這樣瞪著他了。」

    「誰是你大舅子?」聽見熾焱這樣喊自己,曲-揚忍不住又火大起來。「我還沒同意璃兒嫁給你呢!」

    這小夥子真是有種,先把曲若璃拐進「焱台」,再私自帶她遠離江南,到處遊玩去。要去尋訪名醫?說的可真是冠冕堂皇,八成是受不了在「焱台」的生活,所以才會丟下整個龐大的家族,和曲若璃一起去過他逍遙自在的生活。

    「哥哥!」曲若璃看見熾焱一臉哀傷樣,挺起自己隆起的肚子,一根纖指輕戳著:「你都快當別人長輩了,還說這種話?」

    「你小心小心,不要亂戳!」熾焱不再裝可憐,緊張地握住曲若璃的手。「咱們的小傢伙可禁不起他娘這樣亂來,你先坐著,坐著,乖。」

    哼!就知道熾焱老愛裝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可憐樣。曲-揚雙手環胸,撇過頭去。唉!我的小璃兒就這樣被熾焱拐走了……嗚……我的小可愛……

    突然的腳步聲,讓廳上幾個人很有默契地一致沉默。

    當凜冽抱著孱弱的曲若水進來時,曲若璃的眼瞬間聚滿了淚。

    「璃姊姊。」看見曲若璃欲泣的表情,曲若水露出一個安撫的笑。「璃姊姊,好久不見,你這些年都好嗎?」

    「嗯,我很好。」曲若璃粗率地擦去淚的動作,讓除了熾焱以外的人都訝異的不得了。唉!六年的時間,真的把一個人改變成這個樣子嗎?

    輕柔地將曲若水放在太師椅上,凜冽偏過頭,「小六子,你去請楊大夫過來一趟。」因為他很擔心,萬一曲若水發生什麼狀況的話……

    「請什麼大夫?」曲若璃哼了一聲。「焱就是現成的大夫,還是武林上響叮噹的『神醫』,有他在,你還擔心什麼?」

    凜冽知道曲若璃為什麼敵意這麼深,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揮揮手,叫下人泡壺茶上來。

    「我來不是喝茶的。」像是洞悉凜冽所有動作,曲若璃又涼涼地打斷那下人的步伐。「我是來要水兒的。」

    凜冽看著曲若璃。「沏壺茶是基本的待客之道,熾夫人,你不需要這麼劍拔弩張。」

    「待客之道?」曲若璃美目一翻,雖然不太雅觀的動作,在她作起來卻硬是多了幾分嬌美,而她清脆的聲音泛著諷刺。「如果你真懂什麼叫做待客之道,你就不會這樣利用水兒,更不會打傷大哥了。」

    凜冽瞇起眼,「幾年不見,你變的可真伶牙俐齒。」

    曲若璃送出一個艷麗的假笑。「你也變老了不少。」當下在場的男士爆出不少尷尬的咳嗽聲。

    凜冽瞥見曲若水的一臉沒有表情,一顆心又沉下谷底。

    「我聽說,」曲若璃輕易地主導整件事情,「你曾經說過一萬兩白銀可以換回水兒。」

    順著她的話,凜冽點頭。「沒錯,不過那得是出自曲家的一萬兩白銀才行。」

    曲若璃再問。「一萬兩,也可以讓兩家的恩怨一筆勾消?」

    打從聽到曲若璃和熾焱來,凜冽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了。「沒錯。」

    「很好。」曲若璃揚起尖尖的下巴。「我算不算曲家人?」

    「算。」凜冽沒有太多為難,反而讓大家有些意外。畢竟她已經嫁入熾家,如果凜冽硬要說她不是曲家人也不為過。

    「嗯哼!」臉色一僵,曲若璃看見凜冽痛楚掙扎的內心世界。她的腦子一轉,決定還是給凜冽一點顏色瞧瞧,幫水兒出點氣。「接著!」曲若璃射出一道玉製的令牌。「焱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曲若璃不理會熾焱又擺出的可憐模樣,看著把玩令牌的凜冽。「這是『焱台』專有御令,你若覺得一萬兩不夠,想要多少錢,儘管上『焱台』拿,我和焱絕對不會吭聲。不過從此之後,曲府不再欠你什麼東西。」

    凜冽將令牌收下。將所有的不捨難過吞下肚。他持平的聲音迴響在整個「降鷹廳」。「從此以後,曲、凜兩家不再相欠。」他面色複雜地看著依然沒有表情的曲若水,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只見曲若水臉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瞪著凜冽。

    「事情終於解決了。」曲若璃開心地走到曲若水面前,巧笑倩兮。「我們回家了,水兒。」

    「且慢!」一個清亮的聲音硬是打壞曲若璃的如意算盤。

    所有的人都直覺地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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