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當你苦難的時候
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畢竟你活過來了
我在這兒,你看見了嗎?
在你滄桑的眼眸
哭泣時的淚滴裡;
在你唇上的吻痕
細致的皺紋裡。
——羅蘭
朱莉佇立在門外,焦急地盼著羅蘭到來。她不時低頭看看腕表,內心忐忑不安:“都快兩點了,怎麼還沒來呢?”
氣候突然變天了,悶得像要哭泣。這裡的十二月天不該是這樣的,況且,昨晚氣象局並無預警今天會有任何特殊天象,秋台也不至於這個節骨眼來造訪。工地隆起的土堆顯得寒峭,有的還披著小草衣,活像一座座小山。這幾年的景氣倒也真像寒冬即將來嬰襲,令人憂心忡忡,工程也因此延宕了數月,最近才又復工。
蓋不蓋的好還是個問題呢?可朱莉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就像其他女孩一樣,愛情才是她終身的事業。不論結果好壞,在跟羅蘭還沒有底定之前,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她是無法定下心來做事的,更甭談什麼風花雪月了,除非是樣樣都能與羅蘭扯上點關系。
外頭突然別起了陣陣朦朧的風沙。朱莉往裡頭退縮了一步,倏然瞇上了雙眼。剎那間,一股不可名狀的哀愁幾乎被那層薄薄的紫紅色眼影所覆蓋,只見堅挺的睫毛聳立其間。
“建築師!廣告商開始做匯報了,請到會議室就座吧!”助理催促著朱莉說。
“喔,好,我馬上來。”朱莉稍稍回過神,歎了口氣,再看一次手表,她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朱莉內心祈禱著,今天一定得見到羅蘭。
心裡念著念著,羅蘭果真出現了。朱莉的臉利時像抹去陰霾,頓時光采艷麗。
朱莉覺得今天羅蘭看起來好帥,並非說他有任何刻意的打扮,而是指那種單身漢獨有的頹廢美感。
羅蘭的穿著向來沒什麼大改變,深藍色西裝外套裡的白襯衫顯得格外耀眼,茸茸的胸毛自微敞的領口竄出,延伸至臉龐短短的髭須。深邃的眼眸裡隱藏著些許無情且銳利的目光,嶙峋挺拔的身形有著古代貴族的孤傲……羅蘭的形象一直令朱莉感到心痛,因為羅蘭的身世一直是個謎。
“嗨!”朱莉難掩羞怯地向羅蘭打了聲招呼,但見羅蘭反應冷漠,朱莉的下顎不禁微顫,胸口也不禁郁悶起來。
羅蘭走到朱莉的身後,背對著大廳,臉靠近朱莉的耳畔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羅蘭摸摸朱莉的頭發。
“沒有啦!沒什麼。”朱莉不禁紅了眼眶,淚水差點就淌出。
“還說沒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麼困難呢?還是有人欺侮你?”羅蘭心疼地問。
“是啊!是有人欺侮我沒錯,那個人一直欺侮我!”朱莉鼻頭紅紅望著天際,一副認為對方睜眼說瞎話的模樣。
“誰?我替你出氣!是不是Paul?還是……”
“你!”朱莉轉過頭來硬生生地直指羅蘭。
羅蘭心頭一蹙:“我!你有沒有搞錯,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耶!”
“不要懷疑,就是你!每次都傷我的心。”朱莉嬌橫潑辣模樣一股腦說。
“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嗎?”
“真討厭l又提那事。”朱莉覷了羅蘭一眼。
“很在乎你才這樣的呀!我不過是為了你好。”
“才不是!你是為你自己,你從前不老說那事不重要,心才重要。自私鬼!”
“我明明看見你們……”
“你又沒說不能讓人吻我。”
“這種事還要人說,你讓每個喜歡你的人吻你嗎?Paul也吻你嗎?”
“是啊!還親嘴呢!”
“真是齷齪。”羅蘭即刻板起一張臭臉。
朱莉憋著一肚子火氣怒視著羅蘭,差點說不出話來。
“都是他們強迫我的呀!人家對你已經夠坦白了,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不知道玩過多少女人!”
“我並不愛她們。”羅蘭冷冷地說。
“那我就愛他們啦?”
“難說。”
“真氣死人了!你真討厭!”
“算了算了,把你當妹妹才這樣說你。”
“又說這話!誰稀罕當你妹妹,真臭美。”
“……”羅蘭突然一陣心寒,自卑感油然而生。
朱莉瞄了他一眼,心裡有些不捨:“那我們來打勾勾,以後誰再做出這種事,就誰也不原諒對方?”
羅蘭搖搖頭。
“喂!你這人真過份,得了便宜還賣乖!”
“才不這樣、這樣下去永遠都沒完沒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朱莉竊竊地看著羅蘭,心想:他該不會是要向我求婚吧?
“跟你做個測驗?哪,先拿去,不要打開。”羅蘭遞給朱莉一紙摺好的信箋。
“……”朱莉愣愣地看著羅蘭。
“最近都在想些什麼?”羅蘭看似不經意地問。
“嗯,跟你一樣吧!無聊,這時候還問這些。吃醋大王!”
“嘻,打開看吧!”羅蘭展開笑靨。
“搞鬼。”朱莉睨著羅蘭邊拆信箋邊笑說。
驚愕
沒有見面的這段時間
我們彼此都在——心電感應。
後來我們辛苦地見了面
我問你最近都在想什麼?
你競回答:“我想的跟你都一樣。”
“……”朱莉內心霎時掠過一陣感動,差點堵不住淚水,臉也紅了半邊。
這時,會場內又有人跑過來催促,兩人儼然成為焦點。這會兒,可真得硬著頭皮進去了。
“都是你害的啦!”朱莉埋怨羅蘭,以掩飾內心的激昂。
兩人深情地凝視對方,要是四下無人,肯定抱在一塊兒。
雖有五家廠商提出了完整的企劃報告,但建設公司卻似乎早已有內定的廠商——遠洋多媒體廣告。
“既然是這樣,那何必公開招標呢?”朱莉有點氣不過地質問 建設公司相關人員。
這時建設公司的副總靠過來跟朱莉解釋道:“商場有時就跟政壇一樣,任何決策都需先透過私下協商,其他的廠商備而不用,以後還是有合作機會的。”
“可是您看國美廣告多用心哪!不但價格未見差異,並且也已做好先期廣告的大樣,反觀得標的遠洋,隨便派個業務過來說兩句就標到工程,我告訴你,他們那個企劃內容真可說是倒數第一名也不為過,不信你問問其他競標的廠商代表,相信他們必定打從心底不服氣!我真不敢想,以後還有誰敢到這兒標工程?”朱莉想要力挽狂瀾,給人有種豁出去的感覺。
這時候小賴氣沖沖跑過來。
“喂,我告訴你,這案子我是有征詢過謝教授意見的!你這個菜鳥你懂什麼?會說不一定會做呀?而且,設計這房子的也不只有你,是我們事務所全體的建築師啊!”
“咦,你們事務所是怎麼回事?說話不同調啊?”副總一臉不悅,冷冷地說,並叫助理把報價單拿過來給他瞧瞧。
副總抿著嘴,覷著小賴與朱莉不發一語。
待片刻過去。
“宣布由國美廣告承包吧!”副總在文件上做了批示,便立即轉手給機要秘書去布達,秘書小姐向他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你們倆回去叫你們老板明天親自過來見我一趟!搞什麼鬼?”副總疾言厲色,啐念道。
小賴狠狠地瞪著朱莉丟下一句:“你麻煩大了你!”也離開了辦公室。
待大家都走了,朱莉這才疲憊地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副總若有所思地站在門外。
待朱莉出來,副總見她面容慘白,猶如歷經一場浩劫,不免也心生憐惜了。他同情的口吻說道:“擇善固執是很令人敬佩沒錯,但你沒有考慮到你們老板的立場,如果我明天問,真是你與你們公司的立場相左,怕是……嗯,不過你倒可以考慮看看來我們公司,你一個女孩子家……”
副總話都還沒說完,朱莉便忿忿然插話道:
“我才不相信這世界上就沒一個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大不了去教書嘛!”朱莉毫不領情地回了他這一句。
其實,朱莉並不是害怕,而是快氣炸了!
說完,朱莉一臉不屑地走開,千金小姐的脾氣此刻展露無遺。
副總別扭地笑笑,目送朱莉離開。其實,他滿欣賞朱莉的,只是礙於職務上所扮演的角色,而不得不守份際罷了,否則怎麼領導一個大公司呢?這會兒他不禁贊歎朱莉的初生之犢不畏虎!這時代還能保有這般赤子之心的人不多了,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呀!
羅蘭知道結果之後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因為他知道這是朱莉犧牲自己的事業前途所換來的。其實,他早知道這件案子不會是由他們公司得標,因為幾天前他們公司的業務才與小賴談判破裂。他之所以會這麼認真去詮釋這個未定的案子,完全是基於對朱莉感情的堅持,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與朱莉溝通的機會,這是一種欣賞朱莉的方式,並且,讓她在創作的路途中不致於感到孤獨。
羅蘭總是很貼心,默默地關懷朱莉,他發誓會永遠守護著她。
其實,他也明白朱莉的心意,但他卻寧可把朱莉對他的愛比喻成施捨,他一直認為朱莉愛他是基於同情的心理,並且,自己也仍無法釋懷,朱莉的父母向來對他鄙視的眼光。
“沒有我、她還是可以活得很好的。”這是羅蘭近來觀察的結論。況且,羅蘭自覺對小書還需善盡到某一程度的責任。因為他與小書發生過肉體關系,即便是如今小書又跟了別的男人。
小書內心至今還是深愛著羅蘭的,她之所以自暴自棄,全然是由愛生恨,她恨羅蘭的心靈始終被朱莉所占據。這多少可以反應女人的占有欲似乎是水不滿足的。羅蘭當年為了顧全大局而勉強接受小書,自己的尊嚴是保住了,但結果卻傷害了兩個愛他最深的女人。他對小書才真正是兄妹之愛啊!可如今想這些是不是都太晚了呢?羅蘭心想。
外頭早已下起滂沱大雨。羅蘭匆匆離開會場,他本想跟朱莉打聲招呼再走,但想說既然已經標到了工程,那就不妨再多待兩天做些准備工作,相信公司必然會欣然應允的。羅蘭心想,既然不用急於一時,那明天再請她吃一頓大餐也不遲。
羅蘭站在路口轉彎處叫車,雨實在大的有點離譜,羅蘭心想,為什麼每次跟朱莉見面總會下雨呢?他聳聳肩,兩臂環抱在胸前,皺著眉頭等待計程車經過。這裡人煙稀少,想找一部計程車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哩。
朱莉走進會場已見不著半個人影,心裡很不是滋味的她既感到失落又覺得有點慌:“我幫了他那麼多,他有沒有良心哪?居然放我鴿子。”朱莉滿腹委曲直嘀咕。她幾乎無視於這場大雷雨。也沒見她撐傘,使趕緊沖入車內,她的情緒一時像是失去控制般。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管人家就自己先走!”朱莉有點歇斯底裡,氣呼呼地打電話給羅蘭。
“喂!喂!”羅蘭一只手遮住另一側耳朵。“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啦?”雨聲實在太大了。“我在前面的轉彎口!雨太大了。你不要過來,我明天再跟你連絡啦!聽見了嗎?”
朱莉除了聽見“前面轉彎口”,其余就什麼也沒聽見了,或許這正是失落者的本能吧?她果敢地放下手煞車,車子甩個尾巴便倒車沖出來。雨水洶湧地傾倒下來,以致雨刷雖開到極速,似乎仍無濟於事。
果然在路口的三角窗騎樓下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朱莉趕緊靠過去,進來的人當然是羅蘭。羅蘭渾身濕漉漉,狼狽地躲進車裡。
“我還以為有人載你來,我就先走一步了,沒想到是你自己開車。”羅蘭看著自己濕透了的衣服。
“哇,怎會下這麼大雨,從沒見過呢?”朱莉望向窗外,再回頭看看羅蘭:“咦,你全身都濕透了耶,怎麼辦?”
“你也是啊!”
“我沒你那麼嚴重啦!”
“不好意思,把你車內部弄濕了。”羅蘭看這車的內裝頗為豪華雅致。
“王伯沒做之後,就換我開了,嘻,我開車的技術滿爛的。”
只要看見羅蘭,朱莉就生氣不起來。
朱莉從後車座拿了一條白毛巾,正准備幫羅蘭擦拭身上的雨水:“來,臉先擦擦。”朱莉倏地動作起來。
“我自已來就好!”羅蘭尷尬地搶下毛巾,朱莉並沒有立即放開,雙方有些拉扯動作。朱莉膽怯地望著羅蘭,幸好,羅蘭沒有蹬著她,看她的眼神還有些溫柔。
羅蘭將身子微往前傾,低下頭心神慌亂地擦拭著頭發,這主要是為了避開朱莉的眼神,他怕無法抗拒那雙充滿情愫的眼神與那楚楚可憐的面容。況且,此時他覺得自己挺糟糕,一點自信也沒有。他心想:朱莉喜歡的是勇敢的羅蘭,絕不是現在窩囊、懦弱的我。
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不想讓對方愛上自己,卻又拼命想擺出一副討喜對方的模樣。一旦被方的眼神所攫獲,恐怕就再也逃不開了。羅蘭試著將焦聚放在朱莉的眉心,這種眼神近平輕蔑,儼然勝利者的姿態。
然而朱莉並不因此而退縮,反倒以被征服者那種乞求的眼神而驕傲,這就叫以柔克剛吧!她感覺此時此刻自己狀況極好,應該采取主動為宜。朱莉吞噎著,她想吻羅蘭。
羅蘭內心的悸動與外表異常的冷漠所產生的矛盾,終究是難以為繼的,不過是因獸之斗罷了!彼時,朱莉猶如是探囊取物,奪得了絕對的主導權。
她的身形宛如天鵝般游移在虛無飄渺的水塘間,相當優美與從容。再沒有比這更精確的角度了。朱莉的舌尖敏捷地嵌入羅蘭微張的唇齒間隙,羅蘭別無選擇,只得咬住朱莉的雙唇,像個吸盤似的將它懸掛在半空中。這有點像老鷹捉小雞般的游戲,使得朱莉感到微灼的雙唇,像快要被扯裂。
朱莉忍住疼痛仍維持著相同的姿勢,他徐徐濡濡地將唾液注入羅蘭的內裡,兩人鼻息相依,幾乎令對方窒息。
“我愛你!”羅蘭激動地說。
“我也是。”朱莉趁換口氣的空檔回應羅蘭。
朱莉舔舔嘴唇,煦煦含羞地凝望著羅蘭:“快喘不過氣了耶!”隨即又閉上雙眼繼續著剛才的親吻動作。
羅蘭從一開始就睜著眼睛,注視著朱莉臉上的每一方寸肌膚,淨如凝脂般雪白的肌膚。更貪心一點,他還可以從上方俯瞰到朱莉漲紅的脖子根。
“不要在這裡……”朱莉驟然挪開羅蘭正在她的臀部摸索的手。
羅蘭做了個鬼臉,朱莉感到自己有點掃興。
“我也很想啊!可是給人看見多不好意思。”朱莉抿翹起嘴唇撒嬌地說。
朱莉險些為自己這番不知羞恥的言辭感到托異,自己仍是處女之身,為何突然喪失那份應有的矜持?
羅蘭當下心裡也不免有些失落,但他自覺沒有追究朱莉的資格,他反倒是為往日自己荒唐的行為而內疚。他突然覺得很對不起那些女人。
兩人內心對話著,表情卻不免有些尷尬。
朱莉心想,證明給他看吧!多年來她自覺沒有辜負他對自己的期望。她只能在羅蘭面前解放自己,當然包括淫蕩這回事。是要他一直把她當個聖女呢?還是把她當成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朱莉內心儼然已有定見。
“到你住的地方,再……”朱莉明白羅蘭的渴望,因為方才她不經意碰觸到羅蘭那兒,早已是劍拔弩張,雄糾氣昂。
羅蘭顯然為自己無法控制身體的欲望而懊惱,他突然覺得自己像頭野獸,仿佛脫韁的野馬般,正漫無目的地奔馳。
朱莉緊握住偌大排檔桿的玉手顫抖著,透露出一股處女堅韌的氣息,臉容亦不乏滄桑。這看在羅蘭的眼裡無疑是對聖潔的一番凌辱。
水淹得很深,他們一路心驚膽顫涉水而過,兩人不時以親吻安撫著對方悸躁的情緒。
“我們就這樣吻著不要分開好了。”羅蘭說。
朱莉咬著下唇,拖了個長長的鼻音:“嗯。”緊接著孩子氣地搖搖頭說:“才不要!”
“法國人不都這樣嗎?”
“咦,你怎麼知道?”
“我去過巴黎看你呀!”
朱莉狐疑地睨了羅蘭一眼:“哼,你騙人!”
“在夢裡……”羅蘭眼神突然飄得很遠。
朱莉利時被羅蘭迷朦的眼神所魅,差點撞上前車,但也即刻踩住了煞車。愣了一會兒,耐不住後方來車的喇叭聲,朱莉續往前開。
“不相信的話可以圖為證。”羅蘭笑笑說。這微笑的背後難掩長期精神煎熬那種辛酸,朱莉隱約地看見羅蘭的眼尾已長出了淡淡的魚尾紋,朱莉心疼得想去觸摸它。
“分手之後常常想到我嗎?”朱莉故作若無其事問。
“無時無刻。”這下羅蘭可坦白了。
“我也是,都沒有心情念書呢!”朱莉一下小心脫口而出。
“那是我害你的羅?”
“也不是啦!我自個兒胡思亂想的,最後還是得努力用功忘了它,不然怎麼拿的到學位呢?”朱莉怕羅蘭又亂想,急忙解釋道。
“羅蘭……”
“嗯?”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朱莉凝視著前方說。
“……”羅蘭頭低低沒有回應。
“為什麼不回答我?”朱莉握著羅蘭的手溫柔地追問lo
羅蘭抬起朱莉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點點頭。
朱莉咬著下唇,不禁哽咽,眼淚沒有決堤,但見淚光閃爍。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飯店的停車場入口,警衛告訴他們等一下或許會關閉出入口閘門。朱莉直說:“沒關系、沒關系。”
羅蘭怔了一下問朱莉:“沒有回家可以嗎?關了閘門,等一下車子就出下去了。”
如果真的淹大水,我們家那邊必定首當其沖。咦,你不記得那次淹大水的事嗎?”朱莉邊說邊往地下室開去。
“喚!那次真差點累死我。”他們同時回憶起那件往事。
下車後羅蘭垃著朱莉的手直奔入電梯,而並沒有進入飯店大廳。眼下再沒任何事比起倆人的獨處更為重要了,越過那一扁房門,兩人將徹底的解放自己。
羅蘭將朱莉按在牆上狂吻起來,朱莉應和著他。經過一陣狂暴的肆虐,絲毫不比外頭的風雨遜色。只見朱莉張大了口嗚咽著,一副求饒的表情。羅蘭仍持續著猛攻的姿勢與動作,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他不知道朱莉仍是處女之身。朱莉寧可忍住疼痛,也不告訴他。此刻她只想澆熄羅蘭心中的欲火,似乎是以死去換取羅蘭的歡樂,她也在所不辭了。
乳白色的地毯上襯托著如小紅花的斑斑血漬顯得格外搶眼。羅蘭不經意地看到朱莉的大腿內側滲出血,血已流成一條彎蜒小徑,沒入朱莉蕩在半空中的腳掌指尖滴落。羅蘭難掩驚愕地想放開朱莉,朱莉的手卻仍緊鎖著羅蘭。
“持續到你結束吧!”朱莉臉色蒼白,身體抽搐著,痛苦的口吻說。
她不想中斷羅蘭的極致歡樂,她下意識地不讓羅蘭離開自己的身體。她怕當下會失去他那種感覺。
羅蘭撐起朱莉的身體,朱莉則兩腿豁開跌坐在羅蘭的基地,兩手緊抱著羅蘭的頭頸將之埋在自己的胸膛。她仰頭哀嚎了一聲,倏然蹙起雙眉。當羅蘭抱著她躺到床上,朱莉這才感到身體不再那麼僵直,而柔軟了些。她繼而感到一股暖流瞬間淌入她的心窩,朱莉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羅蘭似乎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仿佛仍蓄勢待發。
“舒坦些了嗎?”
“嗯。”朱莉撩撩半閉著的眼睛,點點頭微笑地回應。此時,頭部已經充血而略顯紅暈的臉反而更難掩羞澀了。
“會不會害怕……”羅蘭又緩緩動作起來。
“你……不要賴皮……我就不怕……”朱莉閉著眼睛,呻吟地回應羅蘭。
兩人一直做到精疲力竭,仍捨不得分開。身上的汗水已經發酵而變酸,濡濕的身體如同覆著粘膜的小獸,緊緊的畏縮在一起,靜待黎明的到來。
朱莉跟羅蘭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這是她的初夜。這夜晚就如同一條幽深的隧道,穿過了卻仍是黑夜。朱莉的心裡著實有著這層焦慮。她想起身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卻見羅蘭仍挨緊著她全裸的身子沉睡。她不敢移動身軀,只怕會吵醒羅蘭,並且,她也不完全確定羅蘭是否真的睡著。她對男人的生理並不是很了解的,她對羅蘭旺盛的精力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這男人的亢奮,仍高聳在她的體內。朱莉小心翼翼地,在不驚動羅蘭的情況下。試著將自己的身子抽離。結果反倒給睡夢中的羅蘭緊勒住脖子。就差點沒給斷了氣。這下可扎得更深了,繼而又是一陣陣嚴厲的懲罰!
幸好,這時救命的電話鈴聲響起。
羅蘭倏然驚醒。朱莉做了個噓聲,趕緊起身要去接電話。不料身體卻不聽使喚、兩腿麻木發軟而站不起身來。
“哪,都是你,一整晚都不放開人家……”朱莉嬌嗔地說。
羅蘭搔搔頭起身去幫朱莉拿電話,朱莉縮在床上,用棉被包裹著身體。挨羅蘭靠近,朱莉眼睜睜地看見羅蘭那兒仍青筋暴露,而不禁花容失色,遮羞起臉。羅蘭趕緊轉身走向浴室。
朱莉編了個好借口,說是在安琪家過夜,自己這才松了口氣,稍稍寬了心。掃視著眼前這一片狼藉,朱莉覺得昨晚的自己仿佛自這個世界消失,而跌入一處極樂的夢境。然而死亡就在邊緣,她卻不曾感到害怕。
一大清早朱莉便打電話到公司請假,她打算今天一整天陪著羅蘭,守候在他身旁。羅蘭睡得很沉,像個嬰兒般。朱莉右手撐住臉頰,左手撫摸著羅蘭的臉龐,凝神地看著他。
可能是白天亮光的關系,羅蘭不知覺地直往朱莉身上靠,臉挨近朱莉的乳房磨蹭。朱莉索性將乳房掏出,撫慰著羅蘭孩童般的渴望。朱莉翻了個白眼,失神地將眼睛閉上,臉頰在羅蘭的亂發上廝磨。被刮傷的痕跡綿延,隱然若現。
愈痛所獲致的快感也就愈大。朱莉不禁疑惑,女人是否天生有喜愛被虐待的傾向呢?她回想著昨晚的數次高潮,在那一瞬間,竟毫無死亡的恐懼。為了追求極致的快樂,即使吸吮著對方身上發酵的體液也不覺得厭惡,反而是甘之如飴。或許這一切都是因為愛的緣故吧?朱莉心裡不想再對自己多做解釋,以免浪漫的氣氛旋被客觀的理性所踐踏。當下她成了名符其實的浪漫主義者——絕對的自我。
羅蘭逐漸蘇醒,朱莉逗弄著他玩,兩人窩在床上纏綿不已。
“今天想去哪裡呀?”羅蘭邊打呵欠邊說。
“嗯,想帶你去見我爸媽呢!”朱莉鬼靈精怪說。
“喔,”羅蘭怔了一下,表情頗驚愕。
“哼,你又想死不認帳了對不對?”朱莉故作任性的口吻。
羅蘭歎了口氣,神色凝重地抓抓頭發。
“騙你的啦!我才不敢呢!”朱莉心想有些玩笑真開不得。
但出乎意料羅蘭卻說:“如果他們肯見我的話。”羅蘭兩手環把膝蓋,閉上眼睛。
“羅蘭,我知道你是真心愛我。”
“你現在才知道呀?”羅蘭睜開眼睛,憂郁的神情一掃而空。
“昨晚像只大野狼一樣,還說把我當妹妹。”朱莉羞靨狀說。
“現在一看見你就想干那事呢!”羅蘭挑逗著朱莉的眼神。
“嗯,你好壞!真的真的好壞!”朱莉滿臉紅通地輕捶羅蘭的胸膛,投入他的懷抱。
“今天是好天氣呢!”朱莉拉開窗簾雀躍地說。
“你怎麼安排我跟你父母見面呢?”羅蘭吸了口煙望向窗外。
“我真的跟你開玩笑的啦!我也不知道耶!”朱莉一副怕惹羅蘭生氣的模樣。
“跟你說說只是讓你先有個心理准備而已啦!你先不要掛心這件事,不用急於一時的。”朱莉低著頭悶悶地說。
“啊!不如我們今天來個高雄一日游,你看如何?”朱莉突發奇想,興奮地說。
“嗯,好啊!就依你的意思。舊地重游,很好!”羅蘭看到外頭晴空萬裡,突然有股想要暫時拋開煩惱的念頭。
兩人穿好衣服,朱莉上了點淡妝,然後,不約而同地都戴上墨鏡。這個機械化的碰巧動作,使得倆人互看對方均是一副假正經的酷樣,而不禁噗哧地笑淌出來了。
“不可以再親我喔!”朱莉俏罵似地直指羅蘭說。
羅蘭深情地凝視朱莉,朱莉顰住嘻鬧,只得羞怯地迎視羅蘭。
她心想,戴著墨鏡接吻要很有技巧吧?
說時遲那時快,羅蘭早已弓起身子,像眼鏡蛇般迂回,低斜著臉,不偏不倚地已銜著朱莉的嘴唇。
朱莉“嗯”了一聲,兩眼睜得偌大,顯然有點措手不及。
當羅蘭稍松開手,緊接著,朱莉便伸手擎捧著羅蘭的臉頰,口微張著,兩眼眨也不眨地渴望著羅蘭,她恨不得即刻闖進他的身體裡,與他心貼著心,永遠不分開。
“羅蘭,你是我的……”朱莉繼續著剛才的動作與神情:“你長得好帥耶,尤其是眼睛。”朱莉摘下羅蘭的眼鏡,撫摸著他的眼眸:“還有鼻子、嘴巴……像神一樣。”朱莉閉上雙眼,一臉舒坦地將羅蘭的臉龐擁向自己的頸項纏綿,她的神情陶醉不已,幸福的感動即時滿盈胸膛。
朱莉挽著羅蘭的手,頭不時地倚靠在羅蘭的肩,毫不避諱旁人的眼光。其實朱莉愈是這樣,羅蘭的心情就愈是感到沉重,不過,他掩飾得很好,並沒有讓朱莉察覺。他心想:我能給一個這麼高貴的女人幸福嗎?倘若她以後後悔跟了我、厭倦我,我承受的了嗎?擁有她雖然裡感到富裕與充實,但同時害怕失去她的那種恐懼卻也接踵而至,這就像富人不能體會窮人的自在是同樣的意思吧?羅蘭不禁緬懷從前那段相互思念的甘苦時光。
“你在想什麼呀?”朱莉問。
“喔,沒有啦!只是在想等一下要去哪?”羅蘭回過神來說。
“吃早餐的時候再想想羅?”朱莉看著羅蘭說。
“到樓上吃自助餐吧?我有免費券呢!”
“咦,你有延長住房時間嗎?”
“喔,對了,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跟櫃台小姐說一聲,住房的人少應該沒問題的。”羅蘭說著說著逕自走向櫃台。
朱莉站在空曠的大廳,總覺得四周布滿著異樣的眼光投向他。她頗不自在地低下頭,轉著圈圈踱步。
“走吧!上去了。”羅蘭摟著朱莉的腰,朱莉回應他一個羞赧的笑容。
兩人選定靠落地窗的小圓桌比鄰而坐。鳥瞰著眼下的城市風光。
“哇,你看,從這裡可以看到我們家耶!還有渡船頭、港口的燈塔。”
“嗯,很有地中海的氣氛。”羅蘭瞧了一眼不經意說。
“我倒不覺得它跟哪個地方像,在我眼中它永遠是最獨特的!”朱莉望向窗外自豪地說。
“模糊的看,還有些朦朧之美。”羅蘭感慨地說:“這個城市缺乏藝術。”他點了根煙。
“那你說,如果這個城市讓你規劃,你會怎麼做?”這有點牽涉到朱莉的工作,因而朱莉以討論的語氣問。
“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羅蘭意興闌珊地回了朱莉一句。
“簡單扼要嘛!人家想聽聽你的想法跟我不一樣?”
拗不過朱莉的要求,羅蘭沉思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說道:“我覺得還是跟政治脫離不了關系。建築不外乎就是執政者的好大喜功,像你之前在巴黎,那兒不就有許多金璧輝煌的宮殿嗎?藝術往往比實際情況來得誇張,不過,這倒只是加強人印象的一種手段罷了!密特朗在他任內不就大興土木,像羅浮宮的整建計劃啦、奧賽美術館、新凱旋門……尤其是新凱旋門,象征意義總大於實質效益。”
“啊!對啊,對啊,連成一直線呢!不過,我很少去新社區哪,也談不上喜歡。”
“你的價值觀建立在感情上,老是喜歡舊東西,不過懷舊也不是不好啦!”羅蘭話鋒一轉,他頓時覺得不該對朱莉太嚴苛,他心想她總歸是個女人家。
“我做的東西會不會很沒有創意啊?你倒真是提醒我了。”
“偉大藝術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有自己風格就好了。其實我並不反對投其人所好的創作,因為偉大藝術也是於焉產生的,它取決於所有人類共同的意志,就像貝多芬的音樂一樣,對自己創作的東西有感動就好了,對藝術家來說自然最重要,其次才是靈感。真正好的藝術我認為是無關經驗的。但這些都不是絕對的,這只是我目前的看法。”羅蘭啜飲著咖啡說。
朱莉默然聆聽。
“轉回正題吧!我覺得執政者是有權在他所執政的城市留下標志的,我覺得法國的經驗極好,你看,萬國博覽會時候蓋的鐵塔,當時就有很多人反對,每一個時代都有革命,它代表著當時代人的情緒、反抗,與光榮。我只能說你的創作很法國,好不好總得時間去證明,這不是我能說的。”
“嗯,經你這麼一說,至少我的東西還不致於膚淺,不過,你的想法還是有矛盾的地方。”
“那當然!大興土木就得勞民傷財,矛盾的地方就在這裡吧?”
“嗯。”朱莉點點頭。
“你看看那些金字塔,動用多少人力。老百姓那時候……生靈塗炭吧!我只能說藝術是很難用金錢去估價的。”羅蘭感慨地說。
“我覺得有時候我在創作也有種消耗生命的感覺,大家都在犧牲,藝術家自然也不例外,受的苦必然更多。”
“我們不要再談這些了,談這些真使人憂傷。”朱莉安慰羅蘭勸阻他說。
“我們國家或許目前還沒有能力做這些吧?不過,我們這些創作的人在有限的時空裡,也應該留下一些我們能做到的給下一代。眾志成城啊!讓我們一起努力吧!”羅蘭說到後面有點像在開玩笑。
“你在說什麼呀?我不喜歡你不正經的模樣,這樣會讓人有種被捉弄的感覺。”朱莉悻悻然啐念道。
“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把這個話題講得太嚴肅了,所以才……”羅蘭靦腆地解釋。
“總言之,一個城市的形態應取決於全體公民的意志,想想看,若是把高雄跟巴黎兩個城市的人對調,那不是很奇怪嗎?你說的沒錯,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風格,都很獨特,況且,文化也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
朱莉笑咪咪地回應羅蘭,但她似乎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咦,你洋蔥不吃呀?”朱莉盯著羅蘭的餐盤問。
“嗯,白白脆脆的洋蔥我不敢吃,你要吃就拿去。”羅蘭隨手端給朱莉。
“我只要吃洋蔥就好了。”朱莉雖這麼說,但卻把羅蘭餐盤裡的食物洗劫一空。
“我以後要是變成大胖妞,你會不會討厭我呀?”朱莉吃相挺放得開,但卻不失優雅。
羅蘭只是笑笑回應朱莉。
“哪,你看外頭,暖暖的冬天呢!”
“嗯,我今天要去西子灣、旗津、還有……”朱莉不厭其煩地指著手指算。
“哪去的了那麼多地方啊?這些地方不都是你每天會經過的嗎?”羅蘭頓時覺得朱莉實在有點無聊。
“……”朱莉一副就是不管的表情。
“你就住在這裡,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啊!”羅蘭安撫著朱莉說。
“可是跟你一起去就不同!”朱莉任性地回答。
港口內起伏的山巒綿蜓至聳入雲霄的摩天高樓群。愈接近燈塔的地方愈顯得遺世滄茫,那兒像捍衛城市的玄門,環抱港口的前線。沿山而居的人顯得有種戰戰兢兢的孤傲,而不像居住於內城的人有種軟弱的頹糜。陽光似乎也特別眷戀於海口,奪目的光彩映照在山頭櫛比鱗次的白屋,像琴鍵般的牙色,又有如刻劃在堅實手臂上的傷痕。
車子匆匆地駛過玫瑰莊園。羅蘭驀然回首,莊園的牆面已經斑駁。干癟的細籐像蜘蛛網似地無止境漫蜒,又有如細細的皺紋一般纏繞在它的頸項,好像臨死前也不叫一聲似的那種高傲。
羅蘭腦海裡頓時閃現出一幕幕往事滄桑的回憶……
此時,車內揚起了巴洛克樂曲。這一曲“卡農”時而哀淒,時而輝煌。這種對比的合諧正是他們此刻心境的最佳寫照。兩人心情雖不相同,然而卻是相互依存的。他們浸浴在音樂的美妙氣氛之中。
“為什麼你們寫小說的人總自認為能了解每一個人的心思?”
“每個人的思想邏輯其實都差不多,差異大是因為環境的不同。”
“難怪你從前跟我說,作一個人是不夠的,你要成為所有的人。”
“嗯,到現在你才了解這事的意義?”
“我哪像你每天想東想西的。”
“喂。”
“嗯?”
“你書中的那個Rebecca是我嗎?”
“可以這麼說。”羅蘭想了一下回道。
當下兩人似乎是什麼事都談得開了。
“你真的那麼恨我爸媽?”朱莉難掩焦慮問。
“……”羅蘭凝視前方靜默不語。他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能令朱莉心安。
朱莉突然剎車,車內彌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冷空氣。
“他們是我爸媽呀!原諒他們吧?”朱莉哭喪著臉。
“我根本就沒恨過他們。相反的,我們之間有種別人不能了解的感情,他們一直把我當兒子看待的。”羅蘭義正嚴詞說。
朱莉吃驚地看著羅蘭,隨即撲向他的懷抱:“這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人家最近多擔心這件事。”朱莉撒嬌地說。
羅蘭緊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算要他為她去死都可以,哪還在乎撒這點小謊。
“羅蘭。”朱莉抬起頭看著他。
“嗯?”羅蘭呵護的語氣回應。
“我們去結婚好不好?”朱莉嫣然微笑盯著羅蘭,溫柔地說。
“你怎麼說都依你,如果兩個人就結得成婚的話……”羅蘭很想隨著朱莉的心情擺蕩,但有時又不免覺得朱莉總把些事想得太簡單、當兒戲,像給愛情沖昏頭的小女生。
“一定要完成這個儀式我才安心!”朱莉一本正經說。她將羅蘭擁抱的更緊了。
羅蘭聳聳肩,一副任她擺布的模樣。
“那我們去買戒指,然後再去教堂。”朱莉興致勃勃,一副天真樣說。
“哪,換你開車吧!還是習慣當個小女人。”
“我不會開這種車耶!”羅蘭故意捉弄朱莉。
“哼,人家不管,你又要賴皮!”朱莉瞪著羅蘭,嬌嗔的口吻說。
兩人打情罵悄,纏綿一番之後,隨即趨車折返住宿飯店旁的精品百貨公司,也就是朱莉晚上打工的地方。朱莉想帶羅蘭去見幾個朋友,她迫不及待想向大家炫耀一番。
他們人在TIFFANY買了一只小鑽戒,羅蘭問朱莉要不要先戴看看,朱莉微笑地搖搖頭。羅蘭示意店員不要包裝了,他率性地將戒指投入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朱莉滿心歡喜地挽著羅蘭的手臂往自己工作的樓層走去,遠遠地就看見安琪正在招呼客人。安琪也看見朱莉,但安琪的眼神卻令朱莉感到不安。挨靠近之際,朱莉跟安琪示意待會兒再過來,緊接著便拉著羅蘭掉頭離去。
隔壁櫃的小姐叫住了朱莉問:“你男朋友啊?”
“嗯,是呀!我未婚夫。”朱莉望著羅蘭,欣然回應。羅蘭也微笑地看著她。倆人還真像是對新婚夫妻。
朱莉索性走進店裡,羅蘭尾隨在後。
片刻過去,安琪走過來。
“嗨,羅蘭,好久不見!”
羅蘭靦腆地點點頭:“生意還好吧?”
“嗯。還可以。”安琪邊回應羅蘭,邊拉著朱莉,兩個人走到門外竊竊私語著。
“喂。你知道剛剛那個歐巴桑是誰嗎?”
“嗯?”朱莉驚悚了一下:“不知道,跟我有關系嗎?”
“是阿森的媽媽耶!”
“啊!”朱莉頗感吃驚:“看起來……”
“像富貴人家的太太對不對?”安琪緊接著說,眼睛睜得大大。
“阿森的爸爸是議員喔!”
“噢。”朱莉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這時羅蘭走過來,三個人都顯得有些不自在。
“安琪,晚上想跟你請假耶!”朱莉瞄了羅蘭一眼,害臊地跟安琪說。
安琪心神領會地回道:“看你這麼幸福的模樣,我怎好意思叫你上班哪?去辦你們自己的事啦!”安琪的神情頗愉悅。
“嗯。”
“啊!再跟你講一件怪事。”安琪叫住了朱莉。
羅蘭識相地走開:“不要擔心我,你們慢慢聊,我在這附近逛逛。”
朱莉癡情地看著羅蘭點點頭,羅蘭即離開。
“你知道昨晚誰在這兒陪莉玲嗎?”
“嗯?”朱莉頗感興致。她心想,會不會是阿森哪?
“是Paul耶!我跟莉玲交班的時候,他說要來找你,我都已經跟他說你不會來,結果,快下班的時候,由於雨勢愈來愈大,我不放心莉玲,於是便想說過來這邊看看有沒有出什麼狀況,因為當時我人剛好在這附近跟人家談事情啦!”安琪強調了一下,說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喔,你的意思是說……”朱莉訝然用手掩住嘴巴。
“嗯。我覺得好像是喔!”安琪會心一笑。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朱莉眉開眼笑。
“喂.你們倆看起來很甜蜜喔!”安琪調侃著朱莉說。
朱莉漲紅了臉,眼睛無法再直視安琪。身體也不聽使喚地擺動起來。
“唷,難不成你們已經……”安琪變本加厲問。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朱莉害羞的眼神飄落至地上說。
“喔,你這個好色的女人。”安琪手指搖晃地指著朱莉。
“嗯。”朱莉害臊地拉高了鼻音、甩甩頭,從口袋裡伸出一只手撥弄著安琪的臉。
兩人嘻鬧了片刻,朱莉一本正經地跟安琪說:“我們等一下要去結婚喔,先跟你講一下。”
“你開什麼玩笑,就算你要公證結婚,也得先去法院登記啊?”
“我要先用我的方法綁住他,免得他又賴皮。”朱莉悻悻然說。
“嘻,你這個天真的傻女孩。”
朱莉跟站在不遠處的羅蘭揮揮手,羅蘭趕緊靠過來。
“哪,我已經跟安琪說了,她就是我們的見證人。等一下我們還要去上帝面前發誓,然後你再幫我戴上戒指。”朱莉有條不紊地細說著她所設計的儀式流程。
安琪一臉看著朱莉做傻事的模樣差點笑爆出來,羅蘭也難掩害狀,噗哧地笑了一聲。
“喂,你們正經一點好不好!我不是鬧著玩的!”朱莉顰起眉頭,正經八百說。
安琪執起右手,憋住笑容說:“嗯,好,我已經見證,我的好朋友朱莉與羅蘭私定終身,禮成。”
“這下你滿意了吧?讓朱爸爸知道我准被他給罵死!去吧!去吧!要不待會兒教堂就關門了。晚上如果需要我們再通知一聲,我可以載你們去墾丁夜游的。”
“喔,那倒是個好主意!你說的喔?”朱莉指著安琪說。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恭喜你們羅!”安琪這句話說得慷慨激昂,真情流露。
朱莉感動地擁抱著安琪,欣喜之情已溢於言表。
走出百貨公司,朱莉仰望天際,深呼吸一口氣,仿若重獲新生一般。穿越前面的馬路就是天主教堂了。大雨後的夕陽總是特別絢爛,仿佛自紫靄的薄暮間撒下了萬頃金波。擾攘的人潮挾道游行,有如恭迎盛事般擺開宴席。
倆人走近教堂,羅蘭牽著朱莉的手率先登上教堂的石階……
安琪的婚禮定在下個禮拜天,宴客的地點是在玫瑰莊園。玫瑰莊園已有將近三十個年頭沒鬧過喜事,最近的一次是安娜嫁過來朱家。
最近朱莉總算能定下心來做事了,白天認真工作,夜晚跟羅蘭約會,生活過得既充實又甜蜜。安娜並沒有特別注意她,這也令朱莉感到疑惑,不過有些時間緩沖總是好的。
安娜最近與謝教授打得火熱,自個兒都有點自身難保,哪還有時間管教女兒。無疑是發生真感情了,使她徘徊在親情與愛情之間難以取捨的不倫之戀。不過畢竟他們倆都已不是年輕人。朱莉如果嫁給Paul,親上加親,暗渡陳倉一輩子也就算了,最過份的想法莫過於捉住兩方不願放手!安娜實在是空虛太久了,有時難免會有些荒唐的想法,但她竟然想得出二男共侍一女。
認識謝教授之後,她才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為了追求富貴榮華,所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一輩子的青春哪!但倒也不是說她跟朱醫師之間絲毫沒有感情,朱醫師這個人待人處世一板一眼、一絲不苟,是比較不懂得情趣、很柏拉圖式的那種人。安娜雖也曾憧憬過朱醫師那種生命情操,但卻仍擺脫不了肉體的欲望,骨子裡安娜實在是個淫蕩的女人。
她似乎有著雙重的人格,三番兩次與陌生男子交歡,便是不想拖泥帶水,牽扯上感情,她對朱醫師還是存在有某一程度依戀的。不過這回可不同了,倘若跟了謝教授,也可享盡榮華富貴。她盡可能地壓抑住自己肉體的欲望,是因為這男人有可能會成為自己的親家呀!並且自從朱莉到謝建築師事務所上班之後,兩家族來往關系日益密切,一個不小心即會被宣揚成丑聞。
安娜近來日子可說是過得膽顫心驚、如履薄冰。有時耐不住思念,便借口以探視朱莉的名義與謝教授幽會、翻雲覆雨一番。有時在事務所裡瞧四下無人便做了起來。有一回竟差點給明珠撞見。
明珠因為忘了拿鑰匙,而突然半路折返,此時安娜正好埋首在謝教授的胯下,謝教授見明珠進來,一緊張,兩腿一闔,安娜差點給噎著,嘔了謝教授滿褲子都是。未經人事的明珠不解地趕緊避開,不過情急之際,她倒是沒瞧清楚那女人是誰。
“你干嘛?以後不要在這地方干這檔事了……”安娜抬頭看著謝教授說,但並沒有停止動作,可見她經驗多老到。
“你……你這模樣更讓我興奮哪!”謝教授閉上眼睛長吁了口氣,算是完事。
“真抱歉,今天不能讓你快樂了,等一下還有點事……你會不會生氣呀?”
“死相,把我看成那麼好色的女人哪!幫你服務我也很快樂呀……”安娜突然像個小女孩似地羞紅了臉。
“噢,我愛死你了……”謝教授一把抱過安娜,差點將她吻得透不過氣。他一手褪去安娜的底褲,一股狠勁使她翻轉過來,安娜整個人趴臥在辦公桌上,露出了雪白的肥臀。
安娜被反手捉住,謝教授偌大掌印像懲罰小女孩似地硬生落在安娜的大腿股間。兩人的狂野程度決不輸給時下年輕人。
“真希望可以一整天在一起。”完事後的安娜絕絕在謝教授懷裡。
謝教授身材魁梧奇偉,安娜在他懷裡像個小娃兒。
“你真這麼想?”
“女兒知道肯定不會饒過我的。”
“為什麼不說你先生呢?”
“喂!我好怕。”
“不要怕,一有機會我就同他談這事!”
“不行哪!不要啦!他承受不了的……喂!你該不會是想要我當你小老婆吧?”
“我是有這麼想過。”
“哼!你想得美,我怎麼可能當人家小老婆。”
安娜突然想起自己那段不欲人知的陳年往事。
後來聽說那男人車禍死了。安娜跟他同居了兩年,生了一個小男嬰,不過是死產。男人在世時也同意她離開,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如說是安娜色誘他才是。不過男人的老婆生不出小孩倒也是事實,想是相互利用吧?男人家財萬貫,世代單傳,能在這個家族搏得一席之地,少女安娜也該能滿足才是,最好的辦法便是幫他生個小孩。可是男人從頭至尾就沒有讓她進門的打算,他誤解了安娜的動機,其實安娜的心裡真是愛著他的。這男人城府太深,但或許這也是他事業成功的原因吧?
安娜不禁又聯想到羅蘭這孩子。為何當初會虐待他呢?是因為看到他便會聯想到從前的自己吧?想想那孩子如果還活著該也像他那麼大了。
“在想什麼呀?”謝教授又在安娜身上摸索起來。安娜一臉不悅地將他推開。
“怎麼?說讓你當小的你就生氣啦?”
安娜起身拍拍衣服,面無表情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我想辦法跟她離婚就是了,你明知道我已經離不開你。”謝教授一副窩囊樣,囁囁地說。
但此時安娜心裡所想的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我走了。”
“明天再見面吧?”謝教授抓著安娜的手又把他拉過來。安娜跌坐在他身上,謝教授順勢捏揉著她的屁股,想再挑起她的性欲。
安娜倏地起身,甩了謝教授一巴掌,氣呼呼地掉頭就走了。
謝教授一臉錯愕,愣坐著目送他離開。他心想,這女人既神經質又倔強,往後自己可有苦頭吃了。
安娜是不可能改嫁的,那不過是她和男人調情的小小伎倆罷了!她是個性饑渴異常的女人,謝教授在這方面倒挺能滿足她,兩人一碰在一塊兒,食髓知味下便欲罷不能。但只要一想起更愛的人,不管是跟誰在一起,她便又索然無味了。
或許是那男人傷害她太深,才會造成她如今這般性格吧!朱莉這點個性頗有乃母之風,只不過沒有安娜強烈而已,德行方面幸好是遺傳了朱醫師,這樣無非是恰到好處的,拘謹又不失大方。
安娜已經打定主意,一輩子要當謝教授的情婦,這兩個男人加起來正好是她最愛的男人的綜合體。一個能安撫心靈、一個能滿足性欲。安琪婚禮那天,她要進一步促成女兒與情人兒子的婚事。
此際,朱莉也正盤算著,借由這場婚宴,讓羅蘭重回玫瑰莊園。朱莉已經下定決心要與羅蘭廝守終生,她希望得到父母的祝福,即便不成,她也義無反顧了。她全然感覺自己是為羅蘭而生,羅蘭即是她的一切。
多年來一直守著的這個男人,如今完全明白對方深愛自己的心意。羅蘭寫給她“孤獨”那首詩,正說明了兩人即使分屬於不同的時空,也將永遠活在對方心中。夜晚思念地望向窗外,憧憬也像明月一般高懸在夜空,朱莉看著羅蘭親筆寫給她的詩句,蒼勁堅毅的筆觸,那是用生命寫出來的偉大詩句啊!她默默地寫下遲到的回應:
占據
我的心裡早已騰出一個空間
蒼茫遺世的孤寂
填滿你深邃的眼眸
放置你的想像
在我的心田。
當時知道他需要我的時候,如能給他寄上這首詩那該多好,不過這也是看到他寫給我的詩,才想得出來的句子吧?其實早存在心裡很久了,只差沒機會告訴他。明著說,也較不像詩那樣有感情。能用這種方式溝通真好,雖然客觀了點,但卻已含括了主觀的意念,作家因此而偉大,羅蘭也將因為我而偉大。
羅蘭憑借著自己的天才與努力,創作文采已獲得極大的回響,文學雜志評為當代重要詩人。
一時間羅蘭聲名鵲起,各大出版公司爭相邀稿。毫無疑問。他已為自己開拓出一條前景光明的康莊大道。
報社記者作專訪的時候,無意間提及羅蘭著作序文裡那位影響他一生的神秘女子。
“不久的將來,她將會是我的妻子。”羅蘭肯切地回答:“沒有她便沒有這些創作。”
羅蘭驀地回想起朱莉十年前在日記裡寫的一篇如歌的散文:
寫詩少年
“你詩中的那個‘你’是我嗎?”我這麼問他。而他似乎並不打算回答我,只是看著我……他的眼眸很深邃,叫人害怕!
她的心中可能立即有了答案,因為她的思緒會隨著她的心情擺蕩;因為,她的欲望就在她的心中。
而我為何如此在意這個答案呢?這個似乎我早已知道的答 案……我想,那是因為我永遠都無法成為一位詩人吧!
“沒有你。我寫不出詩來。”想不到他後來這麼回答我。我紅通了臉.我感覺。感覺到他的心跳就像凡俗的我,被詩俘虜的我。
羅蘭從前在朱莉日記裡不經意偷看到的,如今他還能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少女情懷總是詩,這話說的一點也沒錯,一個屬於自己,幾近完美的女性,夫復何求;任何榮耀,所有的一切,都猶如過眼雲煙,情人們真摯的眼神才是永遠。羅蘭有感而發,信手寫下這首詩作為小說的段落結尾:
世紀情人
偶然間,腦海裡掠過了一抹深刻;
多麼的憐惜,是那麼的微弱。
剎那間,童年的溫馨撲鼻香。
多麼的慧黠,是那麼的溫暖;
揭黃記憶中,浮現你柔弱的身影,
令我心痛的面容,依然燦爛。
記憶中,你為了孩子與我而快樂、而美麗,
幸福滋養著你那皓齒明眸的容顏。
始終,你以我為驕傲,容光下你神采飛揚;
生命裡,我們將穿越,時間寄情於你的笑靨中。
喔,榮耀的絹旗包裹著你那單薄的堅韌,
你的心靈即將乘著我獻上的音符——穿越時空。
在某個尚未結束的冬季。我們見面了。
疲憊煎熬的時光,似乎已長達一個世紀。
憂傷的羽翼,浸浴在熟悉的溫情中; ’
宛如襁褓中的嬰孩,流露出自私的歡笑:
無情的眼神,仿佛預告即將振翅鷹揚。
忘卻了激情的季節,只留下淡淡的思愁。
當你的憂郁逐漸消退之際。我們又見面了。
充滿感激的愛情,澎湃著我的胸膛;
就像激蕩大海的狂潮,沖刷走我內心的孤寂。
懷著迫切的思念,凝望著你逐漸康復的憔悴,
不禁為你那令人心碎的姿妍,注入了些許迷惘,
在等待的時刻……我將為你編織永恆的花冠。
羅蘭一向習慣寫作告一段落之後點根香煙邊謄清稿件、邊欣賞作品。這會兒香煙盒又空空如也。又得下樓去買了,幸好,隔壁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商。沒抽上這根煙便感覺渾身不對勁,怎麼也不自在。況且待會還得打電話給朱莉,是她千交代萬交代的。雖然現在已經在一起了,但是一開始講電話還是會有點緊張,抽根煙也可培養情緒的。
夜晚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一眨眼就過了凌晨,雖是打行動電話還是會害怕驚擾到其他人,特別是朱莉的母親。羅蘭趕緊奔下樓去,因為都快十點半了。
因為馬上就要上來,所以羅蘭踢著拖鞋便下樓去,唯一與平常不同的,是手邊還帶著行動電話。
雖然設定這裡是住宅區,不過日子一久,社區人滿為患,為了生活機能方便,每棟公寓的一樓還是應景地做起了生意來。一樓的中庭是咖啡廳,因為連著一樓店面,所以也對外營業。出入的多半是品味不錯的年輕人。這家老店,至少已有十五年以上歷史,以有獨門特調的香醇咖啡使顧客口耳相傳、絡繹不絕。現雖已是午夜,外頭的街道巷弄卻依然是燈火通明。羅蘭白天在這裡接受采訪,屆時還會連著照片在報紙上刊出。
“咦,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泡在這裡?”羅蘭一下樓便看到一班同事聚集在咖啡廳。
“我們正要上去請老大下來呢!”美惠與阿良爭著說,同事們個個眉開眼笑。
“你們在慶祝什麼啊?”
“慶祝老大升職,書又大賣!”大伙異口同聲說。
“原來是這回事。”羅蘭繞進來坐下。小圓立刻端來一杯咖啡。
羅蘭坐下來沒說半句話,大伙屏氣凝神看著他,因為小書也坐在旁邊。
“升職的事我把它推掉了。”
大伙瞠大眼睛。
“是不是因為朱莉姐姐?”小書迫不及待地問。
“……”羅蘭欲言又止,他看看行動電話上的時間,已經超過十點半了。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大伙兒都嚇了一跳。羅蘭示意阿良拿一根香煙過來,起身走到旁邊。
“莉莉。”
小書落寞地望了羅蘭一眼,留了一封信在桌上,起身就走了。
大伙面面相覷,議論紛紛:“我們好像來得很不是時候!”
“什麼!你在這裡!”
羅蘭東張西望地尋找著。
朱莉正站在公寓大門外向羅蘭招手,羅蘭跟同事打聲招呼便趕緊出去。
朱莉含羞帶怯,愣愣地看著羅蘭。她穿著連身風衣,手邊還拎著簡單的行囊。
“怎麼沒說就上來呢?”
“剛剛看見小書走出去,我跟她打了聲招呼,但她只看了我一眼,把我當成了陌生人。”
“上去吧。”
羅蘭顯然回避話題。
朱莉看了羅蘭一眼,神情落寞,跟著羅蘭走進去。
大伙看見朱莉進來,不約而同起身,只有美惠躲在眾人身後坐著,神色黯然。
“建築師,幸會幸會。”裡頭有人認出她來。
朱莉有點不好意思,靦腆地向大家點頭致意。時間實在有點晚了,朱莉在這個時候現身,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她是來到這兒投宿的。
羅蘭將鑰匙交給朱莉,囑咐她先上樓等他,很快他就上。
“老大,你真是厲害,南部那件工程若是沒標到也算是值得了!”阿良說。
“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又是個建築師,她美得令人屏息哪!我們當時還真以為她是你妹妹,存細看還真有點像呢!”其他人也頗表贊同。
“老大長得有點像外國人,那位小姐也是。”阿良湊上說。
羅蘭突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或許也有外國血統,不過這些事情想多了,只會讓自己感到難過而已。
朱莉早已換好睡衣縮在床上,背對著門口,房門沒關。朱莉側躺的身體線條,像極了一把低音大提琴橫臥在貴妃椅上,已是具成熟性感的女體。
“怎麼不開燈呢?”
“不要。這幾天我覺得自己好丑。”
“那讓我看看你丑的樣子。”
羅蘭應聲開燈。
朱莉側過臉回避羅蘭擦拭著淚水。
“怎麼了?”羅蘭坐上床緣,朱莉倏地翻轉過身子,埋首在羅蘭懷裡。
“人家好想你、好想你。”
朱莉哭泣著說。
“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丫頭!”
羅蘭呵護著她。
“家人知道你來我這裡嗎?”
朱莉緩縮在羅蘭懷裡,搖搖頭。
羅蘭關上燈,讓朱莉在懷裡睡著。
見到羅蘭朱莉就心安了,雖然千裡迢迢來到台北會情郎,但這種辛苦遠比不上從前那段思念痛苦的煎熬時光。
“你在法國我寫過幾封信給你,你都有收到嗎?”
朱莉在黑暗中念道:
五月
每次收到他寫給我的信.
我的手顫抖、心很亂。
然後,什麼也不想做。
打扮成他喜歡的模樣,
尋找一處屬於自己的寧靜,
我感覺孤單。
那一天……我知道他選擇離開。
窗外下起了毛毛雨.
我在巴黎,他在地球的另一端。
踮著腳尖在雨中踱步,
五月的春雨是紅色的淚滴.
行人看不見我的受傷。
也許他並不知道,
我還有許多話沒有對他說,
在他眼裡最幸福的女孩。
該感到高興的,
或許是不再夜半心驚,
如今,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好不好玩,你說?”
朱莉問。
羅蘭心悠悠痛了起來,擁緊她,即興朗道:
重逢
當你苦難的時候,
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畢競你活過來了。
我在這兒,你看見了嗎?
在你滄桑的眼眸,
哭泣時的淚滴裡;
在你唇上的吻痕,
細致的皺紋裡。
朱莉閉著眼睛微微地笑了:“把我說老了,那是說給老太婆聽的。”
“嗯,那是說給我的老妻子聽的。”
“親我。”
羅蘭立即將嘴唇貼上,朱莉像嬰兒吸吮著母親的乳房般表情靜默且貪婪。
她仍閉著眼,忍不住打了聲呵欠。
羅蘭微笑說:
“不像情人的吻了。”
朱莉伸手撩弄著羅蘭的臉,其傳達的心語是:這是妻子暱愛丈夫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