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戲淑女 第七章
    眼前聳立的人影讓他倏地停下喃喃咒罵,他面帶懷疑地揮揉眼,影像卻依然真實地存在,清醒的神智在瞬間撞擊腦袋,酒意頓時消退不少。「安沐恩,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安沐恩依舊沉默儘管如此凌厲的眼神和表情,卻有種形於外的驚人魄力將他由沙發一路逼往牆角。腳步顛倒凌亂的他,不但撞歪茶几上的杯盤狼藉,手上的高腳杯更是落地應聲而碎。

    莫大的壓力與恐懼當頭,謝宗泯卻只能抵著牆壁直發抖。「你想做什麼?安沐恩,我警告你,我一喊外面的人就會衝進來救我,你別亂——」

    安沐恩微微傾身一隻手扼住他的咽喉要害,他奮力掙扎試圖扳開安沐恩的手,卻徒勞無功。兩人的眼神交接,他畏縮地選擇閉上眼。

    「你給我一個字、一個字聽好了。」安沐恩終於開口,語氣雖然平靜但威脅性十足。「你要是敢再使些不入流的下三濫伎倆打擾侈小姐,不管你躲到哪裡我都有辦法凍結你所有戶頭、截斷你所有經濟支援,讓你身無分文流落街頭,最後只能窩在天橋底下過冬,我說得夠清楚了嗎?」他沉緩的嗓音帶著無比堅定的決心和威脅。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他所描述的悲慘日子,謝宗泯打了個冷顫流露出絕望的懼意。不要,他絕不要過那種有餐沒餐的貧民生活,他毫不遲疑地猛點頭。

    像要確定他的回答般,安沐恩炯炯目光仍舊在他臉上停留不去。

    過了不久,謝宗泯感覺到頸部的束縛力量逐漸消失。

    像是忍耐千萬年之久,他終於聽見腳步移動的聲音響起,這讓他稍稍鬆懈了緊繃的精神。原本僵硬的四肢肩膀也垂塌下來,正打算睜開眼看看,冷不防地又硬生生地迎面挨了一拳。

    他的身體往後仰倒撞擊至牆面上揚,直冒血的鼻樑陣陣刺痛傳來,他卻連一句痛也不敢哼。

    「一拳是代替沐喜腳上的傷謝謝你。」安沐恩扔下話高大的身軀轉身開門離去。

    一直到確定他走了,謝家泯才敢任自己匍匐至沙發邊緣靠著,僅存的氣力攀爬癱倒在沙發上,他努力地大口喘氣補足缺乏的氧氣,卻克制不住冷汗淋漓地白面頰泛流而下。

    「沐恩?」一大早侈樂曦剛梳洗完畢正準備下樓用早點,卻見到安沐恩已穿戴整齊候在門外,她自然地露出愉悅的笑容。「早呀!」

    看見她毫無芥蒂的開朗笑容,知道她並沒有因昨晚的包袱,而影響了心情。安沐恩這才稍稍鬆口氣,臉上不自覺地泛起淡淡微笑。「早。」

    他的表情神態讓侈樂曦瞇起眼移步到他面前。一臉好奇地繞著圈子仔細打量,專注的神情帶有濃厚的研究意味。

    他有些不自在地避開與她的目光直接接觸隨意起了個話頭。「昨晚睡得好嗎?」

    「好極了,一覺到天亮。」她的一雙眼還是牢牢盯在他身上。「你今天很奇怪喔!嗯。怎麼說呢?反正就是不太一樣。」她搓著下巴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眼前的他看起來神清氣爽,似乎在一夜之間卸去許多負擔。從前他面對自己時那種一百公尺以外都顯而易見的防備隔閡,全消失得無影無蹤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他?

    安沐恩仍維持一貫的沉默思索著該如何解答她的疑慮。

    這些日子來因謝宗泯引起的意外事件,讓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去面對內心深處的情感問題。幾番沉澱思索過後,他驀地驚覺原來許多時候,那些困擾住自己的情緒掙扎,不過是一個想法上的轉折罷了。

    他曾經小心翼翼地阻絕這份感情,將侈樂曦遠遠的排拒在心房外,為的是怕深陷之後,終有一天會嘗到覆滅受傷的苦果。但是他其實一直都錯估愛的力量與能耐,他不得不承認因為恐懼失去,所以拒絕付出這想法根本錯得離譜。如果從不曾嘗試付出,便不會得到那麼又何來失去之懼呢?

    昨夜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清楚,所有一切都豁然開朗。無論如何他將不再逃避,他不要一輩子活在被親人拋棄的夢魘之中,他想要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面對樂曦。

    「侈小姐,我——」

    「喂喂,你們倆要一大早擋在樓梯口互訴衷曲、情話綿綿我是沒意見啦!不過,如果妨礙到別人出入這就不太好了吧?」安沐聖笑瞇瞇地打斷他未竟的話。

    女主角惡狠狠地睨了這位不速之客一眼,這傢伙別的本事沒有,最愛瞎攪和,哪兒有熱鬧就往哪兒鑽,這偏偏選這種重要時刻來參上一腳,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破壞。

    「安先生,您難得早起。想必有很多事要忙,還是別在這當顆礙眼又惹人厭的電燈泡吧!」

    安沐聖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原本是打算來個八百公尺晨跑,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不過現在既然有好戲可看,晨跑這種無聊的運動就可以免羅。」

    「安沐聖!你——」原本一肚子火氣的侈樂曦,在見到剛走出房門的安沐喜後,馬上氣焰全消。哈哈,剋星現身,我看你這顆厚臉皮的電燈泡,還能不能繼續賣弄唇舌。

    「沐恩,我們下樓吃早餐別理他。」她挽著安沐恩一臉得意地哼著歌下樓。

    「沐聖,早——」安沐喜輕聲細語地向他打招呼。經過昨天的打架事件,她明白沐聖對自己並不是純粹的兄長之情,面對他時難免多少會有些尷尬與不自在。

    背對著她的安沐聖,垮下原本的嘻皮笑臉,暗地裡深吸幾口氣,做好心理建設。再度端起滿面笑意這才從容轉身。「早呀,怎麼一大早就沒精神?一定是肚子餓了,我們也下樓吧。」他匆匆說完就要舉步往前走。

    「等等!沐聖,我有話要對你說。」她忙不迭地攔下他。

    完了!安沐聖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古人有云「早死早超生」你就認命點吧!

    「說吧。」儘管惶惶不安他仍努力維持笑容。

    她移步到他面前伸出手輕輕碰了下他臉上的瘀傷。「傷口還痛不痛?」

    他毫不在意的揮揮手。「這點小傷我還不放在眼底,比起那個姓勒的混蛋。」見她低垂下的憂愁臉孔,他罵了一半的話立刻自動打住。

    安沐喜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再度抬起頭面對他。「沐聖,我很喜歡你,這麼多年來雖然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你一直像個親生哥哥一樣的疼我、寵我、照顧我。我知道自己很幸運也很珍惜這份感情,所以不管經過多少年、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沐聖哥哥,你明白嗎?」她真誠懇切地緩緩說道。 

    安沐聖直視她認真嚴肅的神情有好半晌無法言語。

    他當然明白,沐喜這一席話不但清楚表明她自己的心意,也澆熄多年來殘存他心中那簇微弱的希望火苗,無論靳朗這號人物出現與否,他的奢想都不會有成真的可能。他注定永遠只能是個哥哥、也只能做個哥哥。

    「沐聖?」安沐喜見他望著自己的失神模樣,擔憂地出聲詢問。

    他回過神強自打起精神,恢復一貫的笑臉,點點她的鼻頭打趣說:「哎喲,幹嘛一大早就肉麻兮兮的害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走走走!我們快下樓吃早餐吧!親愛的沐喜妹妹。」

    安沐喜被他逗笑了,一轉頭下樓,沒見到身後的他正默默地閉上眼,落寞失意得如同從此失去生命中最珍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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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坐在真皮長沙發前,侈樂曦安靜地注視著眼前沉沉而睡的安沐恩,為了怕驚醒他,原本欲碰觸他的手又緩緩撤下,只留下一聲極輕微的歎息。

    早上被那顆頭號電燈泡打斷的話題,讓她一整天都無法專心公事,總覺得沐恩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想對自己說。好不容易捺著性子挨到午休時分來到他的辦公室,以為堆了滿肚子的問號總算能解開,沒想到他卻乘機夢周公去了,除了歎氣,她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好?

    「安沐恩,你這個大笨牛、遲鈍鬼!」她嘟嘟嘎嘎地罵了幾句,又忍不住低頭吃吃笑開來,手指在他的大掌上輕輕的繞圈圈摩掌。「偏偏我這個愛自討苦吃的小笨蛋誰也不愛,就愛你這只遲鈍的大笨牛,你說啊!沐恩你幾時醒的?」雙眼正對上一雙深邃黑亮的瞳眸,她突然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急急地拍手欲退。

    「你剛剛說什麼?」安沐恩不答反問,快了一步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柔嫩手心。

    其實打從她一進門他就維持著假寐狀態,聽她在自己耳邊歎息、說話、微笑直到聽見她的愛意表白,他終於克制不住內心激動澎湃的情感。他知道自已曾經錯失許多聆聽真心的機會,這一次他不會再逃了,他要牢牢握住她的一輩子再也不放開。

    她咬住下唇睨了眼反應怪異的他。「你明明聽見了。」

    「再說一遍。」他頓了頓眼中、臉上散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渴望熱切光芒。

    「拜託。」

    侈樂曦心中半是疑惑、半是納悶眼前的沐恩完全不像平日的淡漠有禮、拘謹自制,她深吸一口氣,不再放任自己胡亂猜測,反正她對他的心意早就昭然若揭、舉世皆知多說或少說又能造成什麼差別?雖然她心底深處仍或多或少保有一絲絲期待。

    「我說我愛你,我愛你這只獨一無二的大笨牛,清楚了嗎?」

    一片靜默。

    她頹然的垮下肩,開始掙扎著想脫離他的大手箝制。「我受夠了!安沐恩,沒錯!我愛你,但這並不代表我必須忍受永遠得不到回應的屈辱,不要用這種爛方法尋我開心,放開我!」她氣急敗壞地大嚷。

    忽然沒有任何預兆的安沐恩,依她所言鬆開手,卻在下一刻變換姿勢雙手將她壓向自己,在她尚且停留在反應不及的怔愣中時他的唇已覆上她的。

    不用言語也毋須解釋,他滿腔深藏的熾烈愛意一發不可收拾地奔騰而出。全轉化成最坦白直接的行動,而她由原先的訝異到欣喜若狂,明白自己長長的一世執著等待終於開花結果。當然也毫不猶豫回以最純粹的熱情。

    兩人流連在彼此的芳香氣息中戀戀不捨,彷彿想藉此彌補多年來的虛度,直到呼吸不顧,這才百般不願地拉開唇舌距離。

    「早知道你只對這句話有反應,我就拿個錄音機錄下來,二十四小時在你耳邊強力放送,看你不早早舉白旗投降才怪。」她的粉頰嫣紅如盛開花朵,閃著一對晶亮瀲艷的眸子嬌喘笑說。

    安沐恩也笑了淡淡笑意在他臉上漾開來,像是初春雪融的大地透出幾抹青蔥綠意般顯得格外和煦溫暖。

    「你該常笑的,認識你這麼久,看見你笑的次數扳十根手指來數還嫌太多。」她凝望著他的臉龐手順勢輕撫過他的眉眼唇角。

    安沐恩捉住她的手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上。「對不起。」他鄭重其事地說。

    「為了什麼事?為你的遲鈍、不解風情?還是拒我這個絕世大美女於千里之外?你要道歉的事可多了,需不需要我把你的罪名一項一項列舉出來,讓你好好想想該用什麼方法彌補我才好?」侈樂曦嘴上不饒人的調侃他。

    「糟糕!看來我是誤上賊船了。」難得的好心情讓一向少言的安沐恩也隨著她開起玩笑。

    她櫻唇一翹,皺皺鼻頭回他,「很抱歉,安沐恩先生,你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除非跳海逃生,否則你一輩子都得在本賊船上做牛做馬,出賣勞力了。」

    「一輩子?」安沐恩微微揚眉眼中藏有濃濃笑意。「這個提議倒很誘人,需不需要打手印簽賣身契。」

    侈樂曦作勢側頭想了想笑開一臉的燦爛。「不打手印也不用賣身契,只要你一枚香吻,很划算。」

    「沐恩,你……」

    她的話語未完,就被門外的叫喚及敲門聲打斷,他們倆還來不及放開對方,房門已被粗魯的推開,露出一張滿是驚訝意外的臉。

    只見他大搖大擺的閃身進房,裝模作樣地揉揉胸口,皺著張苦瓜臉隨意往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倒去,嘴上逕自喃喃埋怨。

    「喂、喂!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懂不懂什麼叫作適可而止、見好就收呀?不說幾句好聽話安慰一下我這個剛失戀的可憐人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在我面前表演熱戀情侶的卿卿我我的恩愛模樣,當心我受了刺激想不開直接上頂樓往下跳,來個眼不見為淨。」

    安沐恩調整好坐姿,將侈樂曦妥貼安置在身旁。順手替她理了理凌亂的衣襟與長髮,這才不疾不徐地回答,「你自己知道頂樓怎麼走,慢走不送。」

    「你你你……」安沐聖瞪大一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面無表情下逐客令的老哥。

    「你這沒血沒淚沒心肝的傢伙,虧我們還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你居然連一點最起碼的敷衍慰問也懶得說。唉!罷了,罷了,算我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有你這種只顧美色不要兄弟的同胞哥哥,我這就上頂樓去自我了斷。不必麻煩叫救護車,直接請葬儀社來,會省事點葬禮方面我也不奢求簡單隆重就好。」

    「安沐聖,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別這麼漫無邊際的東拉西扯行不行?」侈樂曦又好氣又好笑地打斷他一長串的自怨自艾。

    安沐聖終於收起他裝模作樣擺出的淒苦臉色,正經八百的清清喉嚨單刀直入地說:「我想請調紐約。」

    「什麼?」安沐恩和侈樂曦默契十足的齊聲問,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愕然意外。

    「怪了,我明明講的是國語,怎麼你們會聽不懂?」他搔搔頭表示納悶。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性急的侈樂曦首先發難。「為什麼突然想請調紐約?紐約可不比台中或高雄,短短幾個小時車程就能到,你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衝動了。」

    「一點也不!我這招叫作順勢而行。」他心平氣和的解釋顯然早已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你也知道紐約分店的經理幾個禮拜前剛辭職,接任的人選表現又不如預期,紐約是很重要的一個據點,如果再不撤換管理階層營業額勢必會大幅度下滑。這對總公司的影響很大。而臨時要找到適當稱職的人並不容易,所以我才會自薦,我有信心能重振分店的雄風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這不是失望與否的問題。」安沐恩接口。「你的說法乍聽之下很合情合理,但是你確定純粹是為了分店經營問題而請調紐約嗎?沐聖,遠走他鄉並不能改變什麼,有些人有些事你逃得越遠反而越難忘得了。」

    安沐聖搖搖頭。「我沒有要逃避什麼,逃避不是我的天性。沐喜選擇靳朗很好,我會學著祝福他們。當然我得承認請調的決定有一部分出於私心。現在的我,很需要一個可以完全獨處的空間靜下心,思考關於未來的事。既然紐約分店缺人,由我去填補最適合不過了,除非你們不相信我的能力?」

    「你明知我們沒那意思,不要明知故問好不好?」侈樂曦惱怒地輕斥。「我們是為了你著想。」

    「是是是!算我問錯話。」他起身踱向門口,態度閒散,語氣卻是不容忽視的堅決。「如果真要為我著想,那麼就批准我的調職守吧。」

    砰的一聲,話語隨著關合上的房門悄悄隱迫在空氣中,獨留面面相覦的兩人相對蹙眉煩惱不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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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傻瓜又在發呆了?」午後的花園一角,靳朗笑嘻嘻地由身後一把攫住安沐喜,順勢在她的白皙的頸邊偷了個香。

    掙脫不開他的鐵臂,只好放縱他的任意隨性,雙頰卻因兩人無比貼近的親密姿勢迅速渲染開一整片紅通通的色彩。「我、我才沒有發呆,我很認真的在想事情!」結結巴巴的抗議削弱了幾分有力的說服性。

    「喔!想什麼?我獨門獨家的靳氏熱吻?」手一鬆,收之前他已輕而易舉將她帶了個半圈,繞回身前相看兩不厭的姿勢更加方便他施展偷香竊玉的小動作。

    「你、你少臭美了!」她睨他一眼,唇際卻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我在想關於沐聖的事。」

    一聽見情敵的大名由她嘴裡逸出,他馬上停止所有動作,一雙濃眉擰成不悅的死結。「安沐聖?那傢伙有什麼好想的?不准想他!」他霸道地發號施令。

    「靳朗你不要蠻不講理好不好?沐聖是我的家人,我一向都把他當成哥哥看待的。」

    每回一提起他,靳朗老是氣焰高張,一副恨不得撩起袖子再找他幹上一場架的模樣,她實在很煩惱這兩個大男人間的敵對意識,究竟有沒有消弭的一天?

    「我就是蠻不講理、愛亂吃飛醋怎麼樣?」他大為光火地反問,口氣頗有「不爽來咬我」的挑釁意味。「你當他是哥哥,人家可沒打算認你做妹妹,那傢伙壓根就居心不良,全世界也只有你這個小傻瓜才會相信他別無所圖!」

    安沐喜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拉著他在草地上並肩坐下。「就算你不相信他,至少也得相信我吧!」她柔聲淺問。

    望著她白淨清明的無瑕臉龐,心上一把無明火頓時和緩平復不少。「我可沒說過不信你之類的鬼話。」他咕噥一句,一隻手攬住她的纖腰讓她倚躺在自己的寬闊胸膛前。

    夏日薰風迎著樹梢輕輕吹送兩人沉浸在相依相偎的親密氣氛中。

    「靳朗!」安沐喜低聲喚他。 

    「嗯!」他懶洋洋應了一聲,黑眸半張半閉。

    「如果我們的幸福不必傷害任何人就能換來那該有多好?」儘管並非出自本意,但她和靳朗相愛的事實仍無可避免的間接傷害到沐聖和白芷。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景況,對此她心裡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愧疚感。

    靳朗蹙起眉心,低頭望進她略顯憂愁的眼瞳。「小傻瓜,愛情本來就是很自私的,一旦遇上屬於自己的幸福,就要好好把握住,盲目的委屈退讓只會造成更多的痛苦和遺憾。難不成你打算把我打包起來轉送給白芷,好安慰她受創的心靈?」他語帶玩笑地問。

    「才、才沒有!」安沐喜急忙否認。

    「很好。」他滿意的笑開,隨即又佯裝出橫眉豎目的兇惡樣。「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哪個不要命的膽敢勸我把你出讓給安沐聖,我馬上揍得他一路滾下十八層地獄向閻羅王報到。」

    「暴力男!」她嗔道,俏臉再度泛起紅暈。

    「敢罵我暴力?。他瞪大眼,顯然不太喜歡自己的新頭銜。「搞清楚這叫作『我愛你』之變相表現法。這麼有創意的方式可不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我還有終極絕招沒使出來想不想聽?」

    安沐喜被逗得捧著肚子咯咯笑,趴伏埋首在他肩頭上直點頭。

    「聽好羅!」他在她耳邊呢喃低語,語氣裡最後一絲調笑也隱逸無蹤。「我愛你,沐喜。」他的吻隨著話覆印上她的小巧耳垂、潮紅的嫩頰熱度一路焚燒延伸到達他盼望的終點定住。

    幾乎融化在他情切熱吻中的安沐喜張開眼黑白分明的瞳眸,直直望入他眼底揚起一朵迷人微笑,她仰頭獻上最虔誠的愛意,一枚專屬相愛人們的永生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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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萬籟俱寂,大宅內的人們都已沉沉入睡,未燃燈的客廳裡兩道人影——

    一前一後藉由手電筒發出的微弱光線,小心翼翼在幽暗中摸索前進。

    「老大啊!那個——」殿後的人操著一口台灣國語身形高大魁梧的他頂著大光頭,頗有幾分摔角選手的架式。

    「噓!」領頭的老大轉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刻意壓低嗓音說道:「笨蛋!你想要吵醒他們全家讓我們跑給警察抓嗎?給我小聲一點。」矮胖的他踏起腳尖賞了小弟一記爆力。

    小弟忍著痛摀住傷處,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馬上也隨之降低音量:「對不起啦!老大,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問說那個什麼小姐的房間在哪裡呀?」

    他邊問邊揮動手電筒掃射四下角落。

    老大一臉鄙夷的比了個「跟我來」的手勢,嘴上不忘叨念幾句「你看你頭腦就是這麼不靈光,所以永遠只有當跟班的份。記住多學學老大我,想要在道上混得開,最重要的不是靠拳頭力氣是靠這個這個你懂不懂?」他指指自己的腦袋。

    「腦、腦袋嗎?老大。」小弟問得戰戰兢兢,生怕答案不符合老大的要求,他的光頭又要遭殃了。

    「廢話!不是腦袋是什麼?你當它西瓜呀!真不曉得你媽都餵你吃些什麼鬼東西?才會只長胸肌不長腦袋!」懶得再和這個「笨」名昭彰的小弟閒扯蛋,轉身往目的地——二樓前進。「幹我們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隨時保持腦袋清醒,上頭交代下來的一定要記清楚。」他停在比鄰的兩道相同的門前遲疑地左瞧瞧、右看看猶豫不定。

    「老大啊!是哪一間?」

    奇怪!他明明記得很清楚,怎麼一下子全忘光光了。

    「老大,你不是說那個幹我們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腦袋清醒!啊!你,哎喲老大,你不要再打了,我被你越打越笨了!」小弟抱著大光頭左閃右躲、連聲告饒。 

    「知道自己笨就少講幾句,你是在懷疑老大我的記性嗎?」雖然心虛不過為了維持「老大」這閃亮稱謂的門面氣概不得不打腫臉充充胖子。雖然他本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沒、沒有啦!老大啊!我怎麼敢懷疑你?」他嗥嚅地回答。

    「你去那間,我進這間,二十秒以後原地會合,是女的就沒錯!」他當機立斷地說。

    「是老大!」

    三十秒後

    「女的!」

    「老大、老大是這間沒錯啦!」光頭小弟很興奮的在門口揮手。

    兩人同時因對方的話一愣。

    糟糕!兩個都是女的,哪一個才是他們的肉票?

    「老大啊!現在怎麼辦?怎麼會有兩個女的,謝先生不是說這裡只住一個女人嗎?啊!我們又不知道那個侈什麼小姐長怎樣?要捉哪個回去?萬一捉錯人怎麼辦?會不會拿不到錢呀?」小弟心急如焚地扯著老大的衣袖,連發出成打問號。

    老大趕蒼蠅似的揮開他的手,一臉不耐煩。「你不問問題會死是不是?去!看到我正在沉思嗎?被你這樣一吵,我怎麼發揮我精明的判斷力。」

    「噢!」小弟很無辜的自動封起嘴巴,等待老大的二度下令。

    「好兩個都帶回去。」未免旁外枝節,這是最兩全其美的辦法。

    「兩個都帶走?可是老大啊!這樣其中一個我們不就做白做了,這樣好嗎?」小弟發出不解的疑問。

    「你敢質疑老大我英明睿智的決定?」他眉一挑、眼一瞪,當場讓小弟成了個啞子。「等我們確定哪一個是真小姐,把另一個放走不就成了。」

    「呃!不是啦!老大啊!我是想那被我們放走的那一個不就有機會可以去報警來捉我們了?」為了明日的幸福著想,他決定還是得冒著生命危險提醒一下老大。

    他一時語塞,拉不下臉只好扯著粗嗓掩飾:「我說兩個都帶走就兩個都帶走。你少在那裡給我婆婆媽媽,可是來、可是去的聽見了沒有?聽見就快上工幹活!」

    「是老大。」唉!誰教他生來就是小弟的命,只好乖乖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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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曉時分天色將明,昏暗的房子一角蜷曲著兩具軀體,分不出已經魂歸西天或者尚有一絲氣息。

    忽然其中一人發出微弱的呻吟,長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雙眼以極緩慢的速度徐徐睜開來。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

    侈樂曦眨眨眼,對於自己如何來到這個陌生地方毫無半點印象,她試圖想撐起上半身,卻發現雙手雙腳都已被麻繩緊緊捆綁住,不但無法自由伸展而且十分難以活動。

    糟了!看來處境並不樂觀。

    強抑下猶存的驚愕與暈眩感,她開始四下打量身處之地,然而光線黯淡不清的情況下,頂多只能分辨出屋內僅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的簡陋陳設。

    正想轉換個方向查看,不意卻撞上一個不明物體,她驚呼一聲急急往後退拉開距離後,定睛細看才發覺原來不是獨獨她一人淪為肉票。

    「沐喜、沐喜,快醒醒!你沒事吧?快醒醒呀!」她心焦地以手肘往昏睡不醒的人兒身上頂撞。

    「唔!」安沐喜在碰撞下漸漸轉醒,睜眼便見到侈樂曦急切的表情。「樂曦?發生什麼事了?「她還搞不太清楚狀況一臉迷迷糊糊的。

    「你沒事就好,先坐起來再說。」鬆口氣她首先考慮到不舒服的姿勢問題。

    在彼此的互助協力下,好不容易才由側躺升級為坐姿。

    「我們被綁架了嗎?」就算再遲鈍安沐喜也不難由手腳被綁縛的情況聯

    想到這可能性。

    「看來是這樣沒錯。」侈樂曦神情凝重的左右張望一下,試著冷靜下思緒好分析推敲。「有人潛進家裡迷昏我們倆,然後帶到這間小木屋棄置。我想我們現在很可能位於某個不知名山區。」

    「為什麼要綁架我們?為了錢嗎?」安沐喜惶惑不已地問。

    她苦笑腦海浮現一個解答,也是唯一能想出如此卑鄙齷齪計謀的下三濫——謝宗泯

    「是不是為了錢我還不確定,不過我相信他們的目標應該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怎麼陰錯陽差的連你也一併捉來。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安沐喜搖搖頭一笑:「兩個人起碼能互相照應,想想辦法,有人來了!」

    天光漸亮,她所在的位置又正對一扇木窗,很容易就能看到戶外的動靜。

    果然話才剛說完,就見木屋大門被人推開,走進兩名滿臉橫肉、一看便知絕非善類的粗莽大漢,手上還拾了兩大袋零食泡麵之類的乾糧。

    「你們是誰?把我們帶到這裡來有什麼目的?」侈樂曦壯著膽子開口問。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哭泣討饒,只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如果能鎮定地和歹徒交涉、引他們多開口說話透露內情,也許還有逃走的一線希望。

    光頭小弟一向抗拒不了美女的魅力,美女一開口,他原本強裝出來的凶神惡煞樣馬上化作和威猛身材一點也不搭配的笑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什麼小姐,我叫作阿炳啦!名字有點土,不過叫久了還滿親切的。我自已是覺得這名字還不錯!你們也不要給我嫌啦!」他完全沒察覺身旁的大哥正向自己猛使眼色,興致勃勃的繼續又說:「啊!這位是我大哥,大家都叫他山哥,我們兄弟是第一次做綁匪沒什麼經驗啦!啊!你們要給我們多多批評指教。」

    這樣一名彪形大漢沒有半點凶殘的綁匪架式也就算了,居然還熱心的自我介紹,這令人出乎意料的結果讓侈樂曦和安沐喜面面相視,忍不住噗哧笑開來。

    一張大臉早成為黑炭的山哥忍無可忍賞阿炳一記鐵沙掌,放聲大吼:「媽的!我拜託你,偶爾也用用腦袋好不好?你當她們來作客的嗎?多多指教!我還歡迎光臨,下次再來咧!你給我閃遠點,綁匪的專業優良形象全毀在你身上了。」

    「啊!可是老大——」專業形象?這年頭連綁匪也要考慮專不專業嗎?嗯!時代果然不一樣了。不過話說回來老大,又沒發本《優良綁匪指導手冊》給他,他怎麼知道什麼話該講、什麼又不該說?阿炳搔搔大光頭面帶疑惑。

    「還敢給我再辯?去去去!把這些東西拿到廚房放下,沒有我的吩咐不准出來,省得在這裡佔空間又礙我眼!」他惱火地咆哮指揮。

    原本想請教老大一兩招綁匪訣竅的阿炳,眼看情勢不對只好乖乖閉上嘴聽命收拾東西蹲廚房去。

    「你們哪位才是侈小姐?」打發走一個大麻煩,山哥總算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兩名肉票身上。

    「我就是侈樂曦。」侈樂曦用眼神示意安沐喜噤聲別多話。「你們收了謝宗泯多少錢?」她決定碰運氣試看看。

    他霍地驚跳開來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她淡淡的回答。「如果我付你雙倍價錢而且承諾你絕對不會事後報警,你願不願意放我們走?」

    哇塞!兩倍耶!這些有錢人怎麼出手一個比一個還大方。可是既然他答應了謝先生在先,現在為了區區一點錢就毀約,豈不是砸了他北投阿山響亮的金字招牌。

    「侈小姐,雖然我是個混混,好歹也是個講信用、有原則的混混。很抱歉我不能放你們走。」他理直氣壯的拒絕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不過你可以放心,謝先生答應過我,他只是想嚇嚇你。沒別的意思,你們暫時委屈忍耐一、兩天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你相信謝宗泯的話?」聽了他的話,侈樂曦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她很確信眼前這位山哥並不具傷害性,卻無法信任出自謝宗泯那混帳口中的保證。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剛剛併購了他的祖傳飯店,他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然後棄屍街頭。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這麼做,你說他捨得輕易放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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