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園,武林上頗有聲望的家族之一。
當今武林共有四園、三莊、五大家族。
四園分別是紫園、綠園、繡園、黎園,各以琴棋書畫著稱,而各家從琴棋書畫所演變而來的家傳武學,亦是揚名武林的原因之一。加上四園家學淵源,各園長輩中又握有不少勢力,故盛名延傳至今。
所謂的三莊指的便是立劍、飛鷹、疾風等三大山莊,各位於國土的北、中、南方,經商為主。其中以立劍山莊富可敵國的聲勢威震天下。
五大家族,也是人人知曉的五大門派。五大家族以姓氏:東方、西門、南宮、北堂及司徒立派。五派的武功門路,亦正亦邪,行事做風詭譎難測,單憑各人心情及處世原則。
所幸,五大家族雖然是未知數,但也因為互相猜忌而處於制衡狀態。
其它林立的各大門派雖以名門正派自居,行走江湖講究的是俠義風範,但私底下所進行的勾當卻是搶劫勒索等無本的生財之道。市井小民敢怒不敢言,任憑所謂的大俠行鼠輩之風。
而在這昏君當道的亂世之中,四園、三莊、五大家族除了立劍山莊偶爾出來主持正義外,其它皆是沉寂無聲,讓世人以為他們全都消失,要不就是深山退隱去了。
殊不知,這不算寧靜的武林正在醞釀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暴。
而皇宮大內的帝位之爭,亦成了武林中趣事的一段小插曲。
整個事件,由綠園所擁有的長生不死藥掀起了開端,滿天的雲雨密佈,掀起風起雲湧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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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園的當家主事者病了,這個消息很快的就由人聲鼎沸的市集上傳了開來,就像是有心人士故意渲染一般,幾乎人盡皆知。
綠園重金尋找名醫,只盼能為綠園的主人──向綠意帶來一線生機,所有得到消息的人皆半信半疑,因為他們不相信擁有長生不死藥的綠園之主需要延醫求診,是以連日來上門的大夫皆是為了一窺向綠意的美貌或為竊取不死藥而來。
據聞綠園在五百年前被人下咒,凡是男丁皆活不過二十歲,而綠園之主為了保住自家的血脈,紛紛求助五湖四海的高人,後來有一位雲遊四海的高僧為綠園解了咒,但此後綠園所出之男丁在滿二十歲之前皆須著女裝,並以女兒之姿撫養成人,直到二十歲生辰方可換回男兒身。
綠園繼承人的血統以貌美出名,因此各方人士雖知以女裝打扮的美人兒都是男人,卻也趨之若鶩,更甚者,還有不明事理的外地人上門求親,因此傳為地方笑話。
所以,綠園對於那些前來的大夫們總抱有一分防範之心,深怕病中的向綠意為人所害。
此刻,又有一名意圖不軌的登徒子被掃地出門。
「哎喲!」男子左眼中了一拳,跌倒在地。
「下手輕一點嘛,我只不過是多看了那個大美人兒一眼,偷摸了他幾把,又不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男子一手撫著受傷的左眼,一手支撐起身體,狼狽地爬了起來。
而綠園大門口出現的卻是嬌俏的斥責聲。
「哼!敢覬覦我家公子,真是不想活了!要不是我機伶,怕我家公子早就遭到你辣手摧花了!」
只見一名丫鬟打扮的妙齡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被她轟出去的登徒子破口大罵。
這已經是十天來的第五次了,登徒子總是防不勝防。
路上的行人路過時瞧見綠園的嫣兒又在教訓登徒子,有的會好奇停留下來看熱鬧,有的只是莞爾一笑走過去。
「瞧瞧,那嫣兒姑娘又在為她家主子教訓人了,這戲碼三天兩頭就上演一次,我都快看膩了。」
「可不是嗎?這也難怪啦!這綠園的主人聽說貌美無雙,生得比女兒家還標緻,莫怪這些登徒子三天兩頭就想往裡頭鑽,一探那大美人的廬山真面目。」
「真是可惜了,向綠意才十九歲呢,沒想到也和他那兩個哥哥一樣,為那娘胎裡帶來的心疾所苦。向家三兄弟死得只剩他一個,他再不行,眼見向家就要絕後了……」
「呸!呸!呸!少在那兒烏鴉嘴了,你沒聽說嗎?那過世的向老爺子留了什麼長生不死藥給他的兒子,必要時還有仙丹妙藥撐著,向公子絕不會有事的。」
「是啊!向老爺生前為咱們鄉里做了那麼多善事,若老天真要他絕後,就太沒有天理了!」
「可那長生不死藥是真的嗎?要是真的,怎地向老爺子會讓他的長子、次子相繼夭折呢?」
「這、這、這……反正這是綠園的事,咱們只要管好自己便成啦。喂!你們再不走,等一下市集散了,就買不到菜啦!走了,走了。」
隋著圍觀群眾的一哄而散,街角出現一名白衣男子,他一邊思考方才聽來的消息,一邊盯著那不堪受辱而準備使出暗招報復的登徒子。
就在那登徒子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就要往那劈頭痛罵的嫣兒身上撒去時,白衣男子一個眼明手快,制住登徒子撒出藥粉的手,巧勁一運,便將他的手腕扭斷,讓他自食惡果。
那登徒子顧不得劇痛的右手腕,以完整的左手猛力往身上拍打,企圖拍去那撒了滿身的毒粉,不久,就從他口中傳出一聲聲的哀號──
「哎喲!大俠饒命啊!快救救我,快癢死啦,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有膽使用赤毒粉,就要有膽量承擔後果。放心,你不會痛苦太久的,頂多癢個兩、三天,抓破一層皮而已。」白衣男子微笑著安慰,卻讓聞者起了一陣寒慄,連淚水都不爭氣的滾了下來。
一旁被方才驚險一面駭住的嫣兒,直到此時才想起要向她的救命恩人道謝,連忙跑到白衣男子身前,還不忘補那登徒子一腳。
「恩公,您一看就知道那是赤毒粉,想必對醫術有所研究吧!何不讓嫣兒款待您,答謝您的相救之恩,順便幫我家公子看看病?」
好機伶的女娃兒,報恩還不忘討個順水人情。
看白衣男子不答話,嫣兒便當他答應了,她一手拉住白衣男子的衣袖,半拖帶拉的將人帶進了綠園。
「對啦!公子,嫣兒還不知道您的姓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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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他有辦法醫治綠意的病?嫣兒,你確定他不是另一個尋上門的登徒子嗎?」上官雨輕搖手中羽扇,神情一派瀟灑中帶有幾分憂心。
上官雨,綠園向老夫人的外甥,也是向綠意的表兄,外貌俊逸非凡,處世瀟灑淡然。因為綠園唯一的主人正在臥病中,所以經常撥空前來探視向綠意及處理綠園上下的瑣事,目前掌管綠園名下的產業。
「是真的!冷公子不過來了兩天,小少爺的病就有了起色,方才您不也瞧見了嗎?」一提起冷-,嫣兒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題,才不過兩天的光景,就能讓機伶的嫣兒將他當成神仙般崇拜,可見這位尚未謀面的冷-實在不簡單。
上官雨停住手中搖扇,端起下人剛奉上的佳茗,輕啜一口,隨後抬眼問道:「你說,那冷大夫上山採藥去了?」
「是啊!他說普通藥鋪裡沒有他需要的藥材,他必須自個兒上山去找,我說要不要帶個人一路上好幫他的忙,他也推辭掉了,他還說最遲在黃昏時分就會回來。」
放下手中佳茗,復輕搖手中羽扇,上官雨笑道:「喔?倘若他真如你所說地這般本事,那我可得見識見識了。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是何方高人。」
「表少爺,雖然那冷公子長相不及您俊美,也不及我家小少爺的花容月貌,可他也算是長得一表人材呢。尤其他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精湛的醫術,也不會恃才傲物,凡事更是事必躬親,當真是時下難得一見的俊材了。」
上官雨聞言,羽扇掩嘴低笑數聲。
「敢情咱們的小嫣兒已經芳心暗許啦!就不知那冷大夫是否有那條件配得上綠園最有身價的嫣兒。」
嫣兒一聽,頓時耳根子都紅了起來,她忍不住嬌嗔道:「哎喲!表少爺取笑人家啦。嫣兒可是一輩子都要陪在少爺身邊服侍少爺的,可沒那福份配得上人家冷公子,更何況冷公子也無心於此啊!」
天生聰慧的嫣兒根據這兩日的觀察,發覺冷-對綠園裡年輕貌美的女眷視而不見,甚至有一些小丫鬟向他示好,他也視若無睹,這種空有才情卻無風情的男人她無福消受。
「好好好,好嫣兒,我怎麼敢取笑你呢?對了,我不在園中的這幾日,沒有人上門滋事吧?」
三天兩頭都有不肖份子前來騷擾,雖然已經加強戒備了,卻難免有幾隻漏網之魚。
更何況上門來滋事的除了登徒子及一干宵小外,還有武林人士,上官雨縱使再有能力,也是難敵四方高手的。
「是沒有人上門尋問那長生不死藥的事啦。可最近看守的人都說附近多了一些生面孔,時常在這一帶走動,怕是那些貪心的武林中人有意趁機奪取,要是表少爺再不想辦法處理,如果讓他們傷了小少爺或是得逞了怎麼辦?!」
提及長生不死藥,園裡本就不甚輕快的氣氛更加愁雲慘霧,為了要提防那些不肖江湖武夫及宵小,園裡已折損了幾名好手。
「莫慌,我會再多調派一些人手來綠園協助,你只要看好你家少爺就行了。其餘的,我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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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家傳至向綠意這一代,共有三名兄弟,向綠意排行老ど。
原本綠園該由向家長子繼承,誰知向家長子向綠臣、向家次子向綠心先後因先天心疾而夭折了,原本在多年前,向老爺曾經收養一名養子,但後來那名養子也無故失蹤。
就在前兩年,為子奔波的向老爺子也在一次的經商路上被盜匪所殺,現下向家只剩下向綠意一絲血脈了。
原本向綠意的心疾已趨緩和,就在大夥兒以為向家終於能夠保住ど子時,向綠意的病卻一發不可收拾。
那遺傳的心疾號稱無藥可醫,但在上官雨絕不放棄的心態下,四處延攬名醫,向綠意在服用許多補品的情況下,勉強撐了一些時日。
看著那病中愈加纖瘦的表弟,上官雨心中有百般的不捨。一切的關懷與聲聲無奈,皆化作一聲輕歎。
「唉。」
「雨?怎麼了?」
長期臥病在床的向綠意聞聲起身,掀起了隔絕他與上官雨的紗帳。
「抱歉,吵醒你了。」
「你沒有吵醒我,因為我根本沒睡。」微帶病容的向綠意仍舊難掩那天生麗質。
「近來園中多事,綠意無能,一切勞煩你了。」
雖然向綠意長臥病-,但是他對綠園的一切事物還是相當關注。
「沒的事,小小風波,過些時日就能平息了。倒是你,好不容易才有起色,千萬要注意身體,可別再出任何差錯了。這綠園,終是等著你親手掌理呢。」
上官雨前些日子出門,也是聽聞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夜神莊內有一位聲名大噪的毒醫,在抱著一絲希望的心態下前往尋訪,卻是無功而返。
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聞有冷-這一號人物,就不知這名醫術堪稱絕佳的冷-是否別有用意。
「我想,有冷大夫的醫術,病情好轉絕對不成問題,只是要根治,怕是不可能的事了。」向綠意淡淡一笑。
他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能不能好,也許不是醫術高不高明的問題,這種先天的疾病,從來只聽過藉由藥物續命,沒聽說過能治癒的。要真能治癒,大哥和二哥就不會死了。
可是,雪哥哥卻從來沒有放棄過他,甚至為了他布下了這場陰謀。
「方纔,我都已經聽嫣兒說過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自個兒得要小心些。」
「雨,你是怕冷大夫是為那長生不死藥而來?」向綠意睜大了漂亮的雙眸。
就是要那冷-為了長生不死藥而來啊。這樣,雪哥哥才能如願,他的病也才有希望……
不過,就算在他的家人面前,他也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模樣,這樣,冷-才會上勾。
看著天真的向綠意,上官雨不禁歎了口氣,這叫他怎能放心的下啊。
「只是懷疑罷了,我也很希望他是我們求之不得的救星啊。」
時至下午,由窗外射進的橘黃日光耀眼而刺目,帶著不容忽視的殺傷力,上官雨見狀,便不著痕跡地移到近窗口處,為向綠意擋住了令人不適的炙熱。
溫柔的雨,對他總是百般呵護。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跟隨著的是嫣兒嬌嫩的嗓音。
「少爺、表少爺,冷大夫回來了。」
上官雨頎長的身子一轉,原本對著窗外的臉轉回正對門口。
「有請冷大夫。」
乍見那入門的白色身影,上官雨只有一個感覺,此人……不太像是一個大夫。
很白淨的一個人,澄澈的瞳眸裡看不出任何訊息,饒是閱歷豐富的上官雨,也無法一眼斷定此人的本質是好是壞。
他就像是一張白紙,讓人看不出上頭有任何瑕疵。
就連一般大夫臉上貫有的慈愛表情,在他的臉上也完全找不到,一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就像在告訴旁人,他的感情世界是波瀾不興的。
冷然、白淨,不帶一絲感情,有別於一般慈眉善目的大夫。這樣的人怎會是一名大夫?
「不是說了傍晚才會回來嗎?怎地提早了?」基於主人的身份,向綠意意圖打破突來的沉默,主動問候冷。
「需要的藥材採齊,就提早回來了。」
縱使一身風塵樸樸,仍舊難掩冷-出眾的容貌及冷然的氣質。只是說話語氣冷淡了些,絲毫聞不出一點感情的氣息。
房裡多出一個陌生人,並未引起冷-太大的注意力,他只是靜靜的等待向綠意的介紹。
「冷大夫,這位是我的表兄──上官雨,在我病倒後暫時替我掌管綠園的產業。雨,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冷-、冷大夫。」
上官雨微笑點頭,輕搖手中羽扇,表現出一名領導者應有的和善與氣度。
冷-只是點頭致意,臉上表情未有絲毫改變。
也許是場面實在是太冷清了,也或許嫣兒真的對冷-有許多的好感,她開始熱心的向上官雨『推銷』冷。
「表少爺,嫣兒說得沒錯吧?當今世上,像冷大夫這樣年輕有為又謙虛的人不多了。剛剛我偷瞧了一眼藥籃子,裡頭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藥草呢,仔細一問,全是些珍貴的藥材,都是對少爺的病情有幫助的。少爺啊,嫣兒真是為你感到高興,有冷大夫在,相信少爺的身體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冷公子,您說是不是啊……啊!」
「怎麼了?」原本在一旁靜默不語的上官雨開口詢問。
「嫣兒只顧著說話,忘了吩咐廚房準備晚膳跟煎煮少爺要服用的藥了,還有還有……還要替冷大夫燒洗澡水,啊!表少爺、少爺、冷大夫,嫣兒先告退了……」
話還沒說完呢,只見嫣兒娉婷的身影一溜煙地不見。這小妮子,總是忘了這綠園裡還有『老』總管呢。
「嫣兒就是這個樣子,像個急驚風,還望冷公子切莫見怪。」上官雨的語氣中有著對自家人的寵膩與包容。
「不會,她這樣子很好、很可愛。」
在看見冷-臉上那不易察覺的笑意,上官雨有絲詫異,這人……真是無心無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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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冷-按例為向綠意診脈。
「什麼時候,我才能下床走動?」
雖然病情已有好轉的跡象,但長期被病魔折磨的身子還是與常人有很大的差異,連下床都不被允許。
「時機未到。」丟下一句話,冷-開始寫藥方,語氣依舊是冷漠淡然。
「你好像不太喜愛與人交談。」根據兩天下來的觀察,向綠意大膽的下定論。
冷-手中的筆沒有停下來,很顯然的,他因為太過專注而沒有聽到向綠意的話。
向綠意也不在意,繼續追問。
「你的醫術這麼好,為什麼從未在江湖上聽聞你的名號?我知道你淡泊名利,但你為我醫治,真的什麼也不要嗎?」雖然心底九成九肯定就是這個人了,但是他還是想從冷-的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好不容易,冷-終於停下手中的筆,向綠意正在高興他不必一人唱獨角戲時,冷-的一番話卻讓他傻了眼。
「來綠園,我只想知道這世上是否真有長生不死藥這種東西,更想拜訪令尊,可惜他英年早逝了。」
這人,真如雪哥哥所形容般,除了藥理,天大的事也入不了他的眼。
「為什麼?」難道長生不死藥比人命還重要?身為大夫,卻意不在懸壺濟世。
「對於藥理,我有一份執著,並非貪圖貴府的仙丹妙藥。但我這幾日想了想,貴府應該沒有長生不死藥這種東西,若有,我到此之時,你也不會瀕臨死亡。」
是因為執著於藥理,所以才對長生不死藥有興趣是嗎?
這冷-看起來也是聰明之人吶。
「可惜,愚昧的世人可不這麼想,貪婪容易蒙蔽理智,既然你知道沒有這樣東西,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是啊,既然沒有他要的東西,留下來又是為了什麼?向綠意從來都不以為那故意散播的謠言能夠持續多久,尤其綠園裡頭根本就沒有長生不死藥這種東西。
那漏洞百出的謠言騙的了多數的江湖人,卻騙不了真正的聰明人。
「你的病。」冷-提出簡潔有力的理由。
「我的病?」這就奇怪了。
從冷-的態度以及行事作風來看,他絕對不會擁有懸壺濟世的菩薩心腸。
這樣的人,怎會成為大夫?又怎會為了他的病而留下來?
「愈難治的惡疾,我愈有興趣。」
在那一-那,向綠意彷彿又看到冷-那難得的微笑。但也只有一眨眼的光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