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BL之死亡時間 第三章
    「小孩?我不需要。」長長的釣線繃緊成筆直,躁動不安,裴炯程沉穩的轉動釣竿收線,一心兩用道:「原來她是跟你講這個?無聊透頂。」

    待他返回墓前,兩人也已結束談話。看來是自忖得到了滿意效果,老女人出乎意料的乾脆離去,臨走前她拋來的眼神,和餘下那傢伙看不出心緒的面無表情,都叫他看了便心頭火起。

    掃墓後安排的節目不變,但本該悠閒愜意的湖上垂釣,氣氛卻已變質。

    「我不覺得無聊。」方柏樵在鉤柄上綁上最後一個結,剪掉多餘線頭,一個精巧的蛙型飛蠅假餌便在他手中成形。「這件事其實我一直有在想,只是從沒去面對。你姐……你姑姑有她的立場,說的話也有她的道理在。」

    「有道理?這就是你的結論?」獵物驀地破出水面,是一尾大得超乎想像的黑鱸,裴炯程手臂一振,眼眨也不眨的將迎面彈回、掙扎力道驚人的大魚一舉擒住扔入繫在船邊的網袋內,轉頭冷笑看他:「還有沒有別的?我要聽你的真心話。」

    「……」

    「那我也告訴你我的結論吧。」裴炯程脫下手套朝旁一扔,「有種老女人就自己當面來跟我說,不要在背後玩離間計。不過就算她把嘴說爛,我也不會鳥她。」

    方柏樵若有似無歎了口氣,垂首將假餌的重量分配做了些微調,裝上釣竿準備下水。才弄到一半,下顎就被人抓住抬起,強行轉向男人那側。

    「而你,就該死的被煽動了。老女人很聰明,知道要找你,我也自信過頭,以為不論怎樣你都不會受影響。」

    「我沒有被煽動。我說過,這件事其實我想很久了。」方柏樵蹙了下眉,移開目光避去逼視。「會痛……放手。」

    不但沒放,力道還施得更重,迫他與那雙淡眸四目相對。他又歎口氣,抬手覆住男人剛硬如鐵的指,輕輕挲摩。

    「裴,我不想跟你為這個吵架。」

    「是你挑起的。」

    「……我只是不想逃避了。」

    方柏樵垂下眼,將放鬆力道的大掌整個握住,貼在被風吹涼的頰側汲取溫度。屬於二十五歲男人的厚實掌心,的確已具備以父親姿態輕撫孩子發心的資格。

    「你不喜歡小孩嗎?其實你可以有的。」

    「怎麼有?去跟女人上床?你敢點頭,接下來一個禮拜你都別想去上班。」

    「不是那個意思……」被狠捏一下的面頰染上紅潮,很快氾濫開來。「現在醫學技術發達,有很多辦法……」

    「就為了『傳宗接代』這四個早該扔掉的字眼?」在美國長大的裴炯程完全無法苟同。「很好,那生了誰來養?」

    「……?當然是……」

    「別想。」

    斷然拒絕,毫無轉圜餘地。方柏樵一怔:

    「你這麼討厭小孩?」

    「無所謂討不討厭。」裴炯程輕哼,「你還搞不懂嗎?不只我,你也一樣,這輩子都別想有小孩了,不論是親生的還是收養的。因為我不會允許……」

    他俯近他,一字一字吹拂在幾乎要相貼合的唇瓣上:

    「你眼裡有除了我以外的存在。就是這麼簡單。」

    「啪」一聲輕響,手裡的假餌掉落於船板,還來不及逸出驚訝,雙唇便被野蠻的侵佔了。方柏樵怔然微張口由著男人掠奪其中一切,血液大舉逆流的腦袋昏昏沉沉,唯有方才接收到的話語仍清晰迴盪。

    ……原來如此。

    還是沒變,果然是個自私到底的男人啊……

    他必須握緊擱在男人肩上的手直到指節泛白,才能壓抑某種情緒翻騰湧上。某種想將男人緊緊擁住的衝動。

    「獨子又怎樣?老頭活著時都沒說話了,輪得到她來囉唆?自以為是的老女人,我明天就去結紮,看她還有沒有興致搞小動作!」

    「可是我覺得……其實她是很替你著想的……」方柏樵氣息微促,五指插入了銀灰色的發中。男人幾乎是用啃咬的方式侵襲他向來敏感的耳後。

    「你再說啊。」利齒用力咬下,惡意的感受那股立現的痙攣震顫。

    「…你們兩個其實很像……」勉強忍住抽息,方柏樵閉上眼,無視威脅續道:「看起來好像不睦……感情卻很深厚……」

    「媽的,你說什麼?」裴炯程倏地抬起頭瞪視他,粗話衝口而出。「你該死的踩到地雷了。這代價會很大,你確定你付得起??」

    「我……」才說了一字就被攔腰抱起,男人平衡感絕佳的大踏步下船,直朝座落湖邊的小別墅走去。

    「……你做什麼?」

    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方柏樵真的嚇了跳,迅即睜開眼,掙扎著想下來卻無法如願。晚餐預定是烤魚,炊具食物都搬到外頭來了,魚也釣了一袋,難不成這人真要在這種時候……

    「你說呢,還能『做』什麼?」

    「太陽都還沒下山,你瘋了嗎……」他驚愕的掙動著。「至少先把那些魚……」

    「不行,我就是要現在懲罰你。」

    「什麼懲罰?」方柏樵也不禁動氣:「我說的明明都是實……」他突然頓住,閉上了口。

    「很好,看來晚飯不用吃了。」裴炯程不怒反笑,語氣如常得恐怖:「放心,到天亮我都不會讓你有機會感到肚子餓的。」

    「裴……」他倒抽口氣。「不要鬧了。快放我下來——」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大筆債,剛才在老女人面前你曾用耳語跟我說了些什麼?」

    「那是……」方柏樵一時啞口。置於臀上的大掌選擇於此時故意在雙丘間狠狠一掐,更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血色洶湧襲上雙頰,全身氣力瞬間被抽乾。

    「覺悟吧你。」

    勃發的怒意讓男人原就旺盛的行動力愈加可怖,他將懷中人朝柔軟床鋪一放,整個人隨即壓了上去,動手便撕扯他的衣服。侷促的掙扎抗拒聲響中,鈕扣紛紛蹦落,綴了一地。

    「你確定只休明天就足夠了嗎?」裴炯程瞇眼,稔起了因雙膝分別被迫壓至肩頭,而以分外恥辱的姿態暴露於空氣裡的蟄伏脆弱,在那雙難掩驚惶的黑瞳注視中,緩緩俯下了頭。

    「我可是會做到你腰直不起來,連一根腳趾頭都動不了,別說走路!」

    ……他說,「不允許他眼中有除了他以外的存在」。

    眼裡只有彼此的存在……

    那,其中一個若是不在了,唯一的風景消失了,另一個人……要怎麼辦?

    他想著,始終沒有說出口。從來沒思考過的事,竟是由一個初次見面,笑得像狐狸般的女子來提醒他。

    從來沒想像過的情景,不代表它永遠不會發生。如果可以,他希望那會是很久很久以後……

    久到他已經可以去面對它。

    「嗯、嗯……嗯嗯……」

    甜膩的嚶嚀,從沁滿細密汗珠的鼻端一聲聲逸出,深深埋入了被十指抓得變形的軟枕裡,迷離曖昧不清。

    幾次了?做多久了?裴換了幾個姿勢、變出多少花樣來折騰他?沒一樣數得清。

    方柏樵無力趴伏在床上,只有臀部被迫高高抬起,雙膝大張……

    「看看你這回能撐多久。」堵住戀人欲發出斥責的雙唇狠狠吻到他只能無力喘息,裴炯程明顯心情變佳的揚揚嘴角:「老實點認錯求饒的話,就考慮放過你。你當實習醫生後體能就越來越差了,不會真的想被我搞到天亮吧?」

    ……如同裴所言,他的體力的確是大不如從前。儘管有盡量抽出時間運動,但很難保持規律,再說若真有空閒時間,也幾乎都被獨裁的男人佔去了。

    「我也在幫你『運動』啊。」寬大的掌拂過濕透的烏黑髮絲,捻在指尖輕輕搓摩著。「瞧你流這麼多汗。與其去慢跑打球什麼的,不如來給我上一次,運動量就夠了。」

    「……夠的人是你吧。」方柏樵癱靠在精壯胸膛前,連瞪人的氣力都喪失了,只有雙頰無法克制的微微緋紅。

    「我?」裴炯程不以為然的挑眉:「是你體力太遜不能『配合』到底,要不我可從來沒覺得足夠過。」

    「體力太遜」這四字由裴炯程口中說出來,不知為何方柏樵就是無法反駁。上個月他實習的醫院辦了場馬拉松比賽,他得到男子組第二名,僅次於另一位曾是校內田徑隊主將的六年級學弟,跑完當晚他照樣進手術房跟刀到凌晨,也不覺得如何。但此時他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大腿處只要稍稍一動,立刻酸疼難當,全身因出了太多汗而有些脫水現象,但他拿不住杯子,只能依賴男人以口渡水。也許……他的確是需要好好反省了吧。

    相較於他,工作同樣繁忙、還有菸癮的裴卻彷彿不受任何影響,在體能上仍猶如怪物般,每次溫存都能將他折磨得不成人樣,連續好幾個小時在昏迷與清醒間反覆徘徊。不想承認……但若不是體力超群者,根本辦不到。

    他沒去過裴的工作地點,但據他二哥所言,他個人辦公室旁的專屬休息室就像一間小型健身房,每當有橫跨一整天的冗長會議召開,散會後裴總會把自己關在裡頭,光拳擊用的沙袋一個月就要更換好幾個。

    「……簡直就是過動兒,坐都坐不住。幸虧他的耐性這幾年增進不少,不然場面就不太好看了。」裴胤玄笑著下了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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