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走慢點行嗎?」一個小小身影一邊跑,一邊朝前頭喊道。
只見前方快步疾行的碩長身影頭也不回地應道:「誰要你不好好學爹爹的輕功?」
「人家下回不敢了嘛!你就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男孩終於停下腳步,旋過身看著慢吞吞的弟弟。
他們分別是武當派掌門人的孩子,個子較高的是排行老大的慕容雲,現年十歲,個子較矮的是排行老二的慕容奕,小慕容雲兩歲。
兩兄弟時常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一起做壞事、一起打架、一起--受罰。
小小年紀的他們還不知道兄弟之間的情誼能夠維持多久,只知道現在玩在一起的快樂。
「既然你這麼慢,你就慢慢走吧!反正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待會兒咱們就在那裡會合。」慕容雲說完,也不等弟弟回應,便飛快地再次向前疾行。
慕容奕不願讓哥哥先到達目的地,立刻全力施展輕功。
沒多久,兩個身影前後來到霓家莊。
「慕容哥哥,你們來了!」站在霓家莊門前的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娃兒,她的頭上綁了個雙髻,身穿粉彩褲裝,看起來似乎等了他們很久。
「今天我們上哪兒玩好呢?」霓雪向他們問道。
「就到你家後院斗蛐蛐兒好嗎?」慕容奕這樣提議。
「不好!今天風涼,咱們來放風箏。」慕容雲搖頭,然後二話不說拉著她便走。
「大哥,不公平!上回也是聽你的,這回應該聽我的。」慕容奕不滿的嚷嚷著。
「雪兒,你說呢?」慕容雲偏著頭看霓雪。
「嗯……聽奕哥哥的好了,雪兒好久沒斗蛐蛐兒了。」
聞言,慕容雲臉色一黯,顯然不是很樂意。
然而慕容雲和霓雪哪裡明白他的心思,逕自手拉著手就往霓家莊後院跑去。
「喂!等等我……」慕容雲立刻追了上去,因為他不會讓霓雪單獨和弟弟在一起的。
「大哥,不好了!雪兒……」慕容奕慌慌張張地奔進書房。
「發生什麼事?」慕容雲放下書卷,皺著眉頭不悅的看著弟弟。
身為武當派的繼承人,父親對他的期許自然嚴苛,自弱冠後,便要他勤練武當拳法五行拳和龍化拳。
練功的時間一多,相對的,玩樂的時間也就減少了,甚至有好些日子沒有去找霓雪了。
「大哥,是雪兒……她、她快要死了!」
「你說什麼?」慕容雲站了起來,飛快地來到弟弟的面前。「你再說一次。」
「雪兒快要死了。」
「怎麼會……」慕容雲喃喃地道,「她得了什麼病?」
「大哥,先別問了,我們邊走邊說。」
「也對!快走。」慕容雲整顆心都亂了,恨不能插翅趕到霓家莊一探究竟。
兩人匆匆趕到霓家莊時,霓雪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她雙眼緊閉,清麗的容顏異常蒼白。
「你們進來看看她吧!」霓雪的母親顏氏帶著他們走進霓雪的房間後,傷心的說道。
「怎麼會病得這麼突然?」慕容雲不解的問道。
雪兒從來就不是個體弱多病的女孩啊!況且她才及笄,正值青春美好的年紀,老天爺怎能無情的將她帶走?
顏氏搖頭,直說大夫也不清楚,只是要他們替她準備後事?說著說著,顏氏突然「咚」的一聲在他們的面前跪下。
「伯母,你這是做什麼?」慕容雲不禁愣住了。
「伯母,你快起來,你這樣不是折煞我們嗎?」慕容奕也被她給嚇到了。
「你們若是不答應老身的要求,老身絕不起來。」
「伯母,有話你起來再說。」慕容雲要扶起顏氏,但她卻不肯。
「老身知道這件事會讓你們很為難,可是老身已經沒有辦法了。」
「伯母……」慕容兄弟倆面面相覷,不知道顏氏意欲為何。
「我只有雪兒這個女兒,我辛苦的養育她,盼得就是希望將來有一天她能嫁個好丈夫、開枝散葉,老身也好享享含飴弄孫之樂,可現在她卻……這教老身往後要依靠誰呢?」顏氏哭哭啼啼地說著。
慕容雲聽到這兒已經明白了大概,可這件事不是他們能做主的,還要父親同意才行。
沉不住氣的慕容奕突地開口道:「伯母,你有什麼要求,奕兒答應就是。」
「奕!」慕容雲想出聲阻止,卻來不及了。
顏氏聽見慕容奕答應了,不禁感動得老淚縱橫,「奕兒,你真的答應嗎?」
「伯母,只要你肯起來,奕兒什麼都答應你。」慕容奕並不知道事情輕重,逕自給顏氏承諾。
聞言,慕容雲心下一涼。完了!這下該怎麼向爹爹交代才好?
「好!好孩子,你真是雪兒的大恩人哪!」顏氏終於站了起來。「等雪兒醒了,我們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雪兒會醒嗎?那真是太好了!」暮容奕開心的笑道。
慕容雪則是站在一旁,不發一語。
「雲兒,這件事情還請你替雪兒向你爹說項,老身拜託你了。」
「伯母,你這不是害了奕一生嗎?」
雖然他對人情世故還不夠清楚透徹,可他卻明白這件事非同小可。
「大哥,不會的,伯母不會害我的。」慕容奕反而替顏氏說話。
慕容雲氣得口不擇言的罵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知不知道你答應了什麼?」
「不就是幫伯母的忙嗎?大哥又何必這麼生氣?」
「笨蛋!」慕容雲忍不住大吼,「你把自己的一生都賠進去了!伯母是要你娶雪兒。」
「娶雪兒……讓雪兒變成我的娘子?好哇!」他本來就喜歡雪兒,卻因為知道長幼有序,知道大哥也喜歡雪兒,所以他一直將這個秘密藏在心底。現在既然伯母願意撮合他們,當然是最好的。
「奕……」慕容雲不禁翻了個白眼,「雪兒隨時都有可能會死,你知不知道?」
「不許你咒她!」慕容奕一副保護者的姿態,不許任何人說心上人的壞話。
顏氏見兩兄弟就快要吵起來了,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才好,畢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
「伯母,請你別再提這件事了吧!」慕容雲不會讓弟弟做出這樣的事,他相信父親也不會允的。
「不行!奕已經答應我了。」顏氏急得喊道。她知道這件事的確是強人所難,可是她不想在雪兒往生後變成無人掛念的無主孤魂,所以她一定要幫雪兒找到一個好歸宿。
「他還小,說的話豈可當真。」慕容雲也不相讓。
「你們不要吵了!我要娶雪兒,我要娶雪兒……」
三人爭執的聲音驚醒了躺在床榻上的人兒,只見霓雪緩緩睜開眼,虛弱的喊了一聲,「娘……」
一聽見霓雪的聲音,三人立刻停止爭吵,迅速的奔至床榻,見她醒了,喜悅之情自然不在話下。
「雪兒,你醒了?」顏氏激動的握住女兒的手。
「咦?奕哥哥、雲哥哥,你們怎麼來了?」她覺得頭好沉、好重,身子更是虛軟得起不了身。
「來看看你。覺得好點沒?」慕容兩兄弟緊盯著她瞧。
「嗯!娘,扶我起來好嗎?」
「不!你還是躺著好好休息。雪兒,娘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伯母!」
慕容雲出聲欲阻止,但顏氏卻像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般比他快一步說出來。
「奕兒答應娶你了,娘要為你們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娘,真的嗎?」霓雪驚訝的叫道,看到慕容奕點頭後,她的臉立刻羞紅一片。
「雪兒,高興嗎?娘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奕兒,所以才會把你許給他……」顏氏滔滔不絕地說道,並沒有注意到慕容雲陡然變色的俊顏。
奕和雪兒早就在一起了?雪兒喜歡的人是奕?
這樣的訊息除了讓慕容雲震愕外,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為了她努力的練功,爭取掌門之位,以便日後能風風光光的迎娶她,誰知道……
他又氣又恨,氣奕的趁人之危,恨雪兒的無情無義。
為何她選擇奕?奕有比他好嗎?奕不過是比他多了些時間陪她,但她可知未來能陪伴她到永遠的卻是他慕容雲啊!
他知道,他和弟弟的關係從這一刻開始,就此決裂了。
「哥,我們回去告訴爹這個好消息吧!」慕容奕看著神思飄遠的哥哥說道。
「你在這裡陪陪你的妻子吧!我先回去了。」慕容雲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哥……」
「雲哥哥……」
慕容奕和霓雪不約而同的叫著慕容雲,但他並沒有回頭,因為他再也不想看見那兩個傷他心的人!
「祝福你們。」慕容雲說完後,便毅然決然的邁開腳步。
霓雪在婚禮尚未開始籌備前便去世了,儘管如此,慕容奕仍執意要娶她的牌位進門。
他的父親為此大發雷霆,甚至揚言要與他斷絕關係,卻依然無法讓他打消念頭。
最後,慕容老爺也不得不屈服,因為慕容雲去意甚堅,他可不能再失去慕容奕了。
婚禮過後,慕容奕待在新房為他的新婚妻子守靈,至於慕容雲則選在此時離開慕容山莊。
山路上,一匹馬低著頭嚼草,微涼的風徐徐吹來,陣陣沁人心脾,不知何時掉落的黃葉飄到兩名男子身上,增添了一抹蕭瑟氣息。
綠竹掩去了日光,明亮的大地顯得黯沉,直教人在心底不住打著哆嗦。
「雲兒,你當真要走?」送行的慕容老爺忍不住再問一遍。這些天來,雲兒不曾改變的答案著實傷透了他的心。
「爹,你放心,我還是會回來看你的。」慕容雲淡淡地說。
情場失意的他無法忍受與弟弟生活在一起,他必須走得遠遠的,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曾做出什麼事來。爹只有他和奕兩個兒子,他不想讓他老人家替他們擔心。
「我怎能放心?好好的一個家,卻在奕兒娶了雪兒後就全變了--」
「爹,不要再說了。」他不想聽啊!
「那你呢?掌門之位也不要了?這麼輕易就放棄?」慕容老爺不死心地又問。
「爹,他要的話就給他吧!」慕容雲連弟弟的名字也不願意叫,足見他有多麼在意弟弟和霓雪成親這件事了。
他一切的努力都只是白費,所以武當掌門之位他也不希罕了!他告訴自己,再也不要汲汲營營的過日子了,名利、富貴、權力……他統統都不要了,從今以後,他要為自己而活,再也不為任何人!
回過神後,慕容雲忍住胸口滿溢的離別愁思,對父親說道:「爹,你好好保重。」
慕容老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爹,起風了,你回去吧!」
「雲兒,記得捎信回來。」
「我知道。」一個輕躍,慕容雲俐落的跳上馬背,拉起轡繩-了一聲,「駕!」
馬兒立刻會意的往前奔馳,獨留慕容老爺一個人悲傷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