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幫忙一些婦人把冬衣分批清點收拾好時已將近中午,道別了她們去找雷奧共進午餐,經過城裡的小庭園,看見一張檜木長桌上放著一些大小不一的紙張,它們被攤開平放在秋日暖陽下曝曬。
好奇的走近觀看,紙上的墨跡端正工整,她粗略瀏覽了下,是布魯家族的族譜和一些讚揚某某爵士彪炳功績的文件,正欲離開,雷奧走了過來。
「你對這些東西有興趣?」隨手將幾張被墊在底下的紙翻至上方,這些是大火下唯一逃過一劫的東西,另外還有一些畫像,正由那些畫匠仔細小心的修補中。
「只是看看。」在雷奧翻起來的那幾張中,她看到了他的名字。
「為什麼是在三百年前?」在他的名字下,還有好多好長的名字。
「那是我們家族的祖先,」雷奧順著她的手,瞧見上面對這位先人的描述--黑髮藍眸、戰功彪炳、智勇雙全,因一次戰役中了敵人埋伏而傷重去世,留下妻子和兩名子女,下面記錄了這位先人的每場戰役和受封賞賜。「我的名字是為了紀念他,以及期許再現我家族的榮耀。」
安琪默默聽著他的話,手指逐字逐句的畫過紙面,莫名的心痛和悲慼攏上心頭,她不能解釋聚在內心那些情緒的由來,彷彿她看見了那位先人每場艱難戰役,看見他奮不顧身的殺敵,看見他似乎不得不藉著殺戮在逃避什麼。
「安琪?」輕撫她今日未扎的長髮,如絲緞般滑膩的觸覺讓他愛不釋手,卻也注意到她專注的有些異常。
「沒事。」收回紛雜的情緒,安琪重拾笑顏對他,「這些文件什麼時候要收?」對那名和雷奧同名的先人仍有絲好奇。
「太陽下山就會有人把這些收回密室去。」任由雙手遊走在如瀑布般的髮絲裡,他由衷的讚歎這美好的觸感,「你有興趣?」
「嗯,想看看!」雙手仍不停的翻動那些紙張,只是一個作古的先人,但她腦子裡異樣的思緒卻總是揮之不去。
「那我吩咐一下,叫他們把文件送去你的房間,順便把畫像也一併送去好了。」
「現在嗎?」
「當然不是,現在我們要去吃飯,晚點吧!這樣晚上你才不會無聊。」雷奧順順安琪的髮絲將之收攏至側肩,牽著她的手漫步前去。
「你今晚又要忙通宵啊?」安琪問道,沒發覺聲音裡透露著淺淺的怨懟。
「再幾天就清閒了!」雷奧聽出她的失望,「你在怪我冷落你嗎?」
「我是怕你累壞了。」像被看透了心思,安琪羞紅著臉辯駁,好幾次她都等他等到睡著,半夜驚醒時都不知道他在她身旁睡了多久。
「沒關係,我會補償你的。」語帶雙關,噙著壞壞的笑,雷奧俊顏上是異於平常的邪氣。
「我餓了,今天吃什麼?」眼前的男人她都快認不得了,連忙轉移話題,拉著他的手小碎步往飯廳前去,安琪不知再談下去他會說出什麼話來。
安琪看著眼前整理齊全的文件,他們真的把東西送來,還有一些畫匠先修補好的畫像,畫中的人物不論眼神、臉部的表情、那個時代的穿著,在在都跟她於未來所看到的歷史劇一模一樣。
她找出跟那名先人有關的文件和畫像,但很可惜的,那些畫裡並沒有他,安琪將沒有先人數據的文件和畫收至一旁,然後沖了一壺花茶,落坐椅上,開始仔細的閱讀記載先人的數據。
雷奧回到房裡,就看見安琪專心於文件上,專注到連他回來都沒發覺。
「你在研究布魯家族的哪個祖先?」一把抽走安琪手中的紙張,對她忽略他的態度有些不高興,她對他這個活人都沒那麼用心,一個已經作古的死人,憑什麼得到她的關注?他是很高興她想瞭解一下布魯家族的歷史,不過現下是他比較重要吧!
「我正看到記載預言那篇……」安琪挑眉看他,對被打斷思緒有些惱怒,「它記載得很詳盡,就好像親眼所見一樣。」微鎖眉頭,對紙張上所記錄的事耿耿於懷。
「因為它是那名與我同名的祖先親手書寫的。」雷奧看過所有有關他記錄的文件,所以很清楚,對一名武將而言,他才情洋溢得很不可思議。
「他裡面記載的預言者是不是那名天女?」她看完了全部文件,第一個浮上心頭的疑問,就是他深愛卻不能相守的特殊女子跟預言者之間是否有關聯。
雷奧將文件卷合,落坐在安琪身旁,聽見她的話後鎖眉,「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誰也沒有解答。」所有的文件都沒有記載有關特殊女子的事,如果不是在族譜裡出現,他還真會懷疑她是他杜撰出來的。
「完全都沒有紀錄嗎?」她有看到先人和特殊女子那段情,雖然只是寥寥幾句,卻清清楚楚看見先人和她相愛卻不能相守的無奈,那種刻骨銘心的遺憾,連她都覺得惋惜、心痛萬分。
「就我看的時候沒有,也許歷經的年代太久了,有些文件在動亂、戰爭時焚燬了。」像這次的焚城,有些珍貴的數據和重要的親人一樣再也無法復原、重現。
安琪明白他話語背後的失落,「有他的畫像嗎?」她還是想看他的模樣,對這份衝動她自行解釋為好奇,好奇這名癡情、文才傲人的男子是何等容貌,是何等柔情萬千。
「沒有,僅剩的畫裡沒有他的畫像。」兜頭潑了安琪一身冷水,澆熄了安琪興奮雀躍的熱情,漂亮的小臉蛋上掛著冰一樣的神情。
「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他發現安琪投注了太多的心力在歷史的漩渦裡,「那已是過往的歷史,不要太執著去解開一切。」
安琪抿抿唇點頭,望望窗外的夜色,已經這麼晚了!她太專注於眼前的事物,難怪連他回來都沒察覺。
「你都忙完了嗎?」取過他手中的紙卷,安琪不著痕跡的將它收進另一個櫥櫃裡,有些問題仍有待研究,她對它依舊興趣濃厚。
「今天的忙完了。」雷奧默默注視著她的舉動,沒有刻意阻止她收藏文件的行為,也因為他還要忙上好些天,為免冷落她,讓她有點事做也好。
「你明天有什麼事要做嗎?」回抱安琪重新落坐的身子,清雅的馨香淡淡飄進鼻間,對懷裡的暖玉溫香深深眷戀著。
「應該沒有吧!」除了繼續找出和先人有關的資料、線索外。
「那好,明天挪個時間,那些畫匠說要為我們畫個像。」
安琪想起那張引起她驚嚇的畫像,原來……那真的是她。
「不會耽誤到你的事嗎?」他這麼忙,有時間嗎?
「那是必要的,」他笑道,「現在不畫,以後還是要畫一張收藏進族譜裡。更何況,現在就有現成的畫匠,還是御用的,何樂而不為。」
「你還真會物盡其用。」
「算是這些天被他們氣的補償。」雷奧冷哼了聲。
「原來你也會記恨。」安琪看著眼前男人孩子氣的模樣,堅毅的面容上是孩童才有的稚氣,她除了覺得好笑,心底的某處驀地更臻於柔軟。
「誰教他們認不清誰才是老大。」他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點心虛。
「看來我得小心點,哪天不小心得罪你,怎麼被設計的都不知道。」安琪似真似假的調侃。
「放心,」雷奧在她頰上印了一吻,「我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捨得欺負你。」溫柔回應安琪似真似假的調侃。
安琪輕笑,難掩甜蜜的眉色。
中午用餐過後,一名女僕抱著一件精緻素雅的禮服來找她,說是爵爺吩咐的,請她穿上後到大廳等候。
安琪換好後,回視鏡裡的模樣,水藍略紫的布料輕軟如絲,貼身合適的剪裁襯出安琪玲瓏有致的曲線,走動時下擺搖曳著如水紋般的漣漪,典雅的款式更襯出她瑩紫魅眼及優雅神秘的氣質,令見者眼前一亮,再也移不開視線。
當她出現在雷奧的眼前,她在他眸底讀到了讚賞的光芒。
「好看嗎?」安琪還是想聽他親口讚美,誰教女人是聽覺動物呢!
「好看。」尤其是胸前開敞的那片雪白,柔嫩的彷彿能掐出水來。雷奧探看四周全是盯著安琪看的人,開始後悔讓她穿上這套衣裳,這種福利該是專屬於他的。
「好了,現在不相干的人回去忙自己的事。」
雷奧沉下臉看著一些尾隨安琪而來的人,因看見他陡地轉暗的臉色,全識相的摸摸鼻子離開,只剩下一些不能離開的人猶睜著大眼猛瞧安琪布料下令人血脈僨張的迷人曲線。
「你們可以辦正事了嗎?」雷奧不悅的打斷畫匠們的注視,洶湧的怒氣已隨著他們無理的眸光漸生。
畫匠們瞧見雷奧的臉色,全都識相的開始動手架畫架、攤布、調色,準備大展身手。
安琪看著一字排開的陣仗,有些迷糊,只是一幅畫需要那麼多人嗎?
「反正他們閒著也是閒著。」雷奧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際輕喃,相偕走到一旁佈置妤背景的大椅上落坐。
安琪正興趣盎然地欣賞這張紅色繡著金線的精緻古典大椅,聞言輕笑道:「你好壞∼∼」
隨侍的僕人幫安琪整理衣擺,將她最美的姿態展現出來,這件禮服是國王派人送來的,他請裁縫師依照安琪的尺寸修改,預備舉行婚禮時穿,不過就這件衣服展露的春光,這下他可得要好好考慮。
「你今天很漂亮。」雷奧再次在她耳際輕喃,她的美讓他屏息。
輕淺的呼氣吹拂耳際,帶給安琪全身一陣輕顫,回首看他,不意對上他深如海洋的湛藍,眸底的情意將她柔柔映入其中。
什麼都明白了,那初見畫的震撼,畫中的她令人陌生的表情,原來只因當時的她還未遇上心愛的人--一個讓她交付身心的男人,所以,她怎麼都下願相信畫中人是自己。
「安琪。」見她望著自己怔怔出神,雷奧輕喚。
「嗯。」她應聲,回了一個盈盈笑顏,濃濃的情意在眼波裡蕩漾。
「你在想什麼?」她的笑顏彷彿有種魔力,引領著他的眸光不忍稍離。
「我在想,我是不是能永遠這麼幸福?」他能不能永遠愛著她,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對她厭倦?隨手可得的幸福來得太快,令她害怕。
「傻女孩,我的愛不是因為你的容貌,而是因為你有顆美麗的心,有著獨一無二的性情,也許不完美,但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和著美麗的笑顏閃著燦光,雷奧伸手抹去她頰上的淚,表情有些懊惱、不捨,他說這些話並不是要惹她哭啊!
「……別哭了。」看著紛落的珍珠,雷奧心疼的有些手忙腳亂,「你的妝都花了!」
安琪破涕而笑,捉住他因心慌而顯得粗魯的大掌,「我沒有化妝,就算有也被你弄花了。」雖然臉上被他粗魯的力道弄得生疼,心頭仍是對他的話感動不已。
「別哭了。」他面對強敵可以面不改色,獨獨對她的淚水,不,她落淚哭泣的模樣沒轍,他沒看過有人可以哭得那麼純真、哭得那麼我見猶憐,他的心像她紛落的淚碎成片片。
「我不哭了,但是這種話,你永遠只能說給我聽。」安琪拭去頰上殘存的淚,噙著一抹笑魅惑著他,輕展的嫣然讓雷奧神魂都飛了,那下經意施展的魅力讓雷奧和在場的人全都無力招架。
「……呃!那個爵爺,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對著眼前上演的甜蜜溫馨,他們實在很不想打擾,但是,事情總要辦吧!
「你們可以開始了。」將安琪的雙手輕攏進大掌中,雷奧在她頰邊印下輕吻。
「我答應你。」
布魯城的公爵即將舉行婚禮,迎娶美麗的公爵夫人,這件事把布魯城裡裡外外炒得沸沸揚揚,人群全都自動吆喝著幫忙,一齊共襄盛舉。
一些婚禮上要用的東西都已準備齊全,一些習俗上的忌諱也由老一輩的人教導,喧嚷了好些天,婚禮舉行的日子也即將到來。
安琪任由女僕幫她褪換一套又一套的禮服,雖覺無奈,可看她們興致勃勃的模樣又不忍違逆她們的心意。當安琪換下最後一件禮服,又見女僕從外面抱進另一批時,她所有的耐性宣告用罄。
「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先下去休息吧!」安琪的臉上佈滿疲憊的倦意,怎麼沒人告訴她,結婚原來是這麼累人。
女僕們結束吱吱喳喳的討論,有些失望的收拾堆放在床鋪上的衣物。她們未來的公爵夫人真的很漂亮,換過一件又一件不同款式的禮服,美得如天仙下凡,她們就好像在玩洋娃娃,意猶未盡地一套接著一套換。
安琪看她們收拾好一切,陸續走出房門,瞬間無聲的寂靜讓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好靜--她被近日的嘈雜弄得心神俱疲,可是面對他們全然的好意,害她都不知該怎麼拒絕,看來只有等婚禮結束,她渴望的平靜才會回來。
漫步走至窗邊,將隨風飛揚的窗簾繫好,映眼的湛藍晴空乾淨的沒有半片雲朵,輕吁了口氣,把胸中這些天堆積的躁鬱抒發出來。
再過幾天她即將成為人妻,依偎在令她心安的寬闊胸膛裡,以後日夜相伴,永不寂寞、無依,也永遠不再面臨分離。
唇角掛著心滿意足的笑意,安琪閉眼昂首對著藍天,感受清涼的微風拂過臉龐。
一雙大掌從身後環住她的腰,熟悉的氣息由頰間襲來,一轉眼她已落入來人的胸膛裡。
「你事情忙完了?」難得他會在下午出現,通常她只能在三餐的時候見到他。
「嗯!」深深收藏著安琪清幽的體香,放鬆這些天緊繃的心神。從沒想過舉行一場婚禮有這麼多繁瑣的雜事,要不是有老一輩的人幫忙打點,要辦得盡善盡美真的不容易,但為了給安琪一個難忘美好的回憶,再累都值得。
「很累嗎?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下?」柔軟的床鋪比較容易舒松精神。
雷奧埋在她的頸間輕笑,「要不是太瞭解你,我會以為這句話是一份邀請。」抱住她輕輕搖晃著,似沉醉似輕舞。
「你在說什麼?」安琪裝傻,雙頰卻洩了底。
「沒什麼,就讓我這樣抱著你。」他從不曾感覺心靈如此平靜,所有繁雜喧囂都不復存在,只有懷裡的這份真實讓他深深依戀。
安琪靜靜任由他抱著,感受被甜蜜填滿、被幸福淹沒的醺然,她期望這種日子能平順的過下去。
「那些畫完成了,你要看看嗎?」從她頸間抬頭,和她一同望向窗外的晴空,老實說那些畫匠會被賞識,真的是憑真功夫,每一幅畫都好得讓他難以取捨。
安琪搖頭,「由你決定就好,就算我不用看也大概知道你會選哪幅。」
「喔!你這麼有把握?」雷奧不解她的篤定由何而來。
「嗯。因為我在未來看過那幅畫,當時我嚇壞了!」安琪把在古堡時所發生的每件事都交代了一遍,包括他和他們的畫像,以及後來被襲擊昏倒的事。
「後來呢?」雷奧被挑起了興頭,如此奇幻、懸疑的事還真令人難以置信。
「後來--我一醒來就已經到了這裡。」安琪語氣頗為無奈,到了這裡發生的每件事才讓她無法接受。
「如果有機會讓你重新選擇,你會怎麼做?」
「我不回答假設性問題。」頓了頓抬頭看他,他依然望著藍天,沒有回視,但她知道他對她的答案很感興趣也很緊張。
「但是,我很高興這個地方有你。」讓我填滿了心底的缺憾,找到生命裡所缺的那個角。
雷奧聽完她的回答,沒有開口,只是把懷裡的嬌軀抱得更緊密,彷彿要揉進骨血裡、融進心魂裡一般。
安琪被他的力道弄得有些疼,卻沒開口抱怨,她甚至是歡迎這種近乎痛楚的擁抱,可以讓她真真切切感受被在乎、被珍惜。
門-外傳來急叩聲,來人還等不及回應就推開門進來。
安琪和雷奧回身看向來人,來人著急驚慌的模樣讓他微鎖著眉。
「爵爺有急件密函,國王的密使還在大廳等候。」
鬆開猶放在安琪腰上的雙手接過密函,雷奧表情凝重,眉宇間有著深深的溝痕,已無剛才的輕鬆愜意。
「你先過去伺候著,我馬上就過去。」來人得令後離去。
「發生了什麼事嗎?」安琪注視雷奧看完信函後瞬間轉凝的臉色,不明所以的問道。
「我們的婚禮要暫且延後了。」道出這句話時,他已能預料安琪會有多失望,但卻不得不說。
「為什麼?」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像滿天的烏雲遮住了她的天空,更像一隻命運的手轉動著她不能違逆的方向,迫使她不得不開口,不得不面對即將擺在眼前的未知。
「發生戰爭了,有人侵犯國境,情況危急。」語氣黯然,他是軍人,保衛國土家園是他的職責,私人的情感只能先擺放在旁。
「……你要上戰場去?」遲疑地開口,懷著恐懼等候他的回答。是不是她在乎的人都會離她而去?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都必須承受?!
「我是軍人,這是我家族的天命。」雷奧重申,凝視安琪有些失控的反應,他試著將語氣放柔安撫她。
「我不要你去。」幾乎沒有多想,話已衝口而出。
雷奧怔愣了下,搖頭道:「這是我的職責。」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那我是不是該微笑目送著你上戰場?」安琪反言問道,她的男人已經做了決定,而他要她接受他的決定,接受他即將上場殺敵或被殺的命運。
「安琪。」
「我不要你去!我有預感你一走,我們就再也不能相見。」卡斯特羅臨去前撂下的那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裡冷冷迴盪著,更加深她心底的不安。
「我不能不去,事關我家族的聲譽,我不能做一個毀壞家族名聲的罪人。」他能體諒安琪的不安,也許這一去他就再也回不來,只是違逆軍令是大罪,不只他受罰,連帶他的親朋好友、人民也一律同罪,這種事他說什麼也不能做。
「我無法接受,我--不要你去。」對於雷奧的執著,安琪倍感背叛。
甜蜜的時光易逝,輕許的承諾易毀,世上還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徘徊在眸底的淚光始終強忍不願落下。她還可以做什麼?只要能留下他,什麼都可以。
「不管你接不接受,這都是我的決定。」雷奧語氣強硬了起來。
「那我可不可以選擇不愛你?」事情已沒有轉圜的餘地,強忍的淚水在安琪的眼底滾動。
「如果不愛你,就可以微笑目送你離去;如果不愛你,你就不會左右為難;如果不愛你,我就不會恐懼再也見不到你;如果不愛你,我的心就不會疼得讓我無法呼吸:如果不愛你……」小臉佈滿淒楚。
「為什麼我要愛上你?為什麼你不能為我留下?我只希冀一份小小的幸福,有人疼我,有人關心我,有人在乎我,」瑩紫的眼眸裡映滿了哀傷。
「為什麼給了我,又要奪走?我已經不奢求了,為什麼連僅剩的都要奪走?」
「安琪。」面對安琪一連串的悲慼控訴,雷奧心碎難捨,伸手欲攬她入懷卻被她閃離。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再給我溫暖。」回視雷奧的眸底深刻的拒絕,她不是搖尾乞憐的小狗,想到時就摸摸她的頭,厭倦了就扔到一旁。
「安琪。」除了呼喚她的名字,他不知還能做什麼,他甚至不能保證他能否完好回來。
「我好累,我想休息了。」下了逐客令,安琪冷冷的回過身,心神俱疲的無力再談,所有力氣似乎也跟著剛剛出口的話語消逸在空氣中。
雷奧看著她冷然背對的身影,深深歎了口氣,捉緊手中早已揉皺的信函,舉著萬般沉重的腳步離開。
待門掩上,安琪削瘦的雙肩才宛如秋日裡的枯葉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