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仲打開空蕩蕩的會議室,對跟在身後的武田說:
「全部擺在桌上。」
「是。」
山仲接住門,武田走了進去。───本來應該是武田開門才對。但由於武田雙手抱著一堆檔案。
「──要擺在窗邊的位置嗎?」
「嗯,坐在看得到門的位置。」
山仲說道,「去泡杯咖啡來。」
「是。」
武田把檔案照號碼排在會議室的長方桌上,「──這樣行嗎?」
「你可以走了。」
「是。」
等武田邊擦汗邊離開會議室之後,山仲走到窗邊望著外面。
這絕不算是一個舒適的日子。沉悶的灰色天空,外面看起來似乎很冷。
今天做什麼好呢?──晚餐有個飯局,但大概很快便會結束。要不要到女人那裡去呢?
偶爾去那裡發洩一下,舒展一下情緒是很方便。但是山仲對那女人已經感到厭倦了。怎麼說都沒有俱子所特有的魅力,很人性化的那種。
連自已都會笑自己不該那麼隨便拋棄俱子。俱子實在是個好女人。不想要她的時候便默默地離去,完全不會製造麻煩。
是的。只帶走一條領帶和一支領帶夾。
現在的這個女人……。如果一提到分手的話,大概就會扯到錢的問題。
這個也令人感到心情沉重。哎!其實她也不是個壞女人,但是……
山仲看著桌上長長的一大排檔案,心裡不由得厭頃起來。這些全部得看過一遍才行。
這是身為一個處長每個月例行的工作。但是,這工作實在是毫無樂趣可言。
整個下午都做這件事的話,一定會很煩躁的。那個女人剛好可以為我舒解壓力……。
山仲拿起會議室中的電話。
正想撥電話到女人的公寓而把手伸出時,有個竊笑的聲音自電話的那端傳來。
什麼?有人在用電話呀!不,現在的電話應該不會像這樣可以聽到別人通話的內容才對。
「他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
「就是嘛!也不照照鏡子。」
接著又是一陣竊笑聲。
好像是公司女職員之間的對話。
真是過分!上班時間竟然用公司的電話聊天。
雖然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可是又不能這樣一直監聽她們的對話。
「前幾天也是……」
聲音突然變得很小聲,聽不清楚。
「──就是啊。雖然是當上處長了。但是,依我看啊,大好前途大概也差不多去了一半了!」
「沒錯。我看他是升不上去了啦。」
處長?山仲心裡抽了一下。當然啦!公司裡處長級的人也滿多的。但是,就算她們指的不是自己──。
「也許他本人根本不這麼認為呢?那麼年輕就當上處長,很容易過於自信自滿的。」
「而且我看他就是這種人。自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會愛上他哩!」
「你看他裝模作樣的。身上的西裝都是高級貨色耶!」
「阿爾馬尼的吧!他一定自以為很適合他的身份吧!」
嘻嘻嘻地又是一陣竊笑。
山仲的表情變得很晦澀。
年紀輕輕當上處長?過於自信?阿爾馬尼的西裝?……
難道是在說「我」!
其他還有符合這條件的「處長」嗎?山仲想了一下,但卻無法想出其他還有誰。
「她真是可憐。」
「你指的是江籐小姐!是啊,都是處長害得她斷送了美好的人生。」
果然是在說我。確實是在批評我。
他媽的!到底是誰?
這時候剛好有人在敲門,山仲趕緊放下聽筒。
進來的是為自己送來咖啡的女職員。
「謝謝。放在那裡就行了。──啊,那裡就行了。」
等女職員出去之後,山仲再度拿起聽筒。但是,電話那端卻只剩下一般常聽到的「哆──」
的聲音。
山仲舔了一下舌頭。
不自覺的連打電話給那女人的興致都沒有了。一口氣把咖啡喝得精光,然後面對最旁邊的檔案坐了下來。
打開檔案,山仲努力讓注意力集中在檔案的內容上。可是卻老覺得提不起勁來。
都是那通怪電話造成的。
她們說俱子很可憐!哦不,那女人已經很能體諒我了。
管他的,想說就隨便她們去說好了。說我壞話是因為她們嫉妒,這正是我事業成功的最佳證明。
雖然有點困難,但在努力的過程中,心中的雜念也淅淅地消失了。
然後,這種無聊的工作竟然慚慚變得有趣起來,而且是愈做愈順暢。
本來以為得花上一整個下午,但看樣子似乎會提早結束的樣子。
鬆了一口氣之後,山仲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伸了伸腰肢,打算休息一下。
啊,對了。應該一鼓作氣把它做完才對。
趁著正順手的時候把它做完,效率也會提高不少。
──正當山仲準備再度和那些檔案奮戰的時候。
隔壁的會議室傳來尖銳的笑聲。
那是什麼?倒抽了一口冷氣,山仲瞪著牆的那邊,但又不能穿透牆壁直接瞪著那群失笑的人。耳邊只是一個勁兒地交錯著好幾個女人的笑聲。
到底在摘什麼嗎?上班時間竟然在會議室裡……。
大概是在討論旅行之類的事吧?
真是傷腦筋。
但是,又不能責罵其他部門的女職員。──山仲雖然回到工作上,但隔壁卻依然吵鬧不休。
一開始介意,那聲音愈是聽得清晰。
正當山仲再也無法忍受,站起來準備過去糾正她們的時候。
輕輕地敲門進來的是秘書武田。
「抱歉,處長,有客人,是s建設公司的人──」
「喂,你去叫隔壁的人安靜一下。」
山仲說道,「吵得我沒有辦法工作。」
「您指的隔壁是……」
「隔壁的會議室。喏,你聽──」
正要往下說的時候,山仲才注意到隅壁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現在並沒有人在用會議室呀!」武田說道。
「亂講!一群女職員擅自眾集在隔壁的會議室裡,剛才還吵翻天呢?」
「我去看看。」
武田登登登地走了出去,但立刻又回到山仲面前。
「怎麼樣!」
「沒人啊!」武田說道。
山仲哼了一聲,說:
「一定是聽到我的聲音而一哄而散了。──算了。是s建設公司的哪位?」
「是松山先生,設計的──」
「好,我馬上去。」
「我請他在會客室等。」
說著,武田便離開了會議室。
哎呀呀……。
山仲重新整理好領帶,搖搖頭。有客人。──也許剛好可以轉換一下心情吧!
然後,正當山仲走出會議室的時候。
嘻嘻嘻……。
山仲很清楚地聽到女人竊笑的聲音。
山仲大步跨向前,倏地打開隔壁會議室的門。
「喂!」
會議室空空如也。
山仲楞住了,環視著會議室。怎麼會這樣呢……。
這時候──反倒是從剛剛只有山仲一個人在的那間會議室傳來女人愉快的笑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奔回原來的會議室,笑聲立刻停止。
血色迅速從山仲臉上褪去。──難道是幻聽?
我到底是怎麼了?
山仲急切地跑到電話邊,抓起電話打到女人住的公寓。
「喂……」
剛睡醒的聲音。
「是我。我今天晚上會過去。」
「喲,可真難得啊!──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嘛!有的餐廳不是營業到很晚嗎?」
「嗯,當然可以。我九點左右到。先戰個一回合,讓肚子空了之後再出去吃。」山仲說道。
女人愉悅地笑著說:「好啊。我等你。」
「啊,對了,你先洗好澡等我哦!」
講完電話,山仲總算穩住紛亂的思緒心然後便往走廊走去。
公司的走廊上竟然出現一隻不可能存在的東西。……馬。
一匹好大的馬定定地盯著山仲看。
閉上眼睛,山仲猛烈地搖搖頭。
山仲沒有勇氣睜開眼睛。
再睜開眼睛──馬已經不見了。
剛剛看到的是什麼?難道是幻覺?
為什麼非得讓我看見那種東西呢?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回答這個問題。
「處長。」
被武田一喊,山仲幾乎跳起來。
「您怎麼了?」
武田反而對山仲的反應感到驚訝。
「沒什麼。」
如果問武田剛剛這裡有沒有一匹馬,他會怎麼想呢?他一定會認為自己腦筋有問題吧?
山仲深呼吸了一下,打起精神催促武田道:
「走吧?」
「伯母。」
弓江喊道。
「哎呀!弓江小姐。」
在廚房做飯的大谷的母親正忙著攪拌爐上的小鍋子。
「──我今天休假。」弓江說道。
「好像是哦!──我正在做小努的便當,你覺得怎樣?」
「好棒的味道。」
「我就說嘛!每次都能正合小努的胃口這可不容易呢?」
大谷的母親說道。
「是啊。」
說著,弓江的視線移向調理台上的菜刀。
菜刀的刀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弓江不如不覺地把那把刀拿在手上。
這一定很利吧?
沒錯,無論是切肉或切菜──人也是一樣。
弓江望著大谷母親的背影。
──妨礙我幸福的東西必須除去。
妨礙幸福的東西……是的,我有權獲得幸福。
為了這個目的,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允許的。
「弓江小姐。」
大谷的母親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幫我拿一下便當盒好不好!平常用的那個。你應該知道吧?」.「好。」弓江應道。
就是這個人,都是這個人害的!也許她會害得我的戀情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不可以的。
是的。──障礙必須剷除!
剷除……。
「找到了嗎?」
大谷的母親一回頭,看到弓江手上的菜刀,瞪大了眼睛道:
「弓江小姐,你──」
「伯母。」
弓江說道,「都是你害的,是你不好。」
說著,弓江把菜刀直直刺向大谷母親的胸口。
「伯母!」
「啪」地從床上坐起來,弓江尖叫著,「你要不要緊?我……」
自己一個人。──自己的房間。
「原來是一場夢!」
弓江喃喃說道。
渾身是汗。
但是──怎麼會做這麼可怕的夢呢!
弓江用力地甩甩頭,睡眠應該很充分才對呀!頭並不感覺昏沈呀!
可是……。那種手的戚覺。用力把菜刀刺向大谷他母親的胸口時的那種感覺到現在都還印象鮮明。
好一個逼真的夢啊!
或者是──不可能!
這不可能是事實……。
弓江遵照大谷的指示,休假一天。應該可以好好地睡一覺,好讓疲憊的身體和精神得到充分的休息才對,怎麼?……
弓江急忙起身。
衝過澡,洗去一身的汗水之後,弓江做好外出的準備,然後急急地衝出自己的房間。