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偷歡 第六章
    倪億君拗不過封勰的糾纏,只能找借口給自己再多放了三天假,引來小秘書代表外貿部的全體員工向上司抗議,居然放任自己在國外輕鬆玩樂,完全不顧及手下苦命的員工在公司夜以繼日的拚命。而她的父母雖心疼女兒的身體,卻也催促她快回來多陪陪未婚夫封晝,要放假不如乘機談情說愛,放鬆指數還更高呢!

    所幸因為一開始就是去度假的,所以倪億君回來後,整個人明顯變得輕鬆快樂也沒讓大家懷疑,日子和往常一樣,除了她和封勰之間的親密日甚。

    一想到封勰當初還直嚷嚷著說要帶她去天體營體驗,害她當場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則在一旁捧著肚子大笑她輕易就上他的當,想也知道他怎會捨得把她的嬌美胴體暴露在他人眼前呢,更何況是那種鬼地方。

    正沉在回憶中的倪億君沒有發覺自己的唇角已然浮上一朵笑花。

    「寶貝,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

    「沒有啊,菲利浦叔叔,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菲利浦叔叔是父親的義大利老朋友,兩人在父親去歐洲留學時認識的,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近兩年經常抽空跑到台灣來遊山玩水,品嚐台灣小吃。每次到台灣來,總喜歡找她出來吃飯。

    「那麼寶貝,你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怎麼一副貓兒偷腥般的模樣?」

    倪億君正要嚥下去的肉絲卷差點噎在喉嚨裡,他的話還真是讓她感到心驚。

    「咳、咳,我……」她趕緊灌口冰水嚥下。

    「倪小姐。」突然一位不速之客出現在他們的餐桌旁。

    倪億君回眸,來者是一位很美麗的女人,但對她而言,則是全然陌生的。

    「我知道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這就夠了。」那女子嫵媚一笑,引起週遭人的注意力,只是那笑容似乎帶著些無奈和牽強,「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無疑地,這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到哪裡都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倪億君知道自己的美麗並不遜於她,但兩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類型。自己在公眾場合展現出來的是冷靜和典雅,而眼前這個女子一舉手、一投足間無不流露出美艷風情。

    呵,倪億君突然想到這女人應該跟封晝有關。

    「倪小姐,希望你不要拒絕我,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女子看著倪億君,她眼裡的哀求讓倪億君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好像喉頭梗了一枚雞蛋。

    弄不清楚狀況的菲利浦在一旁抓耳撓腮,好奇地問:「寶貝,這位漂亮的女士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啊?」

    「菲利浦叔叔,我離開一會兒,很快就回來。」安撫好奇的老人家,倪億君示意那女子到一旁的座位去談。

    「我遇見他的時候本來是有家庭的,我跟我前夫在大學裡相識、相知到相愛,再到後來結為連理,感情一直很穩定,如果不是晝……他如平地驚雷地出現在我的世界裡,我跟我前夫也許會永遠是人人艷羨的一對好夫妻。可是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的整顆心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住,可能是被鬼迷了心竅吧!」美艷女子在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嘲地說:「跟晝比起來,我跟我前夫的感情變得輕薄如紙,為了他我可以放棄一切!所以我騙了他,暗地裡跟我的前夫離了婚,期望成為他身邊的女人。」

    倪億君十分訝然,她沒有想到封晝竟這麼有吸引力。雖然她一直覺得他是很有魅力,當初連她自己都擔心有一天會被他迷住,掉入他的玫瑰色漩渦裡無法自拔。但能夠讓一個女人不惜捨棄一切、只為了和他相隨,卻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倪億君不禁勾起一抹苦笑,「你這樣為了他,值得嗎?」

    「晝他當然值得!倪小姐。請容我不客氣地說,你正是因為太容易得到他,才不懂得珍惜。你們這些名門閨秀總是對身邊的東西過於看輕,到失去了才會後悔。」

    太容易得到他嗎?她以為她得到什麼了?封晝的心恐怕永遠都沒有一個女人能完全擁有吧!

    雖然他們的婚約會落到這樣名存實亡的地步,雙方都得負一半責任,但事實上也是她從一開始就拒絕給他任何機會,不是嗎?上帝給了他太過完美的家世和外型,造就了他一顆高傲的心,將女人的芳心暗許視作理所當然,身邊永遠都有香花甜草纏繞不休,這是她拒絕他的理由。

    她憑什麼委屈自己,為了獲得他得一一打敗對手?

    骨子裡她也是一個驕傲的人,絕不會容忍讓自己置身在這種殘酷幼稚的戰爭中。

    回想起來,她和封勰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雖然和他的交集說起來有些荒唐,他的糾纏任性也的確會氣死人,但她會含笑接受,大概就是因為封勰能帶給她封晝不能給的安定感吧?

    被他摟在懷裡,任他在她耳邊訴說那些讓她又氣又想笑的話語時,她可以肯定他是她的唯一,完全不用擔心他的心會分給別人,封勰在笑鬧的背後帶給她的是一種寧靜的溫柔,和獨一無二的安全感。

    而女人的心,在情愛上想追求的莫過於此吧!

    「倪小姐,你明白我對他的感情嗎?不!我想你不明白的,你永遠也不可能像我這樣愛他!」

    倪億君平靜的眼裡沒有湧現一絲情緒,「是,我承認。」

    她深知自己和封晝從前就沒有產生感情,今後也不會再有。

    「那麼我請你把他讓給我。」

    讓?何來讓呢?封晝從來都不曾屬於她,就像她也從來不曾屬於他。

    倪億君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很抱歉,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難道眼前的這位女子以為一直都是她在佔著封晝嗎?以為她的退出就能讓她完全擁有他嗎?錯了,封晝這個男人,是誰都留不住的。

    「只要你放手,他一定會在我身邊的。」對方的美目中閃出異樣的光芒。她陷得太深,也擁有不顧一切的決心。

    「既然如此,若是他真心在乎你,就不會讓你獨力克服這些。封晝想給你幸福,自然會解除跟我的婚約,給你一個名分的。」倪億君冷淡地挑明事實。

    別怪她無情,只是這樁事從頭到尾就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她跟封晝從一開始就約定不干涉對方的。無論有多少女人想拴住他的心,儘管各憑本事明爭暗鬥,何苦來煩擾她這個空架子的未婚妻呢?

    「那是不可能……」女子突然變得很頹喪,美目中頓失光澤,一字字艱難地道:「你在他心裡是很重要的。」

    這話讓倪億君幾乎怔住,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但她隨即釋然,糾纏在感情中的女人總是多疑又多刺,她是封晝的未婚妻,首當其衝是她們的炮口瞄準的目標。

    可惜,她的份量根本沒有她們想的那樣重,有名無實的未婚妻身份對她們根本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他,請你把他讓給我吧。你根本就不愛他,不是嗎?」她不等倪億君有所回應,又接著說:「倪小姐,我們這樣談話下來,你果然如外界傳說的那樣優雅冷靜,這就表示晝在你的心裡根本不重要!」

    倪億君望了一眼老望向她們這桌的菲利浦叔叔,對他安撫似的一笑,卻在心裡訝然,現在她居然已不為封晝和她之間的婚約偽裝了,自然流露出心底的冷淡。是啊!她現在越來越沒有精神去演這齣戲了。

    「我跟封晝的婚約是我們之間的事,至於你對封晝作何打算是你們之間的事。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事情主導權應該是在他身上,你何苦要跑來我這裡糾纏呢?」

    夠了!她的耐心不是用來耗費在這種事情上的。

    這個該死的封晝,他不是一向都能擺平他的女人嗎?怎麼現在會跑出一個來打攪她平靜的午餐?

    「倪小姐,你若是有了真心想愛的人,就能夠體會我此刻的心情了。」美艷女子繼續想動之以情。

    但顯然她並不瞭解倪億君,這輩子能挑起她柔情的除了家人,現在大概只多了封勰。性情清冷的她不會無端大發善心。

    「我想你大概搞錯了,就算我會為你對他的感情感動,但並不代表我就會無償地成全你。我是一個商人,做事從來只顧及自己的利益,旁人休想讓我有一絲鬆動。我這麼說,你應該很明白了?」不得已把話說得這麼明白冷酷,對方想也知道多說無益吧?

    「那麼對不起,打擾到你,我先走了。」聞言,美艷女子優雅地站起身。

    嬌美的背影緩緩離開自己的視線,倪億君不由得輕歎一口氣。

    愛雖然勉強不來,但心卻仍會選擇執著,特別是女人總是很難釋懷的。

    一想到這裡,她對上天讓她遇到了封勰心生感激,任他闖入她的世界,硬是攪亂了一池春水,在他半強迫半誘哄的火力下繳了芳心,也才使她免於淪為跟她們一樣的命運。

    遇上封晝已是今生的夢魘,若是再愛上他,那無疑是滑入地獄的深淵--

    沐浴過後,倪億君伸了個懶腰,便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大床上。

    白天的紛攘人事,實在令她頭痛得很。

    哇,真是好命苦!才剛回來又要飄洋過海,億億,我不幹了!

    想到昨天上午封勰向她訴苦,那張俊顏彷彿成了一顆大苦瓜,笑意頓時漫上浴後清新嫩白的俏臉。

    嘖,都是他活該,硬纏著她在法國多逗留了三天,害得兩人的工作都累積了一堆,所以他一回到台灣就得火速飛到紐約親自參與一樁談判。只要去兩天的工夫,他卻像兩人要分開很久的樣子,臨行前故意黏著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教她根本不忍心推開他。

    她輕歎一聲,封勰現在越來越纏人了,也讓她的頭越來越痛,不是因為他,而是來自於她和封晝的那份婚約。

    再這樣下去,只怕她和封勰的事遲早都要曝光的。

    雖然倪老夫人曾經冷酷地說,只要不鬧上檯面,不讓封家人知道,私底下她跟旁人逢場作戲,她老人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她看重的只是形式上的聯姻,晚輩的感情問題她並不想過問。

    可事到如今,她跟封勰的關係又豈能用逢場作戲來形容?那會玷污了這份感情。

    不想再否認,她的心已經淪陷進去了,不可能再像祖母說的那樣,玩完就算。她和封晝的婚約已經出現裂縫,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只是這一切,該如何讓它們浮上檯面而不至於引起軒然大波呢?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倪億君的沉思,話筒裡傳來的低沉嗓音更是陡然刺進了她的心房。

    (她來找過你,求你放手?)

    是封晝!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按捺下滿心的疑惑,她已習慣對他防備的心下意識地豎起尖刺,「看來你的鐵絲網出現了漏洞,有人跑出來打攪我了呢!」倪億君刻意的嘲弄。

    (哦?)電話那頭顯得詫異,但清冷的嗓音不悅地說:(這麼說我用不著抱歉,反正嚇不到你。)

    倪億君聽出他有些怒意,一時也想不通他在生氣個什麼勁兒。被煩擾的人可是她,難不成是她現在的雲淡風輕教他看不順眼?她忍不住苦笑,這結果是他的花心自找的,別想嫁禍到她頭上來。

    「放心,這種事情再過八百年也嚇不到我。」她繼續冷嘲熱諷。

    本以為那人會反過來嘲笑,孰料他卻突然放軟語氣:(你會放手嗎?)

    他彷彿壓抑著什麼,卻在倪億君來不及回應前,又突然轉到了另一個話題:(對了,伯母說你最近經常晚上不回家,就睡在自己的小別墅裡?)

    這就是封晝!他的心事一向都放得很深,像散落在海底的針,很難找得全。

    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把他拒之於心門外的原因之一,深沉如大海的男人她是沒有精力去愛的,那樣只會讓自己辛苦得想直接跳海。

    一聽到話題猛然跳到令她心慌的範疇內,倪億君心虛地止不住頭皮發麻,「是啊,你知道的,公司正忙,我開車技術又不好,每天來去很麻煩的。而且深夜我怕會吵到我爸,他向來就不好入睡。」

    (是嗎?)封晝在電話那頭輕笑,(我不知道你這麼努力。)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嘛!」她強自鎮定地說著。

    (別累壞了身體,你其實也用不著這麼拚命。看似嬌弱的外表下卻蘊含了一顆倔強不服輸的心。我不知該讚賞你呢,還是該替伯父伯母心疼你。)

    心疼?好詭異的用語!

    「你……」倪億君一時語塞。

    封晝卻不給她插話的機會,自顧自地講下去:(有空也該輕鬆一下,想談個戀愛嗎?那些公子哥兒隨便找一個來約會幾次,你就會發現生命除了工作之外還有很多……或者,要我親自救你?)

    倪億君忍不住心裡輕歎著,然後不客氣地說:「封晝,你真的很奇怪,說到底我們還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哪有人會慫恿自己的未婚妻出軌的?」她被聽似輕佻的話語逗起了滿腦疑雲,卻忽略了他語氣變得溫軟的最後一句話。

    (反正你也沒當我是你的未婚夫,不是嗎?)

    是她聽錯了嗎?怎麼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傷感,這個封晝今晚吃錯什麼藥啦?

    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沉默了一會兒,封晝突然語氣無奈地說:(我跟她已經分手了。)

    因為她不聽話是吧?倪億君咬住粉唇忍住想衝口而出的話。

    呵,多麼殘忍的人啊,在這種人面前,女人連維護自己的戀愛權利都成了過錯。

    「累了嗎?」封畫在她耳邊低語著。

    今晚是倪億君的生日派對,不同於往年單純的家庭聚會,這次在倪老夫人的堅持下,變得盛大隆重。她老人家的目的很明顯,無非是想讓外界再一次見證他們之間的戀情穩定罷了。

    作為今晚的壽星,打扮得美麗可人的倪億君輕搖螓首,迎上未婚夫關切的黑眸,他的關切從來不是她需要的,因為她永遠都摸不清楚,這關切背後到底是真是假。

    她由封晝牽著手,儼然一對墜入愛河的戀人,周旋於眾親朋好友之間。

    封晝的俊逸瀟灑,她的嬌美清雅,他們彷彿是世人口中的金童玉女,但這樣的連聲稱讚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

    這樣沉重的遊戲,她再也玩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抽空躲到一處陽台上,封晝遞過來一杯香檳,淡淡笑著對她說:「可以喝上一點。」然後他靠在邊沿,望著樓下花園裡的綵燈一陣靜默。

    倪億君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忍不住脫口道:「你在想什麼?」

    封晝回過身來,漂亮的黑眸幽深似海,「在想不久的將來。」

    「不久的將來?」倪億君喃喃地重複,情不自禁揣測著他話語裡的涵義。

    「嗯。」他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的結局。」

    聞言,她陡然一驚,茫然心虛的目光直覺地往下落,不敢正視這個突如其來的尖銳主題。

    挑起這尷尬話題的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橫伸過來的手臂忽然將她摟入懷中。這是第一次,封晝不打招呼就擅自行事。

    突如其來的親熱戲碼卻著實嚇壞了她,倪億君反射性地低喝:「封晝!」

    他想要幹什麼?這裡並沒有旁人在場,他們用不著做戲給誰看!

    俊逸的臉龐漸漸壓近,灼灼的目光教她無從躲避,一股從未有過的震懾感排山倒海般地攫住她的身心。

    她不要這樣!

    跟這個男人的過度親密會讓她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壓力。他不是封勰,他不能帶給自己那種全然無壓力的喜悅和安心,她不要!

    也許封晝說對了,她只是一個害怕危險的小女孩。

    肇事者依舊笑得淡然,「不用那麼緊張,未婚夫只是想親未婚妻一下,難道不行嗎?」低柔的嗓音充滿了誘惑,但笑容背後的那一抹冷峻卻令她全身僵直。

    「不!」危險的警報拉響,驚恐的美目裡似有水光盈然,「不可以!」

    「為什麼?」俊眉深深鎖了起來。

    「我、我還沒準備好。」慌亂的她只能虛軟地推托。

    這拒絕也換來兩人之間一陣難堪的靜默。

    「好吧。」封晝淡淡一笑,兩手隨之一攤,「小女孩還沒長大,我不會強迫你。」

    他呼出一口氣,抬頭望向星空,很快又轉頭低聲地說:「夜已經涼了,我們進去吧。」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封晝,謝謝你。」她聲如蚊蚋。

    對倪億君而言,封晝的紳士風度永遠是他身上最大的弱點。

    暫時得以擺脫樓下的浮華紛擾,倪億君將自己重重地拋到床上,沁涼的晚風吹進來,帶走一室的煩悶,可輾轉反側的嬌軀卻無法獲得睡神的眷顧,因為腦中自動勾勒出一道熟悉帥氣的身影。

    現在,封勰在幹什麼呢?

    彷彿心有靈犀,枕邊的手機震動,倪億君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欣喜地接起來。

    「勰,是你嗎?」

    (嗯。)對方懶懶地應了聲。

    「怎麼沒精打采的?」低柔的聲音半含擔憂半含寵溺。

    (因為你不在我身邊。」哀怨的控訴,說明了他有多郁卒。

    驀然遭指責的人兒一怔,繼而是釋懷的微笑。呵,他還是那樣黏人呢!

    「怎麼不去看電影?那部新上映的法國片,不是你很想看的嗎?」她仍是一貫溫柔的語調。說不清從何時開始,跟封勰的對話似乎總是她在哄他。

    (啐!你都不在,我一個人才不去。)

    「明晚,明晚我一定陪你去。」倪億君帶著歉意保證。

    突然,話筒裡傳來一聲咳嗽。

    「勰,你怎麼了?」她忍不住低低驚呼。

    (只是感冒而已。)

    芳心立時抽緊,倪億君擔憂地追問:「吃藥了嗎?」

    (不想吃。)任性的他悶悶地說。

    呵,她已經能想像電話那頭他固執搖頭的樣子。

    倪億君低低地誘哄:「勰,你不乖乖吃藥,我會擔心的。」

    (那你過來陪我。)他乘機要挾。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家裡有派對我走不開。勰,你還好嗎?對不起--」喉口漫過一絲苦澀,最重要的日子她卻沒能跟心愛的人一起度過,現在又任由他一個人在公寓裡孤單地生著病。

    (我剛剛對著夜空許了個願哦。)封勰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居然在瞬間變得有一絲輕快。(想知道是什麼願望嗎?)

    「嗯。」倪億君輕輕地應聲,同時也用力地點頭。

    (聽好嘍,我對著夜空說,我希望在未來的每一年,億億的生日都有我陪伴在她身邊。)小小的停頓片刻。(好不好?)

    「好。」她立即應道,卻遮掩不住粉頰上已然流下來的淚水。

    事到如今她才知曉,當初任由自己陷在這個漩渦裡是多麼愚蠢的行為,現在她已經傷害到了她最不願傷害的人。

    (億億--)封勰溫柔地喚著。

    「嗯?」

    (晚安。)話筒裡傳過來一記親吻,如窗外的熏風,迷醉了憂慮的芳心,卻吹不散早已盈滿一室的相思。

    「勰……」柔荑緊握話筒,她怕自己失了意志。「你先不要睡,你等我……等我,好嗎?」

    呼,她真是越來越有當保母的天分了!

    好不容易像哄小孩一樣誘哄著封勰吃下感冒藥,而代價是他吃一顆,她就得親他一下。結果沒幾顆藥丸,卻讓他得到了不成比例的好多香吻。

    封勰靠在倪億君身邊,神情慵懶得像只饜足的貓咪,在她面前,他大部分時間都像一個長不大的小男孩。

    倪億君把糖放進紅茶裡攪拌著。「你乖乖的,一杯紅茶、一塊糖,你最喜歡的,現在把最後一顆藥給消滅吧!」

    封勰拿起藥,一本正經地說:「藥兄、藥兄,不是我不想放過你,不過既然億億親自督促,你就只好大義救主啦!」說完,可憐的「藥兄」就「-鐺入肚」了。

    「你哦……就愛耍寶。」嬌軀輕顫,倪億君摟著抱枕笑倚在封勰身上。

    「喂,億億小姐,那些苦得要命的藥都下肚了,」調皮的俊顏湊向她,漂亮的黑眸晶亮中帶著十足的誘惑。「你要怎麼獎勵我?」目光不客氣地自行落在紅潤的嬌唇上,意圖十分明顯。

    「哪有什麼獎勵?」明知他的企圖,倪億君拍掉在身上遊走的祿山之爪,也學他一樣耍賴。「你都對不起那幾位『藥兄』在先,還好意思向我討獎勵?」

    她這話換來封勰一陣輕笑,「哦,你完了、你完了,億億……你跟著我學壞了,油嘴滑舌的。」食指在俏鼻前方指指戳戳,活像發現了新大陸。

    「哪有?」佳人抵死不認,事實是,她根本連他道行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怎麼算得上油嘴滑舌?

    「有沒有,我嘗一嘗就知道了。」忽然間,他的嗓音變得低沉而魅惑,香軟的嬌軀登時被壓倒在沙發上,本應病弱的封勰完全掌控了主導權。

    檀口微張、水眸迷離,從初時的羞怯,到纏綿時的真切回應,連時間都彷彿靜止在封勰這冗長甜蜜的吻裡。

    結束時,兩人已是喘息連連。

    「嗯,果真很軟很滑。」他似乎意猶未盡,依舊點啄地品味著。還不忘滿意地宣佈:「這些都是我的!我要一輩子享有。」

    「勰,有件事在我心裡埋藏很久,我不知道提起會不會讓你感到難受。」倪億君看著彷彿大男孩般志得意滿的封勰,溫柔的眸光裡透著一絲憐惜。「但是,我也想要分享你的過去與未來,你的家庭和成長過程……你可以告訴我好嗎?」

    封勰起身坐起來,烏亮的黑眸黯淡下去,那眸子彷若一片海洋般讓她開始心慌。

    「對不起,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我不想讓你為難。」

    封勰握住溫潤的小手細心呵攏,彷彿守護著易碎的珍寶,「你有權知道。」

    「封克棠是我父親。」封勰望著她的黑眸裡閃過一絲痛楚,也讓倪億君一陣心悸。「我這麼說的意思,你明白嗎?」

    倪億君無語點頭,她猜想過封勰和封晝應該有親屬關係,但沒想到他們竟是親兄弟!

    如果外界報導上從來沒有提及過封晝還有一個兄弟,那麼封勰的身份很可能是封家不願為外人道的--私生子。

    想到這裡,她眉宇間蒙上了淡淡的憂慮。

    「勰--」她輕輕地喚他,手指觸上他俊逸的臉龐,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封勰伸手拉過她,讓溫軟的嬌軀坐在自己腿上,緊摟住她。「我把背後的故事告訴你,好嗎?」

    倪億君努力讓自己含笑點頭,她已願意與他共度接下來的人生,當然也願意分享他的一切,無論歡樂或痛苦。

    「嘿!聽了不要難過喲,這不是個好故事。」封勰逗弄的聲音壓抑著一絲悲傷。

    「他跟我母親是在瑞士相遇的,他當時正是去度假,在一次聚會中見到了我母親,對她一見鍾情,而我母親也被他給迷住。她那時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以為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的白馬王子。他們在一起的短短兩個月,他天天都能讓她覺得生活在蜜罐裡。後來她理所當然地跟著他回到了這裡,回到了封家,卻沒想到她見到了一個久候丈夫歸來的女人--封家夫人,而那女人的身旁還站著一個小男孩,他就是封晝。」說到這裡,封勰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又緩緩開口:「事實就是這樣殘酷,他騙了我母親,他為了得到她不惜隱瞞了一切!其實他早已有了一樁婚姻,並且已育有一子,卻口口聲聲在她面前說他尚未婚配,騙取了她的一片真心。哼,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母親不是那種女人,一味柔順地在家裡等待負了心的男人,她的愛情根本容不得任何人來跟她分享,如果無法擁有,她寧願拋下一切,既然一切無法挽回,她選擇了最激烈的對抗手段……」

    倪億君的心抽緊,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而與封勰交握的手不由得用力。

    封勰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和淒涼,「她選擇自殺,但老天似乎不願讓她就此離去,她被人救活了。但死了的心是很難被救活的,她不顧他的萬般哀求和阻攔回到瑞士,儘管當時她肚子裡已經懷了我。」

    「她後來對我說過,她太愛他了,以至於愛到深處已沒有了恨。她不恨他,只是不願委屈自己,也不願玷污了自己的愛情,所以她離開他,並且生下我,然後一心一意地撫養我長大……到上高中的時候,我被封克棠帶了回來,這是我母親要求的,因為她看出我在國外成長得並不快樂。我那時很順從,只要能讓她高興的事我都會去做……我在這裡念完高中和大學,後來留學我自然是選擇回瑞士陪她。」

    因為背對著封勰坐著,倪億君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但從他的話裡,她知道他心裡一定不好受。這個認知也讓她心痛,這一刻,她好想轉過身抱住他、溫暖他。

    他是那麼可愛,不該受到一絲絲的傷害。

    「勰,你是不是想家了?」她溫柔低語。

    「嗯。」封勰點頭,帥氣的俊眉微皺,烏黑的眸子略顯空茫,令一旁的倪億君不禁心疼了起來。

    「我已經好久沒回瑞士了,沒有我在身邊,母親她總是孤單一個人。」

    封勰想起了小時候在瑞士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但並不圓滿的回憶,那時的他一直渴望親情,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樣擁有父親的疼愛,玩累了可以有父親溫暖的懷抱、寬厚的手掌,甚至連父親的打罵對他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他唯一擁有的是對母親的依戀,而每當他問起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的回答總是--這個世界上的父親不一定會和他的孩子在一起,父親他有自己的生活,而他和母親也有。年紀還太小的他並不懂為什麼兩個生活不可以重迭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驀然領悟時,對「父親」這個名詞,竟已由嚮往變成了憎恨。

    「勰,你還恨那個人嗎?」倪億君小心翼翼地問,怕他更難過。

    「哼,他連被人恨的資格都沒有。」封勰倔強地扭開頭去。「若說我曾經想原諒他,但他的所作所為又讓我再度失望,你在法國遇到的那個女孩,是我另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天!洛璇嗎?

    「她母親姓洛,她大概為了避免麻煩,所以隨口借用了她母親的姓氏。」

    「這麼說她應該叫封璇?」

    「嗯。」封勰冷淡地應了一聲,表明對這個話題不想多聊。「很離譜的家庭對不對?一個父親、三個母親。」他冷笑,黑眸裡滿載的是濃濃的不屑。

    倪億君在心裡無聲地歎息。男人花心風流的劣根性造成這樣的結果,封克棠當然要負全責。不過再去指責也無任何意義,這樣的結局早已定下封勰和封晝會勢同水火,相當不喜歡對方!

    封勰自嘲著,封家子女彼此間的關係絕不能用「良好」來形容,應是「形同陌路」才是最貼切的形容。就連他和封晝都曾立誓,打死也不會親口告知別人,對方是自己的兄弟。只是今天,為了他最心愛的人,他破了例。

    「勰,等我們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我陪你回瑞士看你母親,好不好?」她溫柔的聲音透露出無盡的愛憐。她是如此地深愛眼前這男子啊,願意盡其所能地去填塞他人生的縫隙。

    「好啊。」封勰笑嘻嘻地應聲,並且故作不放心地說:「這是你親口說的,不可以賴帳喲。」因為說著話,他的下巴在倪億君肩窩處蹭啊蹭的,又柔又密的黑髮弄得倪億君的耳朵酥癢難耐,幾乎笑了出來。

    無論是冷峻陰沉,抑或溫文俊雅,都只是他在人群面前的應對模武。只有在愛人面前,他才會無拘無束地展露真性情,像個小孩子般淘氣;也許也只有他才能逗引出她全部的柔情,並帶給她豐沛的滿足和歡悅。

    這就是愛情嗎?倪億君無法分辨,她只知道,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心,再也分不開了……頓時她好想挨著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口上安靜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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