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第一號不負責任、有了玩興就沒人性的混蛋老爸!
去呀、去呀,我管你去奧地利、盧森堡還是斯德哥爾摩。最好是馬上滾到十萬八千里外,享受你的佳餚醇酒和金髮美女。等你倦鳥知返時,也許會發現明日飯店集團早已成為業界的歷史。而你那總是刻苦耐勞、做牛做馬的女兒終於想開學起她老爸的瀟灑不羈,提著行囊浪跡天涯去了。
侈樂曦氣悶地坐在頂樓天台的欄柱邊緣上,兩腳懸空之際仍不住上下踢動,好藉動作發洩心中的怨怒之氣,活像得罪她的是這徐徐吹送的夏夜清涼晚風。
其實她剛才盤算一堆陷害老爸的計謀,全只是空想做做白日夢。還勉強可以要她真扔下全球超過二十間連鎖,每月營業額逾上億美元的明日飯店集團不顧。除非是她的精神狀況已經糟糕到必須排隊掛精神科急診的地步。
可是,她還是一肚子火氣!
氣老爸的只知玩樂,卻對飯店營運置身事外、無關痛癢,氣老爸寧願千山萬水的跋涉天涯,卻絲毫不眷戀家的溫暖說回來就回來、說走也從不遲疑。最氣人的是,他從沒考慮到她的感受。不明白她是多麼在意、渴望他的陪伴。
「少根筋、沒感情、遲鈍的臭老頭!」侈樂曦學起狼人對月長嘯化想法為實際行動,將內心積壓已久的不平情緒一古腦兒的傾倒而出。
嘿!當真舒服暢快許多。
她十分滿意此舉的功效呼,口氣不禁笑開來,眼角餘光不意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沐恩,你怎麼也跟上來了?」她頗為意外地問。
安沐恩的表情閃過一絲的不自在。
且慢,不自在?侈樂曦揉揉眼睛懷疑是自己不小心看走眼了。
他緩緩踱開步子。「乘涼。」
乘涼?好個光明正大的藉口。侈樂曦在心底竊笑。
他向來就是這種讓人搞不懂的怪脾氣,舉止分明是出自關心的好意,外表偏要強裝出不干我事的冷漠姿態。;
當她因繁重的公事憂慮煩心時,他默不作聲地為她分擔過多的工作量。當她百忙之中決策偶有失誤時,他又不動聲色的自己攬下掩飾並及時修正方針,避免造成更大的謬誤。
一千多個朝夕相處、並肩共對的日子她總能在不起眼的小細節處,感受到他不外顯的溫柔和體貼。但她仍舊不懂這個千方百計與自己劃清界線、將喜怒哀樂隱藏在面具之後的男人究竟在抗拒什麼?
她明說、暗示只差沒上圖書館找本求愛攻勢總秘算,一回家研讀他卻始終無動於衷保持著一貫疏遠隔離的恭敬態度。難道真要她拿把刀子架上他脖子逼他說出口嗎?
唉。想不到不過是愛上一個人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可笑地步?
「今天天氣很好喔?」來呀!論起演技我可是一點也不輸給你,侈樂曦側頭笑看他。
「嗯。」安沐恩回以他慣用的一字訣,緩步走到她身旁和她保持一段距離淡淡說:「坐在那裡很危險。」
「喔!是嗎?」她刻意將聲音拉得老長,挑釁似的點頭微笑。「我倒覺得挺好玩!想不想坐上來試試?」她故意將雙臂伸直打平向兩旁展開做出滑翔的姿勢。
「我有恐高症。」他輕描淡寫的拒絕提議。
「恐高症?」她思索了幾秒鐘才將這三個字具體化先是挑眉懷疑然後放聲大笑。「怎麼可能?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沒心沒肺沒感覺的人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事真不可思議。」
安沐恩作個手勢。「快下來。」
我的天啊!這男人說話當真從不用驚歎號的嗎?侈樂曦翻翻白眼瞄了他厚實的大掌,撇過頭不理會他。還由原來的坐姿改為半蹲,再小心翼翼地維持兩邊平衡起身而立等站穩腳步。便大膽地在寬度僅十五公分不到的欄柱平面上來回行走。
「如果……我不小、打滑了腳,你能不能克服恐懼及時拉住我?」她突然丟給他一個問題。
「危險快下來。」安沐恩避而不答她的假設題,大手依然堅持地朝她伸出。
見他一臉平靜無波的模樣,侈樂曦偏要和他作對扮了個嚇不著人的鬼臉。她開始在狹窄的欄柱上隨興所至的哼歌低吟手舞足蹈。
安沐恩微微蹙眉,他要是再不阻止,她的恣意胡鬧恐怕下一秒鐘就得因捨命救她而極不雅觀的昏死過去!他輕易握住她的柔嫩掌心緊緊不放沉下聲道:「玩夠了吧。」
侈樂曦終於靜止下所有動作,彎腰湊近他眼前眉對眉、眼對眼的定定凝視他。「也行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排拒我?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因她的問句泛起些微震盪,轉瞬間又平復。「我沒有。」遲疑掙扎他終究做了違心之論。
「你就是有。」她的語氣像是在指控某項滔天大罪。「你總是禮貌的稱呼我侈小姐、小心謹慎的和我保持距離。你對我加諸在你身上的努力完全視若無睹。我多麼希望你能像沐聖一樣跟我鬧、對我笑就算是偶爾說些挖苦人的話我也不在意你懂不懂?寧要排拒我,讓我看一看躲在面具下的人究竟擁有一顆什麼樣的心。」
安沐恩回以長長的沉默回望她的眼眸裡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然而他的心那顆侈樂曦一直嘗試親近的心,此刻正翻騰著駭人的驚濤巨浪。
他無法忽略也逃避不了她的指責,因為他的確是處心積慮地將她區隔在另一個世界。
從小遭母親惡意遺棄,育幼院成為他的家修女媽媽們、沐聖和沐喜成了他心中認定唯一僅有的親人。也是他情感的唯一托付出口。
他一直告訴自己要習慣控制一切尤其是感情。一旦事物操在他掌中隨正常軌道運轉,他便不需畏懼失去與否畢竟他已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
然而闖入他生命的防樂曦就像一樁不折不扣的意外。
五年前!他前往明日飯店集團應試當時不過剛滿二十歲的她,已經跟隨在父親身旁熟悉飯店運作業務。沒有半點富家女驕縱氣息的她,對工作認真負責,行事果斷明確儼然已具大將之風。
兩人的相處時間隨著他職位高昇而日漸增多坦率,熱情的她有一種天生自然的光芒擾亂,他平素波瀾不耜的心吸引他越走越近。他無法抗拒眼睜睜看著固執堅守的舊有情感,秩序逐漸分崩離析。
他不斷提醒自己,她是他掌握不了的變數一句話、一個轉身都有可能讓這段從未真正開始的情感胎死腹中,他怎能坐視自己辛苦建築的防護牆逐,日崩潰跟著陷入一片混沌不明的局面?
這場關於愛情的賭局他始終下不了注。
「閣下真是將沉默是金這句話發揮到極致。」他的不署一詞深深傷害了侈樂曦,她出口冷言諷刺驟然甩脫他的手掌,包圍一舉跳下欄柱由他身側筆直走過。「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聽見她聲音中傳來的疲憊安沐恩費力壓抑下轉身拉她的衝動佇立原地,一抹黯然神色滲進他深邃眼瞳裡而無邊的黑暗夜色悄悄地將他完全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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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夜襲人。
靳朗和白潔的身影在月色映照下一前一後的移動,沿著花園小徑返回白宅。
「喂,你道歉了嗎?」白潔一開口就來個沒頭沒腦的問句。
「什麼?」靳朗心不在焉的反問。
不知為何他的思緒,老是固執地圍繞在小丫頭沐喜身上打轉,他發現自己突然對她的過往產生高度興趣。尤其是她和那個姓安名沐聖的無禮傢伙。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之情嗎?或者這其中還存在更耐人尋味的感情因素?許多問號在心中徘徊,讓他莫名的亟欲一探究竟。
「你想裝傻呀?沐喜道歉道。」白潔蹦到他眼前一臉理所當然。「別想耍賴喔!我可是親眼目睹你在光天化日下調戲良家婦女的惡行,害沐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跑回家你絕對要負起責任。」
靳朗被她誇張的動作,拉回注意力忍不住啼笑皆非說:「哭有什麼大不了?義正辭嚴的大法官別告訴我,你連人體百分之七十由水分組成,這點普通常識也不懂。還有如果我得向每位受過我垂青調戲的女性同胞自責,恐怕喊我爸爸的小孩就可以一路回紐約去了。」
白潔搖搖頭,顯然對他的脫罪之詞不敢苟同。」嘖!我現在才看清楚你醜陋的真面目,原來靳大攝影師不但勾引女人的技巧一流,連推卸麗任的口才也不落人後。難怪有許多只長胸部不長大腦的女人肯前仆後繼地為你犧牲奉獻,而且完全不在乎自己用的是第幾手貨。」
「過獎、過獎。那些女人總比姑娘你只生得一張利嘴。胸前卻不長几兩肉來得要好吧。」靳朗笑意淡淡的賞她一記回馬槍抬手擋下她的鐵拳突襲。
「人身攻擊是小人行徑!」白潔張牙舞爪的揮過另一拳。
他輕鬆自在的側身躲過。「那你又在幹嘛?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有一句話叫君子動口不動手。」
「反正我又不是君子。」白潔小聲咕噥一句見佔不了他的便宜,索性抽回手向兩旁做個伸展動作,故作驚訝狀。「哎呀!打到你了?是不好意思,我飯後有效運動的習慣幫助消化嘛。」
「你慢慢消化不打擾了。」靳朗逕自掏出鑰匙開門忽又頓了一下轉頭看她。「小鬼,那個安沐聖真的不是沐喜的親哥哥?」
「唔!他們的感情的確好得像親兄妹一樣。不過論起血緣倒是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個酷哥沐恩和沐聖才是名副其實的親兄弟。」
「原來如此。」靳朗兀自沉吟。
「怪了你突然問這幹嘛?」白沽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促狹的笑,若無其事又說:「其實呀,以我之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說不定早就日久生情,由兄妹之情晉級到情人之愛羅。」
靳朗輕佻眉梢心中倏地有股揮之不去的煩躁感,用力推開門,「啪」地一聲亮了燈不再說話。
「我這個推測應該還算合情合理吧?」白潔可沒這麼簡單就放過他亦步亦趨地跟隨存心撩撥刺激他。」近水樓台先得月,郎有情、妹有意兩人一拍即合。哎喲!靳老頭你企圖謀殺啊?」她輕揉撞上勒朗結實後背的俏鼻邊抱怨邊探頭順著他的目光往沙發望去。
「很意外吧!」沙發上端坐著一個巧笑情兮的美麗女子,她的問句擺明對準靳朗而發。
「哇!你、你怎麼來了?」大事不妙基地遭敵方非法闖人、我軍速速自行掩護逃生。
「你能來我就不行嗎?」女子以手掠掠波浪捲發理所當然的反問。
白潔動作飛快地躲回靳朗身後,一手緊拽著他的上衣不放拿他當現成的擋箭牌。她微探頭瞄向眼前神色泰若自然的女子一雙機伶的眼同時不停地四下左右張望。
「老爹我還沒玩夠絕不輕言棄守台灣跟你回紐約去你早點死心吧。」她扯開嗓門朝四周大聲嚷嚷發表聲明。
白潔,也就是沙發上那名女子的視線仍一瞬不瞬地與勒朗對望。好些片刻才轉移目標對上已進入備戰狀態的白潔。「別叫了就算你喊破喉嚨,老爹也不會突然蹦出來給你個驚喜。」
「你的意思是……老爹沒御駕親征?」膽子大了些她露出半截身子問。
「沒錯,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可是奉了老爹大人的御旨特來捉拿你這個朝廷逃犯回去受死的,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她的語氣顯得不怎麼認真。
「去!中點講嘛!害我差點奪門而出。」白潔鬆口氣大搖大擺地自擋箭牌身後晃出來,一古腦兒地癱進沙發裡修長的美腿大刺刺地交疊上桌,成復她平日不可一世的高姿態。
「小女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老爹遠在天邊,管你領了聖旨還是十二道金牌都不關本姑娘的事。」她早打定主意要賴到底。
出人意表的白芷只是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悉聽尊便,反正我只是藉逮捕你的名義乘機多休幾天假。」
「你在紐約和米蘭不是還有幾場秀?」靳朗隨口問起移步向廚房。
「不去了。」白芷轉頭眼神胰著他的高挺背影。
白潔傾身看著她臉上表情帶了點興味。「老姐,你老實招認休假只是個幌子!追靳老頭而來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白芷挑起秀眉睨她一眼。「我有事和靳大哥談,兒童不宜你還不自動消失。」
「每次有香艷畫面就要我消失退場,人家也想觀摩學習嘛!」白潔嘟起嘴嘀咕被白芷拾著衣領,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來。
「喂!靳老頭,我善意警告你喔!好啦,別推我!我自己會走。老姐她居心不良,八成是又發春了你好自為之,又推我上去就是了,靳老頭你要有點骨氣千萬不能輕易屈服在老姐的美色淫威之下啊!」
她被白芷一腳踹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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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職業倦怠症又發作了?」靳朗由椅背後方遞上一杯紅醇的波爾多。
白芷隨手接過小啜了一口。「不敢,我只是受到某大攝影師的精神感召,自願從滿坑滿谷的工作中解放自我暫時做個無拘無束、優閒自在的無業遊民。」
「理由正當准假。」勒朗聞言笑了氣定神閒的繞過她安坐於左側單人沙發上。「工作室想必鬧得天翻地覆吧?」他問得輕鬆自若彷彿事不關己。
他M組的攝影工作室「Shine」正坐落於紐約藝術家與藝廊的聚集地,蘇活區一條名叫Spring春天的街道上。六層樓的鐵鑄建築包含專用攝影棚、暗房、對外接洽工作事宣的辦公室以及供各類攝影藝術作品公開展示的場地多數時間都可以在那裡找到他。
「原來靳大攝影師還記得自己有間工作室真不簡單。」白芷佯裝訝異。「不知道是哪位率性的仁兄隨口推掉幾百萬的Case,包袱甩上肩就瀟灑走人,獨留下可憐的小助手被響個不停的電話、傳真逼問得煩不勝煩。」
見他面無愧色她只得莫可奈何的搖搖頭。「Luke要我轉告你,他頂多只能再抽一個月,要是一個月後你再不回去,就別回工作室了,直接到哈林區收他的屍吧。」
「沒問題我必定謹遵他的最後遺命。」靳朗揚眉哈哈大笑,狀似全然不在意。
「我真搞不懂你,得罪那些主編和設計師對你有什麼好處?」白芷納悶地瞅著他。「你平常光憑喜好和感覺接案子,從不和媒體記者打關係,興致一來就放自己大假,難道你不怕這些舉動會被誤認、抨擊為耍大牌、不敬業?」
靳朗聳聳肩轉動眼珠瞇視她,表情明明寫著漫不經心,黝黑的雙瞳卻又確切地傳達出他的認真。
「為什麼要怕?這是我的行事風格由我人行到現在,我一向是這樣從沒變過。沒錯我提供技術、提供照片但我不提供本人,所以我想挑我喜歡的人和案子合作,至於工作和休閒時間我自有安排,按下快門的動作很簡單誰來做都行。如果我只是收了錢就拍,那麼我只是替這個世界多製造出一堆垃圾毫無意義。你認識我好幾年了,不應該有這樣的質疑才對。」
白芷驀地噤口了。
的確,靳朗的我行我素、率性不羈在業界是眾所周知的。他在人際、工作上都自有一套原則,從來沒人能摸清他的衡量標準。
「讓他打定主意接下委託,不管過程再艱辛困難必須上山下海,或是遠赴極地高原他都會奮不顧身。再加上他絕佳的創意和完美的構圖,拍出的成果不但讓人驚艷讚歎更具有一種獨特的圖像魅力。這不單讓許多設計師和雜誌主編對他既愛又恨,使他成為流行業男首屈一指的攝影師。
也許她的關心反倒過火地成為一種逾越。
白芷起身步向他修長食指嬉弄似地滑過他的面頰姿態優雅地落座他的膝上紅唇勾起淺笑流瀉萬千嫵媚風情。「看來我好像說錯話了。」
靳朗順手用上她的纖纖腰肢。「你這是在向我認錯嗎?」事實上她的軟語在他耳中聽來,完全不含歉疚之意反而是挑逗的成分居多。
「如果想念你也算一種錯的話,那麼我認了。」她聰明的轉開話題。
他的拇指暫緩下她的攻勢。「你在考驗我的定力,還是想測試我的記憶力?」他嘴角邊的笑意依然從容絲毫沒有因美人在抱而亂了神魂。「我還以為一個月前的和平協商中,我們雙方已經同意將彼此的感情昇華為友情了。通常好朋友之間是不會出現這麼引人遐想的舉動。」
「我反悔了不行嗎?」白芷回答得坦白乾脆微噘的紅唇自有一番小女人嬌態。「我發現,我不想放你走。」她的雙手環繞上他的頸項巧笑嫣然。
「是嗎?太可惜,你知道我一向最不喜歡吃回頭草,看來我們很難達成共識了。」
他的多情不馴在流行業界內如同個性一樣享有盛名,憑著如日中天的名氣與天生傲人的外表,他和許多名模、巨星,除了公事上的合作更同時共享種親密的私人關係。
他向來篤信「弱水三千,何須只取一瓢飲」的瀟灑愛情觀,正因如此他和固定女伴交往最多不超過兩個月。一旦新鮮感消失便分道揚鑣,從不被戀戀不捨的惆悵或夜半噬人的思念牽絆。愛情對他來說是個不切實際的名詞,隨時都有腐爛幻化的可能,倒不如遊戲人間來得痛快淋漓些。
「你難道沒聽過事在人為嗎?」她不屈不撓地縮短兩人間幾乎已密不可分的間隙,甜膩的耳語源源不絕散發出芳香誘惑。
身為一個各方面感官功能皆正常的男人,靳朗自認無法像聖人柳下惠般擁有坐壞不亂的高貴情操,但是眼前面對白芷自動自發的挑逗調戲,他卻不由自主想起一張羞澀嬌怯的面容——安沐喜。
這三個字侵入他的中樞認知系統讓他忽地怔忡失神。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他懷中正抱擁著一位風姿綽約、千嬌百媚的美人,他卻滿心記掛那個老愛發呆、見了自己不是結巴就是臉紅的傻丫頭,充其量她不過被歸類在休閒時期的娛樂對象,並不特別值得他懸念啊!
「靳朗怎麼了?」白芷馬上發覺他的心神不寧。
「什麼?喔!沒事。」靳朗回過神以笑掩飾。
事實證明,那傻丫頭竟讓他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萌生出奇怪又可笑的「罪惡感」。
「你的時差還沒調過來早點去休息吧。」他將她的嬌軀移往身畔的長沙發自顧自的走回房。
距勝利僅一步之遙的白芷只能呆愣在原地,懊惱想著究竟是自自己臉上妝花了,亦或是頭髮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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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去、去、不去——」安沐喜喃喃自語地反覆相同字句,全神貫注在手中小雛菊所剩不多的花辦上。
一旁的小狼犬寶哥側頭仰看,對於主人不恥下問一朵小花的愚行顯然感到十分不解。
「去、不去、去!」沒了!花辦沒了,安沐喜望著手裡光禿禿的綠色枝葉苦惱的搖搖頭。
實際上她本人比較傾向臨陣脫逃那一邊,然而手中的小雛菊卻明白告訴她勇往直前,這下子可又是一番天人交戰的局面。
「寶哥,我一定得進去嗎?」她眼神含怨轉而向身旁的愛犬求援。
「汪!」寶哥附和小雛菊盡責地給予主人肯定解答。
「完了連你都這麼說。」安沐喜垮下臉神情顯得更加懊惱猶豫。
怪就怪在自己,一念之差的衝動花了一整夜感慨。白潔當眾對沐恩告白的果敢勇氣還不夠,一大清早神經仍來不及搭上線,她竟發現自己已穿戴整齊站在靳朗家門口,預備向萬惡卻迷人的幽冥使者表達她的愛慕心意。
會被取笑吧?這是被轟出大門?安沐喜惴惴不安地模擬實戰場面下意識又後退兩步。
可是……此時不說更待何時?她太瞭解自己害羞怯懦的個性,要是不善加把握住好不容易才激發出的堅毅決心,恐怕下一次的「激發」就得再醞釀個十數載。到時候說不定早已人去樓空,而她只能落得嗟歎後悔的下場。
對安沐喜要試著學習勇敢表達內心情感,就算會被無情拒絕,至少你做到了對自己誠實,這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安沐喜再度往前跨兩大步,一臉壯士斷腕的肅穆表情微微發顫的食指與金色門鈴搭起友誼的橋樑。
耐心屏息等待兩分鐘後,大門終於緩緩拉開,映入安沐喜眼簾的既非她的最佳男主角,也不是熱情的白潔,而是一位不存在記億範圍內的冷艷美女。
大美女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安沐喜勉強構上一百六的嬌小玲瓏身段,與她一對視不由得倍感壓力沉重。
及膝的緞質淡粉色睡袍包裹住她比例完美的姣好身材!一雙修長的美腿若隱若現、引人遐想再往上瞧,只見美人的柳眉如畫、眼眸如星,連同樣身為女人的安沐喜也不得不讚歎造物主的神奇巧手,竟能塑造出如此無懈可擊的人間絕色,彷彿她天生就該在伸展台上顛倒眾生似的。
不過安沐喜依然對平空冒出的美人身份感到納悶不解,莫非是靳朗新僱請來的管家?哈哈,果真如此那麼現今的管家素質未免也太令人刮目相看了。
「你是誰?」美人輕啟朱唇冷漠的聲調頗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意味。
安沐喜愣了好一會兒,支支吾吾的表明身份。「我……我是安沐喜,我來……」
還未說明來意美人便蹙起蛾眉輕率地打斷她。「沒聽過。」砰的一聲大門被俐落地甩上回歸原位。
安沐喜萬分莫名地呆望著合掩的厚重鐵門。嘎?才剛報出自個兒名號就吃了頓閉門羹,看來這位美人的處事應對可真是絲毫不拖泥帶水。
不行、不行!此行目的是向靳朗告白表態,她也已經下定決心要排除萬難、不屈不撓豈能因區區一個冰霜美人就輕言棄械投降、兵敗如山倒。
好再按一次鈴。
啾啾啾!鐵門如她所願再次敞開美人二度登場。
「又是你到底什麼事?」白芷不悅的神態蔓明顯地躍然臉上。台灣同胞難道都缺乏基本的時間觀念嗎?早晨八點就三番兩次上門擾人,吵醒了她事小,要是不小心驚動嗜睡如命的靳朗誰擔待得起啊?
「我、我找靳朗。」安沐喜以不變應萬變迅速表明來意。
「還沒醒。」砰的一聲巨響,大門第二度毫不留情地自她眼前甩上。
反應比常人稍慢一拍的安沐喜足足三秒鐘後才體悟到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
哇哩咧!虧得這位美人風華絕代,沒想到她的國民禮儀程度卻僅與稚齡幼兒同等級,安沐喜兩次出師不利不禁懷疑今日黃歷上是否標明「不宜告白」四個大字。
「寶哥看來我們只好打道回府了。」被連賞兩碗閉門羹她無奈地做了以上結論。
「汪汪!」天大地大比不上早餐,勒緊肚皮苦候多時的小狼犬寶哥,馬上抖擻起精神樂得直搖尾巴。
知狗莫若主,安沐喜當然明白它的意思笑笑蹲下身輕撫它。「好好,我知道你勞苦功高回去幫你加菜好不好?」
天曉得它有什麼「勞」什麼「苦」,反正加菜這種好事它一向來者不拒。
一人一狗緩緩踏上回家的歸途。
首次告白行動不成,雖然有種自念,不安中暫時獲得解脫的釋然感。但心底仍依稀感到些許惋惜失望,第一回出擊便鎩羽而歸,是否注定她從此只能躲在暗處對靳朗行注目禮的悲慘命運?
唉!安沐喜沮喪地歎口氣,沉浸在感傷情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輛深黑色轎車正由山坡轉角疾速飛馳而下,不但嚴重偏離車道還全速朝她正面衝撞駛來。
「汪汪、汪汪汪——」機靈的寶哥及時發現危險性,馬上狂吠警告命令的主人。
「寶哥怎麼……」安沐喜轉頭臨到嘴邊的問號霎時凍結住,她的臉色刷地褪為慘白。
當下第一個竄入腦中的反應是抱起寶哥往相反方向逃逸。她氣喘吁吁地加快腳步盼能在不幸淪滾車下亡魂前,順利躲進靳朗家庭院中。
天不從人願,她的腳畢竟比全速奔馳的轎車遜色,大籌一眼見人、車的距離正急遽縮短。
「救命啊——」安沐喜瑟縮地護緊懷中的寶哥因驚恐害怕而失聲痛呼。
眼看兩條小命就要不保,轎車駕駛人卻在撞擊的瞬間臨時修正方向,車身偏轉的同時千鈞一髮地輕微擦撞過她的小腿。她不支倒地之際只能跟睜睜看著肇事轎車飛快揚長而去。
「寶哥沒、沒事了,我們還活著——」安沐喜有氣無力地鬆開手,驚魂未定又半信半疑地喃喃自語。
「汪汪——」毫髮無傷的小狼犬寶哥順勢躍下地面,擔憂地望著主人。
方由鬼門關前暢遊一圈回來的安沐喜心有餘悸地按住腫脹疼痛的腿部,原本繃緊的神經忽然鬆懈—陣暈眩疲軟襲往四肢百骸與腦袋,她眼前一黑、身子一偏,便墜入無邊無際的昏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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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問問那個收報費的是不是上次被炒菜鍋砸得不過癮這次想換換口味?」靳朗繃著一張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臭臉,手裡提了把菜刀那架式猶如準備將膽敢吵醒他的罪魁禍首大卸八塊。
菜——菜刀!
白芷嚥下口水連忙堆起一臉假笑。「靳朗那、那個東西很危險——」她小心翼翼走近他戒慎萬分地將隨時可鑄成大錯的危險物品一把奪過。「我幫你放好它,你安心回床上繼續睡,你的回籠覺我向你保證絕對連只蟑螂也不敢去打擾你安眠。來來來,臥室往這邊走。」沒想到她也有淪落到充當旅館服務人員的一天。
靳朗瞧也不瞧她一眼逕自往廚房走去。
不會吧!難不成他想換另一把更利的刀?白芷忙不迭地跟上前。
「靳朗,收報費的小妹已經走了,不管你是想砍她十刀八刀,還是想把她剁成肉醬夾吐司都來不及追了,你不要……」
「我要喝水。」他頭也不回地扔下話。
簡短的四個字讓她腦海裡正在上演的殘忍血腥畫面瞬間停格。
「喝水——噢。水、喝水是好事,多喝水有益健康。」天呀,怎麼回事?區區一把菜刀居然能嚇得她魂不附體、不知所云,不行不行,得趕緊端正一下她平素聰慧過人、冷靜從容的優秀形象才行。
白芷如游蛇蠍地將手中利刃扔向餐桌隨手搶過靳朗剛拎起的礦泉水就著瓶口咕嚕嚕便灌下滿肚子水。
「你是不是看太多恐怖驚悚片了?向腦子暴力思想。」靳朗終於露出他起床後的第一個笑容。「還有收報費的是個小弟,你八成是看錯了。」
「嘎?怎麼可能?」白芷的意識總算又逐漸恢復清明狀態。「她明明是個長頭髮的小女生,一臉膽小怕生的樣子,說話還會結巴。」
長頭髮小女生、說話結巴?正是安沐喜那個小丫頭,靳朗一口水險些沒全數噴出。「你趕跑她了?為什麼?好久之前的事?」
他咄咄逼人的成串問話方式,讓白芷一怔斂起眉眼間的笑意。「正確點說是五分鐘又二十八秒以前,有什麼不對嗎?」
「你——」靳朗伸手爬爬頭髮,滿嘴指責的話硬生生吞回肚子裡。也對他幹嘛非要這麼在意不可?一大清早上門騷擾鄰居安眠本來就是小丫頭的錯。更何況白芷從沒見過她,會趕跑她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他就是對這件事有種說不出的掛心,照理說小丫頭對他三番兩次的登徒子行為,向來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怎麼會在大清早自動送上門來?難不成她又遇上了解決不了的麻煩事?
哎呀!煩死了,光是在這裡胡亂猜測也想不出個結論,還不如親自到隔壁尋訪解答來得乾脆些。
「我出去一下。」靳朗當下化想法為行動長腿大邁出了廚房。
「靳朗。」白芷不落他後,三兩步再度追上。怪了,那個小女生是何許人物,居然能引起乍醒的靳朗高度關切。「靳朗她是誰?」
「鄰居。」嫌解釋麻煩他丟了個最簡潔的回答,「門一推,正好迎上吠叫而至的小狼犬。「寶哥?」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汪汪汪!」小狼犬一見到救命恩人,趕緊多叫幾聲轉身往外跑的同時還偶爾停下回頭看看他。
寶哥怪異的舉止讓他有股不祥預感,他蹙起兩道濃眉,略微遲疑隨即拔腿隨它奔過花園來到門外的大馬路。
我的老天!
眼前的景象讓靳朗的心不由自主地一凜,他深吸一口氣,健步如飛地衝到昏倒在馬路旁的安沐喜身邊。
「沐喜?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是靳朗啊——」他輕撫她毫無血色的臉頰連聲探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稍微撐扶起她,他細心檢視她全身上下的傷處,除了左小腿和膝蓋有明顯的腫脹,擦傷手肘和掌心也無可避免地破皮出血,幸運的是,沒有任何骨折或失血跡象。
靳朗無法確定她目前的昏迷是因為驚嚇過度,或是撞傷頭部所引發的腦震盪現象。他不妥地放緩動作,小心翼翼地環抱起她,她荏弱無助的模樣讓他的心莫名波濤洶湧,使他更加緊地收攏了雙臂。
隨後而至的白芷目睹一切,老早駛出停放在車庫的銀灰色敞篷車待命。「靳朗快上車,我送你們去醫院。」儘管靳朗對那女孩超乎平常的關注,擔憂讓她有點不是滋味,但對有難的人袖手旁觀向來不是她的專長。
靳朗二話不說將安沐喜安頓在後座,凝神想了下搖搖頭。「你下車我送她去就行了。」他比白芷更熟悉台北道路和交通狀況,而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確定小丫頭平安無事。
白芷不明其中原因,不免愕然。「都什麼時候了你還……」
「下車。」他平靜的堅持隱約有種懾人的力量。
她知道此時與他爭辯是最愚蠢的。於是不發一語的下車將駕駛座讓給他不忘叮嚀,「小心點,別開太……」
來不及了,敞篷跑車早化成一道銀色的疾雷閃電狂風般。一路飛車下山,將她未竟的話語遠遠拋在身後。
沙塵瀰漫了白芷的視線,她垂下眼苦笑。只見和她同樣被遺忘在原地的小狼犬正抬頭汪汪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