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朱莉 楔子
    我寫小說,向來不為結局預設立場。通常,我會讓書中的角色先活起來,再由他們的性格去決定自己的命運。

    一開始寫這本書,我的心情是相當愉悅的,事先的想法是,我只想寫一篇美的愛情故事,如此而已。但是當劇中人物自我的體內脫逃而出,也就是書寫程序進行至中段之後,我發現,書中人物已有了自己的靈魂,而非我所能掌控與駕馭了。我鑽木取火種下火苗,如今已經燎原。

    此間,我赫然發現,我是用生命在寫這本小說。

    時時刻刻,三年來我不曾懈怠,彷彿鍛煉文字鏈金術般,傾聽它們的模糊語言。後來,我聽懂了,才由它們來教我寫……很玄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近親相奸」這個議題也曾令我猶豫不前,偶爾也感到無力經營,確實也曾停筆過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多數用於描繪朱莉的畫像,並無浪費分毫思考的光陰,如此,再下筆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劇中角色更形鮮明,彷彿已為他們的靈魂再添上了血肉。後半段我改回用鋼筆書寫,如此運筆更加疾速了。

    寫完,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結局終究只是一場羅生門,留待有智慧的讀者去解開這個疑團……

    由於我的工作必須每天接觸許多不同的人,我只能運用閒餘的時間從事創作——經常都是挑燈夜戰。平時,我必須利用工作的空當時分修改底稿與插畫,因此,我在寫這本書的整個過程是非常透明化的。

    我花了幾年的時光醞釀與構思,耗盡心神與天才地雕琢朱莉,她的軀殼注入了我的血汗。

    知道這事的人,莫不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不難想像他們均有一個共同的疑問,真有朱莉這個人嗎?我不曉得怎麼回答,並且也不容易回答。

    妙的是,即使真有其人,我也不能明說,因為在本書中我已暴露了她太多的隱私,畢竟,這牽涉到尊重與道德。有時候我也會問自己相同的問題,並嘗試著回答自己:「朱莉是我的快樂、我的憂傷、我的罪惡,朱莉是我的一切。」

    看來,這輩子我是擺脫不掉朱莉了

    (我曾經如此考慮過……),她的形象始終盤據在我的腦海,並且日益鮮明。我長期思考的結論是:若是朱莉不存在,那麼今天的我也算是從沒存在過。

    朱莉跟了我大半生,就像是一個鬼魅攫獲了我的靈魂。有她,我才能呼吸;有她,我才能繼續面對這個悲劇的人生。

    藝術的質量能否超越個體生命的價值?答案是肯定的,藝術創作必須取材於人生、仰賴個體意志的奮鬥,所以是超脫,而非比較,這就好比沒有朱莉,就沒有這本書,而我這個創造者也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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