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森,你今天怎會有空回來?」朱秋蓮笑得不是很由衷。
「這是我的家,我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殷伯森冷冷地看她一眼。
朱秋蓮很明顯地感覺到一股暴風雨將聖的氣氛,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心跳的速度逐漸加快。
「真是不巧,阿姨剛好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想吃點什麼,我請張媽幫你弄。」朱秋蓮故意找藉口想要溜走。
「是嗎?我也正好有事要跟阿姨商量一下呢。」殷伯森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這樣啊?」朱秋蓮很努力地擠出燦爛的笑容,「你也不先打個電話回來,我好事先把事情推掉啊。」
「我會那麼笨嗎?」殷伯森瞇著眼逼向她。
朱秋蓮往後連退了好幾步,仍舊保持一臉的笑容。「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話坐下來說嘛!」
「好。阿姨請坐。」殷伯森也不囉嗦。
「伯森,你回來了?」還沒察覺大難即將臨頭的朱辛蒂喜孜孜地從樓上奔下來。
「你來得正好,大家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殷伯森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冷笑。
朱辛蒂突然意識到氣氛有點怪異,她有些心虛地看媽媽一眼,朱秋蓮向她使個眼色,兩人心照不宣。
「你有什麼事要向我們宣佈嗎?」朱秋蓮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殷伯森看了朱辛蒂一眼,果然,她耳垂上那對閃閃發亮的耳環不見了。接著,他若無其事地從他西裝外套的口袋中掏出那只耳環,放在朱辛蒂面前。
「你小心收好,別再弄丟了。」
朱辛蒂看見這只她一整天遍尋不著的耳環,突然雙眼瞬間一亮,伸出手準備收下時,腦中立即閃過一個警訊:這只耳環怎會落到他手上?莫非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不是我的耳環啊!」她趕緊搖搖頭說。
「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有數。」殷伯森眼神變得十分陰冷,「我只是不懂,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你為什麼非得冒這樣的險,做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
殷伯森的口氣十分篤定,彷彿他手中已經握住什麼樣的證據似的,朱辛蒂瞬間也慌了手腳,她向母親投以求救的眼神,朱秋蓮見狀,馬上笑著開口說:
「伯森,你在說什麼,連我都聽不懂,你們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大家當面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我讓你們考慮一下,是要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呢?還是讓我把證物送到警察局?你們應該很清楚這件事若鬧到警察局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吧?」為了逼她承認,殷伯森不得不唬唬她。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朱辛蒂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怎知自己會那麼大意地將耳環掉在現場,現在她只能極力否認了。
「不知道嗎?」殷伯森眼睛又瞇了起來,「我特地回來只是想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今天讓我走出這個門,我就不會給你任何反悔的機會,等到我把所有的證物送出去,以後的事我就愛莫能助了。」他故意強調是「所有的證物」,讓朱辛蒂以為他已經掌握了足夠的犯罪證據。
「伯森,你不要太過分,故意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辛蒂,她可是你妹妹呀!」朱秋蓮已經開始沉不住氣了。
「過分的是你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你們難道沒有一點罪惡感嗎?」殷伯森也不想再拐彎抹角了。
「她有什麼好?為什麼你非要她不可?!」朱辛蒂滿腹委屈地吼了出來,卻不知自己已經上了他的當,無意間已把自己的意圖洩露出來。
「她也許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她很單純、不花梢、容易滿足,我就喜歡這樣的女孩子。」殷伯森有點不耐煩了。
「我又哪一點讓你看不順眼了?你寧可選擇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也不願接受我對你的感情!」朱辛蒂哭道。
「我們的緣僅止於兄妹關係,我勸你不要一錯再錯,若是因此觸犯法律,誤了自己的一生,多可惜!」他真的覺得可惜,憑她朱辛蒂的美貌,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什麼她偏要執著於他一個人?
「你才認識她多久,怎麼知道她是不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子?也許她把自己真正的意圖藏得很好,故意用清純的外表欺騙你的感情。」朱辛蒂忿忿不平地譭謗林曉熙。
「不必你提醒!」殷伯森別具深意地看朱秋蓮一眼,「我身邊多的是拜金的女人,那種嘴臉我比誰都清楚。」
「你要是娶了那個醜女人,我保證你很快就會厭倦了。辛蒂有臉蛋有身材,帶出去你也有面子,我勸你仔細想清楚,不要被那女人給迷惑了。」朱秋蓮怎能就這樣認輸,她若沒得到殷家的財產,那麼她這幾年的心血不就白費了?所以,就算她們的陰謀已經被識破,她猶不肯放棄。
殷伯森冷冷地看她一眼這個利慾薰心的女人,殷伯森不想再對她多費唇舌了。
「阿姨,我最後給你一點忠告——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就算強求也沒用。這件事我希望到此為止,以後若是再發生類似的事件,我絕不會像這次這麼寬容了。」他已經將醜話說在前頭了。
「什麼你的我的,阿姨是好心勸你,你不要不識抬舉!」朱秋蓮氣急敗壞地罵道。
面對這種女人,殷伯森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唉!惡馬就要惡人來騎,多說無益……
「我現在數到十,如果不想我把『所有的證物』送到警察局,你們就馬上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就不再念在我們是一家人的情分,對你們告到底!」殷伯森撂下狠話?
朱辛蒂看母親一眼,朱秋蓮見大勢已去,也認清了自己永遠不是殷伯森的對手,所以,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一、二、三……」殷伯森當真數了起來。
朱辛蒂心一慌,立刻三步並成兩步,火速奔上樓去!
隔天,殷伯森將資料完整無缺地送回給郭副總,並且當面向他道歉,說明這只是一件私人恩怨,無損於廠商的利益;但對於自己公司出了這麼嚴重的問題,他願意將這一支手機的廣告費減半以示歉意。
郭副總對他的處理方式非常滿意,但基於維護自己公司的利益,他依然要殷伯森簽一份資料絕無外洩的切結書。
相對的,郭副總也承諾以後的廣告依舊會繼續委託新典製作,並且對這件事盡到保密的責任,不會損壞新典的商譽。
這個事件就這樣劃上完美的句點。
「你就這樣以德報怨,放了她們一馬?」沈昱峰一臉興味地問。
「我想經過這個事件的教訓,以後她們母女兩應該會比較安分了!」
「希望如此。」
「你好像有什麼意見?」
「不敢!不敢!」沈昱峰-昧地一笑,接著又賊賊地問:「只是不知道總裁要怎麼善後?」
「善什麼後?」殷伯森懶懶地問。
「就是我那位無辜的文案小姐呀。」
「哼!這事倒用不著你來煩惱!」他一副「要你多事」的表情。
「我怎能不煩惱?她現在可是我的手下愛將,你若對她不好,會影響到整組的戰鬥力,對我可是一大損失耶。」
「干我屁事。」他挑挑眉,冷冷地說。
嘿!這麼無情啊?真不知這家廣告公司是誰開的?
「既然如此,那麼……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地重用林曉熙,只要有大案子就交給她去做,若是常常需要加班到天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喔。」沈昱峰倒想看看他還能裝模作樣到什麼時候。
「沈總監,我會不時過去關心一下的,如果讓我發現某人有虐待員工的事實,就等著發放邊疆吧!」殷伯森是不可能讓人家白白佔便宜的。
「唉!會心疼就直說嘛!幹嘛還要裝作不在乎的模樣?」沈昱峰冷嘲熱諷地回嘴。
「你什麼時候也學人家八卦了起來?」殷伯森翻了一個白眼。
「你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他真的好奇死了,這個陰陽怪氣的老友,活到三十歲了都還沒認真談一次戀愛,這回和那個林曉熙偏偏又一反常態,故意弄得曖昧不明、人盡皆知,也沒有意思要撇清,真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你總監當膩了,想改行當狗仔嗎?我可以考慮開一家八卦雜誌社,讓你去當狗仔隊隊長。」殷伯森嘲弄地說。
「不跟你說了,免得你老是找機會損人!」他知道殷伯森若不想說,就算他強行逼供也沒用。「不過,我還是要建議你,無論如何,還是早點定下來吧!免得辛蒂對你不死心,這種事難保不會再發生……」
沈昱峰這些話倒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他也正在考慮要不要讓那對母女徹底死了這條心,讓朱辛蒂去找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也讓朱秋蓮能夠安分一點,別老是為了殷家的財產而在那兒動歪腦筋。
「謝謝你的好意,我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還有,林曉熙真的很不錯,你可以更認真考慮考慮!」話才說完,為了怕被 K,沈昱峰立即抱著頭逃了出去。
殷伯森搖搖頭,嘴角揚起一抹愉快的笑容。
「這星期天,你再陪我上山一趟。」
星期五下班時,殷伯森又繞到林曉熙的工作室看她。
「又要去看你媽媽?」所有的差事裡,她最怕的就是這一樁。
真奇怪!她可以裝腔作勢地去面對那些妖艷的千金小姐,不會有絲毫的不安;可面對殷媽媽時,她就會不自覺地湧起一股深深的罪惡感,總覺得她幫著殷伯森欺騙她,實在罪大惡極,或許連寺廟裡的神明也不會饒恕她吧?
「我媽媽說她很喜歡你。」他瞅著她的臉說。
饒了我吧!可不可以叫殷媽媽不要喜歡我?林曉熙在心上嘀咕著。
「我可不可不要再假扮你的女朋友?我真的覺得很累。」她隨口抱怨。
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就沒多少好日子過,老是在他面前跌跌撞撞,破懷形象不說,還差點破產,這種生活真是刺激得讓她心生恐懼。
她,不想再玩了啦!
沒想到,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競欣然地點點頭說:「可以!」
「真的嗎?」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看,想從他的表情當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他真有這麼好心嗎?或者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當然,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話當然算話!」他只差沒拍胸脯保證而已。
「我還能相信你嗎?」她對這點深深地存疑。
別怪她有疑心病,實在是他過去的表現讓她感到不信任,明明說好只是假扮女朋友,還老是對她動手動腳、又親又吻的,這種人怎能稱得上是君子?
「你質疑的是君子,還是說話算話?」他好笑地瞅著她問。
「這兩樣你都不及格。」她毫不客氣地批評。
「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這麼差,看來我得好好自我檢討。」他的表情卻沒幾分誠意。
「無妨,反正我只是你即將卸任的女朋友,所以,你根本不必在意我對你的評價為何。」她向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表示她一點都不在乎。
其實,她已經開始後悔剛剛一時衝動,沒想到他竟然答應得這麼爽快,真教人傷心呀!
「我很在乎你對我的感覺。」他深深地凝視著她。
「你用不著安慰我,我是個成熟的女人,做不成情人,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呃……我差點忘了,你還是我的老闆。總之,我會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每個日子。」她瀟灑地說。
「你一點都不難過?」他皺著眉問。
「難過?是有一點啦!」她故意假哭兩聲,接著說:「想到從今以後不能再吃香喝辣,加班也沒人會替我買消夜,偶爾還會有專車接送……古人說由奢入儉難,我可能要花一段時間慢慢調適。」
「除此之外,難道沒有更讓你懷念的東西嗎?」他的眉心糾得更緊了。
「有!」她馬上點點頭,看見他嘴角揚起一抹欣喜的笑容,她很認真地說:「我會想念殷媽媽。」
哇哩咧!他……已經徹底被她打敗了!
「那麼,星期天早上九點,我準時到你家接你。」面對這種完全不解風情的女人,他懶得再多說廢話。
「不是說要結束了嗎?為什麼我還要上山去見你媽媽?」她不解地問。
「這件事總得劃上一個完美的句點嘛。」
「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假扮你的女朋友?」她想再確定一下。
「嗯。」他很肯定地點點頭。
「以後你也不會再向我索取西裝的賠償金?」她要更確定一下。
「不會。」他肯定地搖搖頭。
「好,那星期天我就再去見殷媽媽一次,不過我們一樣約在這棟大樓門口見,我不要再製造任何不必要的困擾。」大家好聚好散,這件事也沒必要拖泥帶水的。
「我堅持到你家接你。」這點他偏不妥協。
「為什麼?」她懷疑地看他一眼。
「因為我覺得這樣比較好。」
「算了!」她擺擺手,反正是最後一次,他高興就好,「你人一到就打我的手機,我會馬上出去,千萬別驚動我家的人。」
他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還有,你可以跟殷媽媽說我們八字不合,所以不得不分手。」她連分手的理由都幫他想好了。
「沒去算過,你怎麼知道合不合?」他有趣地看著她問。
「這只是藉口,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她忍不住要皺眉、發牢騷。
「我會有更好的理由,你不用替我想那麼多。」
「隨便你!總之,你不要傷殷媽媽的心,如果讓她知道我們只是在欺騙她,她一定很下能諒解吧?」
「你想太多了。」他摸摸她的頭,像在摸小狗一樣。
唉!她真捨不得就這樣結束了。看著他那張英俊得不像話的臉,心裡突然有了深深的渴望,她好想好想對他說:
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能不能再吻我一次?
星期天早上,林曉熙六點多就醒過來了。
其實,她總共還睡不到三個小時,一整個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就是無法入眠。
好不容易睡著了,偏偏又連作了好幾個夢,亂七八糟的夢境裡總是有著殷伯森的影子。
討厭死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為什麼連睡覺都不放過她?
直到她自夢中幽幽醒來,茫茫然地看看四周,一股疼痛的感覺漸漸地自心頭漫延開來,於是,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已經陷得這麼深。
仔細想想,他們在一起這段時問,他對她真的十分溫柔,有時她都會有種錯覺,以為這個男人是真心愛著她,讓她有一種很幸福、很甜蜜的感覺。
那天晚上殷伯森問她:有沒有更讓你懷念的東西?
其實,她心中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殷伯森;
但是,她又怎能告訴他,她是如此眷戀屬於他的一切?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還是管不住自己,也許從她第一眼看見他時,她就注定要失去自己的心了!
雖然這個有點荒謬的約定即將結束,但關於這段日子的點點滴滴,她都會牢牢地將她鎖進內心深處,不讓任何人窺見;她只要永遠記住,她曾經擁有過殷伯森溫暖的懷抱、還有他熾熱的吻,這樣就夠了!
腦海裡東想西想的,她又繼續在床上躺到八點,才爬起來梳洗、換衣服,她並沒有因為這是最後一次約會而特意為他裝扮,依舊是那一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
九點整,她的手機準時響了起來。
「我到了!」他說。
「好,我馬上下去。」她立即抓起那個後背式包包,像個要去郊遊的小朋友一樣,蹦蹦跳跳地走下樓。
然而,她還沒踏上一樓的地板,就在階梯上愣住了……
不對!殷伯森怎會出現在她家的客廳?還有她老爸、老媽都在,現在是什麼情形?
「丫頭,要出去約會啊?」林爸爸笑著調侃她。
「沒……」她腦筋轉得很快,馬上說:「我今天要去公司加班,因為有一個案子在趕,老闆伯我偷懶不去,所以專程過來逮我的。」
「哦?是這樣嗎?」林媽媽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殷伯森揚著一張笑臉,將手上的禮盒雙手奉上,「這是從日本帶回來的蒲燒鰻魚,專程帶過來請伯父伯母嘗看看。」
「這……怎麼好意思。」林媽媽笑著收下。
這個殷伯森在搞什麼飛機啊?都已經要結束了,還在向她的父母獻慇勤?
「爸、媽,我先去加班了!」林曉熙急著奔下來,打算趁他還沒亂說話之前,將他推出去。
「坐一下再走嘛!」林媽媽客氣地挽留。
「不用坐了,我們趕時問!」林曉熙就這樣匆匆地把他「拉」出去,還擺出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
「你是什麼意思?!」一上車,她就對他吼。
「第一次來你家,總不能兩手空空吧?」他若無其事地發動引擎。
「不是說好你在外面等就好了!」林曉熙真想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現在被你這樣一搞,我要花多少唇舌去向我爸媽解釋我們之間根本就不是他們想的那一回事!」
「哪一回事?」他偏偏裝作不懂。
「我會給你氣死!」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送一個禮盒而已。」他一派悠閒地開著車。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任你差遣,過了今天我就不欠你什麼了,以後,你不許再來破壞我平靜的生活!」她已經開始懷疑他有多少誠意了。
「你不必提醒我,我知道今天是你最後一次『假扮』我的女朋友。」他特意強調那兩個字。
「你記得就好!」她咬牙切齒。
接著他就沉默不語。
她已經很習慣他這樣陰陽怪氣的脾氣,只是,他今天看起來似乎心情特別好,就算不說話,嘴角也噙著一抹淺淺的笑容,讓她不舒服極了!
這是非常不公平的!為什麼他們兩人終於要結束這段「債務」關係時,她的心情是如此沉重,而他卻是如此愉快!
或許對他而言,他失去的只是一個可以提供一點娛樂的小丑;然而,對她而言,她失去的卻是一個女孩最純真的初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