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女人傷心地往後退,拒絕他的接近。
「思羽……對不起,但我是真的愛你--」
「我知道,但你的真心能維持多久?連你都不能保證,不是嗎?」冷淡而嘲弄的口吻下是掩飾不住的傷心欲絕。「你跟她呢?當初難道沒有激起過愛的火花嗎?」
封克棠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景琳她、她願意接受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他知道是自己的自私深深傷害到她,也傷害到了另一個愛他的女人,但她才是他這一生的最愛啊!
「不!我不願意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分享一段感情!」她衝動地駁回他的話,因痛苦而顫抖的長睫毛下,是一抹絕望的空茫。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千萬次在她腦海裡勾勒過的美好,美滿而幸福的一切,它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結局是這樣殘酷,如一記重槌砸碎了她的期待!
原來幸福真的如鏡花水月,一切都只是虛空的幻象。而她的心,曾經被幸福包裹得如此鮮活,現在卻是傷痕纍纍。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思羽,我帶你回瑞士好不好?我們讓一切重新開始……」
「夠了!你不要再做不切實際的夢!」她近乎憤怒地打斷他的話,「那他們呢?你的妻子和兒子,你把他們置於何地?」
「他們……」封克棠沉默了,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痛楚,「是我的責任。但你和孩子,才是我的最愛!」
她沒有回應他,如花嬌顏蒼白得可憐,目光越過他聚焦在遠方的某一點,淡漠地自語:「從愛蛻變為責任,需要多長時間?」
「思羽,我們……」
她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凍結了他的話語,也凍結了他內心尚懷抱著的一絲期望。
「你這樣想的話,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她冷冷地說。
「對不起,思羽,我不是那個意思。」封克棠急急地道歉。不只是她,他也同樣承受著身心的煎熬。「我知道我也對不起景琳他們母子倆,晝兒他還那麼小,他才四歲,可是已經會皺眉頭了……這一切都是我這個當父親的錯!可是我……」
「再見。」她無力再聽他辯白些什麼,看著機場內外熙攘的人群,任憑一串珠淚滑過她弧度優美的臉頰。
「你回去吧,回到他們的身邊。面對丈夫的背叛,還能不離不棄的女人是難能可貴的。你不該再辜負她,我也不會再做傻事了。」
從此以後,海闊天空,他們將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思羽,你不恨他們?」
她拉起行李,腳步卻像被灌了鉛一般釘在原地。「錯的只有你一個,我沒有必要怨恨他們。他們和我一樣,都是被你的自私所傷。」
「我、我以為--」
「哼!你以為?你以為我該跟她一樣默默忍受、委屈自己來跟另一個女人分享感情嗎?或者鐵石心腸到無視他們的感受,盲目地跟你共組家庭?克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搖著頭,披垂的秀髮下是遮掩不住的無力和失望。「我真是太不瞭解你了,你為什麼總是像孩子一樣的任性?」
「對不起。如果當初我先遇到的人是你,那麼今天……」
「夠了,克棠,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請你好自為之,珍惜你身邊所擁有的。也許他們對你來說才是最寶貴的……我會有我自己的生活,只是那已經與你不相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無論如何請你不要離開,好嗎?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我願意接受一切的考驗和磨難,我願意……」
「我不願意!」她打斷他的話,神情十分無奈。也許愛之深,早已沒了怨尤。「我不想再陪你耗下去了。」
封克棠徹底地怔住,面對著他最心愛的女子,面對著他這一生中的摯愛,他怎麼捨得讓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但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她走了,就這樣走出了他的生命。
就這樣,這麼多年過去了,封克棠仍是忍不住憶起他最愛的女人毅然離開他時所說的話。
我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我不允許自己的委曲求全抹殺了它!
對不起,思羽,是他的不負責任傷害了他們的感情。
封克棠靠在皮椅上閉上眼睛,承受著不斷湧上來的疲憊和無奈。
寬大而古雅的紅木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個相框,封克棠心痛地看著那張封勰在大學時的運動照,相片裡的他摟著籃球,一臉晶亮的汗漬和孩子氣的微笑,帥氣且可愛得不像話,那是源自他的遺傳啊!
他虧欠她和這孩子太多了。
(阿姨,聽說臭小子回來了--)
「是啊。哦,是Billy吧?」正在沙發上整理授課材料的身影淡淡地笑著,眉眼問儘是溫柔。
封勰這孩子也真是的,當初叫他回到他父親身邊,可是費盡她的唇舌,他倔強得像頭牛。
現在他就這樣突然跑回家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她雖然有些驚喜,但是晚飯卻是在匆忙之下準備的。誰知道那小子一填飽肚子就鑽進房間講起電話,居然奇跡般地都不先跟她這個母親親熱一番。柯思羽雖然嘴上叨念著,但臉上卻盡顯欣慰之色,她的寶貝終於找到另一半了。
(Susan教授好!)話筒裡擠進另一道陽光洋溢的聲音。他們都是一群年輕的小子,是兒子封勰在瑞士的朋友。
「Bluce!你還記得我?」合攏教料,依然動人如初的美目閃閃發亮,
這小子在讀書的時候有選過她的東方文化欣賞課,卻幾乎每堂課都讓她又好氣又想笑。她一回轉身書寫黑板,他就在下面忙著掏胳肢窩,要不就是擠眉弄眼,折小飛機朝女生的領口丟去……搞怪水準一流。不過他對她提出的要求總是最熱心幫忙,搬桌搬教具,幫忙分發資料,做完事情依舊神采奕奕的繼續搞怪。
(那當然,Susan教授可是學園裡最美麗的東方風景!我畢業的時候把一切都還給了學校,只把對教授美貌的讚賞帶走!)他油嘴滑舌地大大恭維一番,甜得都可以滴出蜜汁來。
這話惹來無可奈何的笑。柯思羽想起了另一件事,曾經因為她太受歡迎,老是有學生想邀她去約會,收到的情書和禮物要用箱子來裝,每次都搞得兒子超級火大,不消滅那些「情敵」誓不罷休!封勰這小子從小就獨佔欲超強。
(阿姨,Yang呢?」跟B1uce的油腔滑調比起來,Billy是個老實可靠的孩子。
「哦,我去叫他,你們等一下。」她放下話筒,快走幾步。「寶貝,Billy他們找你……」
「媽咪,我等一下再回電話給他們。我還在講電話。」封勰捨不得放下話筒。
柯思羽無奈地只好對著話筒說:「不好意思,那小子似乎有重要的事正在處理。我待會兒叫他打過去。」
放下話筒,她的好奇心呈直線上升,那個叫「億億」的女孩子到底是長什麼模樣?竟能讓她的寶貝這樣依依不捨。一股微酸開始蔓延,柯思羽不平衡地想著,她的寶貝小子要被搶走啦!
(億億,你睡了沒?)封勰輕柔低語著,彷若貪睡的貓咪撒嬌。
「沒。」螓首輕搖,如花唇角揚起一抹淡弧。「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他才回瑞士一天,思念竟已像長了翅膀,一路直往他飛去。記得以前看到一首詩,大意是說人戀愛時,若與戀人分離,思念便會像夏天的野草一般抽長。那時她只覺得未免言過其實,淡淡付之一笑,如今自己算是體會到那樣的意境。
趴在床上的倪億君,腦海裡都是那抹可愛的淘氣身影。愛他的帥氣玩鬧,愛他帶著寵溺的霸道,愛他……她這才發現自己愛他好多,多到都數不過來。
她的寶貝喲,她怕他會寂寞孤單,怕他跟自己一樣也被相思染上身,因為思念已快將她整個人給淹沒。
歎一口氣,哀怨水眸望向窗外已然全黑的天幕。
夜越深,思念也越來越深,該怎麼解? (億億--)無比哀怨的一聲,故意拖長音,封勰撒嬌的說說。
「嗯?」她最心軟他這種孩子氣的語調,再硬的心都在瞬間化為水。
封勰無奈地嘀咕著:(下次一定要把你也帶來了!)沒有軟玉溫香可抱,他的胸膛空虛到心慌。
「勰,你好久沒回去瑞士,你母親……」
(你說柯女士?她當然是歡喜得不得了,就是晚飯太隨便了。唉,製造驚喜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頹然的俊顏窩進柔軟的被窩裡,猶在慨歎這一頓可憐的「自助餐」。他母親向來有了學生就忘了他這個親兒子,想起來就想跟那些臭書蟲拚命。
「柯女士?」她驚奇的睜大美目。
封勰好心地解釋:(就是你的婆婆大人啦!)他頓了一下又續道:(是不是在擔心?不用怕,她人很好相處的,將來億億嫁過來,絕對不會有那些俗氣的婆媳戲碼上演。)他在誘惑佳人快快嫁過門呢。
「我幾時答應要嫁過去啊?」偏偏她不吃他那一套。
(哦,你賴帳!億億好無情,把人家吃得乾乾淨淨,就打算翻臉不認人!)封勰哇哇大叫,漂亮烏眸一瞇,轉而狡詐地行哀兵之計。(人家付出青春真情,付出肉體,億億你每次都來勢洶洶……)
「好啦,我只是開玩笑。」他的話惹得她嬌顏泛羞,只得急忙打斷。親暱話語透過電話,總覺得有第三隻耳朵在聽,教她十分不自在。
(那億億何時嫁過來?)封勰狡詐地順勢導入重點。
「你又沒有……沒有求婚。」檀口輕輕呢喃,聲音有如蚊蚋。
(我剛剛已經求啦。)
天!那樣也算?
「不要,哪有人求婚這麼隨便的?」她不依地說。
(形式不重要,實質效益才是關鍵嘛。)他臭屁地說,隨即自我推銷起來。(咳咳,在下封勰,年輕有為、相貌上乘、品性一流,現在捧上真心一顆,誠摯懇求倪家大小姐下嫁於他。未知可否?)
他的話換來她一串不可遏抑的笑意。「這種事不可以隨便做決定的,我需要很多時間,而且我作肯定答覆的機率很小喲。」呵呵,誰讓他那麼臭美。
(哇,億億騙人!其實你心裡在嚷著要嫁給我,對不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自大地糗她。
「哪有?」她不依地反駁。
(好啦,已經很晚了,億億要睡了,明天睡醒了再告訴我願不願意嫁給我,嗯?)改用誘哄政策,封勰以溫柔低沉的語調撒下迷幻陷阱,巴不得佳人在迷糊中點頭承諾。
「沒有勰在,我睡不著。」倪億君機伶地跳開陷阱,將話題帶開。
俊顏一頹,無聲地哀歎,轉瞬卻又臭屁起來。(果然還是我的懷抱好吧?本帥哥的懷抱只對你一人開放哦,冬暖夏涼,並可隨時調整位置,自動Update和修復,品質絕對有保證……)
倪億君不得不打斷封勰的自吹自擂,「寶貝,晚安。」輕微到幾乎聽不到的稱呼,洩露了她的嬌羞心事。
(億億你剛才叫我什麼?)俊顏倏然一喜,小心翼翼地詢問,生怕漏了從天而降的一絲幸福。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說,晚安。」倪億君害羞且急忙地掛斷電話。
望一眼窗外的明月,倪億君的喜悅盈滿水眸,努力地放任嬌軀去會周公。希冀夢裡面,那縈繞心頭的身影能與她相見--那張總漾著笑的傻帥面容,喜歡耍賴猶如貓咪,卻可愛得令人心醉的愛人啊!
「媽,剛才你叫我?」剛收線的封勰懶洋洋地窩在床上,睡眼惺忪猶如一隻大貓咪。
「是啊,Billy他們找你。怎麼樣,回個電話吧!」柯思羽抱著授課筆記踱進來。
「不要。」封勰漫不經心地搖頭,依舊賴在床上嘀咕著。「那群傢伙能有什麼好事?不用在意啦,反正很快他們就會自動打過來的。呵,我要去洗澡了。」懶貓從床上一躍而起。
「你這小子真是無情無義,典型的見色忘友。」柯思羽在一旁慨歎,輕鬆攔下快越過身旁的腳步。
「美女教授,有什麼抱怨就直說啦!別含沙射影哦。」俊挺身形乾脆半倚上媽咪,笑得眉眼彎彎。
柯思羽白了兒子一眼,試圖避開他這個龐大的負擔。「胡說八道,沒看到媽媽很忙嗎?哪有空閒來跟你抱怨?」
「哦?」封勰得寸進尺地撒嬌。
「要不然你以為呢?我一回家就得忙著準備晚飯,好餵飽某人嗷嗷待哺的小肚子,然後辛苦地收拾杯盤狼藉,還得不辭辛勞地準備明天的上課材料,忙到現在連口熱茶都還沒喝。」哀怨的美眸直凝視著無動於衷的兒子。
「哇,老媽你越來越狡猾嘍!」封勰忍不住大叫,跳開兩大步。
「屁話!」
「完了,完了,美麗的女教授居然用字不雅!」
「你這個小壞胚子,還不是你招惹的!不要胡鬧了,寶寶,媽咪有話想跟你講啦。」
「柯女士,你兒子已經成年了!」寶寶這字眼立即招來封勰的抗議,俊顏立刻變成一條大苦瓜。
啐!這種肉麻的稱呼要是將來讓他的親親愛人聽到,他還有男子漢尊嚴嗎?
「媽咪,我看你還是快找個男朋友吧!」漂亮的烏眸忽然瞇起。「光靠孩兒我來填補你單身的生活,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喲。」
「沒辦法……」柯思羽故作無奈地雙手一攤,「他們都比不上你啊,如果寶寶找來有你一半可愛的男人,我馬上倒貼給他。」審視的目光鎖住面前的俊挺身影。「再說……寶寶你每次都把我收到的情書和禮物燒掉、扔掉,現在怎麼又慫恿我?」怎麼想都覺得這小子可疑。
「不一樣嘛!」封勰耍賴地說:「你應該找個成熟、有魅力、負責任的……那種老牌好男人。」
「嗯,這麼說的話,吉瓦叔叔怎麼樣?」柯思羽存心逗兒子。
果不其然,封勰臭屁地把眼一翻。「少來,他都追求你十多年了,鬼才信你現在才動心。」
「現在動心也不遲啊!你在外頭風流快活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家裡孤苦零丁,日子要多清淡有多清淡,你看書房裡的那些書,沒有一本蒙上灰塵,因為我不停在翻嘛!要不然你快生個小寶貝給我玩,否則我只好自己努力再生一個。」
「哇!你還想給我生個混血兒弟妹啊?」俊顏大驚,轉而拍拍老媽的肩膀,儼然一副垂頭喪氣狀。「唉,算了吧,媽咪,你老啦。」
「臭小子,你找打!」柯思羽揚起手作勢追打他。
「好啦、好啦,你樂意就再懷一胎好了。」封勰投降,笑倒在床上。「嗯,最好找個非洲來的,我一直很想要一個不開燈就會踢到的小弟啊。」
「免了,我還不想餵奶的時候都找不到他的嘴在哪裡。」柯思羽嘟起嘴,開始想計折磨兒子。「說起餵奶,你小時候貪吃又貪睡,簡直跟豬仔沒什麼兩樣。」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母親想報復他,就會開始翻舊帳,還會從頭翻到尾。世界真悲慘!
封勰抗議:「哇咧!有誰家的小孩子在襁褓中就開始規劃人生的?」
「你還有臉反駁?你說說,小嬰兒是不是應該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有人逗就咯咯地笑,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可是你呢?一天到晚昏昏欲睡不說,喝奶的時候還給我皺著個眉頭,幹什麼?嫌我餵你的奶沒營養啊?」
嗚呼……有誰家母親會跟自己襁褓中的兒子記恨,還記那麼久,真是沒天理!
「難怪你外婆喜歡叫你LP。」得逞的柯思羽在床畔閒閒坐定,開始念著讓兒子痛恨不已的字眼:「LP、LP……」
「媽、媽、媽……孩兒知錯了,求求你別再念緊箍咒了。」封勰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板上雙手合十,虔誠地乞求寬恕。「我知道,Little Pig嘛。」
母子倆笑鬧成一團。
「媽咪,忘了他,把他從你心裡驅逐出去。」封勰摟著母親撒嬌。「我們跟那邊斷得乾乾淨淨,過不了多久,我就把億億娶過來,然後生幾個小娃兒來供你歡度晚年,讓他們都在這裡開枝散葉……」黑眸烏亮,他自顧自的想得高興極了。
柯思羽歎了一口氣,不由得苦笑。「寶貝,人情世故總是藕斷絲連的。這世上最難的,莫過於一個『情』字。何況,你真願意老死在這異鄉嗎?」輕撫兒子可愛迷人的臉龐,柯思羽心思複雜,欲語還休。
「我不管,為什麼你就非要我回去他身邊?」封勰不解地問。
「他再壞,也是給你一半生命的人。我可以恨他,一刀切斷跟他的關係,但你不能,血緣是切不斷的。何況這麼多年來,他對你的關心從來不曾少過,只是你不給他機會罷了。」她平靜地挑明事實。
事過境遷,她已不願再去執著。從她回到瑞士重新展開生活的那一刻起,佔據她百分百的愛便只有眼前的這顆小腦袋。這麼多年來,她全心全意地給兒子營造出一個輕鬆和諧的氛圍,以免他因為身世而養成冰冷的個性。該慶幸,她成功了,她的寶貝沒有感受到尋常單親家庭的陰鷙深沉,他成了調皮搗蛋的淘氣鬼,要有多可愛有多可愛!而現在面臨的,也許是他人生最難過的一道門檻。她希望他能學會寬容,學會平淡地看待一些事物。
「人都背負著自己的十字架,被怨恨佔據自己的心,是很可憐的。」
聞言,封勰不由得一陣沉默。
「好啦,隨便你自己處理吧。但是記住,他畢竟是你爸爸,不要讓他太下不了台,好嗎?」這是她對那人最後能做的事。
「嗯。」思忖良久,向來倔強的封勰微點著頭。「但只在外人面前。」
封氏總裁辦公室
封克棠望著面前一臉倔強的封勰,濃密的黑髮,俊挺的鼻樑襯著一雙漂亮炫目得不像話的黑眸。看著眼前高大帥氣的身影,令他眸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有愧疚無奈,更有滿滿的疼惜,這是他最愛的孩子,卻也虧欠他最多。
「總裁,關於--」封勰冷冷的開口。
「小勰……」停住翻閱公文的動作,封克棠抬頭望向愛子。「我們平心靜氣地談談好嗎?爸爸有很多話……」他刻意放低的聲音,無數次的軟語乞求,卻始終換不來兒子的一絲軟化。
「我不感興趣。」
「小勰……」
封勰略微遲疑著。「請總裁不要浪費屬下的時間。」低垂轉開去的眸光洩露了內心的一絲波動。
「那麼,我以總裁的身份命令你呢?」封克棠迫不得已的使出下下策。
俊顏倏然抬起,彷彿受到威脅的野獸,黑眸裡射出銳利驕傲的目光,冰冷的話語自完美的唇瓣中不留情面地吐出:「你沒有這個權利。」
「我知道……」封克棠頹然地靠回椅背,失望和無奈讓他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心緒彷如沉落在大海裡的針,一時無從撈起。若與此刻父子倆對峙的局面比起來,他情願讓上天抽去十年的壽命,只為換來這孩子的溫順,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也好。
「如果總裁今天不方便,那我再另外找時間報告。」深吸一口氣,封勰站起身。
「小勰,就當爸爸求求你……」
俊冷的身影微微一怔,那雙漆黑如子夜的漂亮眼眸中平靜無波。「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
聞言,封克棠眼裡的痛楚加深。「那起碼讓爸爸好好看看你,爸爸很愧疚在你成長中的許多歲月中無法陪在你身邊。」
完美的唇角掛著輕蔑和冷淡,他冷冷地說:「你用不著愧疚什麼。媽說了,是我自己沒有給你機會。」
「思羽她……一個人住在國外,還好嗎?」
「如果她生命中不曾認識你,會更好。」
冷酷的話語幾乎擊碎封克棠的心。
「我知道。」封克棠痛苦地喃喃自語:「當年全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手造成這麼多人的痛苦……小勰,爸爸知道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愛的孩子……你現在拿什麼態度對我都沒關係,無論如何,你肯來封氏已經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會來封氏並不代表我認可了你,我只是為了媽咪。她雖然自己不願意回來這個傷心地,但內心還是希望我回來……哼,所謂的認祖歸宗。」頓了頓,他才不情願地說出讓他痛恨的話。「因為她認同你對我的關心。」說完,目光隨即移向窗外,黑眸中泛出一層淡淡的迷茫。
「思羽她真的這麼認為?」封克棠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你的愧疚感恐怕跟煙霧一樣不牢靠,風一吹就散。如果你真有為當年的不負任後悔過,那小璇是哪裡來的?」寒冰再度凝聚回烏眸,不堪的事實觸動了封勰,就連那一絲寬容也消失殆盡。
「她……」封克棠臉上有著更深的痛楚,顫抖的嘴唇欲言又止。
「哼!」封勰恨恨地扭開頭去。
封克棠頹然地倒回椅背,微顫的聲音虛茫如輕煙,抓不著一絲力度。「爸爸知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更不會因此原諒我。」
封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因為我不想把時間耗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小勰--」封克棠猶想抓住機會挽回兒子的心,但突然響起的內線電話鈴聲阻斷了他,他只能尷尬地接起。
「我不是說過這時間不要把外線電話給我接進來。」他不由得微怒。
秘書訝然地說:(總裁,是……三夫人。)
「嘉秀?她來幹什麼?」他的聲調有著一絲慌亂。
(三夫人說煲了湯,堅持要親自給您送上來,)
「你、你攔住她,今天她不用上來--小勰!」他反射性地伸出手去,卻只能怔怔地看著兒子冰冷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茶水間裡傳來輕微的說話聲。
「對,就是羅威那個副總,一把年紀了……居然『性』致不減當年,呵呵,說真格的,我們這些後生晚輩跟他比起來都……」小助理後面越說越不像話,突然他怔住了,「啊!總經理……」
方進來的封晝無視小助理的瞠目結舌,冷冷的說:「你好像對這方面頗有研究嘛!」
「嘿嘿,總經理開玩笑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那個……」
「呵呵……要小心,別太得意忘形了。」
「不,沒有!絕對沒有……這次還多虧總經理的挺拔……對了,瞧我這人,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剛才,聽歐秘書說開會時你的未婚妻倪小姐有留一通短訊給你。」
「億君!」聞言,封晝有些訝然。
「是,是倪小姐。因為你關照過會議期間不許打擾,所以歐秘書就請倪小姐留了短訊。總經理你……」小助理猛然發現上司神情複雜。
猶豫了片刻,封晝決定立刻回復未婚妻的來訊。「你去告訴總裁,說我有要事,要延遲向他匯報。」
「可是總裁他交代過……」
「編一個理由,他還會為難你不成?」亟欲離開的腳步稍稍遲緩,封畫語氣有些不悅,「我下午會親自過去向他--」正向下屬交代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轉角處正走來的俊朗身影。
空氣頓時凝滯住。
「封、封特助,這麼巧,你也在這裡……」茫然無知的小助理滿面堆笑,試圖打破僵局,可惜沒有得到回應。
只見封勰俊逸的身影從他們面前淡漠地走過,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總經理,封特助他--」小助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望著離去的背影喃喃低語,卻在猛然間噤聲,怎麼頂頭上司也板起了臉?
「總經理……和封特助曾經有過節?」小助理不怕死地問出口。
封晝沒有回答,俊顏已恢復平靜。
小助理不自覺地摸了一把頭髮,「因為你們……看彼此的眼神好可怕哦!」
封晝沒有應聲。
壞了!
少根筋的小助理幡然醒悟,戰戰兢兢地說:「總經理,我是不是太多嘴了?」
封晝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著一抹淺淡的笑,「小陳,你要想保住這個職位繼續往上爬的話,最好少說話、多做事。」
話說完,他便轉身走人,留下可憐的小助理杵在那裡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