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怎麼樣!」亞由美大聲嚷嚷。
「亞由美……」
神田聰子撐著手肘說。
「幹嘛?你有話想說嗎?那你就說出來嘛!」
「你小聲點……」
「我的聲音大嗎?開什麼玩笑!」
亞由美一邊揮舞著威士忌的杯子一邊說。
「這樣還不算大聲!真正的大聲是……」
她吸入一口氣之後,突然站起來,「哇!」
那裡雖然是家相當大的酒吧,但是由於亞由美高頻率的尖叫聲,一瞬閒,大家都嚇破了膽子,四周變得一片寂靜。
「哈哈,靜下來了。活該!」
馬上又咚一聲地坐回椅子上。
聰子已經心存放棄了,只能光歎氣。
神田聰子是亞由美的一位好友。因為是高中才認識的朋友,所以她和去世的佐伯久惠只是點頭之交。
儘管如此,她今天也參加了久惠的葬禮,之後還陪亞由美喝「悶酒」。
「太過分了:居然欺騙像久惠那麼純情的女孩。簡直不是人!」
「我瞭解,亞由美。」
聰子點頭,接著說:「這也無可奈何呀。佐伯小姐人都死了。」
「我不會放過他的!」
亞由美使勁地瞪著前面,害得碰巧坐在正面桌的男人大吃一驚,匆匆忙忙換了位。
「真要不得!那傢伙有太太還玩弄久惠: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就是說啊……佐伯小姐好可憐。」
聰子一邊慢慢喝著雞尾酒,說:「想必她一定很相信那個男的。」
「你不覺得不公平嗎?假使婚外情的戀愛責任男女各佔一半,久惠是自殺,而男方卻若無其事,一如往常地和老婆過著正常的家庭生活……簡直是豈有此理:男方也該負責任才對的!」
「嗯,我瞭解亞由美說的話。」
聰子點頭。「不過,你不知道那位重要的對象是誰,不是嗎?」
「就是這樣啊。真不甘心!」
亞由美一口氣喝光杯裡的酒。
「你喝太多了,亞由美。」
「不要管我。我竟沒有向久惠打聽出有關男方的蛛絲馬跡。我真蠢!我在為自己的蠢乾杯。」
「你責備自己也沒用,根本沒人知道她會自殺的。」
「自殺……說的也是,久惠生前看起來好幸福的。」
亞由美立即淚如湧泉,淚水順著臉頰流下。由於酒精的關係,使她變得容易掉淚。
有個人站在亞由美前面。抬頭一看,是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衣冠不整的本人自認穿得很酷,站在那裡不懷好意她笑。
「嘿,小姐:」
那個男人說:「幹嘛那麼憂鬱呢?」
「我是獨生女,沒有弟弟。」
亞由美回了嘴。
「你被男人甩啦?要不要我陪陪你!」男人露著牙笑著說。
「是這樣啊。你真親切!」
「是啊,我這個人就是太親切了。」
……或許他「自己的心親切是人家的大麻煩,你聽過這句話嗎?」
因為亞由美的杯子是空的,所以聰子多少安心了些。不過拿起聰子的雞尾酒杯站起來了。
「亞由美!」
沒有阻止的機會了……杯裡的酒在下一瞬間就從年輕男子的頭上傾盆而降。
當她注意到的時候,亞由美已經你……」
「你還敢說……」
母親清美說:「當你念小學的時候,我是常去車站接你。不過,我做夢也沒想到會來拘留所接……」
「誰叫警察全是不明事理的人!」
亞由美一副苦瓜臉。
已經是早上了。因為在酒吧大吵大鬧,弄壞許多杯子和照明,所以老闆氣昏頭才打的。
於是,亞由美生來頭一遭在拘留所這種免費飯店過了一夜。
「我頭好痛。」出了警局之後,亞由美皺起眉頭「床硬得睡都睡不著。」
「你對拘留所發牢騷也沒用呀!」清美笑著說。
清美也沒受到什麼打擊。要讓這位母親花容失色,沒那麼簡單的。
接到警察通知她去領女兒的電話時,「哎呀,那麼快就可以從監獄出來啦?」
清美如此反問,急壞了負責的警官。
「申請損害賠償的通知好像會另外寄來。」
「過分!發飆的是對方耶,我頂多摔椅子而已。」
「從你的零用錢裡慢慢扣好了。」
清美正經八百地說:「可是,這樣到你嫁人之前好像都還扣不完。」
「我才不結婚呢!」
亞由美抬頭望著晴空,由於太刺眼而瞇上眼睛。「媽不在乎我像久惠一樣嗎?」
「你的心情我可以瞭解。」
清美挽著女兒的手腕,「不可以只憑想像來判斷事情。男人和女人之間,每一對都有他們不同的故事。」
亞由美看了母親……清美停住腳步。
「出租車還不來。你要先回家一趟吧?」
「唔……」
「大學呢?要去嗎?」
「有此打算。」
說歸說,當然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隨之即來的是,「等一下!」
傳來了男人的聲音。「趕上了!」
亞由美回頭一看,看到的是彷彿見過的胖身體,以及看起來像是好好先生的圓臉,「哎呀!」
亞由美不禁大聲叫:「殿永先生!」
殿永是以前亞由美受到案件牽連的時候,所負賁的刑警。
「您好,刑警先生,上一回麻煩您了。」
清美低下頭。
「呀,好久不見。」
殿永依然沒變。
「可是……為什麼……」
「我是去見你的。」
殿永露出笑容,「昨晚的英勇事跡我聽說了。」
「糟糕!」
儘管是亞由美,也會有點害臊。
「有點時間嗎?」
「有,當然。」
「那,我先回去了。」
清美說:「要是再被逮捕的話,就打電話給我。啊,出租車來了。」
當清美搭出租車離去之後,殿永搖著頭說。
「你母親依然那麼特別。」
「你想說想不到有這樣的母親對吧?」
殿永笑著說:「我原本想說的卻被你搶先了。要不要吃個飯?待在拘留所沒什麼食慾吧。」
「老實說,我已經餓扁了。」
亞由美接著說:「幾乎想吃掉殿永先生了。」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
亞由美轉眼間就吃光盤中的意大利面,歇一口氣之後說。
「我好想見你。」
殿永說:「雖說如此,請別擔心。我不是要向你表白愛意。」
他很會假正經,是個滿幽默的人。
「噯,真可惜。我原本想要是被你誘惑的話,去飯店也無妨的。」
「別拿中年人開玩笑。喂,咖啡!」
殿永叫女服務生,「中年人一動起真感情是很可怕的。要是外遇的話還算好!」
亞由美喝了一口不加糖的咖啡,看了殿水的臉。
「你是指一般而言呢?還是……具體的例子?」
「佐伯久惠小姐,真令人同情。」
亞由美一直盯著殿永有點裝傻,又今人高深莫測的臉孔看。
殿永板著臉說:「不要這麼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
「殿永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亞由美終於從驚愕中醒悟過來。「你為什麼提久惠的事?久惠是被殺的嗎?」
「你冷靜下來!」
殿永舉起手,「久惠小姐是自殺,這沒有錯。」
這樣啊!這的確很像久惠的作風,這樣說也不太對,她這種一本正經的死法真令人傷心。
她連遺書都有留下。不過,文中絲毫未提及成為她死因的「男人」,僅寫著:因為有苦衷,所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份遺書你看過了嗎?」殿永問道。
亞由美點了頭。
「是封很像久惠作風的遺書。從父母,朋友,學校的老師,到鋼琴老師,她對每個人都說「承蒙照顧了」。房間和桌子也都整理得很乾淨。這也難怪,久惠平時就整理得很整齊。」
「然後,從大廈的頂樓跳樓自殺了。享年二十歲。」
殿永搖頭說:「真悲慘:她的人生還有五十年的。」
「她生前像孩子般地純真。不同於我,她人很文靜……」
亞由美的眼眶又浮現淚光了。
「你有沒有想到有關她自殺的原因?」
亞由美像在刺探似地盯著殿水的臉看,因為地想殿永可能早就知道了。
「她說她要結婚了。」
亞由美告訴殿永她和久惠十天前的談話內容。殿永點頭說:「這麼說來,有關對方那個男人的事情,她什麼也沒說囉?」
「就是啊!我好懊悔。我應該深入追問的……」
「但是,有一件事是很明確的。」
「沒錯。對方是個有婦之夫。」
「光是這點也是個有力線索了。」
殿永靜靜地喝了熱咖啡。
「殿永先生,你為什麼在調查久惠的自殺呢?」
「不,我在調查其它的案件,碰巧循線查到那裡,這樣說是才正確的。」
「其它的案件是指什麼?」
「兇殺案。」
殿永說得很乾脆,然後隔了一會兒。
「你有興趣嗎?」
「有。」亞由美立刻就點頭。
「可是,把你引入危險境地,我會覺得過意不去。」
「怎麼會呢!」
亞由美使勁瞪殿永一眼,接著說:「你引誘我在先,怎麼又說這種話呢!」
「說的也對。」
殿永微笑了。「今天……你可以向大學請一天假嗎?」
「不能請假,但是可以逃課。」亞由美說。
「那麼,我們出發吧。」
殿永站起來。
「去哪裡?」
「飯店。」
亞由美稍微睜大了眼睛。
「永田照美?」亞由美反問。
「你有沒有聽過?」
「我想想……想不起來。」
「應該也是。」
殿永停住腳步。「啊,就是這裡!」
飯店……因為聽說「發生過兇殺案」,所以亞由美心想一定是賓館之類的地方,然而那裡卻是一家又新又滿漂亮的商務飯店。
「案件發生在這種地方?」
進大廳之後,亞由美往四周看了一下。
「櫃檯在哪裡?」
「在這後頭。」
殿永指著一扇小門。
「可是,不會有人出來的。為節省人事費用,沒有人在櫃檯當班。」
「原來如此。那麼,有誰進來就沒人知道了嘛。」「開房間的時候會給卡片。用卡片就可以開門,也可以支付餐費。」
「好方便哦。」
「可是,像這回這樣,一發生案件的話,要找目擊者可就費事了。」
「案件發生在這家飯店?」
「沒錯,去看看吧。」
搭電梯往七樓去。飯店總共有二十樓。而且,因為是商務飯店,所以每個房間都隔得很窄,以增加房間的數目,壓低住宿費。
「有好多房間哦!」
亞由美一邊走在七樓的走廊,一邊說。
「像這樣的飯店,有誰在什麼時候進出,沒有人能確認。熟客也很少。是樁難辦的案件。」
殿永雖然這麼說,但他說得滿不在乎的,所以也看不出他內心有多困擾。這就是殿永的作風。
「就是這裡!」
殿永在七O三一號房門前停住腳步。從口袋裡拿出像信用卡般的塑料白卡片,把它插入門把下的隙縫,然後吁嚓一聲,門就迅速地開了。
房間裡幾乎沒有浪費的空間,只有就寢的空間。不過,頗整潔的,感覺不錯。
「案件發生在這裡?」亞由美說。
「在浴室。好像是在沖澡的時候被殺的。」
殿永往鋪整齊的床上坐下。「永田照美,三十二歲,主婦。是個很普通的主婦。」
「兇手呢?」
「現在還未掌握到線索。」
「她先生是……」
「她丈夫是上班族,那一天他去招待客戶。只是,二次會、三次會,接連不斷的,所以他也不確定自己喝到幾點,現在正派人在調查。」
亞由美一邊環視房間一邊說:「那位太太……在這裡做什麼呢?」
「應該是和男人見面吧……我們是這麼認為。」
「是外遇嗎?」
「是打工也說不定。」
「可是……這個案件,為什麼會牽扯到久惠呢?」
「因為找到了留言。」
「留言?在哪裡?」
「找到的並不是寫在便條紙上的這個東西。在那個電話的旁邊,有便條紙吧。」
「有,這個……」
「那裡有留下用原子筆寫字的痕跡。看得出是「佐伯久惠」。還寫著大學的名字。」
「當我去了之後,聽說她自殺了,嚇我一大跳。」
「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好戲才正要開鑼。況且……使用過那個便條的,不一定就是永田照美或是犯人。或許是之前的客人也說不定。」
「啊,原來如此。」
「聽說你是她的好友,我想你應該知道些什麼,所以才去見你的。」
「結果才發現我在拘留所對不對?」
亞由美微笑了。「她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前天晚上。也就是說,幾乎是在佐伯久惠自殺之後,馬上就發生了。」
「在這間浴室裡……被殺的嗎?」
「被勒死的。好像是用脫下來的褲襪勒死的。」
「那麼,兇手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