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情人 第六章
    香港的夜景在深黛色中呈現出一片五彩繽紛的耀眼,仿若絢爛的海市蜃樓,邵允狄無聲無息地坐在位於三十二樓的私人辦公室裡,透過巨大的透明玻璃牆凝視著腳底下那華麗的不夜城。

    仔細算來,這只是他獨-息個人度過的第六天而已,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短短的六天似乎有二十年那麼長,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那麼艱難,那麼晦澀,像是永遠也走不到另一個一分一秒。

    漫長的白天,他可以藉著將自己奴役在如山的工作中來忘記他不在身邊的空虛;可是每當時間轉換為漫長的夜晚時,即使他的身體再累再疲倦,卻也無法像在他心愛之人的身邊那樣安心地入睡,甚至,一連五夜都徹夜無眠……

    雖然父親直至臨終前都沒有告訴他他的身世,但他早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聽祖母悄悄地講過這段被家人視為禁忌的往事。

    所以他在清楚地知道了為什麼父親總是嚴厲地對待他,不准他接受任何裡一性追求的原因後,他再也沒有違背過父親對他的苛刻要求。並非出與壓力,也不是因為無奈,而是,他深刻地體會到了父親那種蒼涼的心境。

    父親去世的時候只有五十八歲,正值壯年,在一片哀歎的哭泣和悄然的惋惜聲中,人們為他的去世感到悲傷和遺憾。只有他卻為父親高興。因為,他終於可以擺脫背負多年的愛恨恩怨,卸下沉重的責任和義務,永遠地休息。然而,在為父親高興的同時他也深深地明白,父親到死都沒有忘記他畢生唯一愛過的女人——他的、也是映洛的母親。

    當父親的雙眼緩緩合上,不再睜開的時候;當他的身體滿慢慢地變得冰冷,永不再溫熱的時候,他的手裡卻始終握著一隻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身邊的懷表,懷表的表殼裡放著父親結婚時的照片。

    相片裡的父親那樣幸福的微笑,彷彿他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而趺洛的母親雖然也在微笑,但那淡淡的笑容中卻透露出無言的苦澀。

    一個癡癡單戀著妻子的丈夫和一個心有所屬卻迫不得已嫁給丈夫的妻子,這段不幸的婚姻最後的結局仍是以千百年來固定的悲劇模式——曲終人散而告終。

    父親一生的愛恨情愁,已經隨著他的長眠而化為雲煙,但他短暫的一生卻給自己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影響。

    在遇到映洛之前,他一直想遵從父親的、也是自己的願望——永遠不愛上任何人,也永遠不為任何人所牽絆。所以他才會遵照父親的意願,和既能照顧自己又不會麻煩別人的妻子理想人選白泓清定下三十歲的婚約。

    可是,這一份平淡人生的計劃卻因為趺洛的出現而很快瓦解。

    他在短短的一個半月裡迅速地墜如情網,儘管內心有過掙扎,也有過逃避,但最終仍是執迷不悟地奉出了真心,被映洛卓越的才智和灑脫的情性深深的吸引到無法自拔。

    直至愛到情濃化不開時,卻赫然發現,原來他就是自己失散已久的親弟弟——

    是他父親畢生唯一愛過,卻也是唯一能傷他最深的女人的另一個兒子。這個噩耗讓他好不容易才溫暖起來的心又墜如不見天日的冰天雪地之中。

    這——算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嗎?

    這三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趺洛。想念他動人心弦的燦爛笑容,想念他黑白分明、清純無辜的美眸,想念他打馬虎眼時的調皮,想念他鬥嘴時的敏捷才智,想念他熟睡時小貓樣的神情和動作,想念他惡作劇式的親吻,想念與他溫存時深情的凝視……

    他被無窮無盡的思念折磨得都快發瘋了。然而,他卻無法棉隊殘酷的現實。

    他和趺洛都是男人——他不在乎,因為沒有任何誰可以阻止他成為同性戀中的一份子;他和趺洛卻有著比戀人更深刻的血緣牽絆——他也可以拋諸腦後,因為心中那洶湧而來、無法抑制也無法消滅的思念已經將只為世俗所定的道德心結完全地解開了——在他的生命裡,只有他才真正的主宰,即使他和映洛的相戀和相守是墮天的罪惡,他也會帶著滿足的微笑走下地獄。

    然而,讓他真正無法原諒卻是——映洛是馮媛妹和謝正德的兒子!——那是父親畢生都無法釋懷的憾恨!邵允狄緩緩地啜著已經冰冷的咖啡,指尖處閃爍著的點點火光,在黑夜裡散發出一絲哀怨的氣息……

    即使父親已安然長眠,忘卻所有的愛恨,可他留在自己新裡那分對母親的恨意卻沒有隨著他的消逝而煙消雲散……二十三年來,「母親」在他心中沒有任何溫暖的記憶,也沒有任何美麗的想刑。有的,只是一個戴著背叛者面具的幻影,冰冷,無情,自私……

    如果,他和趺洛就這樣結束,是不是這份恨意也會跟隨著父親那樣跟隨他的一生?——這樣的結局,就是他真正想要的麼?

    香港的絢爛在夜色裡泛著冷冷的光,透明的漣漪被投到巨大的玻璃上,綻開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很快,便模糊了視野,亦模糊了迷茫的心……

    今晚,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

    無意識地再度停下手中的筆,邵允狄輕輕地轉動皮椅,染自己面向巨大的落地玻璃,俯瞰著腳下那快速流淌著的車水馬龍。

    忽然,桌上的電話亮起藍色小燈,發出清脆的聲響,轉回桌前,按下聽話鍵。

    「總裁,那位名叫馮媛妹的女士今天已經是第七度來訪了,假如您還是照例不見她,我就去知會她一聲。」秘書王小姐謹慎的聲音自揚聲器中響起。

    無言地深思了數十秒,邵允狄沉聲道:「不用,讓她在接待室稍等片刻。」

    「是的,總裁。」

    「通知各科的總負責人立刻加強全面運作管理,我下午有事要離開公司。」

    「好的。」

    放下電話,邵允狄的神色是凝重的,他站起來略做收拾後便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

    「昔」咖啡屋

    古老的懷舊樂曲輕輕地流瀉在帶有黃昏情調的咖啡屋內,客人不多,因此店裡的氣氛十分寧謚,適合懷舊,也適合回憶。

    「你很像你父親。」 馮媛妹看著面前陌生的兒子,率先開口打破兩人之間凝重的沉默。

    「常有人這麼說。」在她凝視著他的同時,邵允狄也在心中默默地比對此刻的她與相片上的她。但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憤恨,多的,卻是自己意料之外的平靜。

    「你的父母……好嗎?」

    「我父親直到去世都沒有再娶。」

    邵允狄望著馮媛妹高貴而又祥和的面容,在簡單的回答中暗示了自己的意思。

    「……是嗎……」

    馮媛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微微低下頭,將視線轉想面前那杯清澈透明的果汁,像是在喃喃自語。「……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他已經淡忘了我所犯下的過錯……可是,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原諒我……」

    「對我父親來說,遺忘他唯一愛過的女人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無法做到也不願意做到,」 邵允狄緩緩地拿起桌面上的咖啡啜了一小口,「所以他選擇了憎恨來代替遺忘。」

    馮媛妹的雙手輕輕地顫抖著,隱隱約約,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在他微闔的雙眼中悄悄地流動。沉沒了許久,她低低地開口道:「……你一定也非常恨我吧?」

    「當然。」毫不猶豫地作出令馮媛妹震動不已的肯定回答後,邵允狄停頓了片刻,放下手中古老而精美的咖啡杯。

    「你不僅背叛了我的父親,讓他在二十多年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中過完他悲慘的一生;而且你還在和他分手沒多久後,就和你的情人閃電結婚,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想,你一定從來不曾想過在你享受著甜蜜美滿的家庭生活的時候,我的父親一直背負多大的恥辱和痛苦;也不曾想過,這麼多年來我的父親以及身上流著一半來自你的血液的我過得是不是好。基於這麼多讓我無法不恨你的理由,我當然也和父親一樣,選擇了用憎恨來代替遺忘。」

    馮媛妹的雙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悲哀,連她柔和的嗓音也忍不住微微地顫抖著。

    「這二十多年來,我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我對你父親犯下的過錯,也從來一刻沒有忘記你的存在。對於你的父親,我有著終生無法磨滅的愧疚;對於你,我亦有著無法轉達的思念和歉意。背負著這樣沉重的枷鎖,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烙印在我生命裡的這段過往。」

    邵允狄沒有言語,只是用銳利的目光久久地凝視著她的臉龐,彷彿在透視她的肺腑之言究竟有幾份真實,幾份可信,也似乎在考驗著她面對他的那份勇氣和毅力。

    「我明白,對於你和你的父親來說,我是一個無法被饒恕的罪人。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我自私地背棄在在神面前許下的誓言,拋棄了婚姻的責任……也犧牲了你父親的感情和你應得的母愛……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恨我——不是因為我想企求一份自己不該得的原諒,而是因為我真的不希望,你和你父親一樣因為心中存著對我的恨而折磨自己,因為對我的恨而看不見其他的美好……」

    馮媛妹的的聲音依然緩慢而柔和,然而,真正瞭解過什麼是痛苦的人卻能體會其中痛徹心扉的愧疚和悲哀。

    漫長的一分鐘一分鐘在壓抑凝重的氣氛中悄然而逝,邵允狄卻始終沒有移開視線,仍市用深邃的眼眸探究著馮媛妹靈魂深處的真實。

    直到在圍繞著他們的古老而悠揚的樂曲第五次在古老的咖啡屋裡輕旋它的舞步時,他才用淡漠的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口吻道:「映洛的外貌和你有些相似,他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另外我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在那一瞬間,馮媛妹的眼裡幾乎有了落淚的衝動。母子血緣相系使她深深明白:邵允狄這句看似無關的話語,即便無法代表他父親對她的原諒,卻代表著他對她的寬恕。

    這就夠了……對她而言,真的足夠了……

    她何其幸運!原以為她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再償還虧欠他們父子的債,只能來世再結情緣。然而現在,她卻得到了原以為她不可能會得到的來自她長子的寬恕。這一生,對於孩子,她已再無遺憾……掏出手帕,馮媛妹輕按住眼睛,久久無法言語。

    「如果我是你,可能會覺得很辛苦。」 邵允狄端起面前的黑咖啡慢慢地啜飲。

    怔了一秒,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實,對我來說,那孩子會愛上同性倒並沒有讓我覺得意外到無法接受。可能你也知道他的朋友就有一個有同性伴侶。只是我沒有料到他愛上的人會是你。」 馮媛妹淡淡地笑了,「不過,就像映洛所說的,如果是真心相愛,即使是同性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吧。」

    令邵允狄滿意的是,她回應的口吻是帶著溫暖的疑惑,其中只摻雜著體貼和瞭然,並非言不由衷。

    「我一樣沒有想到他會是我的弟弟。」提起映洛,邵允狄的唇邊下意識地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即使它小得讓人無法看見,但她仍是用一個母親才有的敏銳感應到了。

    「他和我的外表相差太過懸殊,因此不會有人把我們聯想成一對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包括我們自己。」

    「是啊。」馮媛妹的臉上漾出更深的笑意。因為邵允狄都不知不覺中生動起來的表情切切實實地告訴了她他最忠實的心意,就像映洛的一樣真,一樣深。

    雖然他們是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兄弟,但是他們的這份超越手足情的戀人之愛卻清澈純潔得叫人無法褻瀆,無法逼視。

    「映洛去了美國了,說是想去散心,可能短期內不會回來。」

    邵允狄的臉色微變:「什麼時候走的?」

    「昨天一早。」馮媛妹打開皮包,拿出一張紙條放在他的面前。

    「這是映洛行動電話的號碼。他說這次旅行並沒有固定的目標,所以只能用行動電話來確定他的所在地以及平安與否。」

    「我明白了。」邵允狄微微頷首,將號碼慎重地輸入自己行動電話的記憶庫中。

    「這次趺洛出國旅行的事,大部分的原因在於我,所以我會負責把他帶回來。」

    馮媛妹輕輕地頷首,「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而影響到你和趺洛的感情,也是我所不樂見的。所以,只要你們和好了,我才能放心。」

    「會的。」

    ***

    機場的候機廳內人流不斷,邵允狄站在離登機處最近的入口,略顯不耐地盯著巨大的出示螢幕。

    「允狄,我很抱歉我爸爸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前來送機的白泓清低著頭,柔柔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歉意。

    「這是事實,你不需要道歉。即使你父親沒有派人去調查出實情,總有一天事情還是會真相大白的,這知識時間早晚的問題。」

    邵允狄回過頭來看著她愧疚的表情,「況且,你父親的舉動反而讓我提早解決了這個遲早要面對的問題。」

    「可是……謝映洛他……不是因為這樣才去美國的嗎?」

    「這只是小部分原因。」 邵允狄揚起眉,「他的-出走-歸根結蒂還是我的責任,所以你不用自責。」

    「那你們應該不會分手吧?」白泓清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說詞,原本歉意的神色轉為惴惴不安的表情。

    「不會。」邵允狄的語氣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肯定,「既然錯在我,我就會盡力去彌補。」

    「那就好。」她不知不覺舒了一口氣,「你們一定要幸福哦。」

    「會的。」邵允狄第一次對她露出笑容。

    就在這時,候機廳裡的廣播裡響起機場小姐甜美的聲音。

    「親愛的旅客,飛往美國洛杉機的一二六次航班馬上就要開始登機了,請前往洛杉機的旅客做好登機準備。」

    「一路順風。」白泓清坦率地凝視著他迷倒眾色女子的邪魅眼眸,驚奇地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不再為他的魅力所惑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邵允狄才會不設防備、輕鬆自如地和她談話吧。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謝謝。」彷彿看出了她內心的平靜和領悟,邵允狄第一次給了她一個溫暖而又充滿鼓勵的笑容,之後便從容地走向登機口。

    「喂——允狄兄,等一下!」

    就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入口處的時候,一個急不可待的聲音從不遠處迅速靠近。

    邵允狄微微疑惑地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背後——是他們。

    「請把這個帶給映洛,」季楓氣喘吁吁地跑近,將一個磚塊大小的禮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裡,神秘地眨眨眼道,「告訴他,這個可是要在最適當的時候打開的。」

    「這個也是一樣。」貝銘和雷桀諾也笑瞇瞇地將一個圓圓的類似餅盒的禮物疊在「磚塊」的上面,「還有,請轉告他,我們家的烏龍茶已經沒有了,只剩下美味的蜂蜜檸檬汁了。「

    邵允狄怔忪了一秒後便恍然而笑,「你們想得真周到。「

    「哪裡!」季楓聞言發出「嘖嘖」的驚歎,「你果然是那小子另一半的絕配人選。」

    「你們也的確是他朋友的完美人選。」 邵允狄的笑容中有著濃厚的興味和真誠的信任,「順便提醒一下,你們預料的哪個日子大約是從今天算起的一個星期後。」

    「哦——!」

    假如白泓清沒有離開的話,聽見邵允狄啞謎般的話語一定會如墜迷霧,但聽者如貝銘他們則是心照不宣。於是他們三人便極有末期異口同聲地發出驚歎詞。

    「你還真是很有信心!」季楓搔搔頭,佩服地讚道。

    「你們不愧是兄弟兼情人,連行動模式都分毫不差。」貝銘笑。

    「謝謝讚美。」邵允狄說這句話的口氣和謝映洛簡直一模一樣,聽得季楓在一邊連連大呼「絕配」,連貝銘和雷桀諾也是一臉「有所得」的表情。

    「我等著那一天的恭喜長途。」 邵允狄笑瞇瞇地重新進入登機口,在轉彎處丟下這句話後就從容不迫地消失在登機道的末端。

    雷桀諾露出他特有的陽光笑容,一手摟住心愛的人,在他耳邊呢喃道,「希望他們倆能像我們一樣幸福。」

    「一定會的。」貝銘笑意盎然地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望著緩緩起航的飛機,「映洛的眼光一向非常獨到,因為他很清楚什麼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呵呵 ,這種說法太文靜了,」季楓邪邪地笑著插入他們的談話,「最合適那個-損友-的說法應該是『物以類聚』或者『什麼鍋配什麼蓋』才對!」

    「有道理。」貝銘愉快地笑起來,「不過,從你的措辭和語氣來看,你似乎是和映洛在一起太久以至於被他傳染了。」

    「真的耶!」經貝銘提醒,季楓猛然發現了自己的奇怪之處,他不服氣地嚷道,「太可惡了,那個小子只知道把-惡習-傳染給我,運氣之類的好處卻一點也沒有奉送!」

    「哦?是這樣嗎?這些話在我聽來怎麼像是感歎『我好寂寞』的代名詞?」 雷桀諾樂不可支地戳穿季楓的感慨。

    「喂,桀諾,你的口氣聽來和趺洛也很像嘛。」受到揶揄的季楓也不甘示弱地指出他「語病」,「看來受到-傳染-的可不只我一個。」

    「沒錯。」貝銘好笑地點點頭,「映洛的『感染裡』確實不容忽視,我也要小心了。」

    「最好是帶上防毒面具。」 雷桀諾一本正經地建議到。

    「而且還要穿上全套太空服才能『高枕無憂』。」季楓也惟恐天下不亂地加上補充。

    「這只是小伎倆。」貝銘爽朗地笑了起來。

    「難道你們忘了剛剛我們送走的人?他,才是真正萬無一失的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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