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頭去哪兒?」下了班不直接回家而轉過來小公館的仲夏,出聲叫住正打他眼前經過的人。
「去巷子裡的自助餐店吃飯,你怎麼來了?今天是星期五嗎?」她明明記得是星期四,該不會是自己弄錯了吧?也不對。她剛剛才從學校上完課回來,絕不會弄錯的。
「若是你的行事歷將我貼上星期五情人的標籤,我奉勸你快點拿掉。」站定之後,關心她傷勢的仲夏問:「傷好多了沒?」
「早好了,只剩下疤痕而已,你還沒跟我說你今天過來的原因。」是他自己說過星期五才有空過來的,今日卻突然來訪。讓她有些不自在。
「想你、念你,構不構成好理由?」仲夏扯扯披掛在亞彤肩上的麻花辮子戲謔著,眼底卻是無比的深情。
「抹了糖漿的嘴,不可靠。」明明噁心的話,聽在耳裡卻不覺得肉麻。
「那這個可靠了吧!」他手上拿的是兩張時下有名的恐怖片的票。
「可是我要去吃飯,肚子餓了。」
「吃飯跟看電影又不衝突,現在我們先下樓夫換衣服,接著去祭五臟廟,然後再去看電影。」他轉著她的身往回走的說。
「好是好,但我明大要考試,課本都還沒翻……」
仲夏不讓她講完好有退卻的路。「小考小玩,大考大玩,電梯來了。」電梯門一開,他便攬著她的腰進入,讓她無法退縮。
「但是……」亞彤根本就不想看靈異、怪談之類的恐怖電影,她怕晚上會有鬼魅找上門,睡不著覺。「我們還是不要去了,我真的得抱佛腳以求關關順利。」
「是不能誤了你的功課,大不了我犧牲一點,看完電影回來陪你一塊溫書。」
「不能下次再請嗎?」出了電梯門,亞彤實在是不想走,但仲夏依然叉著腰,硬是讓她不得不動。
「不去就不去,算我不知好歹,拿熱臉去貼你的冷面。」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看,我就陪你去,算是盡做你女朋友的義務。」掛名的也該做得像樣,亞彤是這麼想的,但是她的一句「義務」,惹來了仲夏的軒然大波。
「用不著勉強自己,唐仰夏的女朋友頭銜,你愛做就做,不愛做就扔了它。」女人?義務?哼!快樂開始,快樂結局,是他追求女人的原則,不情願的女朋友,他寧願不要,縱使是心有難割捨。「我忘了你仍在哀悼情傷。」
「老天爺變臉,都還有氣象報告。」他卻沒有,臉一翻,人就走了。
「明天不曉得會不會來?他看起來不像小心眼的人。應該會吧?」亞彤唸唸有詞的走進陽台,身子趴在欄杆上俯視,內心冀望能捕捉到仲夏那帶著怒氣離去的影子。
「難怪他們都說我傻,這裡那麼高,向下看房子都縮小了,人自然也縮小了,哪看得清,而且他是開車來的,車庫的出口還在遠處,天色也有些暗了,怎麼可能會找著他的身影?」亞彤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
「明天向他道歉吧!但是如果他明天沒來呢?那怎麼辦?」亞彤歪著頭想,一個人想不夠,她敲起了乖乖的狗屋屋頂說著:「叩叩叩!乖乖桑在家嗎?」不見狗影,她再敲。「叩叩叩!乖乖桑快出來,媽咪有事找你,」
三催四請下,乖乖總算現身了,它斜眼看了一下吵人安眠的主子,甩都不甩的前突後翹的伸展自己的四肢。
「乖乖,好久不見,媽咪抱抱。」亞彤不管它運動做完了沒,逕自將它摟在胸前逗弄一翻。「乖!」
「我們來玩猜謎遊戲好不好?你猜他明天會不會來?」她抓起乖乖讓它的臉對著自己,望著它自問自答。「應該會吧!人棒了,果然是我養的狗,跟我心中所想的一樣。」
「可是萬一他不來呢?或者他仍生著氣來呢?乖乖你說我該怎麼辦?」
滿腦子的唐仲夏,害得亞彤了無心思看畫,肚子也還餓著呢!
老規矩,拿了張紙,寫上大大的「唐仲夏」,再加上無數個小「唐仲夏」。
「你呀你,真該死,沒事發脾氣,弄得人家心煩意亂。」亞彤對著紙張輕輕罵道。
「小氣鬼唐仲夏,沒風度的唐仲夏,走就走,還弄得人家心糟糟的,無法念下書,討厭鬼的唐仲夏,唐仲夏……唐仲夏……」念玩一長串的唐仲夏,煩躁到極點的亞彤,「啊!」大喊一聲,站了起來,挫敗的說:「去道歉好了。」
出了門,亞彤便不停的在心中打著向仲夏道歉的草稿。「『唐仲夏,我鄭重向你道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不好,誠意是有了,但太過慎重了,不過是一場電影。」
「『對不起啦!唐仲夏,下次我一定聽你的,今天純粹是因為我怕晚上會睡不著,所以不敢去看,你不要生氣啦!』東拉西扯的太輕浮了,不夠莊重,也有些噁心,而且漏了自己怕看恐怖片的底,不好,再想想。」
「『對不起仲夏!不然我現在陪你去看電影,好不好?』肯定是不好,都過了開演時間了,決定了,就簡簡單單的說:『仲夏,今晚真是對不起,枉費了你的好意,好抱歉!』語氣中肯,誠意十足,莊重不肉麻,就是你了。」
到電話亭的路上,亞彤一直復誦著她選定的致歉辭,「仲夏,今晚真是對不起,枉費了你的好意,好抱歉!」
進了話亭,十元硬幣一投,她先試著撥仲夏的手機號碼,遲遲未有人接聽,她再改拔唐家的號碼,結果一聽是念岑來接聽,她便開心的天南地北聊了起來,完全將仲夏的事拋諸腦後了。
兩人正聊得高興,仲夏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四處翻找著間,「大嫂,面紙放哪去?」
「亞彤你先等一下。」她掩著話筒說:「你車上不是有嗎?」她從身上先掏了包。
「謝謝!」他忙擤一擤鼻涕。「剛剛在路上噴嚏一直打,給我用完了,下次我一定要多放一盒。」
「預防勝於治療,揪出真兇才是上策,不理你了,亞彤在等我。」她拿起話筒繼續與亞彤通話。
「電話那頭是亞彤?」仲夏連忙問,念岑點點頭。「她是不是找我的?」
藉著話筒亞彤聽見了他的聲音,問念岑:「是仲夏嗎?」
「是啊,你有話要跟他請?」念岑邊同她說話,邊以狐疑的眼神盯著一旁猴急聽電話的仲夏,不知他倆賣得是何種膏藥?
「喏,給你。」
「喂,亞彤,是我。」一接過話筒,他改以優閒的態度說著。明明很急卻硬裝成不在乎,念岑厭惡的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有話跟我講?不出聲話可是不會出口的喔!」
擺明了欺負人,他話甫說完,項上人頭便挨了念岑一擊,她警告他。「自重一點。」
「是亞彤不吭聲,怎能怪我?」仲夏自認倒楣的摸著頭頂喊冤。
聽了仲夏責備的聲音,停頓了好久的亞彤,終於開口了。「我……」之前演練好久的台詞,與念岑一聊之後全忘了,她不知該如何啟齒?慌張之際,頭一抬,公共電話的螢幕顯示著「數字」,接著開始閃爍了。「我沒錢了,仲……」電話被切斷了。
沒錢了,她帶下來的十塊錢用完了,結果卻是一句道歉的話都沒出口,看來是她打錯了算盤,十塊錢不夠她說「對不起」三個字。
「亞彤,喂、喂……喂,丁亞彤!」仲夏不信她掛線了,猛對著話筒喊。
「別餵了,一定是沒錢了,斷線了,活該你廢話一大堆。」其實說的最多是念岑。
「大嫂,你應該早點叫我聽的,」掛上了話筒他抱怨著。
「亞彤又沒說要找你,況且你也是剛回來,我叫空氣來聽啊!」見仲夏臭著一張臉,念岑也無心逗他了。「吃飯沒?糖果有留你的飯。」
「吃飽了。」
「和亞彤一塊兒吃的?」她是憑他急著接電話猜的。
「被兩個女人氣的。」一個眼前不敢得罪的嫂子,一個是掛他電話的野丫頭,真不知他是不是風流債大多。老天爺讓這兩個女人來折磨他?
儘管仲夏一肚子火,他還是去廚房將留下的飯菜,送進微波爐加熱,為的不是自己的肚皮,而是小公館裡喊沒錢了的野丫頭。
「不是飽了嗎?幹嘛熱飯菜?氣消了?」念岑望著他的動作間。
「喂亞彤的,掛電話前她只說了句『我沒錢了。」
念岑以興味的眼神盯著盛著飯的手,打趣的說:「有可能是錢被公共電話吃光了。」因為仲夏回來之前她們已講了好一會兒了,只不過她沒說出來而已。
「那丫頭丟了工作,連房租都快付不起了,也有可能是真的沒錢了,若是還有錢她不會傻到連投幣都不會吧!掛了這麼久了,電話不再響起,八成是沒大多錢在身邊了。」
「既然緊張,何不送上手機給她,免得電話故障了,打公共電話談情說愛還得因零錢不足而分段,多殺風景!仲夏,你很在乎……亞彤?」
她那種投石問路的語氣,聰明的仲夏豈會聽不出?「不用拐彎抹角了,你乾乾脆脆的問,我就爽爽快快的回答,有問題問吧!」
「你動了真情?何時帶回家裡來?吻她了?還是更進一步……」既然仲夏擺出了有問必答牌,念岑自然是毫不念叔嫂情,準備發出攻勢牌,尖銳的逼問。
「沒吻,其他的時候未到,無可奉告。」本就無意告知念岑他與亞彤的發展近況,他以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應付過去。
「不會吧!憑你泡女人的功力,一天之內准『穩當當』了,你和亞彤認識都不止一個月了,親嘴都沒,更甭說下一階段了,我本以為可以套出一大堆內幕,結果卻是……唉!無趣!沒啥好問了。」念岑由一臉的興趣盎然轉為興味索然。
「是你自動棄權的,我可是要送吃的過去給那丫頭了喔!」 』
「如果她天天等你喂,不消多久便餓得皮包骨了,下次乾脆直接帶她回來家裡吃。」
「不要設圈套給我跳,我也沒空你跟閒磕牙,我得趕緊送飯過去。」他與大哥的約定,他還記得。
他氣沖沖的從小公館出來時,亞彤還餓著肚子,若她真是沒錢,肯定是付不出飯錢,那她就不會去吃飯了,再不送去的話,不就餓著她了嗎?仲夏只要一想到這點就很急,恨不得一個箭步就到了她面前。
「請替我向亞彤問好,還有說我請她來作客。」她笑著臉送仲夏。
「別期望我會帶她過來。」陰險的笑容令仲夏不得不小心提防,他回瞪著念岑。
不怕死的她,依然面帶微笑的說:「我有邀人來訪的權利。你可以不送她過來,不過人丟了我唯你是問,拜拜!」
仲夏不怕帶人回去,他忌諱的是大哥訂的那條針對他的家規:
凡唐仲夏所帶進門、跨過門檻、物業之首位女子,年滿十八以上者,勿論年長或年幼,皆得要求與唐仲夏擇吉日成親,並將為其婚事大張旗鼓,登報與世人分享其喜訊,此言絕無虛假,縱使唐仲夏反對亦無效。
附註:懲罰條款:若有違此家規,唐仲夏先生之婚姻大事,將任由其兄唐仲秋或其姐唐可代其擇偶,無商議之餘地。
立了家規不打緊,慘的是他還自設牢居的簽名蓋章,並寫下:
終身恪遵唐仲夏條款,若有違者甘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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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鬼投胎啊!我辛辛苦苦拿過來,你總得留些犒賞我吧!」仲夏嘴理嚷著。
「你還沒吃啊?可是……快被我吃光了,沒剩多少飯萊了。」亞彤停著。
杯盤狼藉,幾乎盤盤見底,拼湊在一塊兒,連塞他牙縫都不夠,確實是所剩無幾,看來她是真的很餓。
「肚子餓怎麼不出去吃?如果我投送飯過來,你是不是打算餓著肚皮過完今天?」
「我是要去吃飯,等打過電話後。」心有歉意的她。心虛的咬著筷子。
「是不是找我,要向我道歉?」
仲夏那張微慍的臉,令她心有所怯,未敢直視的頷首應聲:「嗯!」
「現在我來了,電話不用打了,你就直接講。」其實仲夏心底早不生氣了,不過是嚇唬她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為了一場電影生氣,不過我是有正當理由的,你也不能怪我,應該體諒我的不便才對。」
這算道歉嗎?一點悔意都沒有,倒是有幾分指責他的不是,況且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仲夏笑搖著頭興歎:「電影不看沒啥了不起,我犯不著發脾氣,我氣的是你說的那句:『也算是盡盡做你女朋友的義務』。」
「是你要我當你女朋友的,我當然有義務陪你看電影,男女朋友一起進電影院是很正常的啊!」亞彤不覺得有錯。
她是腦筋秀逗,還是阿達了?竟然用權利義務來看待男女關係,仲夏簡直快受不了了,他怎麼會相上亞彤這個大人小孩,是不是腦袋瓜沒發育成熟啊?
冷靜!冷靜!既然亞彤認為那是義務,他就有權利來教導她。「野丫頭,男女感情的事不全然是以權利義務來維繫的,知道嗎?」
「當然不是,必須雙方付出感情來維繫,沒了感情就不叫男女感情了,不過這跟看義務牽扯不上。」
原來不是什麼都不懂嗎?可能是哪裡出了差錯,仲夏心想。
他接著「問診」:「既然你懂必須付出感情,那為什麼你覺得和我一起去看電影是種義務妮?」莫非是林世美灌輸她的,那他會不會以此來哄騙亞彤上床?不行,不可以。「亞彤,你告訴我,那個該死的林世美有沒有以義務為幌子,騙你上……我是說對你上下其手?」他著急的問著。
上下其手?世美做的都沒你多,三番兩次調情的可是你,亞彤嘲諷的冷笑一聲。「男性自私的處女情結作祟了?」
「那你是不是?」他挨近,眼神賊賊的問。
「想知道?」一臉賊笑的仲夏直點著頭,亞彤突生吊他胃口的意念:「結婚晚……去問問我的老公,如果他不介意的話。」
「不用,你以為逃得過我的魔掌嗎?我會搞定你的。」語方歇,仲夏那雙魔手採取哈癢攻勢,逼得亞彤尖叫聲不斷的繞著屋子團團轉。「住手,快住手,我剛吃飽飯,你想讓我全吐掉啊!」她叫喊著。
他是來餵飽亞彤的,不是來看她吐,仲夏霎時收了魔指,往沙發一坐,隨手一拍,「過來坐!」
「我先把地上的東西收一收。」沒有桌子,只能將他帶來的飯菜,墊張報紙擺在地上,不收起來的話,待會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打翻了任何物品,弄壞了可不好。
「你的錢包裡頭有不少錢吧!」攤在手中挺沉的,那是仲夏從沙發上摸來的。
往零錢包瞟了一眼,確實有不少線。那是她剛剛用最後一張千元鈔換來的零錢,準備打電話用的,只是電話還來不及打,他就已經跑來了。「剛換的零錢。」
「用來和我通愛情熱線的?」抓起錢包他不禁如此問著。
「用來付飯錢和……向你道歉的,不要把錢包弄丟了,我身上所有的現金就只剩那些了。」用那麼多錢通話,她不講得口乾舌燥,電話線恐怕也會給燒壞了。
「真是可憐!要不要我發援助金救濟你?條件呢?跟我上床,如何,大麻煩?」
似狂妄的戲語,亦似放肄的真言,亞彤思索著該如何自處?先是交往,然後上床,她早該想到了他居心不良,真笨!
「答應跟你交往已是小麻煩,再上了你的床,才真是大麻煩,我不想讓大石頭砸爛我的腳,更不願手腳的傷痕加重,最重要一點我只有五十分,別忘了喔!」她伸出五指在他的面前抖了抖。
「我可以讓你節節高昇,變成百分之百的女人。」握著她抖動的手腕,仲夏寬大的手掌輕輕覆蓋著纖柔的手,霎時溫柔的電流竄過,直搗心扉,比他們鼻子碰鼻子的那次,震撼力有過之而無不及,震得她心兒狂跳不已。
羞澀的抽出手,亞彤藉故岔開話題。「我……我要去溫書了。」
身一轉、仍恍惚的她踢翻了疊了一半的微波盒,腳也給絆了,人重心不穩搖晃著,仲夏見狀,長臂一伸,快步由後環手一抱,圈著欲墜未墜的亞彤。
「摔、砸、跌、傷、餓全來,是不是想壞了我瀰漫著桃色春光的小公館美名?」
「為了方便你溫存,學期一過完,我會空出你的快樂窩.桃色公館、女朋友的頭銜也會一併交出,在此之前我會好好維護的,不敢壞了你唐仲夏的名聲。」亞彤生氣了。
「那就來維護吧!」仲夏熱燙的唇印上她的雙辦,靖蜒點水的一吻,因亞彤的退卻而結束。
「別這樣。」她說。粉頭低垂的亞彤,早巳沒了怒氣,忘了賭氣。
他低語:「接吻是熱戀男女的家常便飯,也是你口中的義務,有什麼好害臊的?」 .
亞彤別過臉。細聲的說:「不要,你沒有問我可不可以?我沒心理準備。」
收了失望的手,狂笑在他的臉上盪開。「你的觀念很奇怪,談感情要用義務,接吻要許可,難道你不懂得心領神會,無聲勝有聲嗎?」
「許可是一種尊重,如果我們熟稔到彼此心意相通,那又另當別論。但我們並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我知道你是怕我因被世美甩了會一蹶不振,才這樣幫我的。」
「那以義務應付邀約,以許可敷衍接吻,全是為了感謝我囉!」
「以前我遲鈍愚魯,不知自己丑,現在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將你的同情當真,我不想落個淺陋可笑的下場。」
聽著她那番自卑自貶的話,仲夏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以為我說要跟你交往,只是為了可憐你而出的戲言?」他們心自問,自己可沒那麼偉大。
「難道還有更糟的嗎?或許我真的無一處好,沒……」仲夏擺擺手中斷她那套自慚形穢的說詞。
「怎麼你頭上的牛角沒斷嗎?還是新長的?是不是想挨大鉗子啊?」
「我真的很難釋懷世美所說的那番話,尤其是出自交往了將近四年的男朋友之嘴。」
「顰眉蹙額只是為了那番不負責的推倭之詞?還是你仍思念他,抱著他能回心轉意的期待?」盯著她心傷,望著她為林世美哀傷,仲夏的眼神霎時黯沉,心頭的那番醋味又出來攪和了。翻騰不已,他嫉妒林世美在她心中盤踞了那麼久。
深保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之後,亞彤嘴笑眼不笑的說:「我笨到讓他再傷我第二次嗎?不會。倒是對他有些失望。」這是她幾日冷靜思考下來所得的結論。
「只是失望?」亞彤毫不猶豫的點著頭。
嘴角揚起的仲夏再問:「沒有撕裂心扉的痛?」
亞彤堅定的點著頭。
仲夏見著了,嘴角的線條不禁拉長了,滿足的他第三問:「分手前你們到底是普通朋友?還有親密愛人?因為你力他哭天動地,分解我的傢俱,可是今天你卻告訴我,只是失望他的人,那感情呢?」
「『將來我們一定會結婚』的心態蒙蔽了我,以致看不清我和世美的感情起了變化,三年多的長跑,當熱戀退去,一切交往成了固定模式、話題少了時,我就該有驚覺愛情起了變化。只是我不察,與世美的家人熟捻,更讓我陷在『我們一定會結婚』的念頭中,我一直以為等的只是時機,或許是我畢業後,我鄉下的家人也這麼認為。」
「喜帖宛如青天霹靂,給了你當頭棒喝,一時無法承受如此大打擊的你,憤恨頓時潰堤,有發飆的瘋狂行為,不難理解。」他真該感謝林世美的那封喜帖,不然敲不醒野丫頭,他也得不到如此良機來接觸她了。
亞彤感謝他的體諒。「或許那時的恨,不,應該說其實那時的恨意是出自於他們背地交往,氣世美拿我當踏腳石攀附權貴,氣他明明已選了金蓮卻不與我做一了斷,氣他倆合夥蒙騙我將我耍得團團轉,我不甘願,我氣、我怨、我痛心,那感覺就像是被自己最親密的好朋友背叛一樣,」隨著怨念,她的手愈握愈緊。
執起她因滿腔怒火而緊緊握成拳的手,仲夏以柔克剛輕輕撫慰著怒吼的只拳,緩緩纖解她的怨懟,「名副其實的紅色炸彈,炸醒了你的腦袋,你就該坦然面對。」
「我試了,可是飯店那晚,世美說的話讓我很難過,而且是金蓮縱容,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卻聯手起來對付我,讓我無地自容,我不明白為什麼?難道在他們眼裡我就這麼不值,一張支票就打發掉了的人?」她痛心卻也認了。
那是種椎心刺骨的痛,雖沒經歷過但仲夏知道。「想哭嗎?」他很樂意將肩膀借她用,當然也想貪她的身體一抱時的溫柔。
亞彤輕搖著頭說:「我已為逝去的友誼哀痛過了,不想再浪費淚水只為了薄情寡義的人,」說出來之後,她覺得舒但多了。
「那你就不該將顧影自憐帶上身,你的條件並不差。」至少她在他眼中是個勝於西施的美人。
「謝謝你的安慰!人該有自知之明,洋相才不會找上門。」猴子演戲她已扮過了。
又來了,仲夏有些不耐煩。「你是在侮辱我的眼光?不相信我的品味?」
「你真的對女人都很好,連我你也哄。」她信他的眼光,但那並不適用在自己身上。同情是與眼光無關係的。
唉?真是固執得可以,說來說去還是打心服認定了,交往是純粹同情的玩笑話。仲夏翻了翻白眼,他簡直快失去耐心了。
「好吧!那我問你,你痛,你恨,是為了愛嗎?」仲夏以迫切的眼神盯著她回答,他十分在意這個答案。
愛情、友情不全都是架構在「愛」字上嗎?只是性質不同,若說沒愛是假的,不過是已隨著世美與金蓮的冷酷無情,落幕了,縱有難割捨也會隨時間淡去,她冥思,幽幽的開口:「無情之人方無愛。」
「但你對他的恨意非你們之所想的愛意,」從她的言談中,仲夏看得出來她的恨,非由愛生恨的恨。
「如你所言,三年多的日子相處下來,愛情褪色了,友情卻滋生了,一樣有著不同於男女感情的愛。」
雖傻也能說出那麼傷感的話,真是多愁善感,攤平她化去怒氣的手,仲夏將柔嫩的手枕於自己的臉頰輕輕磨蹭著。「那不是為了愛。」他好開心.心情放鬆了不少。
溫熱的感覺暖了她的心。「不完全是,應該是多少有愛滲入其間,只是不多。」
「那就讓我的愛來化解那恨,舔平你受創的傷口,用我的愛填滿你空虛的心靈,讓你忘卻林世美無情的指控。我會用千百種柔情來推翻他所說的。」
她相信,但毋需浪費、躊跎了他的愛,亞彤抽回貼於他拿心與頰間的手。「仲夏,我知道你亟欲達到三才,但請不要將施捨用在我身上。」她無力再承受第二次的傷害了。
失去了揉擦的玉手,失落感由心升起。他問:「野丫頭,不會一次的挫敗,就絕望得稿木死灰、心灰意冷了吧?」希望不會,他不願被打人冷官。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怕重蹈覆轍,」亞彤苦澀的說著。
是的,她怕,惡話傷人六月寒,世美的話令她寒心,她真的一想到就怕。
「你真傻,我不求大富,事業亦有小成,不求一步登天,自是毋需攀附權貴,你更不用當踏板,卑鄙小人林世美豈能和我相提提並論呢?你這是在貶低我的人格!」
「自大的猴子。」
「你都喊我猴子了,就該知我非蛇,更不會化身繩索來嚇你了。」幸好她愛喊他猴子,好一個現成的掰點可轉移話題,他漸漸喜歡上「猴子」這個稱號了。
「亂掰!古人聽了會氣暈了頭。」
「亞彤,我真的是認真的。」雖然他曾自詡對交往過的女人都是認真的,但亞彤在他心中卻是特別的,那深刻眷戀的感覺是不曾有過的,真的想好好的愛她,讓她走出悲傷。
亞彤眼底卻道出了她的不信任。只因他的那句「我對每個女人都是認真的,你也一樣。」而他的女人又有如過江之鯽,個個貌美如花,她只是個知醜的圓仔花,耳邊再次響起世美難堪的話。
她的心思仲夏一眼就瞧見了,捧起她的臉問:「鑽進死胡同了嗎?」
「你是搶手貨,身旁一定不乏愛慕你的女子,何必為了我委屈了自己?」心有懷疑的亞彤,垂下眼瞼囁嚅的說著。
「亞彤。我來給你自信心。」仲夏如鷹般迅速俯身向下進行掠奪,一啜再啜著唇辦,嚇得驚慌之下的亞彤,節節退著身子,避開那雙讓女人為之遜色偏又愛的魔唇。
「退到落地窗,你無路可逃;退躺至地板上,讓我套牢了,你就只有束手就縛了,野性十足的丫頭,這是誘惑我一探你衣料下的嬌軀而退的嗎?」仲夏詭譎的注視著她,嘴角緩緩的勾起,漾開一抹狡黠的微笑。
不疑有詐,亞彤驚倏地坐直身子,一雙紅唇兩片唇辦,就此不偏不倚的撞進了仲夏那雙守株待兔的唇,正中了他守唇待妹上門的好策。
雙唇,暫停呼吸,是四唇相接時亞彤最想做的。事實上她也做了,只不過在仲夏的挑弄下,腦中一片混沌,矜持為何物早已忘了,微張著唇任其恣意的飽嘗,滋潤唇辦,她陷人他的濃情中,雙手緊緊環饒著他的頸項。
「對自己有自信了嗎?若是沒有,我很樂意再灌送一次。」他在她耳畔粗啞的低語,滿意的聽著她長串的嬌喘聲。
「你吃我豆腐,」她紅著臉嗔道,有幾分的難為情。
「好吃,人間美味,再嘗一次,好嗎?」
耽於纏綿之吻,慾火愈燃愈熾,腦海裡卻竄起了「發乎情止乎禮」的怪念頭,趁著未一發不可收拾,仲夏竭盡所能的克制住自己,他皺著眉抽離戀戀不捨的芳唇。
有機不乘,伺機而未動,未趁她陶醉干吻時進步佔有她,只因剎那間蹦出來的禮教束縛,傳了出去不說別人不信,連仲夏自己也不相信,以前玩「發乎情」只要兩相情願即可,哪管得著「止乎禮」這套,可今天卻無緣無故的破例了,他不解,仲夏皺緊的眉更加糾結成一團了。
難不成真如大哥所盲,昔日與群鴛間只是逢場作戲的男歡女愛?眼前虛弱的偎在他胸膛嬌喘不休的人兒,今日所帶來的一連串新體驗,才是真愛的前兆?
「仲夏,你今晚留下來嗎?」亞彤不知此話的挑逗意味強烈極了。
他對她有著強烈的飢渴,現在雖然能忍住一時的衝動。但未必能忍得住整晚,留下來是個不智之舉,遺憾的搖著頭,仲夏輕喃道:「除非你準備好跟我上床了。」
「我……」仲夏啄了一下張口欲言的嘴,使她沒了下文,指腹畫著朱唇,深情凝視紅顏。「別說,我知道,所以我才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