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娜雙手掩面,默默地站了數分鐘,終於做了決定,匆忙地從櫥櫃裡拉出一個皮箱。
她打開皮箱,然後拉開衣櫥裡所有的抽屜,就地跪在地板上,急急忙忙地把衣物一一擺在皮箱裡。
這時,她聽見身後的門被打開。
「我正忙著!」她無暇轉頭去看來人是誰,心想大概是玫瑰。
過了片刻,除了關門聲外,並無其它動靜。她以為來找她的人看她忙碌,便一聲不響走了。
突然寂靜的室內響起了聲音: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大吃一驚,猛轉過頭,看見公爵正挺直地站在房內。
她幽怨地望著他,片刻回過身來,低下頭,蹲跪在地上,默默地瞪著箱子發呆。陽光透過窗戶,揮灑在她那紅色的秀髮上。
「我正……準備……離開。」
話雖艱澀的難以出口,她仍然不得不說。
「為什麼?」
這威嚴有力的問話在空氣中迴盪不息。她沒有即刻答話,只聽見公爵走過地毯,來到她身後站著。
「如果你走了,」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問道,「孩子們怎麼辦?」
「現在……他們和您……一定可以過得很好。」
提起要和孩子們分開,不禁悲從中來,淚水盈眶,珍珠似的淚珠紛紛滑落臉上。
為了不讓公爵發現她正悲傷地淌著淚水,便盡量低下頭。毫無目標地凝視著。不久,公爵又問:「你真的能夠如此輕易地撇下自己的責任,撒手不管嗎?」
眉娜沉默不答。公爵考慮了一會兒,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補充說:
「你那麼勇敢地為他們設想,為你自己的原則艱苦奮鬥,盡力爭取。如果你現在離開他們,那他們就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你的愛心。」
這句話像一道光芒,閃過眉娜的心中。多令她詫異、驚訝啊!公爵說得那麼懇切、溫柔。印象中那個慣於嘲諷、盛氣凌人的格蘭特公爵竟然也會和她談到愛?
更出乎意料的,他親吻過她,使她心神恍惚,好像遨遊於九霄雲外。
她從沒嘗過那種銷魂的滋味,所以渴望再試一次。但她絕望地認為一切都太遲了,她無法留下來再蒙騙他。
最糟的是她鼓不起勇氣向他說明真相,承認錯誤,她怕他會輕視、鄙棄她。
「我真不明白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公爵說,「難道我們倆不能好好討論嗎?眉娜。」
聽他說得那麼柔和,那麼迷人,她實在難以反駁他。
她愛上他,因為他威武迷人,更因為在她所認識的男人中,沒有人能和他媲美。
當她聽他談起童年的痛苦回憶,出征歸來備受冷落而寒心的遭遇,使她不由得對他產生憐憫的柔情,渴望像母親般撫慰他。
此刻,她簡直無法抗拒他渾身散發的魔力,不得不以一種異性的情愫愛慕他。
「在某個奇妙的時刻,我感覺出你對我的憤怨已消失,」公爵低沈地說,「你說過你愛我,我也相信你。」
「我真的……愛你!」
眉娜毫不思索的脫口而出。
「那為什麼,親愛的,你要離開我呢?」
「我……一定得走。」
「你必須說出理由。」
「我不能說。請……請讓我走吧。」
「如果我拒絕呢?」
眉娜低垂著頭,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到面前的皮箱裡,箱子中的衣服沾濕了,但她並沒有伸手拭去衣服上的淚水,只覺窘迫萬分,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讓公爵永遠找不到她。
這時,她聽見公爵緩步走到窗前,站著眺望遠處的湖泊。過了不久,他打破沉默說:
「自我懂事以來,我始終覺得城堡中有某些地方不太對勁,雖然它的外表如此宏偉壯麗。我並不是誇口,你在全英國絕不可能找到比這裡更幽美的地方。」
眉娜輕呼了一聲,表示同意他的說法。
「但是,我總是認為缺少一點生氣,」公爵繼續說下去,「猶記得小時候,它給人一種冷清蕭條的印象。除非龍納德在場,否則它總使我感到落寞孤單,完全與外界隔絕。」
他誠摯的感觸,使眉娜深深感動。
「我繼承爵位後,決定在此定居,」他說下去,「這座陰鬱的城堡一直影響我的個性,使我更緘默,更內向。家父專制霸道的影子彷彿不時籠罩著我,人格德性逐漸跟著他的路線走。」
「我深信你這樣說……不正確。」眉娜喃喃地說。
「我自信如此。」公爵答道,「事實上我肯定自己已經變得和家父一樣冷酷無情、輕蔑傲慢而嚴厲苛刻。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他的聲音輕快而明朗:
「你非常意外的出現了!知道嗎?當我走進房間,看見你站在那兒,內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燃起了從未有的活力。」
他輕笑一聲。
「當時,我不願對自己承認這種內心突起的感受。我一再向自己強調,你太美麗而且不值得信任,你家庭教師的身份頗令人疑心。」
眉娜雖然沒有轉過頭來面對著他,但由他微微戲謔的口氣中,她知道他正盯著她看。
「果然,我猜得不錯。讓我告訴你吧,親愛的,一般家庭教師並不像你所扮演的那麼負責、熱心、可愛,過份盡職會使她們內心永不得安寧。」
公爵說得十分懇切,眉娜淚如雨下,難以將息。她害怕自己會強忍不住激動的情緒而痛哭出聲,所以硬咬著牙根,雙手緊握,藉此發洩自己的激情,連手指關節都握得發白了。
「你的影子潛入我心中,一天比一天深刻,」公爵繼續表白,「我開始數著時間過日子,盼望能一次又一次見到你。我常常強迫自己到外面——,不敢逗留在屋內,以免你輕俏的影子時時圍繞左右,撩起我無限的激情。」
公爵停下來,自我解嘲地笑一笑,再說:
「你可知道?多少個孤寂的夜裡,我睡不安寧,滿心思念你,盼望你,然而,你卻那麼怨恨我。」
「你……如何……肯定呢?」眉娜訝異萬分,不得不提出這問題。
「就算我不從你高亢的聲音或傲慢的態度中發現,也可以從你眼中閃爍的怨憤火花肯定。」公爵回答道,「我相信再也沒有一個女人的眼睛比你的眼睛更靈活美麗,更會說話了。」
他停了一會兒,接著溫柔地說:
「我跌傷臥病時,你常來探望我。我從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發現你的感情起了微妙的變化。」
公爵緘默了片刻。他那柔情似水的聲音,使眉娜難以抗拒。他再說下去:
「那時候,我認為你有點在乎我了。剛才你走進藍廳時,我更深信,你的眼神裡顯現了愛的光芒。」
眉娜靜靜地聽他細述。
「我錯了嗎?哦,親愛的,別再折磨我了──告訴我吧,我沒有錯。」
屋內一片寂靜。眉娜渴望站起身來,奔向他的懷中。但是,就因為她太愛他了,她無法同時愛他又欺瞞他。
她知道公爵盼望她答話,但是淚水淹沒她輕柔的嗓子,她泣不成聲了。
「我……愛你……但我必須……要走。」
「為什麼?」公爵仍然毫不放鬆地追問她。
「我……我……不能告訴你。」
「你一定要告訴我。要是你留下一個解不開的結而一走了之,我會一天到晚煩惱著,想知道究竟我滿身過錯中的那一點趕走了你,你想想看,這會有多苦?」
「不……不,」眉娜急急否認,「那不是……你的錯……我想……離開……是我的錯……純粹是我……我的。」
「你的錯?」公爵十分詫異,「你又能做些什麼,我的寶貝?你能犯下什麼驚人的罪行而不敢讓我知道?」
眉娜知道公爵誤以為她拿些微不足道的理由來搪塞他,作為離去的借口。
「請……你試著去……瞭解好嗎?」她心急地求他,「你……最好不要……知道理由,你只要相信我的保證……它絕對和你的言行無關……完全是……我自己的緣故。」
「來我這裡,眉娜!」
她猛搖頭。
「我要你來我這裡。」
「請……不要管我,」她苦惱地叫著,「如果你愛……愛我就讓我安靜地……離去,然後把我忘了。」
「你真認為我做得到嗎?」公爵詢問她,「我已經不是小男孩了,眉娜,只有小男孩才會把愛情當作遊戲,自由進出戀愛圈,玩樂千百次而不慎重。我是一個大男人,在我這生中從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只有你是我的愛!」
「我……不值得……你愛。」
「這就是你想離開我的原因嗎?」
她僅僅點一下頭而不敢開口。
「你究竟做了些什麼使你說這種笨話呢?」公爵問道,「是不是你心中還有別人?」
她聽見公爵那嫉妒的口氣,心裡不免著急。她不能忍受他的誤解,急忙開口否認:
「我心中……從沒有任何人……而且永遠不會有。」
「現在你既然這樣說了,你想,我還會讓你走嗎?」
「我必須……走!」她很堅決地說。
屋內又靜了下來。出乎意外地,她輕叫一聲,原來公爵硬把她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他扳過她的身子,雙臂緊緊地擁抱她。她有點手足無措,只好把臉貼在他厚實的肩膀上。
「你沒有理由一定得相信我,」他說,「然而,我還是要懇求你,眉娜,請你相信我。我必須知道你要離開我的原因。你想,我們彼此深愛著,我們兩個都不能忍受分開的日子。」
公爵感覺出她的身子在他懷中顫慄,便非常溫柔地安撫她:
「說吧,親愛的,把你隱瞞的事說出來吧。」
「您……您一定會……生氣。」眉娜支支吾吾。
「我還會生氣才怪呢,」他回答,「過去我們彼此氣夠了,而奇怪的是,憤怒只有增加我對你的愛意。」
「這種氣……不同於……那種氣……如果我……告訴您……您一定……永遠不再……和我說話。」
她感覺公爵把她抱得更緊,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寧願受任何氣,冒任何險也不願失去你。」
「當你……聽到我……說出來的理由……你一定不會……在乎失去我。」
「你要不要和我打賭?」公爵輕快地笑著問她。
眉娜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鬆了一口氣說:「我……我願意……告訴你。但是我……說話的當兒……你不可以……碰我。」
「對以後發生的事,我不能預作承諾。」他答道。
她注視著他,只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像是永不枯竭的愛之泉,是她所追尋也願沈溺的地方,然而此時,她不得不避開他含情默默的眼神,逃離他身旁。
她站在窗前,茫然地眺望陽光下的景物。
滿眶模糊的淚水使得湖泊及牧場朦朧一片。她強迫自己好好說話,柔和又清晰地慢慢道來:
「我寫了……《暴躁的黃蜂爵》。我就是……那本書的作者!」
話一說完,她彷彿覺得字字句句激盪於空氣中,擴散至牆壁上,再向她反擊回來。
聲音平息之後,空氣好像凝結了,室內好靜、好靜,靜得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想,公爵聽了她的話後一定會離開。
他會走出這個房間,永遠走出她的生命。她會聽到重重的關門聲,然後整個故事落幕了。
但是他並沒有離開。眉娜迫切地想奔向他,懇求他原諒;想跪在他面前請求他不要拋棄她……。她緊緊抓住窗台,抑制自己的衝動。
她一再提醒自己維持應有的尊嚴,他要走就應灑脫地讓他走。
片刻之後,公爵用一種出乎她意料的聲音問道:
「你知不知道那本書太誹謗人?」
「是……是的。」
「太下流無禮?」
「是……是的。」
「太尖酸苛薄?」
「是……是的。」
「你故意用它傷害我!」
「不……不是,」眉娜道,「我恨你是因為你父親對家姊的觀感,而且……我以為……你和他一樣。」
「所以……那是一種報復的手段?」
「是……是的。」
「你一定早就知道,我或其它人看了那本書,馬上曉得那是描寫我。」
「內容有一半實情,一半虛構。我融合了人們談論……你的話,自己創造了……惡棍公爵。因我以為這樣做可以把你弟弟……所受的苦……報復到你身上。」
「我想,我稍微瞭解一點了。」公爵慢慢地說,「但是,我從沒想過那種書會是你,或其它女人寫的。」
「以前,我……恨……恨你。」
「你剛來時,你的眼睛已告訴了我。」
「當我寫書時,我並不……認為可能……遇見你,甚至……面對面看著你。」
「你這樣寫時,你……?」
眉娜沉默一會兒後,坦白地說:
「我當時……以為……自己寫的大部份是……正確的。」
「或許,其中有些是對的。」公爵竟然這樣同意。
眉娜沒有回答。
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公爵不但沒有對她憤怒地吼叫,更沒有像以往一樣冷漠地嘲諷她、苛薄她。
但是就因為公爵這麼不在乎,她想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他的愛。她渴望大聲疾呼,把整顆破碎的心給喚出來,讓震顫的聲音使自己粉身碎骨。失去了他,她不再是個完整的人。
「我在那美妙的時辰裡接觸到天堂的美景,」她想,「現在,一切都完了,我永遠不能再享受這種快樂的滋味。」
然後,她聽公爵說:
「你是不是準備為我遭受的損失做些補償呢?」
眉娜無助地攤開雙手,問:
「我能做什……什麼?」
「你當然能補償我的損失。」
「你……知道我沒……沒有半點錢。」
「那麼,我恐怕你必須坐牢,而且是無期徒刑!」
她感覺出公爵邊說邊走近她,她實時回過頭來注視著他。他伸出雙臂,猛力地將她拉近自己的胸前。
「無期徒刑!」他重複聲明,「而且你要被囚禁在城堡裡,我警告你,我是一個非常嚴厲的典獄官。你永遠逃不了!」
聽他這麼說,她覺得自己彷彿突然被他高舉在雲中,整個身子輕盈地在他臂上飄動、飄動。
「原諒……我。」她仰起頭,喃喃低語。
他低下頭溫柔地看著她,嘴角帶著微笑。
「我想我必須原諒你,」他說,「我們一起把那些可惡的書一把火燒掉,然後你再為我寫另一本書。」
他的雙唇逐漸向她湊近,說:
「你要不要寫本愛的故事,嗯?親愛的?描寫一對情侶彼此深愛對方,世上其它的事都無關緊要了。」
「你能肯定……十分肯定你的話是……真的?」眉娜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愛你!」公爵說,「世界上任何一本荒唐的書都阻止不了我和你在一起,阻擋不了你成為我的人。」
他邊說著話,嘴巴不斷湊過來,突然貼蓋在她的香唇上,狂野,熱情而渴切地親吻著她。
深藏在彼此內心深處的愛之火終於點燃了,熊熊的烈火不斷地在胸中燃燒著,熱度逐漸升高好像與熾熱的陽光熔成一團。
「我愛你!」眉娜渴望把自己的感受告訴他。
但她的心兒在歌唱,靈魂在飛躍,說話是多餘的,只要能深深體會彼此是對方的一部份就夠美了。
☆☆☆
經過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他們的唇終於分開,換了一口氣。公爵欣喜地微俯著頭,望著眉娜那對發亮的眼睛、微紅的雙頰,柔和地說:
「你最快什麼時候能嫁給我,親愛的?明天如何?」
「我盼望……屬於你,」眉娜答道,「我願意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
公爵開朗地大笑。
「哇,我倒要看看這麼柔順的態度能持續多久?」他說,「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常常得為我想得到的東西苦戰。現在,我可能要敗在這個不容忽視的敵人手下了。」
眉娜躊躇地笑一笑。公爵輕輕地親著她微濕的眼睛、濃密的睫毛、泛紅的粉頰,最後停留在她櫻唇上。
他一邊忘情地吻著,一邊拔去她發上的夾子。一-時,整頭秀髮傾瀉下來,像朵暗紅的浮雲飄在柔弱的肩膀上。
「現在才像那天你陪孩子們在乾草堆裡遊戲的模樣,」他說,「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可愛,那麼令我渴欲的小東西。」
「但是你騎著馬掉頭就走。」
「如果我再留下來看你,我可真的會緊抱著你,親吻你!」
「我只覺得又羞……又窘,居然讓您看見我那副醜樣子。」
他親了她一下,再說:
「我知道你拚命藏住這頭秀髮,不讓我一窺它的美麗。你把它緊緊地紮成一個髻,但是,我的寶貝,你藏不住它的顏色。這耀眼的髮色使我渴望去追尋燃燒在你胸中的火焰。」
他的聲音抖顫著熱情的音符,眉娜羞得把臉藏在他寬厚的胸前。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使她面對著他。
「我已經燃起了一點愛的火花,」他說,「而且,我的心肝寶貝,我會教你怎麼去燃燒它,使熊熊的烈火逐日逐年地旺盛,直到我倆都被愛之火焚化為止。」
他用唇輕觸著她,然後捧著她那垂胸的秀髮,香著、嗅著、吸著。
「你真是美得讓人迷惑,」他說,「每次我注視著你,就發現你比我想像中更可愛了。」
眉娜欣喜地興歎,說:
「孩子們可能快醒了。我必須梳理一下,使自己整齊潔淨。而且,我必須提醒你,如果格蘭特公爵大人被發現在……家庭教師的臥室裡,一定會遭人……譴責非難的!」
「今天晚上將是你最後一次睡在這個房裡,」公爵答道,「從明天起,我親愛的,你就永遠和我住一塊兒了。」
他深情的眼神使她羞紅了臉。然後,她閃出了他的懷抱,問道:
「你……肯定你已經……原諒我?」
他再把她拉回懷中,答道:
「只要你永遠愛我,我會原諒你所做的任何事。我對人生別無企求,只希望能擁有你的愛,你永遠不離開我,那就值得了。」
看他說得那麼認真嚴肅,眉娜感動極了,禁不住伸手圈住公爵的頸項。
「我全心全意地愛著你,」她安慰他,「你充實了我整個世界……我心中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
最後一個字剛從她口中吐出,他熾熱抖顫的雙唇已迫不及待地緊貼在她唇上,狂熱、渴求、奔放地吻著、吸著、吮著。
他們纏綿忘我地緊抱在一起時,門輕輕地開了,兩人同時轉過頭去看,只見薇薇十分驚愕地看著他們。
大家都有點手足無措,不知如何開口說話。薇薇終於沈不住氣,說:
「啊,您吻了溫妮小姐!」
「不,」公爵答道,「我吻的是你的眉娜姨。」
「您怎麼知道她是我阿姨?」薇薇問道,「那是一個秘密呀!」
「是你告訴我的,」公爵故意逗她,「那天你在樹林裡喊出來,讓我聽到的。」
薇薇吃驚地掩住嘴巴。
「啊!我太皮了!」
「其實,」公爵彎下身抱起她,「在你還沒告訴我之前,我就猜到了。你看,你的眉娜姨是不是漂亮得不像家庭教師。」
薇薇盯著他們兩人看了看,說:
「您愛眉娜姨?」
「十二萬分地愛她。」公爵答道。
「眉娜姨愛您嗎?」
「我想是吧,」公爵說,「她已經答應做我的妻子。」
薇薇很高興地用小手圈住他的脖子,說:
「如果您們兩個結婚,我們就可以永遠住在這裡,我更可以騎騎您的馬。」
「所有的馬!」公爵答應她,「而且只要你喜歡,你就有上打的小馬。」
「哦,真是的!」眉娜插嘴說,「你不要寵壞她,她一向都很貪心。」
「您答應了!您答應了!」薇薇大叫,「哦,哈瓦德伯伯,我真愛您!」
她一面說著一面親親公爵的面頰,而公爵的眼睛正盯著眉娜,閃爍著愉悅的光芒。
她也愉快地迎接他的眼光。她知道彼此的心中都在編織著未來的美夢:有一天,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他會像現在這樣溺愛孩子。他實在太興奮了,他準備為侄兒做任何事。
公爵放她下來。
「我們去告訴凱婷和沙達,」他說,「我想,他們聽到這消息,一定像薇薇一般快樂。」
☆☆☆
「啊,太棒了!」沙達聽到他們要結婚的消息,非常高興。「但是,我不很驚奇。」
「什麼意思?」眉娜詫異地問。
「是這樣的,我感覺得出您很喜歡哈瓦德伯伯,」沙達解釋,「後來,他對我們很親切時,我發現他也喜歡您。」
「你知道得太多了。」眉娜微笑說。公爵接下去:
「你說得很對,沙達,我想你的眉姨會把城堡變成一個快樂的天堂。」
「您真的願意留我們住下來嗎?」沙達問,「我們可不願意流浪街頭。」
「當然要你們留下,」眉娜急急大叫,「我們需要他們,不是嗎?」
她仰頭請示公爵。公爵柔情似水地微笑著,他那迷人的表情引誘著她那顆跳躍的心。
「我想堡裡的房間足夠容納兩個家。」他說。
眉娜面露喜色,說:
「沙達也這麼說!」
她轉頭看著沙達。這個小男孩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告訴過眉姨,我是您的繼承人。但是她說您還年輕,一定會結婚生子,我就說這兒很大夠那些孩子住。」
「如果我結婚了,希望你不要覺得失望。」公爵答。
「不,當然不會,」沙達說,「我並不希望當公爵,我唯一期望將來有一天能擁有自己的賽馬跑道及馬廄。」
「我認為那很可能實現,」公爵答道,「或許你可以在我的賽馬場裡幫我忙。」
沙達疑惑地看著他。
「您真的這樣說嗎?哈瓦德伯伯。」
「以後你放假在家時,可以先到賽馬場去實習,訓練賽馬有很多瑣碎的步驟。阿貝年紀漸漸大了,我正考慮訓練一個新馴馬師接替他。我想,他一定很高興有你這個助手。」
沙達雀躍萬分,忘情地吶喊。這時候,凱婷輕輕走進來,拉著眉娜,說:
「眉姨,我想要求您一件事。」
「什麼事,親愛的?」
「如果您結婚,我可不可以當您的女儐相?我常常希望當女儐相,可是從沒有人邀請我。」
眉娜仰頭望著公爵。
「我們準備在城堡裡的教堂舉行莊嚴而安靜的婚禮,」他說,「我相信你眉姨不但需要一個女儐相可能還需要兩個。當然沙達得在她前頭領路。」
這個消息太令孩子們興奮,只見他們小嘴嘰嘰喳喳地討論不停,直到午茶時刻,所有的事情不知被翻來覆去說了多少遍。
公爵留下來和他們一起用茶。後來兩個小女孩回房休息,沙達到馬廄找阿貝聊天。終於,他們又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們並肩走出邊門,進入花園,走過一大片如茵的草坪,再往下走向玫瑰園。
他們到達蓮花池前,眉娜若有所思地望著公爵。他知道她正回想著自己把柯洛皮生推下水的情景。
「沙達告訴我,你看見他掉落池內時,竟然捧腹大笑。」她說。
「我是大笑,」公爵承認,「但是,我也十分憤怒!他怎麼那麼大膽想親你?」
他輕輕摟著眉娜纖細的腰肢,把她緊緊地拉近身旁。
「我得先警告你,親愛的,我是一個善妒的丈夫。如果有不識相的男人不斷盯著你看,我會把他的頭敲昏;如果誰敢像柯洛皮生一樣碰你,我非殺掉他不可!」
眉娜溫柔甜蜜地笑著。
「你真認為除了你以外,我會讓別人碰我嗎?」她問,「哦,哈瓦德,你這麼雄壯威武,其它男人和你相較之下,顯得渺小而不堪一擊。我刻骨銘心地愛著你,你根本不需要嫉妒吃醋。」
公爵很感動,緊緊摟著她,問道:
「如果你不走進我的生命,我怎麼會有一分一秒的快樂?我們兩個在一起要做的事太多了,親愛的。」
「最迫切的事就是使城堡內外的居民快樂地生活,」眉娜說,「如果您時時有遭受別人報復的危險,我的心裡永不得安寧。」
「你一定得告訴我該怎麼做才好。」公爵說,「我答應要逐項改善。首先,我指示過農場的經理,提高勞工工資,改善他們的茅舍。」
「哦,聽你這麼說,我太高興了!」眉娜大叫。
「這全是因你而改革的,你得繼續幫助我,引導我。」公爵說。
「那很容易做到,」眉娜回答,「玫瑰告訴我她母親說的話,任何人都需要愛的滋潤。偉大魁梧的丈夫,這種愛正在我們彼此心中滋長。愛人者人恆愛之,沒有什麼比愛心更重要了。」
「不錯,」公爵贊同,「但除了你之外!」
他深情地默默俯望著她,非常輕柔地說:
「你佔滿了我整個生命,你是我希望的泉源。我生生世世都盼望你的愛。」
「我會給你……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愛。」眉娜正欲啟口向他傾訴。
但是她的字字句句全被公爵溫熱的雙唇給吸住了。他那麼渴切地、狂野地、熱情地深吻她,而她彷彿覺得天旋地轉,四週一片茫然,所感受到的只是四片濕熱的嘴唇所奏出的愛之樂。
一-時,忽然心跳氣急,全身血液激盪,只覺四肢酥軟無力,一股令人如醉如癡的奇異熱流充斥體內。
這種銷魂蝕骨的滋味,使她神經緊張地呻吟低喃。
一股強烈的慾望使她緊貼著他,她不僅要把肉體奉獻給他,甚至她的精神、她的心、她的靈魂都盼望與他融成一體。
她在他厚實的懷裡蠕動、顫慄,也模糊地覺得公爵急急地喘氣,輕輕地抖動。
他彷彿帶著她駕著雲彩,穿梭於滿天星斗之間,遨遊於太虛幻境。萬里一片靜寂,他們盡情地吸取愛的精華,享受天神所賜愛的禮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