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在第二天送給蓓妮。她剛剛從書店買了俞藹梅女士最新的恐怖小說出來,就被一個街頭流浪兒故意撞了一下。她拍掉裙子上的泥土時,發現手提袋裡塞了一封信。
興奮使她的神經快要崩潰,但她提醒自己,她有新的一瓶藥水在韓家等她。她直接走向馬車,催拉摩以最快的速度載她回家。
她一進門就把帽子隨手扔給管家。「我的侄女呢?」她問。
「狄夫人在書房跟韓先生和雷先生在一起。」翁太太回答。
蓓妮揮著手中的信箋衝進敞開的書房門。「計劃成功了,歹徒給了我一封信。」
玫琳的表情先是驚訝,後是欣喜。「快念給我們聽,蓓妮姑姑。」
蓓妮打開信。「信很短。」她警告。「但我相信它傳達的正是亞特期待的消息。」
「夫人:
如果你想用書換取親人的性命,那麼我建議你今晚找借口到劇院來。把書放在手提袋裡一起帶來。不要告訴韓亞特或你的侄女。設法在空檔時間獨自一人在人群中。我會找到你。
如果你沒有完全照這些指示做,我親愛的妻子就會喪命。」
「有意思。」亞特靠在椅背上,伸直雙腿,交叉腳踝。「他會在表演完畢、我去叫馬車來時採取行動,從你手中拿走書,蓓妮。」他信心十足地說。
蓓妮聳起眉毛。「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只會在那時給他機會。」亞特極其輕聲地說。「在那之前,我不會讓你或玫琳落單。這一次我們要按我的規則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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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完畢,蓓妮和玫琳在擁擠的劇院大廳等亞特叫馬車來。
他們的計劃很簡單。亞特認為歹徒會在蓓妮一出大廳時,就設法搶走她的手提袋,然後逃到擠滿馬車的街頭。他派了颯奇和亨利在有利地點監視。當歹徒採取行動時,他們會追蹤他穿過人群,亞特則從另一個方向逼近包圍他。這是古老的梵薩謀略。
「不知道──」玫琳突然住口,感覺到一個堅硬銳利的物體戳著她的背腰。
「別出聲,親愛的嫂嫂。」一個類似倫偉的低沈男聲說。「老老實實照我的話做,狄夫人。我的同伴和一個名叫小強的街頭流浪兒在外面的一輛馬車裡,如果你我不在最短的時間內一起進入那輛馬車,他就會按照先前的指示,割斷那個孩子的喉嚨。」
驚恐席捲玫琳。除了拖延以外,她想不出還能怎麼辦。「你是誰?」
「對不起,我們還沒有經過正式介紹,對不對?你還來不及跟夫家其它的親戚見面,倫偉就死了。要知道,我們不是緊密結合的家族。我們也不姓狄,我們真正的姓氏是季。在下季奎登。」
「玫琳?」蓓妮轉頭望向她。「怎麼了?」她看到站在玫琳背後的男子。「天啊!」
「把鑰匙給你的侄女,夫人。」
蓓妮渾身一僵,雙手緊緊抓住手提袋。
「照他的話做,蓓妮。」玫琳低語。「小強在他手裡。」
「我的手裡還有一把刀。」季奎登慢吞吞地說。「在這樣擁擠的人群裡,我可以把刀插進狄夫人的肋骨之間,然後在有人看到她倒地之前,就逃逸無蹤。」
「玫琳,」蓓妮震驚地望著玫琳,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不要。」
「我不會有事的。」她拿走蓓妮的手提袋。
「很好。」季奎登用刀刃催她走向門口。「我們走吧!你給我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狄夫人。」
玫琳往前走,颯奇突然在她面前出現,她戛然止步。他凶狠的目光鎖定季奎登。
「你一定是保鑣。」季奎登從容不迫地說。「不出所料。讓開,不然我會當著你的面殺死她。」
「拜託,颯奇,你必須照他的話做。」玫琳低語。「小強在他手裡。」
颯奇猶豫不決,臉上有種把命豁出去了的表情。
「告訴他我的刀子抵著你的肋骨,親愛的嫂嫂。」
颯奇聞言,下顎一繃。他退後一步,幾乎是立刻消失在人群裡。
「我猜他跑去告訴他的主子今晚的計劃有變。」季奎登催促玫琳走進霧茫茫的夜色裡。「韓亞特真以為我有那麼容易擺佈嗎?鑽研過古梵薩謀略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
他推著她迅速來到在馬車附近形成的人群的外緣,玫琳感覺到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幾輛出租馬車緊緊停靠在一起,他推她穿過馬車之間的縫隙。走在街道上的半路時,季奎登突然拉住她。一輛馬車的車門猛地打開。
「抓到了。」一隻大手伸出來把她拉進沒有燈光的車廂裡。「韓亞特的情婦。這可讓人看到幾個有趣的可能性。」
玫琳聞到那個人的呼吸中充滿酒味。他粗魯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他身旁的座位上。她的腳碰到地板上一團結實的物體,她往下看。來自馬車外的燈光剛好夠讓她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小強,你還好嗎?」
他圓睜著驚恐的雙眼望向她,勇敢地點點頭。她領悟到他的手腳被綁住,嘴巴被塞住。
季奎登在進入車廂的半途停下來對車伕說「走吧,老兄。越快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你拿到的錢就越多。」
皮鞭聲刺耳地在夜色中響起,拉車的馬猛地向前衝。
「看來我們有個熱中於賺錢的車伕。」季奎登滿意地說,坐到玫琳對面的座椅上。他撩起斗篷邊緣,靈巧熟練地把刀插回綁在小腿上的刀鞘裡。然後他坐直身子,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槍,把槍口對準玫琳。「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抵達目的地。」
「如果你還有點腦筋,你就會放了小強和我,設法在韓亞特找到你之前逃到國外去。」玫琳慷慨激昂地說。「如果你傷害我們任何一個,他絕不會善罷罷休的。」
她身旁的男子不安地動了動。「她說對了一件事,那個混蛋東西絕不放棄。誰會想到在過了這些年之後──」
「閉嘴,費克文!」季奎登說。
玫琳在座位上猛地轉身,盯著坐在她身旁的那個男子。「你就是費克文?」
「聽候差遣。」費克文殘酷地咧嘴一笑。「不,是你在不久後就得聽候我的差遣。」
她轉向季奎登。「費克文是你的情報來源?」
季奎登聳聳肩。「其中之一,而且只有最近幾天。我的情報大多來自酒館和我同父異母哥哥的筆記本。」
她厭惡地瞥費克文一眼。「所以你讓他利用你。你不覺得你那樣做有點冒險嗎?」
「他沒有利用我。」費克文大聲說。「在這個計劃裡,我是他的搭檔。」
季奎登微笑。「費克文幫了我不少忙,我答應給他優渥的報酬。拜韓亞特之賜,他現在正好很缺錢。」
「等今晚的事結束,我領到的不僅是錢而已。」費克文色迷迷地看著玫琳。「你也是我的報酬。」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笨蛋?」玫琳問。
「季奎登答應在他完成今晚的計劃後杷你賞給我。」費克文說。「我要報復韓亞特那樣對我。我要充分利用你,親愛的。就像我利用他的小女伶一樣。」
「真是奇怪。」玫琳說。「想想看,韓亞特一直認為你是他三個敵人中最聰明的一個,他顯然是錯了。」
費克文起初毫無反應,讓她以為他沒發覺受到侮辱。後來他的臉孔扭曲起來,伸手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她的臉被打得偏向一側,她深深吸口氣。
「夠了!」季奎登說。「我們沒時間玩這些遊戲。打開她的手提袋,裡面應該有一本紅色皮面的小簿子。」
費克文從玫琳手中奪走蓓妮的手提袋,用力扯開它,把手伸進去摸索出一個布包。
「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為一本小簿子費盡心機。」費克文咕噥。
「我的目的不勞你費心。」季奎登生硬地說。「打開布包,把小簿子給我。我要確定我沒有被騙。」
玫琳聽到布帛撕裂聲。
「你要的小簿子。」費克文把小簿子遞給季奎登,然後他又把手伸進手提袋裡,拿出另一件東西。「啊哈,瞧瞧這是什麼?」
玫琳瞥向他手中的小瓶子。「那是我姑姑的,她總是隨身帶著點白蘭地,緊急時把它當成藥水。她的神經很虛弱。」
「白蘭地?」費克文打開瓶蓋,極感興趣地聞了聞。「我敢打賭是韓亞特的珍藏。」他一口喝下整瓶酒。
季奎登露出厭惡之色。「難怪韓亞特害你破產的陰謀那麼成功,費克文。你完全控制不了你的衝動,對不對?」
費克文瞪他一眼,用衣袖擦擦嘴巴。「你自以為聰明絕頂,但是沒有我,你的計劃會在哪裡?」他把小酒瓶扔出窗外。「你不要忘了,沒有我,你的計劃根本沒有成功的機會。」
玫琳不理會費克文。馬車高速奔馳著,坐在車廂裡很不舒服。在一個急轉彎後,她感覺到小強被顛成面對她的側臥姿勢。她用鞋尖輕戳他,希望他會尋找在她裙擺底下的小刀鞘。
「所有的紛紛擾擾就是為了這個。」季奎登自言自語地拿起小簿子。
玫琳感覺得出他很興奮。「這就是你尋找的鑰匙,」她杷腳踝塞進小強的手指裡。「也就是譯解秘籍的密碼簿。但沒有秘籍,它對你又有什麼用?」
「你知道關於那本古書的傳聞,對不對?」季奎登問。「想來一點也不令人意外。那些傳聞在羅義泰死前,就開始四處流傳了。」
「只有最古怪的『梵薩會員』才會相信秘籍真的存在。」她說。
「無論古不古怪,都有一些極其有錢的會員願意花大錢買這本小簿子。許多人相信秘籍並沒有在意大利被燒燬,那些傻瓜會浪費生命去尋找它。但在找到它之前,他們會願意花大錢買這本密碼簿,因為他們相信它可以使他們離梵薩的終極秘密又近了一步。」
「你沒有在尋找那些秘密嗎?」她問。
季奎登大聲冷笑。「我不像我同父異母的哥哥那樣瘋狂,狄夫人。我也不像『梵薩學會』的許多老糊塗那樣古怪。」
「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錢,對不對?你不是到倫敦來替倫偉復仇的。」
季奎登邪惡地輕聲低笑。「親愛的狄夫人,你不知道梵薩之道傳授說所有的強烈感情都是危險的嗎?復仇需要相當程度的激情,那會蒙蔽人的心智,使人做出無理性的事。不像倫偉,我不容許自己被激情引導。我當然不會替那個傻瓜復仇。」
「但他是你的哥哥呀!」
「只是同父異母的哥哥。」
「你們兩個都修習梵薩術。」
「只是因為我們的父親沈迷其中。」季奎登端詳著他手杖的金柄。「上次見到倫偉時,他顯然跟我們的父親一樣,對梵薩陰暗面的神秘學過度著迷而迷亂了心智。」
馬車顛簸搖晃,玫琳終於感覺到小強的手指握住她的腳踝。他發現了刀鞘。兩個男人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小強身上,但為了安全起見,她故作漫不經心地抖開斗篷下擺遮住小強的動作。
「那一夜是你綁架了我的女僕,對不對?」她靈機一動地問。
季奎登露出嘉許的笑容。「了不起。就一個女人來說,你的推理能力令人吃驚。我本來想盤問你的女僕,看她知不知道令尊的藏書最近有沒有增加。在那個計劃失敗後,我花了一些時間才判定鑰匙在你手裡。」
費克文打個嗝,伸手扶穩自己。
玫琳努力使談話繼續,她必須使季奎登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我無法不注意到你的手杖和倫偉的一模一樣。」
「沒錯,我們的瘋子爸爸送的禮物。」季奎登微笑著握緊手杖的金柄。「狄夫人,告訴我,倫偉死的那夜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承認我有點好奇。我無法相信一個普通的盜賊能夠殺死他。」
「倫偉是被他自己的瘋狂害死的。」
「見鬼!」季奎登的聲音中流露出驚訝。「謠言果然是真的。是你殺了他,對不對?」
馬車在轉彎時猛地歪向一側,玫琳感覺到小強把刀從刀鞘裡抽出來。聰明的孩子。
「該死的車伕!」費克文抓住皮帶吊環。「如果他不小心點,馬車會被他弄翻的。」
「他決心多賺點錢。」季奎登一手抵著車門邊緣,但在另一隻手裡的手槍依然瞄準她。
費克文沒抓緊吊環,一個顛簸就把他摔到對面的座椅上。「不要命的笨蛋!」他坐回原位,模糊不清地咕噥。「開得太快。他是怎麼了?叫他放慢速度,季奎登。」
季奎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你今晚喝了多少酒?」
「只喝了兩杯穩定情緒。」
「我不需要喝醉的助手。」
費克文用手背抹抹額頭。「別擔心,我會把工作做完。我不僅要東山再起,還要韓亞特付出慘痛的代價。」
「只要你聽命行事,很快就會有報復的機會。」季奎登望向窗外。「我們的目的地就快到了。」
「你打算怎樣?」玫琳不再感覺到小強的手,她祈禱他正在割綁住腳踝的繩子。
季奎登露出狡猾的笑容。「我們會先停在『夢幻閣樂園』的南門附近,我想在園區裡留最後一封信給韓亞特。」
「我懂了。」她冷冷地說。「你打算謀殺費克文,把他的屍體留在園區裡給韓亞特發現,就像你對付歐查理那樣。」
費克文目瞪口呆地猛地轉身。「她說你要謀殺我是怎麼回事?」
「別緊張,費克文。」季奎登的聲音中含著笑意。「我打算留在『夢幻閣樂園』裡的不是你的屍體,而是這個男孩的屍體。」
玫琳感到冷汗流下背脊。「你不能殺這個男孩,你沒有理由殺他,他不可能傷害你。」
「殺了他可以給韓亞特一個教訓。」
玫琳不安地瞥向在椅子上搖晃的費克文,她必須製造騷動。此刻她所能想到的只有設法挑撥費克文與季奎登作對。
「你為什麼不告訴費克文實話?他才是你打算謀殺的人。」
「什麼?」費克文瞇起視線模糊的雙眼。「你為什麼一直在說謀殺,臭婊子?我和他在這個計劃裡是搭檔。」
她感覺到馬車減速。「你還沒想通嗎?他不再需要你了。」
「他不可能殺我。」費克文在馬車停下時,再度往前撲。這次他面朝下地摔在對面的座椅上,下半身壓住小強的腿。「我們是搭檔。」他對椅墊咕噥。
他半趴在馬車中央,老半天沒有動靜。然後他打了個嗝,龐大的身軀進一步壓在小強的身上。玫琳祈禱小強還能呼吸。他的手臂抽搐兩下,她這才放了心。
「恭喜了,狄夫人。」季奎登聳著眉毛審視費克文。「他從你姑姑的手提袋裡,拿出來的那個小瓶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
「我的姑姑對藥草很在行。她想到今晚奪走她手提袋的人,很可能會決定喝點白蘭地。」
「所以她在酒裡下了毒。嘖嘖嘖!看來狡猾是你們的家族遺傳。先是你設法殺了倫偉,現在你的姑姑又解決了我所謂的搭檔。你們兩個可真了不起。」
「費克文沒有死,只是睡著了。」
「可惜了。我還以為她替我省了幹掉他的麻煩,現在我只有自己動手了。」他用手槍比劃了一下。「開門,親愛的。快一點,我不想再浪費時間。韓亞特很快就會推斷出,我打算在他的寶貝遊樂園裡,留下另一封信給他。」
她遲疑片刻,然後緩緩打開馬車的車門。
「我先出去,」季奎登說。「你跟在後面把男孩拖出來。你不必白費力氣向車伕求救,他很清楚今晚付錢的人是我。何況,他不會願意被牽連進這種事情裡。」
季奎登一邊把槍口瞄準她,一邊往車門口移動。他敏捷地跳到人行道上,然後轉身面對她,伸手到車內取出一盞燈籠。
「現在慢慢地出來,狄夫人。」季奎登在點亮燈籠時說。
她伸手碰觸小強,他朝她點一下頭。她瞥見他腳上的繩子已經割斷,但他被壓在費克文的身體下面。如果她能設法製造機會讓他逃跑,他是可以跑掉的。
「告訴我,季奎登,」她在準備下車時說。「你認為你能躲韓亞特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我會讓他在我選的時間地點找到我。等我們再度碰面時,我會殺了他。但我要先讓他知道,在這件事情裡我贏了他。他或許是梵薩師父,但他比不過──」
夜空中突然飄出一朵烏雲,披肩大衣朝季奎登直落而下,把他籠罩在層層的厚羊毛裡。
「什麼──」季奎登氣憤的驚叫聲被大衣蒙住,他掙扎著想扯掉蓋住頭肩的大衣。
「下車,玫琳!」亞特大叫著隨他的大衣落在季奎登身上。
兩個男人「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槍聲在季奎登盲目扣下扳機時響起。子彈不知射向何方,但槍聲使馬匹受到驚嚇地抬起前腿和往前猛衝。
「小強!」玫琳連忙轉身去抓男孩。
小強顯然已經察覺到大事不妙,拚命想要爬出馬車。但被綁的雙手和費克文的體重使他的行動受到阻礙。
受驚的馬匹用力拉扯馬具,玫琳感到馬車左右搖晃。再過幾秒,它們就會一前一後地往前竄出。
她設法抓住小強的一邊肩膀。她努力把他往車門口拖,但沒辦法把他從費克文的身體底下拖出來。小強用驚駭無助的眼神望著她。他跟她一樣清楚被困在失控馬車裡的乘客會有什麼下場,最常見的是摔斷脖子。
顧不得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兩個男人,心慌意亂的玫琳爬回馬車裡。馬匹與馬具搏鬥時,馬車一陣抖動。她知道它們即將脫韁奔逃。
她背頂著座椅,兩腳抵著費克文的身體用力推。
馬車往前移動。
她更加用力地推,費克文沉重的身體終於移動了,小強設法從他下面爬出來。她牢牢地抓住他。他們兩個一起跳下馬車,滾落在堅硬的人行道上。
馬車沿著窄街轟隆隆地跑走,馬匹在轉角處衝向左邊。馬車劇烈地搖晃,然後重重地翻覆。馬匹掙脫韁繩衝進黑夜之中,留下翻覆的馬車和在半空中兀自空轉的車輪。
抓著小強的手臂,玫琳從地上爬起來,轉身時正好看到季奎登擺脫了亞特。她猜他會逃進茫茫黑夜之中,他卻怒吼一聲抓起掉在水溝裡的手杖。她以為他要拿手杖打亞特,他卻用力扭轉杖柄。在燈籠的亮光中,她看到一把長長的刀刃出現。
「亞特!」
但他已經有所行動了。半躺在地上,他抬腿在空中劃個短弧,狠狠踢中季奎登的大腿。在疼痛的尖叫聲中,季奎登往後倒在堅硬的人行道上。
玫琳還來不及眨眼,亞特已經撲向季奎登。
「天啊,刀!」她低聲說。
小強用雙臂抱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斗篷裡。
打鬥突然結束,兩個男人靜止不動,亞特被季奎登壓在下面。
「亞特──」玫琳大叫。「亞特!」
「慘了!」小強抬起臉,驚恐地瞪著兩個男人。「慘了!」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亞特終於抬起身體推開毫無動靜的季奎登。在燈籠的亮光中,鮮血顯得格外刺眼。
玫琳本能地用斗篷包住小強,不願讓他看到那種景象。
亞特站起來望向她,他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刀在滴血。
「你沒事吧?」他厲聲問。
「沒事。」她凝視著刀。「亞特,你──」
他低頭看看刀,然後瞥向季奎登。「我很好。」
小強撥開斗篷。「他死了嗎?」他問。
「死了。」亞特把刀扔到旁邊,刀鏗鏘一聲落在人行道上。
玫琳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