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豪華、空洞無味的應酬宴會上巧妙偷溜開來,卻不料又遇到了這樣的麻煩,韋景騁一邊在心裡惱怒地思忖,一邊百無聊賴地應對著身邊濃妝艷抹的大小姐。
「景騁,真是不好意思要你送我回家。」刻意貼近正在開車的韋景騁的耳邊後,沈美雲嬌滴滴地開口了。
「哪裡,沈伯父平時也很照顧我,這點小事不算什麼。」韋景騁客套地應付了一句。
「對了,景騁,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你可下可以陪我吃頓晚餐?剛才在派對上忙著應酬,所以我幾乎什麼也沒有吃。」像是沒有察覺韋景騁的冷淡,沈美雲趁著還沒有到家之前,搶先提出了委婉的邀請。
「抱歉,今天因為要來參加這個宴會,所以公司裡積了許多工作還沒有做,我提早回去就是為了趕這些工作,真是不好意思。」
韋景騁可不足傻瓜,他當然知道這個恃嬌而寵的大小姐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其實早在剛剛的宴會上,他就在無意之中聽到了包括沈美雲在內的一群千金小姐們對於在場每一個黃金單身漢的評論。
「偶爾放鬆一下工作起來才更有精神嘛。」沈美雲使出渾身的解數軟綿綿地撒嬌道,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讓這個眾女子仰慕的偶像送她回家的機會,這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地放他走?
「你說的沒錯。」韋景騁幾乎是用譏諷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惜沈美雲一時之間太過高興,竟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只不過現在的時機不對,我還不能隨便放鬆就是了。」
「為什麼?」沈美雲傻傻地掉進了韋景騁的陷阱。
「因為我要是隨便就放鬆的話,豈不是很快就要失去黃金單身漢的美名了嗎?」
「啊?」沈美雲美艷的臉尷尬得一陣紅一陣白,她想不到韋景騁會如此話裡藏刀地嘲諷她們想要覓得金龜婿的如意算盤。
他果真是如傳言所描述得那樣冷漠,但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女人們瘋狂迷戀。
「所以,我就不能陪你去吃飯了,真是抱歉。」韋景騁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沒關係。」沈美雲囁嚅著:「既然你要忙工作的話,我就不便打擾你了。」
「謝了。」
一回到家,韋景騁便不耐地扯下領帶,除去身上僵硬的西裝,直直地朝寬敞而舒適的浴室走去,準備好好地泡個熱水澡,順便消除一下煩躁的心情。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身心放鬆地回到了房間,將最喜歡的《藍色多瑙河》CD放入音響裡,韋景騁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閉上雙眸靜靜享受在空氣中緩緩流動的音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異樣的存在感忽然突破了充滿美妙音樂的空氣,傳遞出一種冷漠的氣息。
韋景騁直覺地睜開眼睛,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透過輕輕搖曳著的白色窗紗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猶如被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走到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面一剛——
「我還以為我們只有一面之緣。」韋景騁靜靜凝視著眼前那張清麗的容顏,低低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可置信的喜悅。
弦沒有說話,但下一瞬間,韋景騁的左臂上就多了一道血痕,觸目驚心的艷紅沿著他有力的曲線悄悄滑了下來,滴落在白色的大理石上。
「為什麼?」剎那間的震驚過後,韋景騁微微苦澀地望著面無表情的弦,平靜地問道。
「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弦的聲音毫無溫度,甚至連語調都是冷冰凍的。
「你指的是什麼?」雖然聰明如他在聽到這句話後早巳猜到了答案。
「輪旋的檔案。」弦完美的唇中吐出了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話。
「為什麼不殺了我?我知道了這麼重要的事,你不怕我說出去嗎?」
「因為沒有必要。」弦冷若冰霜的視線直直地落在白色地面上漸漸擴散開來的一灘血跡。
「再不包紮的話,不用我動手,你就會死於失血過多。」
「這應該是你們希望的事不是嗎?」韋景騁仍是動也不動地看著他,任憑鮮血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艷麗的紅。
「要殺你,我有更直接的辦法。但我來的目的只是警告你別再插手這件事。」弦移開視線。「不過你若想死的話,那另當別論。」
話落,他便毫不猶豫地轉身朝陽台的欄杆邊走去。
「希照——」
這是韋景騁第二次用這個名字來挽留弦即將離去的身影,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如此執意要用這個名字來呼喚令他魂牽夢縈的人。
「我已經說過我不叫這個名字。」弦冷漠的聲音裡有著一絲讓人無法覺察的焦慮,「還是說你上一次並沒有聽清楚。」
「我知道。」言語問,韋景騁已經來到了弦的身後,「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情不自禁地這樣叫你。」
「像白癡。」無情地丟下這句話後,弦就像第一次離開時那樣,敏捷地跳下樓,迅速消失在銀白色輕紗般的月光下。
「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像個白癡。」沒有任何藉口挽留弦離去的身影,韋景騁只得怔怔地目送著弦像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一般消失在月光裡。
「只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願地當一個白癡。」
***
穿著寬鬆舒適的軟棉襯衫和休閒褲,懶洋洋地躺在寬敞明亮的圓球形日光室裡的休閒長椅上,弦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從韓倫那裡借來的《明史》,偶爾也會將目光投向色澤迷人的藍天和變幻多姿的雲,入迷地欣賞一會兒。
「弦,原來你在這裡。」韓倫穿過蔥蔥鬱郁的各色植物,來到弦的身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望了望厭空後微笑道。
「今天的天氣很適合在這裡休息。」
「是很舒服,我幾乎都要睡著了。」
「那就不妨小睡一會兒好了。」說著,韓倫也躺下來,閉上眼睛小寐起來。
「事情都安排好了?」
韓倫發出一聲肯定的鼻音。
「你呢?」
「跟蹤了他一整天後,確定他還沒有將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一個人,所以我只是傷了他的左手臂。」弦優美的聲音裡有著事不關己的冷漠。
「他的反應如何?」
「出入意料的冷靜。」
想起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熾熱視線和白色大理石地面上漸漸擴散的血跡,一絲煩躁如同漣漪般,不知不覺出現在弦平靜無波的心裡。
「是個不簡單的人。」韓倫睜開眼睛看了看弦。「我有預感,他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還是決定要除掉他?」
「不,答應過你的事我不會食言,只是以後我會派人專門對這個叫韋景騁的男人進行監視,一旦他洩露了任何一點消息,我不會再放過他第二次。」
「這個任務交給我吧。」弦淡淡地道。「是我放了他一次,所以監視他的責任就由我來負責。」
韓倫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凝視著弦絕美的臉龐,彷彿在思考著什麼。無言的沉默瀰漫在兩人之間,好一會兒,他才用不同於往日的聲音低聲道:「這是你第一次對別人有責任感,弦。」
「我只是為自己的過失善後罷了。」面對韓倫些微的異常,弦依然平淡以對,沒有絲毫的異樣。
「也好,反正你本來就不太喜歡去執行任務,只負責監視對你來說也是一種暫時的解脫。」
韓倫一邊注視著面前那雙動人心弦的眼眸,一邊輕輕地撫了撫弦在陽光下閃耀著紫褐色光芒的黑髮,隨後,他站了起來:「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
弦點了點頭。
當韓倫的背影消失在鬱鬱蔥蔥的綠色植物中後,弦又恢復了原來的姿勢,斜斜地靠在白色的躺椅上,懶懶地欣賞著難得純淨的藍天,但他的思緒卻不復原來的平靜,微微地起了漣漪。
那個叫韋景騁的男人每次要阻止他離開的時候,總會叫出一個奇怪的名字,應該是希照吧?——聽起來有點古意的名字。
弦一邊無意識地撥弄著手裡的黃綠色落葉,一邊百無聊賴地回想著兩人兩次見面時的情景。想到從今之後一段不太短的時間裡,他必需時時刻刻監視著這個男人,一股微微不耐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
自動地接下這種麻煩事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暫時不用去執行任務了。就像韓倫所說的,他的確不喜歡去荼毒生命,不論這個生命是否應該存在於世界上。所以只在暗處監視著這個男人,相對而言應該是一個不太討厭的工作。
***
香榭麗法國餐廳。
「景騁,這裡的食物很好吃,而且熱量又低,以後我們常來這裡好不好?」
黎芯蕊含情脈脈的明眸望向心愛的男人,試圖將他停留在自己容貌上的注意力轉到兩人之間的談話上。
「隨你喜歡吧。」韋景騁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仍然將視線直直地停留在那張和他心底珍藏著的容顏有七分相像的臉。
「景騁,你的晚餐幾乎還沒有動過呢。」黎芯蕊的聲音裡雖然有著無庸置疑的欣喜,但也隱藏著微微的不安。喜歡的男人對自己著迷固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倘若他看的不是自己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怎麼餓。」再一次若無其事地回答之後,韋景騁終於暫時收回了目光,將面前的紅酒端了起來,慢慢啜著。
「騁,我是不是很像你從前的戀人?」黎芯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他的口風,希望能夠藉此確定自己在男友心中的地位。
「完全不像。」韋景騁露出一個微笑。「你是特別的,所以我才會對你著迷。」
「這樣啊。」黎芯蕊愉快地笑了。「我還以為我的長相很像景騁以前喜歡的人,所以你才會在每次約會的時候都只看著我的臉。」
「不是以前喜歡的人。」韋景騁彷彿在回想著什麼,而後他優雅地晃了晃手裡的水晶酒杯。「是一直都喜歡著的,我的夢中情人。」
「真的嗎?我很像景騁的夢中情人?」黎芯蕊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了。
「有七分像吧。」韋景騁往舒適的椅背上靠去,熾熱的視線又回到了黎芯蕊嬌好的面容上。「你的眼睛輪廓、臉型和鼻子和他很像,但眼神和嘴卻不像,因為他那雙紫檀色寶石般的眼瞳總是泛著冷冷的光芒,而且他的唇是幾乎有些蒼白的淺紅色。」
「景騁的夢中情人還真是一個大美人!」黎芯蕊單手托著自己小巧的下巴,笑道,「而且似乎是個氣質偏中性的美女。難怪你說我只有七分像,主要原因是因為氣質不同吧?」
「可以這麼說。」
「真遺憾,如果是在氣質上不同的話,我恐怕就沒有辦法再讓自己更接近景騁夢中情人的樣子了!」黎芯蕊半開玩笑地幽了他一默。
「……如果頭髮只到齊耳的話,可能就會很像了。」像是沒有聽到黎芯蕊的話一樣,韋景騁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迷離,從口中吐出的喃喃自語似乎也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咦?景騁喜歡短髮的女孩子嗎?」
「啊?——思,算是吧!」被黎芯蕊忽然上揚的語調驚醒,韋景騁這才又模模糊糊地回到現實裡來。
「原來是這樣……」黎芯蕊邊思考邊微微地點著頭,她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長髮。「好,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韋景騁還沒有從自己的思考中脫離,所以對她的話只是一知半解。
「秘密!」黎芯蕊俏皮地一笑。「下次再告訴你!」
回到別墅,一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韋景騁便情不自禁地重複了這一個月來已經養成習慣的舉動——望向陽台,確認自己心底的那個身影會不會像前兩次一樣忽然出現。但是這一次仍是和從前一樣,那個人沒有在那。他不得不失望地收回視線,然後如同一個機械人一般,開始幾乎空虛而又一成不變的作息。
茫茫然渡過只有他一個人的晚餐時間,回到房間洗了個熱水澡,之後便打開音響,躺在巨大而柔軟的床上閉目養神。這其間,他會不時睜開眼睛看著白色窗紗外的陽台,直到沉沉入睡為止。
可是這一天夜裡,當他完全睡熟了之後,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已是第三次踏入的白色陽台上,透過微風輕輕拂動的窗紗,靜靜地凝視著他沉睡的容顏。
直到那一彎月牙消失在東邊的天空後,那身影才又無聲無息地離去。
***
「弦,那個小子這一個月來什麼動靜都沒有嗎?」韓倫一邊用電腦向在香港執行任務的成員發出指令,一邊不經意地詢問著正坐在書房裡面包沙發上看書的弦。
「全沒有。」
「情況好像有點詭異。」韓倫微微蹙起眉。「這個叫韋景騁的男人是為了幫在警察局工作的同伴才偷窺我們的資料,以傳真過來的詳細資料來推斷,他應該會設法僅早地把消息傳達給他的同伴才對。」
「但事實剛好相反。」弦從書本上抬起頭來,眼神裡透露著微微的瞭然。「昨天他用電話告知朋友無法查到有用的資料。」
「理由不會是因為你的恐嚇。」韓倫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也許他還有別的企圖。」
弦看著若有所思地韓倫,淡然道:「你認為會是什麼?」
「把握不大,但也有可能。」韓倫將目光轉向弦。「如果真的是這樣,從某些方面來說可算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
「別說我聽不懂的啞謎。」弦平靜地翻了一頁書,語氣是不帶任何抱怨的漫不經心。
「誰在說啞謎?我最喜歡猜啞謎了!」隨著黑色檀木門被戲劇性地推開,牧德的身影大刺刺地出現在門口,緊接著就直撲向弦所在的位置。「是我的弦嗎?幾天不見,我好想你哦,寶貝!」
「誰是你的寶貝!」在韓倫不悅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牧德第N次的突襲第N次以失敗告終。
「老大,你還真吝嗇!」牧德不滿地抱怨著。「把弦借我抱一抱有什麼關係!只是一下下就好了嘛!」
「我可沒有蠢到把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送到你這個色狼的手裡。」韓倫瞇起鷹一般銳利的雙眼,斜睨著正準備再次偷襲弦的牧德。「你如果不想休假三天的話,我勸你還是乖乖地收起你的狼爪。」
「老大,你好討厭哦!像弦那麼美的人坐在我的面前,如果不趁機飽飽艷福的話,我怎麼能安心工作呢!」
「那我還要你幹什麼?不如早點拿你去回收賣錢算了。」韓倫不動聲色地將牧德拖離到安全距離。
「啊?為什麼呀?」牧德義憤填膺道:「我再差也不會差到非得到回收站去稱斤兩才能賣得出去,以我的姿色連紅牌牛郎都足以勝任廠
「我看最多也就那樣了。」韓倫懶洋洋地斜睨著他。「不如你就改行做牛郎好了。」
「那怎麼可以!」牧德轉向弦哭訴。「那樣的話,我就再也見不到弦了!」
「要求不太高的話,我可以送你一張照片。」在一邊看著這齣戲碼第一萬三千二百八十六個版本的弦淡淡地開了個玩笑。
「啊!真的嗎?」聽到弦百年難得一見的插話,牧德感動地兩眼直冒紅心,涕泗橫流。「啊!弦,真是太好了!你終於感覺到我對你的愛了!」
「多謝厚愛。」弦輕輕牽了牽嘴角。
「牧德,你過來是幹什麼的?」韓倫不悅地盯著牧德。「再不說正事,就別想快樂地離開我的書房!」
「那好吧,反正我也看見弦對我笑了,好滿足哦!」牧德不忘暗地裡調侃一下韓倫,看見韓倫越來越臭的臉色,他一邊在心裡竊笑不已,一邊忙不迭地講起正事:「程宗仁的一個屬下私自開始調查關於我們的資料,他設法買通了黑道上的一個組織,想通過他們來掌握聯絡我們的途徑和動向。」
「是個有膽子的人,但愚蠢!」韓倫冷冷一笑。「查清楚是否和程宗仁有關了嗎?」
「沒有,他是單獨行動的,程宗仁完全不知情。」
「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康去辦。」韓倫微微頷首。
「有一點小麻煩,程宗仁的這個屬下和目前弦監視的那個男人是好友,是否需要特殊待遇?」
「不用。」韓倫用眼神徵求了一下弦的意見之後,開口道:「和往常一樣處理。」
「明白了!」牧德朝韓倫正色點了點頭,而後不懷好意地向弦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那麼,寶貝弦,我們就明天見了!」
話音剛落,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弦的面前,緊緊地抱了一下弦後,便帶著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迅速閃出門,只留下氣沖沖的韓倫和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弦面面相覷。
「真是豈有此理!」韓倫氣煞這個小偷了。「牧德這個臭小於,看來我要好好整整他才行。」
「我看確實有這個必要。」弦的眼角隱隱約約有著笑意。
看著偶爾展露歡顏的弦,韓倫的心情不覺好了起來,他走到弦的身邊坐了下來,仔細看了看他的臉。「最近因為你不分晝夜地監視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像瘦了一些,是不是太累了?」
「還好。」弦輕輕揚起層,不經意地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我沒覺得身體有什麼異常。」
「你肩上的傷剛剛好,不要勉強自己工作,如果覺得有任何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我知道。」弦淡淡地露出一個笑容。
「弦,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為眼前笑容所迷惑的韓倫忽然毫無知覺地把心裡的話脫口而出。驚覺自己的情不自禁後,他連忙補充道:「就像我的親兄弟,或者是最好的朋友那樣。」
「如果你需要的話。」弦平靜地看著韓倫。
「當然需要,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因為;你是最瞭解我的人。」
——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儘管這句短短的話在韓倫的心裡徘徊了千萬次,卻始終不曾說出口,只因為害怕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就會失去他最珍惜的一切。
「到目前為止,我也許是最瞭解你的人,但以後也許就不是了。」弦坦白地說著自己的想法。「你也許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合適、更瞭解你的人。」
「那只是也許罷了,也許這個詞代表著無限的可能性。」韓倫小小地幽默了一下,如願以償地再次看見了弦絕美的微笑後,他溫柔地撥了撥散落在弦額;上的一縷髮絲。
「我想我也和你有著同樣的想法。」
「什麼?」微微上揚的話尾蘊涵著弦淡淡的疑惑。
「我並不渴望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因為我選擇了這種永遠只能隱藏著黑暗之中的職業,所以我也早就有了要做一個單身貴族的心理準備。」
弦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那麼等我們不必再做這樣的工作之後,就一起去環球旅行吧。」韓倫凝視著弦,等待著他肯定的回答。
「好。」弦舒展開一個動人心弦的笑容,那一刻,韓倫彷彿聽見了花綻開的聲音。
只要能永遠守住這樣的微笑,他將此生無憾。
***
機場——弦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一幕情意綿綿的離別場面。
「景騁,你路上要小心,還有要注意身體,記得要定時吃飯喔。」黎芯蕊靠著心愛的人寬闊的肩上,小心翼翼地叮嚀著。
「放心,只是去辦兩、三天的公事,不會有什麼大礙的。」韋景騁淡淡地摟了摟她的肩膀,要她放心。
「到了香港之後,要記得每天打電話回來,不然我會擔心的。」
「好。」韋景騁笑了笑,在她的額上點了一個吻。「還有什麼要我記住的嗎?」
「最重要的一點。」黎芯蕊笑盈盈地摟住愛人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就是不准偷看別的女人。」
「我記住了。」差一點兒就把她當作他內心深處愛著的那個人,韋景騁不露痕跡地離開她的擁抱,緣是敷衍般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因為過於將注意力集中在他所要監視的人身上,弦沒發現一個致命的危險正在逐漸朝他靠近,等到他也猛然察覺空氣的流向有異常時,一個人影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的身後。
「你就是輪旋的弦吧!」隨著出現在耳邊的低沉男聲,弦感覺到一個冰冷的槍口悄悄地抵上了他的腰間。
「有什麼事嗎?」雖然兩人周圍的氣氛已緊張到一觸即發的地步,但弦的語調仍是平靜無波,他絕美的容顏上一絲一毫都不曾表現出驚慌失措。
「果然是個了不起的恐怖份子。」背後的男人冷冷地笑了笑。「但正因為這樣,我就更有必要為了社會的安定而拘捕你。」
「你是施宇拓吧?」
「很遺憾,你們的成員沒能殺掉我,所以現在輪到你們了。」他的話音剛落,消音槍的聲響便從他們的身後傳了過來,那一剎那弦以為自己被擊中了,但毫無痛感的身體立刻敏銳地告訴他那只是錯覺。
「你們的人手腳還真快!」身後傳來了施宇拓略帶嘲諷的聲音,從聲音中隱含的痛苦可以判斷出他已經受了傷,但抵在弦腰間的槍口卻仍然沒有絲毫放鬆。
「你現在放開我逃走還來得及。」出於對這個勇敢而極具正義感的警察的佩服,弦淡淡地說。
「我該相信你嗎?」施宇拓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現在我確信我已經被你們的人包圍了,不管我放不放開你,我都不會再有第二次活下來的機會。」
「確實如此。」弦點了點頭。「那麼你就動手吧!」
「你想死?」施宇拓不可思議地望著弦那張絕美的容顏,有一瞬間的失神。
「你也是嗎?」弦淡淡地反問道。
「當然不是,只不過為了社會的安定,我寧願做出犧牲。」施宇拓堅定有力地說出了弦早巳心知肚明的這些話。
「那也要犧牲得有價值,你以為只要逮捕或者把我們這些人全部除掉,社會就能得到安定了嗎?」弦輕描淡寫卻又是句句有理的敘述讓施宇拓一時之間有些怔仲。
「說的也是。」他有些蒼白的臉色暗淡下來。「比你們更可怕的是那些戴著社會安定維護者面具的惡魔。」
「你現在的行為只是一種無謂的犧牲而已。」頓了頓,弦又繼續道:「如果你還想活著主持正義,只有唯一的一條路可以賭,那就是一直把我當作人質帶在身邊,直到你確信自己安全為止。」
「我該相信你嗎?」
「最好相信。」漠然丟下這一句後,弦便自動伸出雙手,讓施宇拓銬上手銬。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施宇拓盡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挾持著弦,小心謹慎地朝機場門外靠近,正如弦所說的,埋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的輪旋成員沒有任何人再朝他開槍。
安全地到達門口後,施宇拓順利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就在他們上車前的那一刻,從一個不知名的方位忽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槍聲,子彈以閃電般的速度地穿越過灼熱的空氣直直地朝弦所在的位置飛來。就在子彈快要射進弦的身體那一瞬間,一個高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也似地衝到了弦的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一顆正對著弦心臟部位的子彈。
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那個身影緩緩倒了下來,倒入他日夜思念著的人溫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