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因為想不透宋臨秋為何要忽然親她,花滿兒頂著苦思一夜未眠而浮腫的眼袋,悶悶的坐在窗邊。 「主子?」一早就來她跟前報到,不管有事沒事都像只忠狗跟在後頭的路拾兒,大惑不解的蹲在一旁,使勁抓著自己的腦袋。 這是怎麼回事? 從昨日姑爺背著昏過去的主子回堡後,主子就一直處於這種神遊雲外的狀況裡,坐在窗邊椅子上睜眼發呆,她身上衣裳也是昨日那件花花綠綠裝,所以他不得不嚴重懷疑—— 主子根本就是一夜無眠,在這張椅子上坐到天亮! 可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會讓這個過去就算天塌了,闖禍闖得整條大街的小販路人都上門告狀討債,也還能有本事倒頭就睡的頑皮主子傷神失眠呢? 老實說,他是怎麼想都覺得不會有這種可能。 但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卻又活生生擺在眼前…… 路拾兒蹲在地上雙手托臉,跟著自家主子一起苦惱起來。 到底是啥事呢?為什麼?唉…… 「唉,小路……」幽幽如鬼魅的輕歎聲,由椅子上的花滿兒口中發出,路拾兒一驚,急忙跳起身衝到她面前。 「主子,你是不是病了?我立刻給你請大夫……」路拾兒緊張的轉身就想跑出去。 一定是病了,而且還病得不清,不然向來只會笑,偶爾鬧點脾氣罵人的主子,怎會發出這種詭異加要死不活的歎息? 「小路……」花滿兒叫住他,隨即又歎了口氣,「唉……」 明明她心裡想說的話很多,想問臭狐狸去哪了又做什麼了,為什麼不來找她? 可話到嘴巴邊,又彆扭的不知該怎麼說出口,只好沒用的繼續猛歎氣。 昨日是那死狐狸惡劣的佔了她便宜,可她怎麼覺得自己一點被佔便宜的感覺都沒有,只有心跳得好快,快得幾乎要衝出胸口。 一想起他昨日的笑,以及那個……很近很近的觸碰,她就覺得一股熱氣衝上,差點讓她頭頂都要冒出煙了。 可是……她想嫁的是大俠,所以喜歡的人只能是大俠…… 那只臭狐狸,除了臉皮好看外,骨子裡不過是個不懂武功的軟腳蝦,她花滿兒才不可能看上這種貨色! 那她現在全身發燙,臉紅耳朵也燒燙一片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臭狐狸身上有什麼怪病,還一直靠近她,才會害得她倒楣的也染上怪病。 對!一定是這樣的,不然該怎麼解釋她一想起臭狐狸,就會臉紅髮熱的異樣?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臭狐狸死就是她提早回姥姥家,所以她得想辦法遠離臭狐狸。 那個休妻計畫得要加快動作,她必須早點拿到休書回花家才行。 但是要拿休書回花家前,她得先找到一個大俠夫君來靠,不然就算回到花家,大哥也鐵定不會准她出府四處亂跑的。 不過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一個大俠當夫君呢? 「主子,你到底怎麼了?快點跟小路說,你可別嚇我啊!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怎麼回去向大少爺交代……」路拾兒驚慌道。 主子是他的主子,可大少爺卻是他的救命恩人,外加發薪餉的頂頭老大。 離開花府前,大少爺說只要主子能乖乖嫁到人間堡,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之後無論他是想回花家或是要恢復自由身,大少爺都不會攔阻,而且還會給他一筆銀子,作為他在花家辛苦多年的報酬。 為了大少爺如此禮遇厚待,和那筆不知道是多少、但肯定不會寒酸的賞銀,他拚死也得護住主子周全。 只要主子和姑爺能真正恩愛過日的那天,就是他遠離花家那個討厭鬼二少爺的時候。 一想起那個恐怖到會令人寒毛直豎的討厭鬼,路拾兒冷不防打了下寒顫,隨即搖頭拋開這種感覺。 「小路,怎樣才能找到一個大俠呢?」不曉得他的心事,花滿兒滿腦子想得全是自己的困惑。 大俠也不是那麼容易撞見的吧? 就像之前在京城客棧門口遇見的那位大俠,這麼多年來她也沒見過幾個。 倒是那種什麼都不會,武功不濟卻愛強出頭的癟三,這些年來她是見到不想再見了。 不懂衡量自己斤兩又愛自稱大俠的笨蛋,最後下場不外乎是被打得鼻青瞼腫,就是牛皮吹破了夾著尾巴跑掉。 所以她才不要嫁這種只會用嘴巴說說的假大俠,她想嫁的是當日在客棧前趕走野貓救她的真大俠。 那……她要去哪找真大俠呢? 「主子,你在說什麼?你想嫁大俠?可你不是已經嫁給姑爺了嗎?」路拾兒臉孔有些扭曲,完全不曉得寶貝主子在想什麼。 明明都已經嫁人了,還不死心的想嫁大俠,主子到底是把姑爺擺在哪啊? 「可是臭狐狸又不是大俠,不嫁大俠,我要怎麼遊遍五湖四海、天涯海角不受拘束?」花滿兒皺眉道。 「主子,你就別再想雲遊四海的事好嗎?姑爺對你已經非常好了,至於姑爺是不是大俠,這應該沒什麼關係吧?」路拾兒頭痛的不知道該拿怪主子怎麼辦。 明明有個美好歸宿是每個姑娘都想要的,他的寶貝主子卻成天嚷著要嫁給大俠,然後和那不曉得哪裡好的大俠去雲遊四海。 雲遊四海聽起來是很逍遙自在啦,可當大俠就不用吃飯、不必拉屎了嗎? 要吃飯就得要有銀兩,要拉屎更得找個好地方蹲著,而那些當大俠的肯定比尋常人更愛面子,絕不會和他們這種小老百姓一樣,隨便褲帶一解草叢一蹲能解決,所以主子真以為嫁大俠很好玩? 餐風宿露的遊玩和馬車軟褥躺得舒服的遊玩,到底哪個舒服,這答案連笨蛋都知道,可就只有他寶貝主子老想不透。 「怎麼會沒關係?這非常有關係,臭狐狸要是連打都不能打,那和他出門鐵定要帶一堆侍衛隨從,這樣算什麼雲遊四海,光看到後面跟的那群人,就覺得很無趣,半點游性都沒了。」花滿兒氣悶接口話。 如果臭狐狸能打能挑,不是看起來那麼不中用的話,她當然也想將就一下,可問題是臭狐狸不能打、不能跳…… 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要真遇上盜賊時,難不成要叫臭狐狸用帳冊丟他們? 所以她才想不如乾脆早點放棄,直接轉移目標找個大俠來靠才是。 「主子,你饒了姑爺行不行?姑爺是讀書人,動腦就好,你幹嘛非得要他動刀動槍才覺得好?小路不得不懷疑,主子真正想嫁的到底是大俠,還是大俠的『武功』?」 「你i……哎喲!反正你不懂的啦!我不跟你說了,我要想辦法找個大俠嫁,反正臭狐狸也說只要我能找到大俠,他就讓我改嫁。」花滿兒站起身,雙手擦腰宣告道:「總之,我這輩子只嫁大俠!」她宣告。 「主子,你確定姑爺真的有答應讓你改嫁大俠?是姑爺親口說的還是你自己扯的?」路拾兒一臉不信的追問。 姑爺表面上看起來是非常好啦,老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樣子,可他對於姑爺會答應讓主子改嫁一事,仍感到非常疑惑。 姑爺真的會答應? 這有沒有可能是他家主子自己胡扯的? 畢竟主子從小到大為了畏罪逃脫,什麼可笑謊話都說過,有次甚至還對大少爺說三小姐讓馬車撞死了,屍體就停在外頭,等大少爺緊張的出去一探究竟,她就從邊門跑了。 「你管那麼多做啥?反正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花滿兒面色一僵,心虛的胡亂揮手。 死小路管那麼多幹嘛?就算臭狐狸沒說,可等她找到大俠要嫁時,她就不信他敵說不!新婚夜那天他不也說要幫她找哪兒有力拔山河的大俠嗎?由此可見,他應該也是不反對她嫁大俠的。 「主子……」路拾兒扁扁嘴,還來不及抱怨幾句,就看見花滿兒一臉奸笑的再次開口。 「既然都要嫁大俠,所以我想這事還是別拖的好,今天晚上我就出去找大俠。」她把心裡計謀全招出來。 「你要找大俠?!要去哪找?而且還是晚上出去找?」路拾兒一臉驚愕。 搞什麼鬼,竟然還有人半夜出去找大俠? 「這你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有我的考量……晚上我出去時,你就給我乖乖守著屋子,要是有人想進來,拚死也得給我擋著,知道嗎?」 花滿兒笑得非常得意,看得路拾兒頭皮一陣發麻。 主子竟然要半夜出去找大俠,可夜裡哪有什麼大俠出沒,還是說主子……她其實打算去挖墳? 因為活的大俠晚上也要睡覺,不可能四處亂跑,所以主於大概也只能去挖墓,找那已經死了的大俠吧? 主子想的會不會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那他得找人討救兵,因為笨主子別說要盜墓了,她光是到黑暗的地方,就有可能先讓自己疑神疑鬼的尖叫聲給嚇昏過去。 他還是找姑爺救命好了! 姑爺是個讀書人,腦袋至少會北他的豆腐腦靈光很多。 當天晚上,一個身著黑衣看起來像賊似的傢伙,鬼鬼祟祟的躲開人間堡的下人和護衛,一路鑽草叢、躲大樹,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好不容易摸出了堡。 臉上蒙著黑布,躡手躡手但老是藏了頭就遮不尾的花滿兒,完全不曉得自己笨拙模樣,讓一直無聲尾隨在後的宋臨秋差點笑出來。 她這樣要怎麼去找大俠?光是想偷溜出堡,就得靠他在後頭一路幫忙,要那些看見她的下人和護衛裝死不許攔人。 不曉得這世上有哪個夫君做得像他一樣蹩腳,娘子快要紅杏出牆了,還不氣不怒的跟在後頭保她平安? 雖然如小路所說,他們兩人都不認為她半夜貿然跑出去,真能找到什麼大俠,可放任一個不懂武功的姑娘家半夜三更四處亂跑,也著實令人擔心, 為了不擾了她的玩性,又要保她安全無虞,他只好認命的跟在她後頭,像奶娘一樣守著她。 難怪昨天花家派人快馬送來的信函,裡頭會寫著就算滿兒被休,花家也無所怨言。 想來他那倒楣的大舅子,過去肯定為這丫頭吃了不少苦頭。 出了人間堡後,花滿兒走到一棟門高屋大的宅子前,轉頭四處看了下,然後手腳並用努力的想爬上圍牆前一棵老樹。 聽小路說,這間宅子就是前幾日遭到「夜來偷」光顧的地方。 雖然她知道偷兒既然已偷過這處屋子,自然不大可能再來一次,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大俠要去哪找,才會突發奇想的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捕快大俠,為了捉賊而守在這裡。 可就算要等大俠出現,她站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又特意穿了一身黑衣,肯定會讓人當成可疑人物,所以她還是先躲到樹上好了。 正這麼想時,不知從哪傳出來的狗吠聲嚇得她一愣,還來不及往上爬,一隻癩皮野狗便打斜裡衝出作勢要咬她。 「你……你別過來!我、我什麼都沒做……走開、走開……」被嚇得差點要哭出來,花滿兒像隻猴兒似的,也不曉得自己身手何時變得這麼例落,手腳並用爬上樹,危險的攀在大樹突出枝幹上。 「汪汪汪……」樹下,癩皮狗不斷狂吠,旁邊本來靜俏俏沒半點聲響的遭竊宅子裡,忽然間燃起火光,數名家僕準備開門探看的交談聲傳了過來。 「走開……走開……」 擔心被人發現當成賊扭送官府,花滿兒緊張的手心冒汗,正打算要脫鞋子扔狗時,一個頭戴黑紗斗笠、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男人緩緩走過來,沒有開口也沒動手趕狗,他只是不發一語的站在野狗面前,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把那只野狗嚇得夾尾巴跑掉。 花滿兒看得目瞪口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名黑衣人緩緩抬起頭,準確無誤的搜尋到躲在枝-間的她。 不曉得對方要做什麼,花滿兒緊張得動也不敢動,以為只要自己別動,身上的黑衣就能讓她躲藏在樹葉間不被發現。 那棟宅子大門傳來咿呀推開聲,黑衣人縱身幾個點躍,便躲到樹上了。 只是他一派輕鬆,什麼也不必攀就能安穩的站在樹上,哪像她還要雙手緊抱樹枝,深怕一不小心便摔下樹去,簡直像只沒用的猴! 不過,等等……大俠! 花滿兒驚喜的轉頭,一臉興奮的直朝著對方看。 漆黑的夜,加上男人頭上戴著帽子並以黑紗覆面,老實說真的是什麼也看不到,但她卻開心的猛眨眼,以為這樣做就能看穿對方黑紗下的真面目。 舉著火把的僕役開門四處探看了下,見沒有什麼異樣,便關上門並拉上門閂。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後,花滿兒閃著興奮的晶亮目光還是沒從對方身上移開。 「請問……你……你是大俠嗎?」她期待的問道。 沒有回應她的話,宋臨秋只覺好笑的搖了下頭。 看來,他的小娘子真是想嫁大俠想瘋了! 只是為何她這麼堅持要嫁大俠?記得在京城客棧前初見面的那次,她也是把他當成大俠,直嚷著要跟他學武。 現在仔細回想,他才發覺自己從來沒就這個問題,好好問過她心裡的想法和原因,看來他真的該找時間問她才是。 「你不是大俠?可你剛剛像飛一樣的上樹,那是輕功吧?我二哥以前也在我面前做過,不過那是因為他讓我大哥追著打,所以才趕著逃命去,可你又不用逃命,幹嘛要擠上樹來和我躲在一塊?」 也不管「大俠」沒回話,花滿兒像只麻雀似的拚命問。 「大俠的武功是在哪學的?大俠娶妻了沒?大俠平日都在做什麼,出門時是不是不用騎馬,像剛剛那樣一飛就能到要去的地方……」 她一連問了幾個會讓人掉下巴的問題,攪得原本想保持神秘不願搭理她,以防她越說越起勁的宋臨秋終於也忍不下去了。 「回家!」他並沒有假裝或壓低嗓音,認識他的人應該可以聽得出來他是誰,可花滿兒竟然吃驚的張大嘴,一手指著他。 「你……你……我知道你是誰了!」她非常興奮。 聽他簡潔又有力的回話方式和一身有點眼熟的黑衣打扮,她想起他是誰了。 「那好。」看來她還不算太笨嘛,宋臨秋有些欣慰。 本來他只是想跟在她後頭,沒打算讓她知道,但看在她給狗逼急的傻樣,和那聲「我知道你是誰」的興奮說法,他不禁改變主意了。 誰知還他沒開口把「娘子」兩字喚出來,花滿兒已指著他猛喊—— 「你就是之前在京城客棧前救了我的那個大俠!大俠,你還記得我吧?我就是那個承蒙大俠驅退野貓救了小命的那個姑娘……對!就是我,你認得吧?」 擔心「大俠」不識得自己,花滿兒趕緊扯下蒙臉布巾,像個傻瓜似的指著自己的臉衝著宋臨秋猛笑。 「看到我這張臉,你應該就有印象吧?」她努力將笑臉湊過去。 「呃?」沒料到會聽見她這麼說,宋臨秋一怔,隨即嘴角隱隱抽動,又氣又想笑。 原來小娘子把他認成是京城那家客棧前的大俠,卻不曉得其實大俠和軟腳蝦都是同一人。 「大俠,你這麼晚到這裡是不是因為知道我在等你,所以才出現……這表示我們真的很有緣。」花滿兒開心的自顧自地說著,完全不管一旁「大俠」聽得有多傻眼。 宋臨秋錯愕無語。 她是來等他的? 根本是胡扯吧! 照小路的說法,他的小娘子根本不知道哪有大俠,只是出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堵到人。 結果她卻說是特地來等他?難怪小路說他主子為達目的,連她父親都能讓她說成已上西天了。 不過幾日相處下來,深知她口無遮攔、天真又莽撞的個性,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倒還覺得有些好笑。 「大俠,你娶妻了沒?如果沒有,能否讓我跟著你?我夫君說只要我能找到大俠,他就讓我改嫁給大俠,所以大俠,你娶我好嗎?」青春有限哪,她擔心自己老得再也爬不動樹,所以才趕緊在一切都還來得急的時候,把重點問出口。 不然下次想再見大俠一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你還是回家去吧。」被她一連串急切問話,問得有些愕然外加慍怒的宋臨秋,淡淡扔來這句,隨即飛身下樹。 再跟她扯下去,他伯自己真會惱得直接抓人回堡。 嫁給他就不好嗎?她非得要找個一身夜行衣,看不清長相的「大俠」來改嫁? 若是今天她遇到的「大俠」不是他,難不成她也直接朝對方說出這麼驚世駭俗的話—— 請對方娶她回去? 越想越覺得氣悶,向來好脾氣的男人,這下也終於有點火大了。 「大俠!你別走,等等我!」擔心他會轉身走得不見人影,花滿兒緊張又笨拙的試圖慢慢滑下樹,誰知左腳猛地踩空,整個人從樹上摔落。 「哇——」尖叫聲甫衝出她的口,宋臨秋已迅速飛身上前,一手摀住她的嘴,另一手攬著腰抱住她,然後穩穩的落在地上。 「馬上回家去!」他再重申一次,這回口氣有點嚴厲了。 只要一想到她寧可嫁給不認識的大俠,也不要軟腳蝦宋臨秋的行徑,他就越想越火,滿肚子怨氣攔也攔不住的瞬間冒了出來。 好吧,他承認自己再也不想要什麼無拘無束隱遁山裡了,在見過她如此天真頑皮又單純的性子後,他開始有了想守著一個女人好好過日子的感覺。 可這位野姑娘什麼都不曉得,還以為他是大俠,一開口就想改嫁,聽得他真想伸手狠狠掐住她。 難怪大哥和兩個弟弟,自從娶了妻子後,就不時出現那種哭笑不得,又無計可施的怪表情,看來他離這種蠢樣也不遠了。 「我不想回家,我想跟大俠一塊走……大俠,如果你要遊遍天下的名山勝景,能不能也帶我去?」花滿兒囁嚅道,小臉上有著害怕被拒絕的憂慮。 「你為何想遊遍天下的名山勝景,四處為家餐風宿露有什麼好?」他開口問,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 「我……」她表情悵然的低下頭。 不曉得為何大俠的聲音老是讓她想到那只臭狐狸?可她知道大俠絕不會是臭狐狸,因為臭狐狸是書生,根本不懂武功。 「不說就永遠沒機會。」宋臨秋淡聲道,轉身作勢要走。 「好啦!我說我說……其實是我不想和我娘一樣,我爹這輩子最愛五湖四海閒遊蕩,把我娘和我們丟在家裡,就連我娘病逝那天他也沒回來……我娘老是在哭,不哭的時候就倚門盼著我爹快點回來,可性愛自由的野雁哪會永遠困守在同一個地方,到最後我爹還是要出門,然後我娘又哭了。 「小時候我常常陪著我娘在門邊等,我討厭我娘哭的模樣,更討厭我爹老是把我們丟下,所以我發誓我不要嫁給一般人,寧可學武功嫁給大俠,然後跟著大俠走遍天涯海角,就算餐風宿露也沒關係,我只是不想和我娘一樣,永遠都是被丟下的那一個……」 她不要和娘一樣傷心,她不要為了一個野雁似的夫婿日日牽掛,她寧可自己也是只野雁,隨著另一隻野雁四處飄遊…… 因為兩個人流浪總比一個人流淚來得好。 說完這些壓在心底的話後,花滿兒用鞋尖踢著地上碎石,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 這些話她連最親的家人都沒說過,可今日卻說給他聽了,不曉得他會怎麼說? 「回家。」宋臨秋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只是嗓音裡多了點柔意。 就算要遊遍天涯海角,也得先回家睡覺,然後再收拾行李吧? 而且要看遍名山大川的景色,帶她去的人也不能是眼前名不正言不順的「大俠」,她值得更好的! 「不要!我要是回去了,一定再也見不到大俠你了。」見不到大俠,那以後誰帶她去浪跡天涯? 「以後想見我,人間堡大門外見。」為免她在這僵持一夜不走,宋臨秋終於鬆口應允。 若只有「大俠」才能聽見她心裡的話,那麼他不介意再假扮大俠一陣。 「真的可以嗎?好好!」聞言,花滿兒開心的跳起來鼓掌叫好,完全沒想到如果是不識得的大俠,又怎會約在人間堡門外見。 「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吧?」他開口趕人。 「等等,大俠,你還沒跟我說你的名字。」這個最重要了,不知道姓名,她怎麼喚他?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宋臨秋只是撿起地上的一片落葉交給她。 「這什麼?」花滿兒不懂,狐疑的瞪著那片葉子。 「落葉。」沒多解釋,宋臨秋只說了這兩個字。 「我知道,那大俠你的名到底是什麼?」很少用大腦的花滿兒,納悶的追問。 給她一片葉子就會知道他的名嗎? 又不是廟會猜燈謎,猜對有獎! 「一葉知秋。」不願多話,還想維持點神秘感和男人面子的宋臨秋,淡淡拋下這句,然後轉身就走,打算她看不見他後再偷偷潛回來照看著她。 要是她連這點小謎題都解不出來,不曉得葉落了秋天就要來臨的話,那他也只能說…… 沒辦法,他只好將就點了。 誰教他誰不愛,偏要喜歡上這個頑皮野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