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愛情海 第三章
    剛醒來的感覺相當奇怪,安瀾足足愣了十秒才回過神來,這不是在做夢,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高級的床被和優雅的臥室,跟自己以前住的「小狗窩」有天壤之別,若非這一切的確存在,她還真無法相信,昨晚,她已成為凌瑞傑的管家……

    管家?糟了!

    安瀾直跳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趕快穿戴整齊,查看她的僱主——凌瑞傑是否已起床,然後準備早餐。

    然而整個別墅卻靜悄悄,毫無人影。

    客廳內的茶几上擺著一張小紙條和一個信封,紙條上廖廖數語,字跡端正蒼勁——

    「我去上班,信封裡除了鑰匙外還有錢,請用來買這一周的食物和必需品,辛苦了。」

    一看時間,才清晨七點整,凌瑞傑每天都這麼早上班?他的作息時間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看來所謂成功的菁英分子,並不全是電視小說中所寫,翹翹腳、泡泡咖啡、打打高爾夫,就自然會有成千上萬的合約從天而降。

    所謂的成功,往往是勤奮的另一個代名詞吧。

    簡單梳洗後,安瀾立即打掃起房間,由於一向是一個人撫養小康,家政服務類的清潔工作,根本難不倒她。

    凌瑞傑的別墅,位於「中央花園」——T市中心頗負盛名的豪華別墅區,共一百餘間。

    別墅區清幽靜謐,交通便利,沿著「中央東路」的寬敞大道開二十分鐘便直人市中心,因此造價相當昂貴,不是有錢人根本住不起。

    別墅內除了客廳、休息室、書房和健身房外,還有三間獨立的起居室和兩間客房,面積寬敞,若是一個人住的話,的確有請人打掃的必要。

    別墅內部簡明大方,時髦前衛。每間臥室都根據各自的風格,輔以不同深色系的全羊毛地毯,整體感覺和諧統一,看得出主人獨特的品味。

    廚房大得驚人,料理台兼吧檯,由—組輕質鋁鋼桌台和旋轉椅配備而成,可一起四處游移,靈活方便。

    衛浴間採用整面自然采光的玻璃磚,以一扇百褶葉窗式的屏風篩光,窗外即是花園,籐椅吊棚,宛如置身花的海洋……

    手腳麻利地先把廚房和衛浴間打掃完畢,安瀾發覺雖然廚房不常使用,仍保持著很好的整潔,大概他有請鐘點工吧。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

    等到把每個角落都抹得一塵不染、光亮可鑒?安瀾擦擦額頭的汗,發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細細察看一遍冰箱中的食物,偌大的冰箱內,東西少得可憐,除了幾罐飲料啤酒,就是幾塊不知甚麼時候吃剩的PIZZA,看來主人的確一點也不擅長廚藝。

    照以前的習慣,她拿張紙條記下要買的東西,一件件列好,同時也把晚餐要準備的材料列全,然後,打算去超市大採購一番。

    一切完畢後,挎上包,打開別墅的正門,清新氣息迎面撲來,她貪婪地深吸一口……

    除了甘甜外,空氣中還湧動著淡淡的暖意。

    春天到了,不知不覺,春天競已到了……

    「小康。」她揚聲叫著一早起床就在花園玩耍的兒子。

    「媽媽!」誰知小康卻從馬路對面別墅跑過來,人影一閃,她看到低低的鐵柵欄後,有一位粉琢玉砌的可愛小女孩,朝小康揮手。

    「明天我再找你玩!」小康也拚命朝女孩揮手。

    「小康很厲害啊,這麼快就交了新朋友。」

    安瀾微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髮。

    「她叫可兒,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啊……」小康歪著腦袋。

    「是很漂亮,不過,你可不許二心兩意,上個星期你不是很喜歡幼兒園的小美,還叫她趕快長大嫁給你嗎?」

    「我是很喜歡小美沒錯啦,不過,現在這個我也很喜歡耶!」

    「你一下子喜歡這個,一下子又喜歡那個,這麼多累不累啊?」安瀾點了點他的小鼻子。

    看樣子,這小傢伙長大後,肯定是那種會惹女孩傷心的類型。

    「才不會呢,喜歡愈多心裡就愈開心啊,我也好喜歡媽媽,還有昨天那位叔叔……為甚麼今天沒有看到他?」

    「叔叔要工作,很忙的,等晚上他下班你就能見到他了。現在跟媽媽去買菜,好不好?」

    「好啊,我要去!」安康開心地拍手。

    「小康今天想吃甚麼,媽媽買給你。」

    「嗯……媽媽買甚麼我就吃甚麼。」

    乖巧懂事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早就學會了不計任何條件地接受一切。

    安瀾緩緩蹲下,凝視著兒子的眼睛……

    一雙大眼睛,童稚天真,未經世事,一片清朗。

    「小康,跟媽媽在一起,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啊,我最喜歡跟媽媽在一起了!」

    圍擁住自己脖子的手臂纖細而溫暖,那微弱的力量,足以令她的胸口熱脹脹地發疼……

    安瀾深吸一口氣,牽起他的手。

    「好,那就跟媽媽去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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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燦爛的陽光,灑在一幢幢高聳入雲的現代高檔辦公樓上。

    深藍色的玻璃帷幕,在光線下折射出點點光芒。五顏六色的各國旗幟在大廈頂樓微微飄拂……

    這是一片集中化的國際經貿區,駐紮著T市最具實力的財經投資、資訊科技及其它各行各業公司的總部,還有也少不了全球知名國際企業的分部、子公司和辦事處。

    基本上,這片區域,是T市經濟最活躍的地方之一 。PalletVentureCapi-talManagementCo.,Ltd(派瑞特風險投資管理公司)亦在其中佔有一席之地。風險投資(VentralCapitalinvestment),亦可稱為「風險融資」,是近年興起的一種高風險、高投入及高產出的商業投資模式。

    所謂風險投資公司,作為投資人,主要把雄厚的資金投給一些蘊藏較大失敗風險的高新科技開發領域,一旦投資成功,就有高額回報率,但失敗就會全盤皆輸。

    而Pallet正是專門扶植開發最新興的E—Business(電子商務)領域的投資公司,也正是凌瑞傑工作的地方。

    Pallet內,寬敞明亮的小型會議室,是為公司高層管理者設立的私人會議室,專門用以探討公司機密投資項目。

    沙發前的圓型檀木桌面上,擺放著精巧的銀灰色筆記奉電腦,還有厚厚一堆資料……

    三個人圍坐在一起,每人手執一份公文。

    「怎麼樣,你們都看過『萬維公司』的提案了吧,感覺如何?」

    凌瑞傑率先發聲,含笑凝視著自己的另外兩位事業夥伴。

    左邊艷麗不可逼視的女子,叫裴雪,亦是上次送他到地鐵口的人;右側眼神冥暗的酷冷男子,是他另一個商業夥伴兼好友——左天暮。

    在Pallet中,凌瑞傑是總裁,裴雪任總經理,左天暮則任副總經理兼投資顧問。

    由於彼此家世顯赫的父母是世交,凌瑞傑和裴雪自小就認識,一起到美國耶魯財經系研修後,又結識了同樣是高材生的左天暮,三個因脾氣志趣相投,遂成好友。

    學成後,凌瑞傑和裴雪回T市開創自己的事業,而左天暮則進入美國華爾街最知名的風險管理公司,兩年後,帶著豐富的知識和實踐經驗,他應邀回T市加入Pallet,立即成為Pallet的頂樑柱之一 。

    在三人親密無間的合作下,Pallet從一個註冊資金三百萬美金的中小型投資公司,一躍成為一個獨立項目就能運籌上千萬美金的大型公司,業績驕人,儼然成為風險投資界的一匹黑馬。

    現在他們討論的,正是目前即將接手的投資項目。

    「雖然他們的ProPosal做得不錯,乍看回饋也相當可觀,但我不看好他們這個要在T市五年內施行E-Cash(電子貨幣)的項目。」

    襲雪首先持反對意見。「E-Cash這種形式,理念是很好,但中看不中用。」她的言詞十分簡潔,且犀利。

    「沒錯,用電子形式的貨幣代替傳統的紙幣,這的確是未來貨幣流通的理想形式。但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大的事。E-Cash即使在美國也剛處於起步階段,成效尚未可知,T市無論是科技基層構架,還是資訊經濟能力,都不足以支撐起E—Cash大範圍的流通及應用,過於急躁施行這個Project,我覺得不切實際,實在太冒險,而且結果很可能只會拔苗助長。」

    「你覺得呢?」凌瑞傑問左天暮。

    「裴雪說得有道理,但放過這個Project有點可惜,何不在小範圍試點運行?」惜言如金的左天暮,只說了這麼一句。

    「沒錯,雖然現在提出E-Cash的確有點為時過早,但從個人而言,我非常欣賞這個項目,也很佩服萬維公司敢做這樣的嘗試。畢竟,傳統貨幣在未來的資訊時代,肯定會被.E—Cash淘汰。如果能在我們的幫助下,萬維公司在T市試點成功,不僅有利於提升我們公司的聲譽,更重要的是,可以造福大眾。小範圍的試用,應該還在我們能力所及範圍內。總要有人來走這第一步吧。」凌瑞傑發表自己的意見。

    「可是前期資金投入太大!」裴雪回應。

    「沒錯……」凌瑞傑沈吟,轉向左天暮,「單憑Pallet的能力,恐怕獨木難為,如果聯合其他的風險投資公司……」

    「你是說美國那邊?」左天暮眼眸一閃。

    凌瑞傑笑了笑,「你忘了,三個月前,我們去美國參加業界年會,我還見過資汛時代公司的RaY先生,他恰好是SanFrancisco地區E—Cash的總負責人,言談間,聽得出他對國外投資十分感興趣,如果我是他,一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是嗎?太好了,我馬上去跟那邊聯繫一下。」

    「好,美國那邊就交給你了。」凌瑞傑點點頭,看了一眼手錶,含笑道,「到下班時間了,兩位也早點回家休息吧,明天再繼續。」

    「回家?」乍聽到這兩個字,裴雪的秀眉微微一揚,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今天你居然要準時下班?」裴雪無法相信,以前幾乎每天都最後一個回家的凌瑞傑,Pallet出了名的Workingmachine,竟也有主動提出下班的一天。

    「我又不是超人,偶爾也需要休息。」凌瑞傑收拾資料,站起身。

    「休息?你的字典裡,會有休息這兩個字?」

    裴雪俯近他,上下打量。

    「幹甚麼?」

    「你的嘴角今天一整天都翹著,一副狐狸相,絕對有問題!」

    裴雪指著他,兩人從小青梅竹馬玩到大,彼此的肚子裡有幾條蛔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的心情向來都很好。」凌瑞傑微微一笑。

    「在我面前,你還想裝?」裴雪冷哼一聲。

    「好吧好吧,我招認。」凌瑞傑投降了,「昨天,我無意碰到了一隻流浪的貓媽媽,還帶著一隻可愛的小貓……然後,我把他們撿回家了,就這些。」

    看著對方狐疑的眼神,他再次強調,「真的就只有這些。」

    「這就是你傻笑一天的原因?」裴雪嘴角抽搐。

    「你有丟失過甚麼東西,以為再也找不回來,誰知有一天,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那種驚喜交加的感覺嗎?」

    「喂,你能不能說一些簡單易懂的國文?」裴雪的臉色很難看,連黑線都快冒出來了。

    「那隻貓……就是你曾經錯過的那個人?」一直沉默的左天暮突然插口。

    他往往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一針見血。

    「你說呢?」凌瑞傑只是微笑。

    「奉送你一句忠告,養貓需要耐心和愛心,不然,你永遠無法取得它的信任。」左天暮淡淡地說。

    「受教了。」

    「你們兩個在說甚麼嘛……」聽得一頭霧水,裴雪忍不住抱怨。

    「秘密。」兩人異口同聲說,並多加一句解釋——

    「這是男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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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回家有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情。

    駛入車庫、匆匆下車,朝熟悉的別墅門口走去,凌瑞傑突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還有止不住的擔憂。  

    會不會一打開門,就發現安瀾已杳無蹤影。她真的會在嗎,昨天不是自己的幻覺?

    他從未見過比安瀾還要難以猜透的女人。

    她的身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彷彿對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對甚麼都放棄了……卻又偏偏喜歡紅色這種開朗熱情的顏色。

    還有她的孩子,那個可愛的七歲小男孩,他的父親是誰?為甚麼不在他們身邊?為甚麼她的眼中總是溢滿那麼明顯的不安定,光是看著,就足以令人動搖?為甚麼她會從昔日散漫桀騖的叛逆少女,變成今天沉默寡言的女子?就像一頭初生的犀利小牛犢,轉眼之間,就被歲月磨平了稜角。

    這些年來,她到底經歷了甚麼事?

    一開門,看到放在玄關的女式皮鞋,凌瑞傑才鬆了一口氣,內心那股焦灼感,稍稍得到了緩解。

    「您回來了。」

    大概早就從引擎聲中得知他回家,一抬頭,就看見身繫圍裙的安瀾在門口招呼他。

    她看上去氣色好多了,白皙的臉龐恢復了血色,只是瘦削。

    「是啊,我回來了。」把手中的公事包遞給她放好,突然問,凌瑞傑感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第一次有那麼強烈的「家」的感覺。

    「叔叔好!」小康從客廳裡衝出來。

    「小康!」凌瑞傑微笑著一把抱起可愛的男孩,「今天乖不乖啊?」

    「我很乖嗅,還有幫媽媽做家事呢。」

    「真的?小康真是個好孩子。」凌瑞傑摸了摸他的頭。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您是想洗個澡後再用呢,還是現在用?如果是想先洗澡的話,我這就去放洗澡水。」安瀾恭敬地站在一邊問他。

    「呃……安瀾,以後請不要再對我用敬稱,我實在有些不習慣,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可我畢竟是你的管家,用敬稱是最起碼的規矩和禮貌。」

    「這樣吧,如果有外人在,你就用敬稱,如果沒有外人,就叫我的名字,怎麼樣?雖然你名義上是我的管家,但同時也是我的老同學和朋友,我希望大家能更自然地相處。」

    「好吧……」對方坦誠的眼眸,令她無法說出拒絕的字眼。

    安瀾一直以為,凌瑞傑只是一時好心,即使伸出援手,也不過三分鐘熱度,說不定他早已後悔,巴不得她和小康自動消失。畢竟,像他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識人間疾苦,怎會紆尊降貴,真心想要幫助她?但是,現在看來,凌瑞傑的確是認真的。

    而且,他似乎還在相當小心地和她們相處,小心翼翼的樣子,幾乎令人懷疑,到底誰才是別墅的主人。

    也許這樣的想法過於無稽,但安瀾就是這樣覺得。

    沒想到還有這種人的存在呵……

    為甚麼,高中時她一直視像他這樣的人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呢?也許是內心隱藏的自卑感在作祟吧!

    在不瞭解那些頭上頂著光環的「優等生」、「社會菁英」之前,就下了無法相處的斷言,率先緊閉門扉、劃定界線,一味只混在跟自己相仿的人群內……

    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全,不用比較,不會受傷……擁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笑。

    「你把房間全部打掃過了?」凌瑞傑察覺到室內與眾不同的潔淨。

    「粗粗清理了一遍,你不會怪我擅動你的東西吧。」

    「不會不會。其實我是想讓你先休養一段時間再說,你身體還不太好,不要太勉強。」

    「沒關係,我做得來。」

    凌瑞傑凝視著她,這個女人雖然靜默,卻有一股隱隱的傲氣,就是這股跟高中時一模一樣的冷傲,到現在都吸引著他的視線。

    「請你一視同仁,不要因為我是你以前的同學,就『法外開恩』。否則,拿你的薪水,我會不安。」

    她很坦率,凌瑞傑笑了。「就憑你這句話,我就知道自己沒有請錯人。」

    「是嗎?」比起單純的道謝,這句話更令安瀾覺得欣慰。

    「怎麼了?我臉上有甚麼嗎?」見對方盯著自己不放,安瀾疑惑地摸了摸臉頰。

    「啊……沒甚麼……」

    凌瑞傑回過神來。

    第一次見她欣慰地笑,只是淺淺一笑,竟如此生動漂亮。

    一朵花開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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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廚房內飄來菜餚濃郁的香氣。

    「開飯啦。」繫著圍裙的安瀾,鄭重宣告晚餐的開始。三個人一起坐在光亮整潔的餐桌前,面對排得滿滿的精美法式大餐。

    原本安瀾還要堅持「管家」的自覺,站在一邊服侍他用餐,但拗不過凌瑞傑的強烈要求,她和小康就坐下來一起吃。

    「不知道你喜歡甚麼口味,是中餐還是西餐,我就冒然做了半中半西的晚餐,既有法式濃湯和海鮮沙拉,也有米飯和蔬菜。怎麼樣?」

    安瀾雖然對自己的廚藝有自信,但不確定凌瑞傑的口味,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舀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咀嚼幾口,又嘗了一口,凌瑞傑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哇,很好吃,簡直是大廚級的水準,很棒!」

    安瀾暗暗鬆了一口氣,「你喜歡吃就好,我還怕口味太重。」

    「怎麼會?濃淡適宜,色香味俱全,和酒店的大廚比也毫不遜色,你有學過?」

    「嗯,我以前在很多酒店和餐廳打過工,既有法式餐廳,也有中式的,在給大廚當下手時,暗中學了幾招,算是偷師吧。」

    凌瑞傑拿著刀叉的手頓了頓,在很多酒店和餐廳打過工?

    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卻暴露了她不為人知的辛苦。

    「怎麼不吃,味道不好嗎?」

    「沒有……」凌瑞傑笑道,把注意力拉回,埋頭吃菜,幾乎沒有停過。縱然心中的千言萬語,有千百個疑問,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

    「這是我第一次做飯,不知道你的飲食習慣,如果有哪些菜不愛吃,告訴我,下次再改進。」

    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歡吃這些菜,安瀾覺得欣慰。

    「沒關係,我甚麼都吃。」

    「咦?」

    看到安瀾睜大眼睛的樣子,凌瑞傑不禁笑了。

    「也許這樣說有些誇張,不過我基本上都不挑,無論蔬菜、肉類還是水果,也沒有甚麼禁忌,你只管放手去做吧。」

    「這樣啊,那你的生活習慣方面,有沒有我特別要注意的地方?」安瀾再問道。

    「這個……」凌瑞傑很用力地想了想。

    「自己的生活習慣需要想這麼久嗎?」

    安瀾不禁笑了,那麼沉穩睿智的男人,居然也會露出像孩子一樣困惑為難的表情。

    「我一直是一個人住,再加上平時工作忙,還真的不曾注意過甚麼生活習慣……」凌瑞傑苦笑,「不過,我平時工作比較忙,很可能經常晚歸,到時我會打電話通知你,你們不用等我回家,如果不打電話,就說明我會按時回來吃飯。」

    「就這些?」

    「暫時就這些。」

    「噗……」安瀾不禁莞爾。

    「笑甚麼?」

    「你還真如自己所說的,一點也不難伺候。」安瀾第一次以這麼輕快自然的口氣跟他說話,「做你的管家,還真是輕鬆,你不怕自己付的薪水物無所值?」

    「真要怕的話,我只怕你對我太客氣。」

    看到她的笑靨,他的心情亦直線上揚。

    「哦?有哪個主人會嫌自己的傭人對他不夠客氣?」

    「安瀾,你不是我的傭人,你是我的朋友。」凌瑞傑收斂笑容,很認真地對她說。

    那視線令她一陣慚愧。

    「我知道。」安瀾頓了頓,開口,「謝謝你。」

    「不要再客氣了,快吃飯吧。」凌瑞傑笑著指指她幾乎沒動過的碗碟。

    吃著吃著,安瀾忽然冒出一句,「沒想到你這麼容易相處。」

    「咦?」

    「以前遇到像你這樣的人,都會仰著頭看,感覺你們就像是踩在雲端,高不叮攀……」

    「我不知道自己竟給人這麼糟的印象。」凌瑞傑不禁苦笑。

    「不,不是糟,而是遙遠,像兩個世界那麼遠。而且那時候,總是優等生和優等生在一起吧,像我這樣經常曠課的差生,自然不敢主動和你們交談,也不會把你們當普通人看。」

    「你這是挖苦我,還是讚美我?」

    第一次從安瀾口中聽到對他的印象,令他感覺十分新奇。

    回想高中的時光……

    他也曾覺得她是生活在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人,所以不敢貿然跨出腳步,只能默默地在遠處看著她,但沒想到,她同樣如此看待自己。

    如果,僅僅是如果,當年能多一些勇氣,主動上前和她打招呼交談,是否就能彌補八年來的遺憾?

    凌瑞傑永遠記得,當在學校張貼的退學榜上,看到她的名字時,內心有多麼震撼和遺憾。

    一直都想認識她,想結識這麼特別的女孩,和她交談、瞭解她、知道她的心-到底在想甚麼……

    一直一直……都好想認識她!

    可是一直都沒有。

    懦弱的自己、患得患失的自己、自以為是的自己,以為還有時間,至少還有高中三年的時間,可以不用急,慢慢來,卻沒想到,失去競在瞬間。

    真的只是剎那之間!

    所以這一次,他要珍惜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

    「還記得教地理的郭老師嗎?」他問。

    「你是說上課時總喜歡把粉筆掰碎,一看到有學生講話或打瞌睡,就丟到他頭上的那位老師?」

    「是啊。」

    「那個臭老頭,雖然只上了一年學,但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因為那時候我經常上課睡覺,老是被他丟粉筆頭……」

    看著安瀾牙咬咬的樣子,凌瑞傑不由地想起,八年前,開學的第一天,他看到的那個一屁股坐在走廊上的叛逆女生。

    他微微揚起了唇角……

    「後來全班同學再也忍不下去,把他一狀告到校長室,大概被校長狠罵了一頓,從此再也沒見過他扔粉筆頭。不過也許扔習慣了,手裡不拿點東西難受,他就改為在講台上放一包花生米,手癢時就扔一顆到嘴裡,但是有一天,他把一顆粉筆頭誤認為花生扔了進去,當場跑到門外大吐不止,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在講台上動手動腳,這個毛病就這樣改掉了。」

    「真的嗎?」安瀾忍不住笑起來,「真希望那時我也在場,好想看到他把粉筆扔到自己嘴-的情形。」

    「是啊,你要是在就好了。」真的,安瀾,要是高中三年你都在就好了。

    凌瑞傑微笑看著她,下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讓對方察覺,眼眸中流溢出愈來愈熾烈的情意……

    能見到你真好。

    他很想這樣告訴她,卻,終於沒有說出口。

    兩人邊吃逼聊,氣氛愈來愈輕鬆。第一頓飯,除去開頭的一點沉默外,吃得意外自然舒心,就像一家人一樣。

    不難相處。也許,真的可以在這個地方呆上一段時間。

    安瀾當時這樣默默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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