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萊德,今晚跟我們一起去吧。”夏洛特-福瓊用小妹妹的腔調一半撒嬌一半央求道,多少年來.她一直用這種腔凋纏著她的兩個哥哥為她做這做那,買這買那。
一副中等身材、體格健壯的馬修,對她更有辦法一些,不是回回都遷就她。萊德比她大八歲,經常屈服於她的甜言蜜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
但是這次,他打定主意絕不讓步。“聽我說,夏洛特,我剛從機場回來,這次我在整個東部玩‘跳房子’的游戲,因為我那個白癡助理忘記給我預訂機票,而且直到我出發去開會的那天上午才告訴我。我只好繞道華盛頓特區——”
“所以你才更需要換換心情,放松一下嘛。”夏洛特打斷了他,顯然對他——路換飛機的傷心事不感興趣。“你會喜歡沖浪城的。”
“不會的。光聽這個名字就讓我心煩。我打算打開有線電視台.看看世界各地有什麼新聞,然後就上床睡覺。”
“你說話一天比一天更像老爸了!”即使隔著電話,萊德也能猜到她撅起了小嘴。“他每天晚上十一點准時睡覺,但至少他和媽媽在那片沙漠地區擁有自己的生活。想想這個令人沮喪的事實吧,萊德。居住在退休區的人都比你更有活力!”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萊德反駁道。
“沒有,根本沒有。你上班、回家、上床睡覺,每天兩點一線。你是個乏味的工作狂,萊德,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人!”夏洛特漸漸提高了聲音。“想想吧,這些年來,我總是跟我的朋友說你是多麼有趣,多麼喜歡冒險,多麼酷!”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口氣。
“夏洛特,我在南非的時候到俱樂部玩過,當時我——”
“但是我又沒在那兒,又沒和你一起去,萊德。過去的九年裡,我只能每年聖誕節的時候見到你幾天。現在你終於住在城裡了,我想把我的哥哥帶去向朋友們炫耀炫耀。求求你,今晚跟我們一起去吧!肯定會玩得很開心的,我保證。”
假裝委屈,拍馬屁,連哄帶騙。夏洛特對每一樣都很擅長。不幸的是,她的話還真有效。萊德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要默許了,但是還想爭取定幾個條件。“好吧,我到那裡和你們碰頭。不過我不打算呆很長時間,最多到——”
“真酷!”夏洛特叫道。“十一點左右在沖浪城見。你知道怎麼走嗎?”
“我會找到那地方的。”萊德咬著牙恨恨地說。
“好吧。還有,萊德,求求你,今晚可別穿得像個西服革履的CEO。人們都穿短褲和游泳衣到沖浪城去,不過對你這種保守的人來說,穿牛仔服也過得去。”
“現在剛三月一號,我可不敢穿著游泳衣到明尼阿波利斯的街上去,外面狂風呼嘯,就像獅子在吼叫。如果我顯得臃腫和保守,那我可管不著了,夏洛特。”萊德掛斷了電話。
西裝革履——他?他慢吞吞地走到壁櫥前,找出牛仔褲和一件條紋橄欖球襯衫,他希望這不致讓他那酷到永遠的小妹和她那些新潮朋友們感到難堪。
半個小時後,他駕車離開公寓,前往俱樂部,車輪壓得雪粒和鋪路石嘎嘎作響。當他決定返回明尼阿波利斯的家時——用喬安娜的話說是頓悟——他曾經考慮首先要與他的弟弟妹妹建立更親密的關系。可是到現在為止,他的新公司占據了他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他和弟弟妹妹幾乎不怎麼見面。比他小十四個月的馬修是明尼蘇達大學醫療中心的病理學研究專家,他對此倒是不太在乎,可是小妹妹夏洛特則很明確地告訴他,她覺得受到了冷落。
因此,他就按照夏洛特的要求,到沖浪城來了。
站在俱樂部所在的山洞般的倉庫裡,萊德打量著這裡的場景。這裡擁擠不堪,聲音嘈雜,氣氛狂野,喧鬧的音樂,狂放的舞姿,昏暗的光線,還有那種讓人為所欲為的氛圍。場內有一條模擬的海濱木板路,旁邊是游戲攤和小吃攤,還有一堆堆沙子和模仿大海上的沖浪運動的振動沖浪板。萊德看著人們都想留在沖浪板上,結果無一例外,全部被拋了下來。
他穿著牛仔褲和紅藍條紋的深色橄欖球襯衫——更不用說還穿著鞋子——真是一個衣服穿得太多的主顧。這裡的人幾乎都穿著夏天的衣服:短褲和涼鞋,日光裝,甚至比短褲更短的褲子,更糟糕的是,還有人穿著游泳衣,光著腳。
他在人群裡尋找夏洛特的身影。他的小妹妹和她那些朋友經常到這裡來玩嗎?他很不以為然。顯然,顧客在這裡可以為所欲為,盡管牆上貼著一張警告,說俱樂部管理部門禁止顧客在桌子上做愛。
萊德被擁擠的人群推進了俱樂部內部,發現情況不妙,周圍有幾對男女似乎一心打算藐視管理部門的那條孤零零的規定。他想做出見慣不怪的樣子,然而……
萊德抿了抿嘴。他感到自己活像一件漿洗過的襯衫,非常陳舊,非常不“酷”。
“喬安娜,過來!你也得試試沖浪!”詹妮喊道,她和喬安娜同住一個房間。“簡直太——太——太好玩了。”
喬安娜看著那些渴望成為沖浪運動員的人們被跳動的沖浪板扔到地板上。大多數人摔得很重,無疑會鼻青臉腫。“詹妮,這像是挨打。我可不覺得好玩。”
詹妮沒有聽見她的話,因為周圍的喧鬧聲直往耳朵裡灌,而且喬安娜也不願意花那麼大的力氣。她感到有點頭暈,耳朵嗡嗡作響,那些鼓仿佛就在她的腦袋裡面敲。
這就是屈服於同伴壓力的結果?詹妮和同屋的另一個女孩溫迪,幾個星期來堅持要她和她們一起去過一個“女孩子的夜晚”,她一直沒有同意,直到今晚。詹妮和溫迪的社交生活特別活躍,她們很為喬安娜擔心,因為她很少與人交往。
今晚,她再也找不到借口了。她不到六點鍾就回家了,因為萊德不在辦公室。他在華盛頓特區開會,就是她忘記給他訂機票的那個會議。喬安娜一想起他兩天前離開本市時對她大發雷霆的樣子,就感到不寒而栗。他今晚就該回來了,她不知道他明天還生不生她的氣。
如果他還在生氣,就會整天瞪著眼睛看她,並且對她古怪的心不在焉加以冷嘲熱諷。喬安娜想到CEO套間的建築圖紙,滿心希望萊德趕緊著手施工。如果他們之間有四壁隔開,兩人鬧意見的時候,就不會這樣劍拔弩張,也不會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你今晚和我們一起出來,感到高興嗎,喬安娜?”詹妮快活地大聲尖叫著。
喬安娜歎了口氣。她今晚最不想做的就是冒著嚴寒和詹妮、溫迪一起出門,但是她甚至不能用拜訪朱莉亞和邁克爾作為借口拒絕她們,因為姐姐和姐夫帶著孩子們出城到佛羅裡達群島度假去了。
因此她就來到了沖浪城,身上只有一件輕薄透明的繡花短裙,還覺得自己穿得太多。
喬安娜看著一個年輕姑娘——體態修長、柔軟,皮膚曬成棕色,穿著一件鮮紅的比基尼——縱身跳上了沖浪板。周圍的一群人為她喝彩。“夏洛特!夏洛特!”他們齊聲喊道。她在沖浪板上呆的時間比前面大多數選手長,最後也被甩了下來。
“我們開心嗎?”那姑娘在一片狂笑和尖叫聲中爬起身來。對這一切喬安娜做了個鬼臉。
當詹妮跳上沖浪板試試運氣時,喬安娜開始擠過瘋狂的人群朝前走去。沖浪城像周末的任何一個海濱勝地一樣擁擠,在這裡很容易走失。喬安娜正打算這麼做,和詹妮、溫迪走散,逃之夭夭。她很高興她堅持開自己的車來這兒,很高興詹妮和溫迪已經安排好與其他朋友一起坐車回家。
喬安娜意識到,曾經有一個時候,她也會喜歡這種地方。跳動的音樂,喧鬧的人群和極度的瘋狂,也會讓她熱血沸騰。她那麼多年一直呆在醫院裡,出來以後就有些失去控制,覺得自己丟失了太多的時間,要把損失補回來,可是現在,她終於擺脫了那些想法。
喬安娜既感到欣慰,又有些惆悵。知道自己正在成熟是一件好事,但她也實在不想變成一個孤獨的隱士。當詹妮和溫迪——甚至還有朱莉亞——指出她沒有任何社交生活時,她連一句分辯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們說的是實情。有時,喬安娜也會納悶自己為什麼對此無動於衷。她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觸動,然而沒有。
不知為什麼,她甘願為一個把她不當回事的老板加班幾個小時。除非有時她做錯了事情,使他喪失耐心——比如沒有為一次重要會議預訂機票,還有許多其他失誤——那時他就會毫不留情地責罵她。
當然啦,她並不是總犯錯誤,他也並不總是對她發火。她內心湧起一股暖流。有時她和萊德-福瓊相處得非常融洽,兩個人配合默契,一起交談、歡笑——
“喬安娜!”一只大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我猜就是你。”
由於周圍擁擠的人群,喬安娜無法轉身,她也用不著轉身。她聽得出這個聲音。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仿佛她的思緒鬼使神差地把萊德-福瓊變了出來,就在她的身後。
“我正在觀看那些傻瓜在沖浪板上胡鬧,突然發現我的親妹妹摔在地上。然後就看見了你。”萊德說話的口氣既吃驚又不滿。“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還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呢。我沒看出你是一個經常光顧沖浪城的人。”
“因為我不是。”萊德為了讓她在嘈雜聲中聽見他的講話,不得不低下頭來。“我妹妹通過感情敲詐把我弄到這兒。你是什麼借口?”
“可不像感情敲詐那樣有戲劇性。我同屋的女孩纏著要我來。她們說這裡很好玩。”
“夏洛特也這麼說。這使我很納悶——究竟什麼是‘好玩’?”
“反正沖浪城不好玩。”喬安娜深深吸了口氣。“華盛頓怎麼樣?”
“城市很美麗,會議很精彩。來回的路程簡直是人間地獄。在三個不同的城市三次起飛,三次降落,在擁擠的飛機場作短暫停留……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對不起,萊德。”
她的聲音聽上去充滿悔恨,萊德一邊想著,一邊垂下目光瞟了她一眼。她的臉上也寫著悔恨。他通情達理地想,失誤總是在所難免的。她又不是故意不給他訂機票的。
“我接受你的道歉,喬安娜。下不為例。”他感到有必要加上一句。
喬安娜誇張地吐了口氣。“啊,尖銳的限定詞。”她歪著腦袋,輕聲地取笑他。“萊德-福瓊的一個專利。”
“我根本不尖銳。”
“那麼就是苛刻?”
“也不是。”萊德知道她在逗他。但他就像一條魚撲向燦爛的誘餌。“你應該記住,我是努力想接受你的道歉的,喬安娜。盡管你的道歉只是差強人意,遠遠談不上由衷或誠懇。”
雖然沖浪城人聲嘈雜,萊德還是被自己的語調嚇了一跳。他聽上去尖銳,而且苛刻。他愕然了。他為什麼要讓喬安娜難受呢?看見她在這裡,穿著薄得透明的短裙,光著兩條細長的腿,面頰緋紅,眼睛發亮,為什麼他就想——想——想狠狠罵她一頓,然後拽著她離開這裡?
喬安娜看不見萊德的臉,但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清高和厭煩相混雜。她經常看見他對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她突然產生了一個難以扼制的惡作劇的念頭,想把他逗得發起火來。
“你知道,如果你想學習那些寫暢銷書的CEO,你准會成為一本指導書的絕佳素材,萊德。比如‘怎樣接受言不由衷的道歉’之類的內容。
你還可以做一個錄像片,現身說法,展示你的尖銳和苛——”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試圖讓我為你的失誤感到內疚。別忘了,你一時疏忽忘記給我訂機票,帶來了諸多不便,受害者是我,喬安娜。”
“你瞧,你把我的道歉又原封不動地扔到我臉上來了。”喬安娜開心地說。
未免太開心了一點,萊德心想。他仔細地打量她。“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喬安娜?”
“如果你想暗示我喝醉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沒有!”喬安娜憤怒地說。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只喝了一杯。一杯沖浪城的檸檬飲料。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味道還不錯。”
“哼,從這些人行為失控的情況看,我敢說他們這裡賣的東西都有六百個酒精度。對你這樣一個小東西,只要一杯就夠你受的。”他皺起了眉頭。“而且事實正是如此。你有時候似乎有點自作聰明,但你從來不會這樣——誇誇其談。”
“我沒有自作聰明。”她為自己辯護。“也不是一個小東西。”
“我說的是你似乎有點自作聰明。我把小東西糾正為——呃——體態嬌小玲瓏的人。這是不是可以接受一些了?”
不等喬安娜作出回答,一大群人推擠過來,差一點把她撞倒在地。她被猛地推向他,喬安娜撞進萊德懷裡時,聽見他噴了一口粗氣。人群又一個浪頭湧來,她被擠得膝蓋打彎。
他用手臂摟住她的腰,把她扶穩。“除了差點兒被人踩在腳下,你沒事兒吧?”
“沒事。”她竭力把頭轉過來一點,朝他望去。他淺褐色的眼睛似乎穿透到她的內心。而她還以為只有姐夫才有鐳射般的目光!突然,她迫切地希望離開這裡,離開萊德-福瓊。“我——我受夠了這個地方。我要走了。”
“你正好說出了我要說的話。我們走吧。”
可是他們無法移動。周圍的每一個人都開始慢慢跳起舞來,盡管這兒不是舞廳——實際上,只要人們決定跳舞,到處都可以成為舞廳。現在,舞廳就在這裡。
“這個地方就像除夕午夜時分的時代廣場一樣擁擠。”喬安娜抱怨道,一邊挪動著身體,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空間。
她被擠得貼在他身上,能聽見也能感到他粗重的呼吸。她睜大眼睛,又開始挪動。難道她的感覺是真的?
“別動。”萊德沙啞地低語,嘴唇貼著她的耳朵。
喬安娜感到他熱乎乎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她不禁顫抖起來。他的身體把她完全包圍,那硬硬的逼壓在她臀部的隆起物也不容懷疑。
“大家都在跳舞。”萊德的聲音顯得有些發悶,他把她轉了個身,擺弄她的身體就像擺弄一個洋娃娃。他沒有把雙手從她的腰上拿開,實際上它們似乎滑到了她的臀部。
她感到自己渺小而柔軟,萊德也被她嬌小但非常女性化的形體帶給他的影響所震驚。這是他一段時間以來一直禁欲的結果,他思緒混亂地想道。是啊,禁欲的時間太久了,現在不過是碰了碰他的助理——她對他是沒有吸引力的!——就使他變得比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狂熱。
喬安娜的眼睛盯在他身上。牛仔褲,橄欖球襯衫,袖子卷到肘部,這使她感到意外。她看著他露在外面的前臂,粗壯結實,上面布滿深色的汗毛。她看著他有型有款、很有男子氣的牛仔褲。在辦公室裡,她只看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當然啦,除了那個難忘的第一天,他脫下衣服給她看他的傷疤。她想起了他肌肉發達的胸膛。她的記憶力或許不太靠得住,但對於他當時那副魁梧健壯的模樣,她始終記憶猶新。
喬安娜感到面頰越來越燙,腦袋一陣眩暈。這不是因為她喝了沖浪城的檸檬飲料的緣故,對此她可以肯定。
今晚的萊德完全不同於她每天在辦公室看到的那個一本正經、修飾得整整齊齊的CEO。他的頭發有點亂,下頦籠罩在陰影裡。他顯得……很性感。如果她身體裡的熱流不斷升溫,她很快就會融化成一泓秋水,就在這沖浪城的中央。
“也許我們應該跳舞。”萊德低頭看著她,他的眼睛在灼灼燃燒。
“和著‘沖浪女孩’的曲子?”
“我知道這很荒唐。不過要和這裡的主旋律保持一致嘛,對不?”
這很荒唐,沒錯,喬安娜迷迷糊糊地想。這裡的音樂,這裡穿著夏裝的人們——外面的溫度已經降到零度以下,還有萊德,福瓊眼裡閃動的那份饑渴……
也許她剛從麻醉狀態蘇醒過來,在另一次手術後躺在特別病房裡。她曾經做過許多因藥物引起的離奇古怪的夢,而眼前這個夢是最最不可思議的。
她想,不管怎麼說,她決定把夢接著做下去。她用雙臂環繞著他的手臂。她必須盡量伸長手臂,因為他是這麼高大,而她的鞋子又不能使她增高哪怕一寸。兩個人的身體貼得這麼近,簡直都能感到對方的壓迫。
他們被人群擠在中間,隨著音樂輕輕搖擺。喬安娜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突然之間,她感到自己是這麼虛弱,這麼癱軟無力,似乎支撐不住頭的重量。她能聽見他的心髒在她耳畔撞擊,她自己的心跳也跟上了這個節奏。她閉上眼睛,向他偎依過去。
萊德緊緊摟著她,下巴枕在她的頭頂。她在他的懷裡感到如此愜意。他的雙手開始慢慢地撫摸她的後背。喬安娜弓起身子,與他貼得更緊。
“萊德。”她急切地低語,呼吸和他一樣變得沒有規律。
他開始用一只手撫觸她脊椎根部的敏感區域,另一只手輕輕地托住她的乳房下部:喬安娜感到情欲像閃電般震撼著她的全身。她猛地向後仰去,沒有料到他的貼近、他的愛撫會使她產生這樣飄飄欲仙的反應。
她內心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理智敲起了撤退的勁鼓,而欲望洶湧著強占上風。“你必須永遠記住要三思而行,喬安娜。”
這咒語穿透了她的意識。喬安娜記住了。她要三思而行了。
“萊德,別這樣!”她不顧一切地低聲說。她陷入了令人苦惱的矛盾之中,既想要他停下,又同樣強烈地想要他繼續。
“我不能。”他幾乎是呻吟著說。她是對的,這太過分,太狂熱。而且他們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但是他無法放開她。“我——我不願意。你呢,喬安娜?你真的希望我把你放開?”
她抬起頭看著他,而與此同時他也把頭低下。周圍的喧囂和擁擠的人群仿佛都慢慢淡去,成為背景。她的意識裡只有萊德,只有他擁抱著她的大手,還有他離得這麼近、令人焦渴難耐的嘴唇。只要再近一寸,兩人的嘴就會碰在一起,他們就要接吻了……
“嗨,萊德,你今晚可夠帥的!”夏洛特尖叫著沖到他們中間。
喬安娜趕緊向後一跳,與萊德分開。如果能夠,她就逃走,離開這個地方了,可是她被人群困住了,寸步難移。她恍恍惚惚地瞪著這個穿比基尼的年輕姑娘——她看出她是被沖浪板拋下來的選手中的一個——只見她張開雙臂摟住了萊德。
“這是我妹妹,夏洛特。”萊德生硬地說,咬緊了牙關。
“很不幸,她是那種沒頭腦的尋歡作樂者,被沖浪城這種地方所吸引。”
他看見妹妹後並沒有顯出高興的樣子。可是喬安娜對夏洛特心存無限感激,多虧她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們面前,因為她剛才差點就……她剛才渴望著——
“哇,萊德,聽你的口氣就像個中學校長。”夏洛特嘴裡結結巴巴,腳下跌跌撞撞,好像不能一邊走路一邊說話。顯然,她喝了不少酒。
這是很顯然的。接著她又不小心把手裡端著的艷粉紅色的雞尾酒灑在了萊德的鞋子上。“哎呀!”夏洛特吃吃笑著。“對不起,萊德。”
“你現在就給我回家去,小姐。”萊德嚴肅地說。
“現在你的口氣又像老爸了。謝天謝地,你不能給我下禁令或者克扣我的生活費!”夏洛特打著嗝兒說。
喬安娜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萊德注意到了。“不要鼓勵她,喬安娜。這不好玩。”他憤怒的目光從她移向他的妹妹。“你能幫我把她從這裡弄走嗎?”
喬安娜認為她無法拒絕。像夏洛特這樣一個醉得糊裡糊塗的女孩,確實不應該在這種秩序混亂的環境裡跳來跳去,尤其是穿著這樣一件暴露的比基尼。
“好吧,我們走吧。”盡管那姑娘比她高出一頭,喬安娜還是用胳膊摟住夏洛特的腰。這樣,她和萊德又挨得很近,簡直就要碰上了。兩人的手和胳膊輕輕碰了一下,喬安娜差點再一次屈服於情欲的狂潮。
她迅速地偷偷看了萊德一眼,只見他的臉繃得緊緊的,一副很不滿意的神情。完全不是剛才那個擁抱著她,說不想讓她離開的男人。他顯得這麼冷酷,這麼令人生畏。顯然,他對他倆之間親密的小插曲感到後悔了。他惱怒的目光既瞪著他醉醺醺的妹妹,又瞪著她。
她差點吻了他!現在再看看他,喬安娜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老板差點兒吻了她,而且她也願意讓他吻她。她不禁戰栗了一下。他冷冰冰的目光像一陣北極旋風,吹醒了她的頭腦。如果他們真的接吻了呢?
“我不想走,時間太早了。”夏洛特反抗道。
萊德不理睬她的抱怨。“你應該穿了一件外衣的,還有鞋子,在哪兒呢?”
“那邊。”夏洛特含混不清地說。“在果味快餐廳。我的噠噠鞋和媽媽的舊毛皮大衣。有人把一杯雞尾酒打翻在上面,好像是桃子的。”
萊德的表情意味深長。每當喬安娜犯錯誤時,他就是這副表情。她立刻對夏洛特產生了由衷的同情。
“我去拿她的鞋子和大衣,然後跟你們在門口會合。”喬安娜自告奮勇地說,朝木板路的方向走去。要找到一件散發著桃子雞尾酒的毛皮大衣,簡直是大海撈針啊。
結果卻不費吹灰之力,她很快就跟萊德和夏洛特會合了。夏洛特正一邊唱著“加利福尼亞姑娘”,一邊跳舞,對她哥哥冷冰冰的態度毫不在意,照樣興高采烈。喬安娜幫著夏洛特穿上大衣,然後自己穿上那件棕色羊毛外套,系好腰帶。三個人一起慢慢地朝大門口走去。
“謝謝你的幫助。”萊德生硬地說。
“沒關系。助理是干什麼的?”
“助理?”夏洛特聽見了只言片語。“那個白癡助理?”她眨眨眼睛,想把焦距對准喬安娜。“誰?你?”
“白癡助理。”喬安娜重復道。這麼說,萊德就是這樣議論她的?他一定經常這麼說,而且是用強調的語氣,所以這句話才牢牢粘在夏洛特被酒精浸泡的記憶裡。“是的,那多半是我。”
她氣壞了。今晚他們差點兒就要接吻了,現在她感到受了傷害。這是最令人傷心的。
“你為我哥哥工作。”夏洛特似乎在拼命集中精力,把一些散亂的片斷拼湊起來。“今晚你又和他在一起……”她臉上閃過一個得意的微笑。“怪不得萊德最近願意加班呢。原來你們在辦公室談戀愛!”
“不,我們沒有。”喬安娜立即反駁。“你自己想想吧,夏洛特。難道你哥哥會跟一個白癡談戀愛?”
“喬安娜,我當時——”萊德說,顯得非常懊惱。
喬安娜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利用人群裡突然出現的一個空隙,甩開兄妹倆朝前走去。她剛走到通向室內分層停車庫的俱樂部門口,差點和一個身材魁梧、英俊逼人的男人撞了個滿懷,他手裡挽著一個模特兒一般靚麗的女子。兩人都穿著貼著設計者標簽的、布料很少的海濱裝,展示著他們令人歎為觀止的身材。那男人朝喬安娜投來一個迷人的微笑。
“那是堂哥查德。”夏洛特吃吃地笑著說。
萊德一言不發。他把手指勾住喬安娜上衣的腰帶,把她猛地往後一拉。
她轉過身來,被他這種霸道的舉動驚呆了。萊德勾住她的腰帶,把她往後拉得離他更近了。
萊德沒有朝後面看一眼。他擠過人群,走出大門,離開了沖浪城,拽著兩個女人朝電梯走去。突然由喧鬧變得安靜,突然離開擁擠的人群,來到空蕩蕩的走廊,這個反差太強烈了。喬安娜茫然四顧,想找回自己的平衡。
瞧萊德對待她的方式,就好像她是一個天真幼稚的女中學生!喬安娜感到惱火。 “你不用把我從他那裡拖走。我——”
“我看見了查德拋給你的那種眼神。”萊德咆哮著說,“只要你稍微給他一點點鼓勵,他就會大肆推銷他那根硅酮的攪酒棒,然後——”
“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有給他任何鼓勵。”喬安娜冷冷地說。“而且,我完全有能力對別人做出自己的判斷。”
電梯來了,萊德把夏洛特和喬安娜拽了進去。門關上後,他按了一下操作板上的號碼“4”。
“我的車在二層。”喬安娜說。
萊德沒有按那個鈕的意思,喬安娜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按,他們就經過了那一層。
“你坐我的車,喬安娜。”他用那種使她火冒三丈的專制口吻說道。
“這兒不是辦公室,萊德。你沒權力使喚我。”
“沒有?”到了四層,電梯的門開了。
“沒有!”
“那麼走著瞧吧。”萊德把喬安娜一把拽出電梯,夏洛特跌跌絆絆地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