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夫記 第三章
    安妮妲恍如置身夢中。

    自從母親死後,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全都落在她的肩上;她早已習慣去計劃事情、安排雜務,甚至還擔起了教養妹妹的責任!因此,當她發現竟有人替她把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她覺得格外的新奇。

    就在她初到的那一晚,被女僕領上樓去換裝準備進晚餐時,一位身穿黑綢的年邁婦人,敲響了她的門,後來她才明白這位就是布魯倫宮的女管家。

    「羅伯森先生希望你能夠把家裡的住址現在就給他,小姐,這樣,車伕才能在今晚把明天一早就要開始的行程排定。」

    「明天一早?」安妮妲問。

    「他是這麼說的,小姐,」女管家恭敬地回答,『我也要跟著一塊去,這樣,在回程的時候,就可以照料你的妹妹了。」

    這位女管家自然是個忠誠可信的伴隨!安妮妲一面想,一面不住地微笑。她知道,公爵是不想讓她的妹妹再陷入她所遭遇到的尷尬局面!

    才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就算不去想他的行為舉止,光想到他冷嘲熱諷的態度,一把怒火便又冒上來。

    可是再想到凱柔和雪倫就要來了,而且比她預期的還要早,怒火便又熄去,情不自禁地歡喜起來!「恐怕你得走上好長一段路呢!」她對那位老女人說。

    「主人還另外派了僕人預先到李徹斯特去——主人的朋友布萊敦夫婦就住在那裡,等我帶今妹回來時,中途就可到那裡投宿,既舒適又安全,小姐,這樣我們就不用住進那些恐怖的騾店去了!」

    「可是,據我所知,公爵閣下有時候也住到那裡去2」

    安妮妲感到好奇,便問。

    「是的,」女管家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可是主人在那裡自然會受到最好的招待,此外,主人也不喜歡布萊敦那種早起早睡的老式生活。」

    凱柔和雪倫決不會重蹈那種不幸了!安妮妲暗自慶幸。

    她照著老管家的話,寫下了住址,並且順便寫了一張字條,告訴妹妹們事情比大家希望的還要好,而她正等著她們迅速來臨。

    她們接到這張字條時,有多歡欣,她不用想也夠明白的了。

    另一方面,她卻覺得遺憾,遺憾沒能親自去接妹妹,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們。可是,她知道在倫敦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呢!

    寫好信,換過晚禮服後,她才捱捱蹭蹭地下樓來。和愛芙琳-林笛見面,自然算不得是挑戰,可是她還是有點兒緊張。

    開飯的時間顯然延後了。安妮妲明白,公爵是有意等待愛芙琳,好讓她在吃飯時,有個正式的伴護。

    她不由得想,公爵怎麼毫不擔心:愛芙琳很可能出去了啊,就算在家也可能有打算:看他那副樣子,好像全世界都候在那裡,等著他的命令。想到這裡,她更恨他。

    待她下得樓來,沙龍裡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她了。她看到公爵正和一位她——看就明白是誰的女人說話。

    她為這個人選操心了很久,深怕公爵所選來的伴婦會是—個古板而驕傲的人物,會愚拙到像那些卡夏城的婦女一般,只因為凱柔的美貌而排斥她。

    但是當她一踏上地毯,瞥到了愛芙琳、聽到她一聲輕笑,那股久醞心中的焦慮便倏然消失了。

    她大約六十歲的樣子,削瘦的身軀,仍挺直得十分有精神,眉眼間的那股愉悅,顯示她仍然享受著生活的快樂。

    她年輕時未必是個美人,卻必是個時髦人物。一走近她,安妮妲便立刻感覺到,自己這套衣服實在太不妥當了。

    款式拷貝自婦女雜誌,料子卻是最便宜的次料!雖然顏色還算合適,但是一眼就能看穿——絕對是自製的。

    而愛芙琳的衣服,安妮妲花了好一陣子才看明白,那衣服雖然不是新的,甚至可以看出穿過很多次了,卻每一褶、每一縫,都表現著「巴黎」這個字眼的魔力!她緩緩地行過大廳,向愛芙琳走去。她察覺到公爵的眼光正盯在她的臉上,突然泛起的羞意令她迅速地垂下了眼簾。

    「愛芙琳,讓我替你介紹——這位便是安妮妲-梅登小姐!」他一直等她走到了身邊,才調頭對那位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說,「她及她的妹妹和我們的家族有點兒關係,是我們高祖母的遠外孫女,因此,她們不僅是我的表妹,也是你的!」

    愛芙琳伸出手來。

    「歡迎你加入!」她臉上帶著盈盈的笑容,「我一眼就能斷定,你是本家族這幾世紀以來,最動人和最有價值的資之一。」

    安妮妲禮貌地行了—禮,愛芙琳則一把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再也不會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了!」她說:「沒有人會知道你和你妹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而約瑟竟然會做了你們的監護人!」

    說到這裡,她用眼角溜了公爵一眼,似乎另外有所領會,然後,她又揚起了聲音,嬉笑著說:「哈!看來我們幾個人的關係,愈來愈搞不清楚了!路易土也有五個女兒,就從沒見你替她們辦什麼舞會的!」

    「舞會?」安妮妲幾乎摒住了呼吸,她艱難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當然,」愛芙琳回答說,「要把你們推介出來,除了舞會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我還記得布魯倫宮上次的舞會,算算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  晚餐是在一間大餐室裡舉行的:六七個僕人穿梭著上菜,一絲不苟的司膳則在一旁監視著,氣氛輕鬆和緩,並非安妮妲所想像的那樣嚇人。

    愛芙琳高聲談笑著,說的都是她和公爵都認識的熟人;然後,又說起拿破侖在一八一四年遜位時,布魯塞爾有怎樣的反應——因為布魯塞爾正是她丈夫生前駐節的所在地。

    「可憐的賀伯!他不該在我們剛能享受和平的時候便死了。」她說,「那時我還想隨他從布魯塞爾轉到巴黎呢!那是所有外交家該去朝聖的地方,誰知竟去不成!」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了,整個席面也因此陷入沉靜,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她格格地笑了兩聲,用一種欣慰和如願以償地音調說道:「就很像煙囪裡突然掉進汽球似的,我真有點兒喜出望外:羅勃遜竟然出現說,你希望我盡快趕來!」

    「這個你得謝謝羅勃遜了,是他建議我的!的確也只有你能替我分組這份新加在我身上的責任!」公爵悻悻地說。

    他的語聲仍然鋒銳如刀。安妮妲一聽就明白,他還在為這硬套上的責任生氣,她只有暗暗希望,這種氣他不需要生得很久。

    她對凱柔和雪倫找丈夫的事用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便會功德圓滿;一且她們結婚了,就不用再去招惹這位大公爵了。

    她也禁不住懷疑,愛芙琳是否正在猜想她闖進布魯倫宮的方法。說不定正在為此而批評她行動魯莽呢!而公爵接下去的行動,更教她不用懷疑了。只見公爵才把食物吃完,便推盤站了起來,一面還對他的堂姐說:「請你原諒,愛芙琳,我現在必須趕去攝政王那裡告個罪,今晚我本約好和他一塊兒吃晚餐的。「愛芙琳猛然合起了雙手,輕喊了一聲,「哦,約瑟,那真糟糕!我們把你的正事給耽誤了。攝政王殿下一定會很生氣,他最討厭有人掃了他的興頭!」

    「沒關係,我有個好借口,」公爵隨隨隨便便應了一聲,「我只要告訴他;再過不久就可以見到三位大美人,那麼他一定會轉怒為喜,大大地高興一陣!」

    公爵說這話的時候,聲調卻是冷漠的,好像攝政王生氣與否與他毫無關係。安妮妲深深認為,這又是他傲慢典型的一種表現。

    「就算我真正叨擾了他的,」她暗裡咬了咬牙,「我還是要說,我恨他!」

    可是有一點她卻不得不承認:當公爵離開她們,施施然地走過沙龍時,他那種獨特的風貌、那種大人物的氣派,仍是無入能比的。

    門隨後掩上了,這時愛芙琳把臉轉向了她。

    「你這個奇妙而妙不可言的孩子!」她喊道,「你是怎麼弄的?你若是再不告訴我,我就要憋死了!快說,你是怎麼弄的?」  「什麼怎麼弄的?」安妮妲奇怪地反問。

    「你是怎麼把他說服的?讓你——你們三個到這裡來?我實在不敢相信!」』「可是,為什麼呢?」安妮妲又問。

    「為什麼?」愛芙琳睜大了眼睛,然後用高亢的聲音說道:「因為,假如你要在世界上找最自私、最不顧別人死活的人,那一定非布魯倫公爵閣下莫屬了。他跟他的爸爸——我的叔叔,那個自私的大怪物,簡直一模一樣!」

    安妮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怔怔地瞧著她,愛芙琳停了一會兒,便又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第一個念頭便是:他總算戀愛了!但是看他說話的樣子,又好像把你們當做累贅似的,可是若真如此,他怎麼又把你們收留下來呢?你是不是抓住了他的把柄,趁機把他給逮著了?」  安妮妲忍不住笑了起來。  「哦!不要亂猜,事情是這樣的,我來這裡原是求見老公爵的,我沒想到他已經去世了。他是我父親年輕時候的朋友。」

    「約瑟也是這樣告訴我,」愛芙琳說,「但是他閣下是絕不去補他老子所留下來的漏洞的——何況,像這樣待補的漏洞,他們倆有的是!」

    「你似乎並不怎麼喜歡你的親戚!」安妮妲忍不住說。

    愛芙琳又揚起了她那充滿樂符的笑聲,那似乎已成為她的特色。

    「他們都是良心被狗吃去了的那種人——除了滿腔傲氣外,什麼也沒有!如今他竟會有心造就像你這樣的表妹來,我當然吃驚不過了!你的妹妹是不是都和你一樣漂亮?」

    「他們要比我漂亮多了!」安妮妲立刻回答,「他們生得很美……美得教人難以相信!」

    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又說:「你千萬要幫助她們,愛芙琳1這是她們唯一能夠找到合適對象的機會,」  「這就是你來倫敦的原因了!」愛芙琳叫了起來,「其實我也猜到了!」

    「等你見到了凱柔和雪倫,我相信你就會明白了。」安妮姐說:「我們在卡夏城的生活,既平淡又單調;我們所接近的人,沒有一個是合適她倆的。」

    「這類差事我一向樂於接受!」愛芙琳微微地一笑,「明天我們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買東西,我看得出來,你得先去添些衣服,而我呢,也一樣,至於你的兩個妹妹,則必須在任何人看到她們之前,先改頭換面!」

    「要很久才能讓她們見人嗎?」安妮妲不安地問。

    「只要他們一踏上倫敦,就得給他們配上最時髦的裝備,」愛芙琳帶著幾分沉醉地說,「我已經安排好,舞會就在這個週末舉行!」

    「那麼快?」安妮妲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愈快愈好!」愛芙琳說,「你必須明白,這一串的任何宴會、歡會、舞會和聚會,對你們都非常重要,只有把布魯倫宮的舞會早早的辦了,那樣你們才有足夠的時間去參加別人為你們舉行的宴會,那種趨之若鶩的情形你是絕對想不到,的!」

    愛芙琳的話就好像預言一般,早在那舞會之前,安妮妲便已經受盡逢迎。陡然間陷入一種昂貴而充滿刺激的生活,幾乎教她差一點記不起自己的身份來。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後,她們倆便乘著公爵的馬車前注那聞名於世的龐德街。她們首先去的是包廷夫人的服裝店。據愛芙琳說,那是倫敦最出名的服裝店,包廷夫人則是最巧手的裁縫。

    包廷夫人看到安妮妲那身衣服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便是皺緊了眉頭,擺出一副傲氣凌人的姿態——等到她明白愛芙琳女土是誰,而布魯倫公爵的三個被監護人要由她來設計和打扮時,那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了!

    這一瞭解之後,自始至終笑盈盈的:她立刻把所有的衣裳擺出來,甚至連別的客戶所訂的,才做了一半的袍子也都拿了出來。

    安妮妲看得眼都花了,一件要比一件優美,一件要比一件華麗;到得後來,她幾乎覺得,凡是包廷夫人建議的都該買下來。

    但是愛芙琳卻要挑剔多了,她高水準的眼光令安妮妲不得不表感謝。

    還有一點她深為慶幸的,幸好她對於凱柔和雪倫的尺寸都很清楚——由於過去五年來她們的衣裳都是她親手縫的。

    「剛成年的少女,必須穿白的。」愛芙琳說得十分堅定。

    「凱柔穿白的很漂亮!」安妮妲說,「但是雪倫的膚色深,穿有色的比較漂亮。」

    「初入社交圈的少女,沒有不穿白色的。」愛芙琳依然堅持。

    這個難題終於由包廷夫人解決了。她建議替雪倫的白色晚禮服上,加罩一件銀色的絲網,另一件則滾上金色的絲邊,再在窄窄的裙腰上縫上三道金帶。

    包廷夫人一面說一面順手拿過材料來搭配著。

    這些料子是夠輕了,簡直浮得起來,同時,也夠透明的了!安妮妲不由得咋舌。

    細薄如絲的網紗、棉花、薄綢、薄絹,還有染了色的薄棉布,沒有一件不是透明的!雖然上面或者繡了花或者車上了金銀絲線,穿到身上去,仍會教人曲線畢露。

    雪倫說的那些話,可真沒說錯!但是安妮妲已決定,要相信愛芙琳的眼光;而事實也證明,當她選了一件試穿的時候,發現這薄薄的料子穿在身上,並沒有象拿在手上那樣坦露、撩人。

    等到他們驅車趕回和魯倫宮午飯的時候,安妮妲覺得她們所訂下的東西已經可以堆成小山了!她禁不住懷疑她存在公爵手上的那一串價值五百鎊的項鏈,是否擔負得起他們這樣的花費!

    但是愛芙琳還沒完沒了。

    還有帽子、鞋子、襪子、睡袍、手套、陽傘,起碼還有上打的東西準備在下午去買。至少還有手提袋或手網袋必須買,這已成了時尚——因為薄料制的口袋已藏不住,也放不下什麼東西了!安妮妲只有任憑愛芙琳去了,她毫無招架的餘力!因此,當她們回到布魯倫宮,她想,趁著愛芙琳上樓休息的時候她最好還是去和公爵談一談,看看她們是否已經透支了那筆錢!  她先隨著愛芙琳登上樓,等她上了床後,便找了個借口、回到樓下去。她詢問管家公爵是否在家。

    「主人正在書房裡,小姐。」

    「那麼,你去問問他,說我想和他說話。」

    「我這就去替您通報,小姐,主人這時正好沒客。」

    安妮妲隨在他身後向書房走去。昨晚那場最尷尬的戲就是在那兒上演的。  她知道,此刻的她看起來要和昨晚那個剛抵倫敦、渾身土氣的她,完全不同了。她已大大地改變了:就包廷夫人的眼光來看,她現在的打扮已夠風格、夠雅致,足以在男人堆中燃起一束烽火。

    因為她身材苗條,剛好穿得下套在包廷夫人模特兒身上的那一套衣服;藍色,藍得像風信子一樣,新式的栽合一一高腰小泡袖;衣上的墜飾,要比滑鐵盧之戰前的,複雜而華麗多了。  店內的人還替她重梳了髮型,這新梳的髮型與以前的迥然不同,她明白,這才是最適合她的。

    這一切今她有了十足的信心;這時,管家已打開了書房門,大聲的替她通報:「梅登小姐,主人!」

    公爵正坐在他的扶椅上,讀他的時報。

    安妮妲走進來的時候,他也正好抬起頭來。在他還沒站起身來以前,他的眼光在她身上足足停了幾秒鐘。她想,他在審察她。

    她昂起了下巴,故意做出驕傲的樣子,一面邁步走了過去,一面心裡暗想:這一次絕不能被他那盛氣凌人的態度嚇倒。  「你要見我?」他問,眼光直盯在她的臉上。

    「我知道閣下最不喜歡被小事打擾。」安妮妲說著,覺得氣息似乎都要閉住了。「但是,我想我還是應該告訴你,林笛夫人和我今天花了很多錢,不過我敢保證還沒有花到項鏈的那個數目。目前,我們還得花下去,而我又不願在閣下這裡負債……。」

    「這事會讓你煩心?」公爵問道。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安妮妲莊嚴地說,「我們妹妹絕不願成為你經濟上地負擔,當那筆錢用得差不多的時候,請你通知我一聲。」

    公爵不置一詞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我不知道該怎樣和林笛夫人說才好,她自己也訂製了一些衣服,卻叫服裝店和其他的商店報帳單送給你!而林笛夫人所有的用度應該由我們自己來負擔才對。」

    「那樣豈不是太闊氣了?」公爵徐徐地開口了,那聲調安妮妲聽來,正是一種嗤鼻的聲音,「就算那項鏈值五鎊,又不是能夠花上一輩子?」

    「應該可以花上兩個月,」安妮妲說,「同時,我希望由我自已來負擔舞會的費用——香檳酒、還有樂隊……」

    「我想我必須先說清楚,」公爵截斷了她的話,「在我自己的家裡招待我自己的客人,不管花費如何,都是我的責任。」

    「可是假如不是為了我們,你根本不需要去招待那些人!」安妮妲想要爭辯。

    「用女人的錢,我可沒有那種習慣!」

    「你犯不著把話說成這樣,」安妮妲銳利地反擊過去,你這樣一說,好像我連建議都錯了似的;但是你和我都很白:你並不希望我們來,我受不了那種利用你的善意來養肥我們自己的感覺。」

    「假如你不同意我處理自家事務的方式,」公爵硬聲封住了她的話,「還有什麼路可走?你是明白的。」

    他的話說得可夠沖了!安妮妲簡直快被氣暈了。

    「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點不透!」她氣急敗壞地說,是我,是我把自己和兩個妹妹硬塞給你……這是無可否認……我們雖然窮,但我們還不願做個看到什麼就一把抓的人!這樣的窮親戚雖然在任何一個家族裡都找得到,但是我看不出我目前有做這等人的要求!」  「你要這樣想,是你自己的事!」公爵怒聲制止了她,「假如我會讓你左右的話,我就該死了。我認為該怎樣做就怎樣做!而你,只有聽我的!」

    安妮妲注視著他,滿臉通紅,原有的尷尬轉瞬間為激憤所代替。

    「那很好,閣下,」她嚥了一口氣,「您的好意我當然會……銘感五內,終生不忘的!」  她冷冷地把話說完,行了一禮便快步走出了房間,生怕噙在口中,說出就會後悔的話,脫口而出。

    他怎會長出個豬腦袋來?她在嘴裡咒了一聲,卻也同時開始想到,她為這個和他爭也未免太荒謬了。

    他已幫她們做了那麼多事,已不差香檳酒和樂隊那一點點錢了。他那麼有錢,絕不會在乎的!她想著想著,突然覺得陷入了一道流沙,遲早,這道流沙會要她沒頂,把她窒死的。

    凱柔和雪倫終於到了。雪倫興奮地向她奔來,一臉爍然的笑容,她一下親著安妮妲,一下又抱著她的手臂,然後又埋怨自己怎麼那樣沒信心:什麼壞結果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她們真能到倫敦來,並且還能在最幸運、最有利的環境中,踏入倫敦社會!  「公爵的被監護人!舞會!噢,安妮妲,你是怎麼弄成的?」她喊著,兩手又圈上了姊姊的脖子。

    「說句實話,」安妮妲微笑著回答,「我也從沒想到他會同意!可是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得自己負擔自己的費用,我把媽媽的項鏈給他了,說好要由我們自己付錢;可是他卻不讓我付這個舞會的開銷……」

    「他當然不會讓你付!」雪倫說,「畢竟這個舞會是在他家裡舉行的!他真好,我們要好好地感謝他一番!」

    『唉,我寧願自己付錢,這樣我會快活一點,雖然我們會因此少掉幾件衣服。」

    「不要那麼傻!」雪倫說,「假如我們真要結婚,這筆錢更該省下來做嫁裝這點你沒有想到麼?」

    「我可忘了把這一點算進去!」安妮妲歎了一口氣。

    「那麼,安妮妲,做做好事吧,他要付錢就讓他去付!」

    雪倫又求她,「我想他以前從沒機會做這樣的好事哩!」

    「你聽誰說的?」安妮妲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布萊敦夫人。當她知道我們要住到布魯倫宮來時,簡直嚇壞了!等她知道林笛夫人要做我們的伴婦時,她還是不信。她好像覺得我們竟要住到一個光棍的家裡去並不妥當!」

    「我看那位夫人心裡並沒那樣想,」安妮妲另有深意地說,「我想是奇怪這樣一個貴如公爵、不可一世的人,競會接受我們!」

    在一旁默不作聲卻比一般人敏感的凱柔,突然喊了起來:「你好像不太喜歡他的樣子!」

    「說句老實話,」安妮妲坦然承認:「依我看,他這個人除了對做暴君有興趣外,別的都沒興趣、」

    她悻悻地說出這句話,凱柔和雪倫都楞了!雪倫楞了一會兒後竟埋怨起她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而凱柔則拉起安妮妲的一隻手,眼帶憂慮地望著她。

    「假如有什麼不快的話,安妮妲,」她溫柔地說:「我們可以回家去,別再為我和雪倫煩心了,雨果說我絕對不會喜歡這裡的!」

    「別聽雨果胡說!」安妮妲立刻止住了她,「公爵雖然是個難纏的人物,但是我們只要不去招惹他就成了!」

    「對的,他讓我們來,已經很仁慈了。」凱柔立刻順服了。

    「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他?」雪倫提出了新話題。

    她的話就像根引線似的,話聲才落,門上就有敲門聲響起。

    「這個魔王可真算準了!」安妮妲不由得暗想。

    她們三人正躺在安妮妲的房間,這時一聽到聲響便一齊望向了門口。

    「進來!」安妮妲漫應了一聲。

    一個女僕帶進了一張字條,說公爵要在沙龍見這些年輕的女孩子!

    安妮妲於是低呼一聲:「趕快換衣服!」

    「快去,快去,愈快愈好!不能讓他看到你們穿旅行裝的樣子,快去把我幫你們買的新衣服換上!」

    她掃了一眼壁上的大鐘,又說:「我們最多只能讓他等上五分鐘,多一秒都不成!」

    女孩們趕忙奔回連在兩廂的臥房去了。安妮妲也立刻跟過去,幫凱柔換上一件綁著藍絲帶和藍腰帶的白紗小禮服。

    她選這個藍色,是因為它正好和凱柔的藍眼睛相配。等到她為凱柔重梳了頭髮,又繫上了兩個同色的蝴蝶結後,安妮姐敢說,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住不看她了。

    雪倫的袍子自然也是白色,但是剪裁得比較簡單,滾的則是草綠色的鑲邊,使她的膚色愈發象木蘭花了。  她看起來溉美麗又教人陶醉;五分鐘後,也和凱柔一樣,都面目一新了,於是她們跟在安妮妲的身後下樓來了。

    等她們走進沙龍時,公爵已在大廳裡候著她們了。

    她們緩緩地向他走去,三個女孩子幾乎同時地、很自然地行了一禮。  「閣下,讓我來介紹我的妹妹們!」安妮妲沒等他發問便先開口了,她的眼裡露出了勝利的光輝:「這是凱柔……這是雪倫!」

    兩位妹妹隨著又行了一禮。然後雪倫稚氣的聲音緊接著響了起來:「能見到爾,是我們這輩子最興奮的事了!」你看起來正是一副公爵的樣子!」

    「你這話怎說?」公爵問。

    「你看起來既高貴又有威儀!」雪倫輕快地說,「我希望能看到你穿戴冠冕的樣子!」

    「你總會有機會的。」公爵回答著,嘴角隨著抿了抿。

    安妮妲知道他又在諷刺了。

    但是,當她在做介紹的時候,她可沒有疏忽,她明明瞧即他第一眼看到凱柔和雪倫時,眼中所流露的驚訝。

    「他以前絕對沒想到,她們真像我所說的那樣漂亮!他這下可相信了。」安妮妲心裡升起一絲驕傲。

    「這個房子好大!」過了一會兒後,凱柔說話了,聲音裡有幾分倉皇,安妮妲知道她正在緊張。

    她握起妹妹的手,把她帶到窗邊。

    「花園,就在那邊,」她說,「看,它保養得有多好,那些都是稀世名花;舞會那晚,公爵還會在花園裡掛上綵燈,想想看,那有多羅曼蒂克!」

    凱柔捏緊的手指是冰冷的,而雪倫卻又興高采烈地和公爵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公爵轉過來對安妮妲說:「我不知道愛芙琳是不是對妮說了?今晚杜倫夏伯爵夫人邀我們去吃晚餐。雖說是吃晚餐,我想餐後年輕人難免會跳舞!」

    「啊,幸好我們買了新衣服了!」雪倫喊了起來,「婦女雜誌曾經特別介紹杜倫夏宮呢,聽說非常富麗堂皇!而伯爵夫人則非常漂亮!」

    「你的確消息靈通!」公爵向她讚了一句後,又轉回頭繼續對安妮妲說,「我們七點半準時出發!愛芙琳堅持我陪你們去,她說不然沒有人會相信我竟會出面做你們的監護人!」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向門口移動;說完也正好跨出了門口。安妮妲目送著他離去。

    「他一定氣壞了!」她的眼光依舊停留在那遠去的身影上,心裡暗暗地想:愛芙琳竟要他陪我們三個去!但他若是不去的話……還是愛芙琳說得對,那些素知他為人的達官顯貴絕對不會相信的,甚至會以為我們說謊,把我們當笑話看了。

    「我看他並不喜歡去!」凱柔怯怯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沉思,安妮妲看得出,她又開始煩惱了。

    「他就是這少樣子,別去想它了!」她扮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來安慰妹妹,「不管他怎麼說,你就當沒有那回事好了,凱柔!」

    「我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雪倫在一旁突然插嘴說,「他直到現在都還沒結婚,我猜,他在愛情上一定受過挫折!」

    聽她這麼一說,安妮妲也不由得開始猜想了:是不是因為受了激刺,他才變得那樣愛譏消?甚至變得拒人於千里之外,結果不得不做個單身漢了!但是她再也沒有時間為公爵多想了!此刻她必須傾全力去幫助凱柔,讓她不被這房子的深闊所驚住,不被如芸的僕眾所窘,更不能讓她被陌生的愛芙琳嚇住。

    其實,愛芙琳絲毫擾不到凱柔,因為她的心情要比這三個初出茅廬的少女還要興奮愉快。想到能重回曾經風光一時的圈子,她只有比平時更輕樂,快松。她輕笑著,迅速地幫助女孩子們扮出最好的模樣。

    理髮師被喚來,為她們各人做出最恰當的髮型。

    最後,她們必須配上能讓她們初嶄頭角便一鳴驚人的晚禮服。此時在包廷夫人那兒訂做的衣服,都已取回來了,掛得滿櫥滿櫃。

    經過一番爭執和選擇,才替凱柔和雪倫選定。這時,安妮妲才發現剩給她自已的時間已不多了。於是她順手抽出一件,匆匆套上。

    由於第一次在社交場合露面的少女都必須穿白的,而她自覺已非二八年華了,因此她在置衣時為自己選了幾件——論數字當然是比不過凱柔和雪倫的了——她母親認為最適合她的淺色衣服。

    「學著花兒穿衣服絕對錯不了,」母親曾這樣告訴她,「花兒的顏色決不致刺眼,決不會不調合!即使那紅得發紫的花所帶的色彩和光澤依然柔合,依然教人覺得溫柔可喜。」

    安妮妲今晚所穿的長袍依然是籃的,只是這一件的藍,藍得像勿忘我。

    裁剪得非常簡單,沒有象綴在凱柔長袍上的荷葉邊,也沒有象滾在雪倫長袍上的絲邊。

    安妮妲總以為這樣會便宜些,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凡是包廷夫人做出來的都超乎尋常的貴,而就在那時她便下了決心:只等找到一家較便宜的,這一家也就不用再光顧了!

    當他們準備好正要下樓時,愛芙琳上樓來接她們了,她穿得一身紫,顯得十分高貴,再仔細一看,歷來她在左肩前,還別上了一束紫色的蘭花!

    「這朵蘭花兒真美!」安妮妲讚歎了一聲,而令她奇怪的是,愛芙琳竟然露出了窘態。

    「以前我在布魯塞爾的時候,便常帶些花兒什麼的,」

    她有點扭捏地說,「因此,我想,就今天這麼一晚,偶而奢侈一下。」

    「這花兒很適合你,夫人。」安妮妲循禮又讚了一聲。

    可是,卻又禁不住想;這些花,愛芙琳是不是也要她付錢?達個念頭才冒起,她便制止了,畢竟惟有這樣她們才能對她表示一點謝意啊!一切正如安妮妲所料,凱柔和雪倫的美貌瞬息風靡了整個社交圈。

    自她們步入杜倫夏官的那一剎那起,安妮妲就知道她們大大地成功了。

    安妮妲凝聽著他們對凱柔和雪倫的贊詞,雖然這些贊詞往往也包括了她,可是她卻認為那些不過是禮貌罷了!她總覺得在她的兩個妹妹之前,任何女人都會相形失色的。

    除此以外,最今她驚喜的則是,她竟能和她心目中的偶像一席共話——這一晚她竟然有幸坐在威靈頓公爵的身旁!

    她興奮得幾乎發抖:她自小崇拜的,一直渴望一見的將軍,竟然就在她面前!成靈頓公爵表現得溫文可親,而有一點安妮妲是絕不會知道的:這位公爵竟曾因和美女廝混而轟動一時——雖然他一直謹言慎行地不讓行藏露出。

    她侃侃追述著她的父親有多麼崇拜阿色一役的英雄,並且告訴他,她對他在戰爭中的指揮若定尤其欽佩。

    「我所以能夠渡過那樣多難關,贏得那一場和平協議,完全靠著英國人固有的信心啊!實在算不得什麼。」他微笑著說。

    可是安妮妲並不以為然,她注意到他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同時憶起滑鐵盧役後,亞利山大-克利若滋先生便曾這樣說過:「冷嘲、熱諷、漠不關心,那是在雙方初對壘的時候;可是困難的時刻一且來臨,這個奇妙人物的眼裡便閃出了智慧的光輝:他一鳴驚人,創下了今入難以想像的成就!」

    安妮妲興致高昂地和公爵談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竟疏忽了一位一直默默在旁相陪的伯爵,可是,究竟還有誰能和那位滑鐵盧的英雄相比呢?何況這位克洛赫德伯爵長得絲毫不起眼,若要安妮妲說實話的話,則這人要被劃入醜陋一列了!他的眼瞼有點兒鬆弛下垂,這點透出縱慾過度的樣子。由於她一直忙著和公爵說話,直到席快散去的時候,才記起該和他說上一句話,略盡餐桌上應有的禮節。於是她轉過身來招呼他,而達時正好他也開口了:「你把我給忘了,梅登小姐,我開始生氣了!」  「對不起,原諒我一時疏忽。」安妮妲用懇求的語調道歉著:「見到威靈頓公爵實在叫我太興奮了!自小我就聽見父親提起他;而他參加過的每一場戰投我又都熟得不得了。」

    「我和他的陣地雖然不同,」伯爵望著她徐徐地說,「但是我和他的成就確實相當!」

    「那麼你參加過什麼樣的戰役呢?」安妮妲奇怪地問。

    「愛情之戰!」他看到她眼中所流露的驚訝,便又加說道:「你長得真美,梅登小姐,我想必有成千個男子這樣對你說過吧!」

    「事實上相反,閣下,」安妮妲回答,「我剛到倫敦不久;而在我的故鄉,人們講話很少那麼大膽。」

    「唔,聽說高貴的大公爵在他的布魯倫宮裡辦了間托兒所?」

    「大公爵的確負責把我和我的妹妹引進這個社會,」安妮妲冷冷地回答,「假如你硬要把布魯倫宮說成托兒所,就算是托兒所吧!」

    伯爵望了一眼坐在桌子那端的凱柔和雪倫,又說:「布魯倫的眼光的確不同凡響,我得好好地誇獎他一番!真不知他從哪兒弄來三位這樣絕色的美人兒!」

    安妮妲見他把話越扯越遠,又怕他打破沙鍋問到底.便立刻轉移話題說:「我們是公爵的親戚。噯,何不談談你自已呢,閣下?」』「談談你和我自已?啊,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伯爵一派溫柔地說,「我也想談你呢,可愛的女郎!」

    他的話說得曖昧,那話聲更有股愛撫的意味,安妮妲幾乎豎起了眼去看他。

    可是她立刻又想到了:他只不過是上了年紀又有點無聊吧?就像那些來拜訪她父親的男人一詳,忍不住來調戲幾句罷了!  「你對馬匹有興趣嗎,閣下?」希望能夠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只對最漂亮的女子感興趣,這麼多年來我總算碰到一個!」他回答,「我剛剛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安妮妲!」

    他繼續恭維她,用的竟是是一種有風塵味的,輕蔑的、令她覺得坐立不安的語調!因此當宴席完畢,杜倫夏伯爵友人領著女賓到休息室之時,她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晚餐後果然有舞會舉行。安妮妲只希望伯爵會自知老得帶不動年輕少女們——那麼凱柔和雪倫便絕不致遇上他了。

    但是卻沒想到,音樂才響起,伯爵已經走到她面前來了。她幾乎找盡了所有的借口拒絕,但最後還是被說服陪他跳了一支最新流行的華爾茲。

    幸好三姊妹都學過這種快三步——專趕潮流的雪倫,早已把種種的華爾茲舞步教給她們了。

    「我真想抱住你,」伯爵說,「你的身材真棒!像維納斯。真該有個雕塑師為你雕座塑像。」

    安妮妲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就算她再無知、再沒有經驗也能夠明白他在暗示什麼。她已能斷定,她是真正厭惡這個人了。

    傍晚她們離開社淪夏宮的時候,布魯倫公爵並沒有陪她們一塊兒回去,她們在愛芙琳的陪伴下,坐著馬車自行回去。愛芙琳在路上就開始清點戰績了:「今晚真了不起!你們三個全都大有收穫!凱柔,我看那個葛林侯爵對你十分有意思!安妮妲,你呢,你可把克洛赫德伯爵征服了!」  」

    「但願沒那回事!」安妮妲立刻說,「我覺得他這個人好可怕!」

    愛芙琳卻不以為然。

    「他從沒結過婚?」雪倫問。  「呀,他結過兩次!」愛芙琳把他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婚後一年便死了,那時他還很年輕;他的第二任妻子則於三年前行獵時摔死了。他們一直想把她救回,即使救活過來也落得終身殘廢,還不如死了好!」

    「那他一定很難過了!」凱柔同情地說,她總是很容易被故事中的痛苦或不幸所感染。

    「赫!他很快就克服了。」愛芙琳乾笑了一聲。「我們不去說這個,安妮妲,假如他對你真有意的話,那麼你真招上好運了!他有錢之至,漢普夏就是他的領地,那個富饒而欣欣向榮的地方!」

    「我對伯爵沒有興趣,」安妮妲冷冷地說,「就算任何其他人有這樣的條件,我也未必有興趣。凱柔和雪倫才是我們來倫敦的主要目的,我必須為她們找個好丈夫。」

    「那麼,讓我們來談談葛林侯爵好了。」愛芙琳立刻見風轉舵,他也是個理想的對象,他是蘇格蘭愛瑞滋公爵的長子,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了!」  安妮妲深吸了一口氣。

    假如候爵愛上凱柔的話多好,這樣凱柔自然會當上公爵夫人了!她一直就希望凱柔有這樣的一天。

    在舞會中她也注意到這位侯爵,棕髮、黑目,那時她只覺得這個育年看起來溫文有禮,絕不會驚嚇到凱柔,尤其不會像伯爵那樣惡劣不堪!

    凱柔已經被布魯倫公爵嚇住了,他那一型的男人凱柔是絕無法瞭解的。而安妮妲早已決定讓凱柔遠離公爵!

    雪倫則又不同了!她一向天不怕地不伯,更不會怕人,連公爵這樣一個人,她都覺得很有意思!

    猝然,一個念頭在她腦裡閃過:雪倫或許會嫁給公爵!

    凱柔既然能做愛瑞滋公爵夫人,為什麼雪倫就不能做布魯倫公爵夫人呢?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只是有一個問題是,公爵究竟喜歡金髮或者黑髮的女人呢?假如答案是前者的話,那就頭痛了,要說服凱柔去接受象公爵那樣一個丈夫,簡直不可能。

    兩個妹妹的婚事,不斷在安妮妲的心裡盤旋,她沉吟著,思索著,久久不能入睡。

    趕赴宴會,車馬勞頓,已夠這幾個女孩子累了,至於安妮妲的勞累,更不在話下了!她忙完了自己的事,還代替妹妹們代勞各類雜事;在席前則和威靈頓公爵大大周旋了一番,席後又遭受了伯爵的糾纏!雖然如此,安妮妲卻一絲睡意都沒有。

    最後,她只好起床,緩緩地定到竊前。

    窗子正開向前院。她招窗簾掀起,卻正好看見一輛馬車正駛過花木扶疏的車道,並且漸漸放緩了車速在門階前停了下來。

    是公爵回來了!他究竟去哪裡了?現在距舞會散會已有三小時了。

    他是不是上俱樂部去了?她記得爸爸曾經說過:一些貴族階級往往對某幾種女人特別感興趣,或者是戲子,或者是酒會裡的歌女,甚至是那些美貌卻不為社會所納的街頭「流鶯」。

    「公爵這麼晚去見的是不是就是這種女人?」

    她立刻就斷定自已猜對了,因為,那晚在旅店裡他就因錯認她為那種女人而強吻了她。

    她的思緒才觸及這裡,情緒便禁不住激動起來。

    而那股奇異的、似電殛的感覺,夾著歡樂、半摻著痛楚,又向她掃來,又要在她體內佔優勢。

    「他竟敢把我想成……那樣的女人?」安妮妲高聲自問了一聲,然後刷的一聲把窗簾猛地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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