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如微風 第九章
    「有人在家嗎?」夏美問道。

    「來啦。」

    馬上就有人答應了。出來的是一位胖胖的、一團和氣的女性。她身上的黑色套裝,若起來有點緊。

    「啊,夏美小姐!我差點以為是哪裡來的陌生人呢!打扮成這樣子,真的教人認不出來。」

    「對不起,我打過電話,可是好像沒有人在,所以就冒昧地直接來了。」

    「不,我才要抱歉呢,剛剛因為忘了買個東西,臨時出門去了;來,進來吧!」

    說著一眼瞄到克彥:「啊呀,這位是誰啊?」

    「我是她的歌迷之一。」

    克彥非常謙虛地說道。

    「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情,所以才麻煩他幫忙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新出道的偶像明星呢。請進請進!」

    憑這一句話,克彥就喜歡上永原濱子這個人了!

    「永原先生突然遭到這種事,您一定──」

    三個人在鋪著地毯的榻榻米房間裡坐定以後,夏美開口說道。

    「我想你很清楚我和他的事。雖然說不上有什麼悲傷……。唉──這麼一個好人,實在太可憐啦。」

    濱子端山茶來,說道。

    「喪禮什麼時候舉行──?」

    「遺體還在警方那邊呢。大概要花個兩三天吧?還有解剖驗屍這些事嘛。」

    夏美點了點頭:「我想──我可能沒有辦法參加喪禮了,實在很對不起。」

    「沒關係,不用在意。而且,你現在的處境也很麻煩吧。」

    「有人想謀害我呢。」

    「什麼?」

    濱子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這下瞪得像銅鈴一樣了。

    夏美把在醫院發生的事情說明了一遍。

    「──因為這樣,我才逃了出來。」

    夏美跟著說:「事實上應該到警方那邊去說明經過的;可是,我想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我說的事。我又那樣不告而別──」

    「是啊,別想靠警察了。」

    濱子皺了皺臉:「雖然沒有公開,可是警方一定把你當作嫌犯啦。」

    「是的。」

    「警察也來過這裡好多次囉。」

    濱子說著,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倉──好像叫做倉倉的刑警──」

    「古土十土?」

    克彥不由得復誦了一遍;就在這時,玄關的門鏘啷鏘啷地開了。

    「對不起,永煩太太在嗎?我是刑警門倉──」

    一個溫溫吞吞的聲音傳了進來。

    應該就是這裡吧:千繪四千張望著。

    這裡是代代木公園的一角。──是個沒什麼人走動的地方。

    已經向夏美問清楚地點了,也知道對方是年輕的女性。

    本來以為一來就可以碰到的,但……。

    也許對方臨時被什麼事耽擱了。先等一下吧。

    千繪一屁股坐在水泥花壇上。

    「──愈來愈不明白啦。」

    不知是女生特有的冷靜或是,冷酷──總之,千繪並不像老哥那樣迷夏美迷得昏了頭,因此能夠客觀地看待事態的發展。

    當然,千繪也希望能幫上星澤夏美的忙。可是同時又覺得夏美所說的話不能盡信。

    在醫院發生的事應該是真的吧;尤其是在屋頂上差點被殺的部分。可是,接下來夏美從醫院裡逃出來的那一段,似乎有點問題。

    或許一般人在那種時候,都無法冷靜地判斷;但是,在想到自己會被懷疑之前,發現屍體時應該會反射性地出聲求援吧?

    然而,夏美卻沒有那麼做,反而立刻從醫院逃了出來。──這是為什麼呢?

    另外,警方並沒有通緝夏美。照理說夏美跟這個案子有重大關係,至少也應該列為證人;但是警方似乎連類似的動作也沒有。

    看來,警方「真的」並不懷疑夏美。

    但是,夏美卻一副堅信自己會遭到懷疑的樣子。──為什麼呢?

    一定是有某個原因吧!或許是夏美可能有殺害永原的動機。因此,才不向警方投案,要憑自己的力量找出兇手嗎?

    ──還有一點,夏美之所以從醫院逃出來,顯然並不是因為被懷疑為殺人兇手,而是另有其他的理由。

    至於是什麼理由,千繪也不明白。或許夏美有某些非得出了醫院才能做的事吧。

    對於千繪來說,整個事件還有許多懸疑待解的部分;而克彥則完全沒去想那些。

    首先,是克彥錄下來的夏美的歌聲。

    如果那的確是夏美本人唱的,那麼,為何夏美要故意隱藏自己的美妙歌喉,故意唱得那麼差勁呢?

    而且,那首詠歎調似的曲子有什麼涵義嗎?

    然後是夏美割腕自殺的事。這又是為什麼?

    應該是認真地想要尋死吧。可是,現在卻還活得好好地,跟著克彥走來走去。

    如此一推論,千繪愈想愈覺得那是在作戲。

    「這樣講未免有點太毒了吧?」

    千繪自言自語道。

    可是,推理是不能講人情的,這個可能性暫時還無法否定。萬一頁是在作戲,那也得問問基於什麼理由才……。

    總而言之──這一切乍看之下單純得很,事實上一定內幕重重。絕不是什麼一看就通的事情──只有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好像有人走了過來。

    來了嗎?抬頭一看,顯然是弄錯了。來的是個男的,怎樣也不會是大內朱子吧。

    男人四十歲上下,長得一副凶相。

    千繪轉開視線,男人卻停下腳步。

    千繪只好又看著男人,問:「有什麼事嗎?」

    「星澤夏美……」

    「咦?」

    千繪吃了一驚,「那麼,你是大內朱子小姐的──?」

    「果然不錯。」

    男人點了點頭:「長得還真可愛哪。」

    「啊?」

    千繪兩眼直眨。

    「乖乖她跟我來吧。」男人說。

    「我在等人呢。」

    「我那邊也有人在等你哪。」男人說。

    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抵住了千繪的小腹。

    「知、知道啦。」

    千繪綠著一張臉說道。

    這輩子還沒進手術房挨過刀呢!如果被這樣的「外行漢」一刀刺入腹部,那下場可就不敢想像……。

    千繪被男人押著走了出去。

    「──請問,刑警先生,」

    永原濱子一邊把茶端給門倉刑瞥,一邊問道。「您是不是認為夏美小姐是兇手?」

    門倉一副意外的表情反問道:「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

    「不──只是──有點這麼覺得而已啦。因為,您來這裡這麼多次,一直問夏美小姐的事……。」

    「這只是辦案的例行調查而已啊。」

    「是這樣嗎?」

    濱子也自己坐了下來,「那麼,今天您要問什麼?」

    「我要事先說明──」

    門倉話鋒一轉:「警方絕不會單憑著直覺,軌判斷某個人是嫌犯而逕自進行調查的,希望您能瞭解。」

    「呃……」

    「雖然確實存在少數這種人,但是,無論如何,我個人絕不會這樣草率!」

    門倉挺起胸膛,正氣凜然地說道。按著,打開記事本:「星澤夏美喜歡吃什麼?」

    在裡頭聽見這話的克彥和夏美不禁面面相覷。

    「搞什麼啊,那個警察!」

    克彥說道:「這種事跟辦案有什麼關係嗎?」

    「噓!別那麼大聲。──我也不知道哇,天曉得這個刑警的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門倉還在繼續向濱子問東問西:「義大利面、拉麵、蕎面……。原來如此,凡是面類的食物她都喜歡啊。」

    嘴裡說著,一邊在記事本上奮筆疾書。

    「拉麵也有很多種,她喜歡的是鹼拉麵、味噌拉麵、還是叉燒拉麵?」

    「這個,應該都還好啦……。可是,您問這個要做什麼呢?」

    「也許在這些小事裡,隱藏著解決案子的關鍵也說不定哪。」

    「啊?可是──」

    「她比較喜歡吃甜的還是辣的?」

    門倉一本正經地往下問。

    「這……。她是屬於不會發胖的體質;而且年紀還輕嘛,總是喜歡吃甜食。」

    「日式點心跟蛋糕,哪一樣?」

    「她應該比較喜歡蛋糕吧。」

    濱子已經擺出一臉認命的表情了。

    「原來如此。」

    門倉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寫著,「那麼,接下來談談穿著方面──」

    「刑警先生,」

    濱子說道:「假如您連她內衣的顏色都要問的話,我想您不如去問它的助理大內小姐比較恰當巴。」

    「哦?」

    門倉猛點頭:「不過,證人必須以複數為原則。──那麼,她的內衣是什麼顏色?」

    ──在回答之前,濱子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綁錯人啦「日本的警察要都像那樣,不就糟了嗎?」

    濱子一副擔心樣。

    「的確。」

    克彥附和道。

    門倉整整待了一個小時才走;克彥和夏美光在裡頭聽,都覺得累昏了。

    「萬一他真的像這樣跑去問朱子我穿什麼顏色的內衣,一定會被一拳打出來。」

    夏美也是一臉苦笑。

    「他在想什麼呢?」

    「別想啦,想了也是白費工夫;畢竟不可能去問他嘛。」

    濱子說道:「那,我們剛剛講到──」

    「我想知道,是否有人有殺害永原先生的動機。」

    夏美說道。「警方一定也問過了吧?」

    「是啊,不過我當然說沒有。──一般的末亡人應該都是這樣講的吧?要是說有的話,不就等於承認自己的老公是個惹人怨的傢伙嗎?」

    這個人還真會想,克彥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不不,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

    「我跟永原只是形式上的夫妻這件事,也不可能一一跟警察說明哇。」

    「嗯。──這麼說,您心中是否想到什麼了?」

    「這個嘛……。我也沒辦法肯定說是誰。」

    「其中的原因之一,應該是有關我跳槽的問題。」

    「是吧!我聽永原先生說過這件事,當然他也叮嚀說這是非常秘密的事。那個人一向很謹慎的。」

    「我很少跟永原先生有私下相處的機會,所以還沒聽他詳細說明這件事。──不過,好像已經確定了什麼。是不是?」

    「好像是。就在四、五天前,他似乎為了這件事還很得意呢。」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讓松江先生成安中先生知道吧?」

    「照我想──應該沒有。」

    濱子說著偏了偏頭:「當然,他也不會明白地跟我說的。」

    「總之,永原先生認為他做的事並沒有被發現──」

    「我想是吧。」

    「可是──」

    克彥插了進來:「這能形成殺人的動機嗎?」

    「不能說沒有。」

    濱子說道:「人只要在氣頭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算是平常頭腦冷靜時絕不會做的事,也一樣做得出來。何況,這件事牽涉到一大筆錢;夏美一旦跳槽,幾十億的收入就要流到別家公司去了。這足夠形成殺人的理由啦。」

    是這樣嗎,克彥想著:要是我的話,無論有多少錢擺在面前,我也不可能去殺人的。──哎,如果只是殺一隻蟑螂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您還有其他的線索嗎?」夏美說。

    「這個嘛……。是有,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了──」

    濱子遲疑了半晌。

    「是什麼呢?」

    「那個人哪──好像,這一陣子開始對女性也有興趣。」

    「真的?」

    夏美似乎十分意外的樣子:「有那樣的事?」

    「當然啦;這年頭有很多人不論男人或女人都好。──不過我是不會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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